在天然食品方面,鮑威爾跟她丈夫的興趣一致。在商學院時,她曾在奧德瓦拉果汁公司做兼職,幫助那家公司做了第一個營銷方案。由於鮑威爾從她母親身上認識到自我獨立的重要性,所以跟喬布斯結婚後,她覺得有自己的事業很重要。因此她建立了自己的公司泰拉維拉(Terravem),製作速食有機餐,配送給北加利福尼亞的很多商店。
他們不再住伍德賽德那幢孤零零空蕩蕩的大房子,而是搬到了帕洛奧圖老城一個適合家庭居住的社區,房子迷人又低調。鄰居包括眼光獨到的風險投資家約翰·杜爾(JohnDoerr)、谷歌創始人拉裡·佩奇(LarryPage)、Facebook創始人馬克·扎克伯格(MarkZuckerberg),還有安迪·赫茨菲爾德和喬安娜·霍夫曼,是相當顯赫的圈子。但這兒的房子並不引人注目,沒有高高的樹籬或長長的車道遮擋別人的視線。相反,這些房子一棟挨著一棟地排列在安靜的街道兩旁,路邊有親切的人行道。「我們想住在一個孩子們可以走著去找朋友玩的社區。」喬布斯後來說。
如果這處房子是喬布斯自己從頭設計的,肯定不會設計成這樣,這不是他喜歡的那種極簡主義和現代主義風格。房子也不大,不顯眼,不是那種會讓人路過時駐足關注的建築。它建於20世紀30年代,是一個當地設計師卡爾·瓊斯(CarrJones)的作品,他的專長是精心打造「故事書風格」的英式或法式鄉村小屋。
這是座兩層的紅磚房,木樑露在外面,屋頂鋪著小圓石頭,拼成曲線的圖案,讓人想起科茨沃爾德的農舍,或者是一個殷實的霍比特人的家。能看出加利福尼亞風格的一點,是房子的兩翼圍成一個傳教士風格的庭院。兩層的穹頂起居室並非中規中矩,地上鋪著瓷磚。一頭是一個大大的三角形窗戶,直通天花板的頂部;喬布斯買下這幢房子時,窗子是彩繪玻璃的,像教堂一樣,後來換成了透明玻璃。他和鮑威爾作的另一個改動,就是擴建了廚房,增加了一個燒木柴的比薩爐,以及一個新房間,可以放下一張長長的木餐桌,成為這個家庭主要的聚集地。翻新工作計劃在4個月內完成,結果用了16個月,因為喬布斯不停地修改設計。他們把後面的小房子也買下來拆掉,做出一個後院。鮑威爾把它變成了一個美麗的植物園,滿是各種季節的花卉蔬菜和香草。
喬布斯迷上卡爾·瓊斯用舊材料的方式,包括用過的磚頭、電線桿的木頭,以此來營造一種簡單而又結實的結構。廚房的橫樑是曾用於金門大橋打水泥地基的模子——建這座房子時,金門大橋正在建設。「他是個自學成才、工藝精細的手藝人。」喬布斯一邊說著,一邊介紹每一個細節,「他更重視創造而不是賺錢,他也一直沒能發財。他從未離開過加利福尼亞。他的靈感都來自在圖書館閱讀書籍和《建築文摘》(ArchitecturalDigest)。」
喬布斯在伍德賽德的房子裡只有最基本的必需品:臥室裡的一張床墊和一個抽屜櫃,餐廳裡的一張牌桌和幾把折疊椅。他希望身邊只出現他欣賞的東西,這就意味著,很難簡簡單單地出去買很多傢俱。而現在,他要生活在一棟正常社區的房子裡,有妻子,很快還要有個孩子,就必須向生活的基本需求作出讓步。但是這很難。他們買了些床、梳妝台、擺在客廳的一套音響系統,但是要買沙發就需要更長時間。「我們紙上談兵用了8年,」鮑威爾回憶,「我們花了很多時間問自己,沙發的用途是什麼?」買電器也是個哲學問題,而不僅僅是衝動的購買行為。多年以後,喬布斯向《連線》雜誌描述了選購一台新洗衣機的過程:
我們發現,美國人製造洗衣機和乾衣機的理念完全是錯誤的。歐洲人則好得多——但是他們洗衣服要多花一倍的時間!歐洲洗衣機洗衣服只是美國洗衣機用水量的1/4,你衣服上殘留的洗條劑也少得多。最重要的是,它們不會把你的衣服洗壞。他們用少得多的肥皂、少得多的水,但是洗出衣服卻千淨得多,柔軟得多,壽命也長得多。我們在家花了些時間討論我們該怎樣取捨。結果我們討論了很多設計問題,但也討論了我們家的價值觀。我們是最關心用一個小時而不是一個半小時洗好衣服呢,還是最關心我們的衣洗後感覺特別柔軟也更耐久呢?我們在意用1/4的水嗎?我們用了大梃兩星期時間,每晚在餐桌上討論這個問題。
最終他們購買了德國生產的米勒牌(Miele)洗衣機和乾衣機。「它們帶給我的興奮感超過了多年來我使用的任何高科技產品。」喬布斯說。
喬布斯為帶有穹頂的臥窒購買的唯一一件藝術品,是安塞爾.亞當斯的一幅攝影壁畫,在加利福尼亞隆派恩拍攝的內華達山脈冬季的日出。這張巨幅壁畫是亞當斯為他女兒製作的,他女兒後來賣掉了它。有一次被喬布斯的管家用濕布擦了,喬布斯找到了一個曾經跟亞當斯一起工作的人,去掉了一層,修復了這幅壁畫。
這棟房子實在太普通了,以至於比爾·蓋茨夫婦來做客時有點兒困惑。「你們所有人都住在這兒?」蓋茨問,他當時正在西雅圖附近建造一處66000平方英尺的豪宅。儘管喬布斯當時已經再度入主蘋果,是一個世界聞名的億萬富翁,他還是沒有保鏢,也沒有住家的傭人,他甚至白天都不鎖後門。
他唯一的安全問題來自伯勒爾·史密斯,這讓人既驚訝又悲傷,這位頭髮亂糟糟的、性情天真的麥金塔軟件工程師曾經是安迪·赫茨菲爾德的親密助手。離開蘋果後,史密斯逐漸患上了雙極躁狂抑鬱症和精神分裂症。他跟赫茨菲爾德住在同一條街上,隨著病情的惡化,他開始光著身子在街上閒逛,有時候會砸汽車和教堂的玻璃。他接受大量藥物治療,但是效果不明顯。有一段時間他又失去控制,開始晚上到喬布斯家扔石頭砸玻璃,留下恐嚇信,還有一次往房子裡扔了個櫻桃炸彈煙花。他遭到逮捕,之後繼續接受治療,案子也就撤銷了。「伯勒爾那麼有趣而且天真,可是4月份的一天他突然就崩潰了。」喬布斯回憶說,「那真是最怪異、最悲哀的事情。」
史密斯最終完全陷入自己的世界中,大量服藥,直到2011年還在帕洛奧圖的街道上遊蕩,沒法跟任何人交流,甚至是赫茨菲爾德。喬布斯很同情他,經常問赫茨菲爾德自己還能幫上什麼忙。有一次史密斯被關進監獄,還拒絕說出他是誰。三天後赫茨菲爾德發現了,給喬布斯打電話請他幫忙把史密斯放出來。喬布斯幫了這個忙,但是他出人意料地問了赫茨菲爾德一個問題:「如果類似的事情發生在我身上,你會像照顧伯勒爾那樣照顧我嗎?」
喬布斯的伍德賽德公館在離帕洛奧圖10英里的山裡。他想拆掉這座1925年西班牙殖民復興風格的有著14間臥室的房子,重新建一座面積只有1/3、極其簡潔的日本風格的現代主義居所。但是在20多年的時間裡,他跟保護主義者進行了長期的法庭鬥爭,他們希望保存這座建築的原樣。(2011年,他終於得到許可可以拆掉這所房子,但是到這時,他已經不想再建另一個家了。)
有時候,喬布斯會用他半廢棄的伍德賽德宅邸——尤其是游泳池——開家庭派對。比爾·克林頓當總統時,他和希拉裡·克林頓每次來看在斯坦福上學的女兒,就住在其中建於50年代的度假屋裡。由於主體建築和度假屋都沒有傢俱,克林頓一家來的時候,鮑威爾會找來傢俱和藝術品供應商進行暫時性的裝飾。有一次,就在莫妮卡·萊溫斯基事件爆發不久,鮑威爾在對傢俱作最後檢查時,發現一幅畫不見了。她擔心地問先遣隊和特工是怎麼回事。一個人把她拉到一邊解釋說,那幅畫上是一個衣架和一條裙子,鑒於萊溫斯基事件裡那條藍色裙子,他們決定把那幅畫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