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經密碼 第六卷 王都 第三十一關 靈幻
    和登扶竟所擔心的完全不同,都雄虺並未暴怒,也沒有立刻和有莘羖的幻象動手。他面對著紫色的白虎,竟是出奇的安靜。

    登扶竟看不到都雄虺的神情,然而他的耳朵卻能聽到許多明眼人看不到的東西。

    「他在懷舊。」登扶竟心想。

    都雄虺的眼神,確實充滿了懷念,似乎想起了少年時的許多事情。面對著有莘羖的幻象,喃喃自語:「有莘啊,有莘。嘿,哈哈,哈哈……」

    登扶竟默聽都雄虺的呼吸聲,竟是前所未有的沉穩,心道:「真是奇怪,都雄虺大人的狂暴哪裡去了?這不像是他啊。難道他剛才是故意上韶兒的當?」

    只聽都雄虺對有莘羖的幻象道:「唉,師韶那小子畢竟太年輕,他只道我和你是數十年的仇家,卻哪裡清楚我們之間的往事?說來真是諷刺,只有面對著你,我才能成為真正都雄虺啊!」

    登扶竟忽然間感到連呼吸也困難起來,跟著全身上下不受控制,連體內的真氣也不聽使喚,彷彿整個肉身忽然間都變得不是自己的!一個失足,竟然從半空中跌了下來,掛在一棵大樹的樹枝上。

    但聽砰砰砰幾聲巨響,幾個人跌落在地,卻是有莘不破、川穹和師韶。玄鳥卻已經不見了,天空上有一片白雲勉強穩住,然而卻也萎縮成直徑不足一丈的一小團。

    都雄虺默默對著有莘羖的幻影,良久,才道:「你不是真正的有莘羖,有莘羖不會聽從任何人的召喚!他就算死了,也是連死神也管不了的英魂!」

    有莘羖的幻象一陣扭曲,隨風散去。高天之上,都雄虺傲然下望,有如天神。

    「贏了。」江離舒了一口氣。心道:「都雄虺大人利用有莘羖的幻象激發起自己的顛峰戰意。師伯的力量被我以九鼎限制住,剛才那下子他只怕元氣消耗得不輕。不破的生命之源被都雄虺大人完全瓦解,玄鳥回到了遠古。洞內洞既已關閉,師韶再要奏樂已無可能。我們贏了。」

    子虛幻境已經接近極限,撐不了多久了。不過這一點江離並不擔心,因為他知道幻境內已經沒有人能抵擋住血祖一擊了。

    然而江離竟然並不感到高興:「死了這麼多人,甸服中至少有上百里變成廢墟,得來的卻是一個比預想中更糟糕的結果。在這種情況下把不破捉回來,也很難和平地和成湯交涉吧。」

    他不禁有些喪氣,心道:「把不破捉回來真的有用嗎?我們……」越想越是喪氣。九鼎突然一陣微微震動,江離大吃一驚:「有人在擾亂我的心神!能穿透子虛幻境,藉著九鼎和我的聯繫影響我,這種能耐……難道真的是她!」

    失去了紫氣作為力量之源,川穹只覺得全身空蕩蕩、虛飄飄的。這時候別說施展懸空挪移之術,就是夏都一個尋常士兵也能打倒他!

    師韶的狀況好些,然而在無法奏樂的情況下,他和川穹的力量差距幾乎可以忽略。「輸了。」師韶歎道:「我們輸了。」

    他們的情況空前的糟糕,而頭頂上的都雄虺卻是空前的強大:那是一個集合二十歲青春與六十歲老辣的可怕敵人!而且這個敵人因為「有莘羖」的出現而處於一種顛峰的戰鬥狀態之中。在這樣一個敵人面前,連白雲紫氣都要引身退避。

    「輸?還沒呢!」有莘不破不知哪裡來的信心,挺刀擋在兩人面前,大聲道:「都雄虺!有種下來!」

    都雄虺冷冷道:「有這個必要麼?」

    有莘不破腳下的地面突然抖動起來,山移位,水改流,把他們三人圍了個實。有莘不破揮刀向衝過來的山石流水劈去,那些石頭竟然懂得避開,繞了個圈又撞了過來。

    師韶道:「不破,沒用的。現在整個幻界所有東西都被都雄虺大人賦予了生命,我們鬥不過他的。」

    「賦予生命?」問的是川穹。

    「對。」師韶道:「不但這山,這河,連我們耳邊的風都成了都雄虺大人的奴僕了。」

    一絲輕風吹過,吹到川穹耳邊突然變得勁急,竟然把他的耳朵割出了一道血痕。「這不大可能吧,難道他能控制天地萬物?要知道像我姐姐那樣,也只能控制風而已啊。」

    師韶歎道:「在別處他只能控制有生命的東西,可在這裡……現在整個幻界都已經和他合而為一了。」

    高空中都雄虺一點也不著急。他知道這個幻界還能維持多久,也知道自己完全能夠在那之前解決掉所有反抗他的人。他的血氣已經滲入幻界的每一個領域,現在子虛幻境內的山川河岳形同他身體內的器官。看著有莘不破在那裡做著無謂的反抗,都雄虺充滿可憐地道:「小王孫啊,師韶的話你又不是沒聽見,你就不能省省力氣嗎?」

    有莘不破所在的地面突然合起,把他牢牢夾住。有莘不破正想掙扎,突然自己的影子倒盤上來裹住自己。身體任何部位只要被影子覆蓋住,馬上就變得不聽使喚。他才明白過來,身體已經完全被都雄虺控制住了,脖子一僵,雙膝一軟,跪了下來,抬頭面向空中的都雄虺。他想閉上眼睛,卻連眼球也不聽話。

    師韶歎道:「我以為成為他奴僕的只有這些風雲泥石,誰知道連我們的身體也被他控制了。」

    都雄虺笑道:「你現在才知道麼?嘿,小王孫啊,看你的眼神好像還不服氣。可是到了這種地步,就算是季丹雒明或者有窮饒烏也無法自救了啊。」他轉眼望向空中的白雲,紫氣已縮成很小的一團,但也還未放棄。都雄虺歎道:「伊摯啊,你們兩師徒可真是臭脾氣,到了這個地步還不肯認輸麼?」

    雲間的聲音笑道:「九鼎限制了我的力量之後便難及其餘。這時候只要再來一位和你對等的幫手我們就有可能反敗為勝。我為什麼要放棄?」

    「對等的幫手?」都雄虺大笑道:「你想找誰來幫你?有窮,還是季丹?」

    「她早就來了。」雲間人嘿了一聲,淡淡道:「你自以為控制了整個幻境,卻還是被她瞞過了。」

    都雄虺臉色一沉,因為這一瞬間中他發現對方並非虛張聲勢。

    「嗯,看來你也發現不對勁了。可又能如何呢?利用這風雲變幻的壓力一時半會還殺不了我。你若要盡全力來對付我,那人就會趁機侵入你的心田。你現在能做的就是盡快把我徒兒殺了——若再遲些,我怕你想殺人也無能為力了。」

    都雄虺哼了一聲,他可不願就此殺掉有莘不破。雖然殺掉有莘不破也能狠狠地打擊成湯,但以當前的形勢看,活著的有莘不破比一具屍體的價值要大得多。

    他略一沉吟,已經定下了取捨,決定放棄殺伊摯,對登扶竟道:「樂正大人。拿了有莘不破,我們走吧。」

    登扶竟道:「甚好。」

    都雄虺一動念,有莘不破凌空飛起,向他飛去。他伸手一抓,卻拿了個空!那個「有莘不破」竟然是一個幻影!而真正的有莘不破已經不知所蹤!

    都雄虺勃然大怒,他知道能做到這一步的,天下間只有一個人!他在空中咆哮道:「獨蘇兒!別忘了你大徒弟可是有望竊取天下權柄的。現在就傾向商人,太早了吧?」

    一個笑聲在每個人腦海中響起,冰冷冰冷的,如同回春寒中的細雨:「我自然知道。不過這孩子若現在就被你捉回去,我可就太被動了。唉,本門兩個女婿之間的事情,還是他們自己解決吧。你就別插手了。」

    都雄虺怒道:「沒見牆頭草做到你這份上的!我告訴你,就算有莘不破得了天下,你以為伊摯會讓你心宗獨霸麼?」

    「呵呵,我可從來沒這麼想過啊。我門下全是嬌弱女子,說什麼獨霸啊?我只是想希望兩個徒兒日子能過得舒坦些,也就安心了。什麼天下啊爭霸啊,那是你們男人的事情。我們心宗可從來沒想過。」

    都雄虺怒火沖天,可又無可奈何。要他就此離去,哪裡甘心?只要子虛幻境尚在,他也不怕伊摯和獨蘇兒聯手!略一沉吟,對登扶竟道:「這臭女人亂我心神,讓我感應不到她和有莘不破的所在,樂正大人,你不出手,還等什麼?」

    登扶竟鹿角杖一點,《大搜神曲》從九鼎宮傳了過來,飄向子虛幻境的每一個角落。這搜神曲並無攻防之效,只是要把有莘不破給找出來。

    「呵呵,是《大搜神》啊,好曲子,還是樂正大人和氣,哪像無瓠子!對女人也這麼凶巴巴的。」

    師韶聽《大搜神曲》突然亂了,心中大為佩服:「心宗宗主果然了得。不過她擾亂師父的曲子,只怕也會暴露自己的藏身之處。」

    果然都雄虺冷笑道:「好啊,獨蘇兒,你這是和我幹上了。」

    「那便如何?」

    都雄虺冷笑道:「你能亂我的心神,我也能兵解你的身體!我現在已經知道你藏在哪裡了,哼哼!卻看到頭來是誰吃虧!」就要出手,突然間一聲劍鳴劃破長空,心幻與魔音一起止息,登扶竟屏住了呼吸,雲間人收緊了紫氣,連雲日山河也被這聲劍鳴震住了!

    師韶一怔之下大喜過望,川穹卻是一陣迷茫。

    都雄虺握緊了拳頭,眼神不住地閃爍,終於咬牙切齒道:「走!」

    江離心中一陣恍惚:「怎麼會這樣,完全沒感覺到那個人也在幻境中的,他什麼時候進去的?」出神良久,終於歎了一口氣,喃喃道:「不破啊,你這就叫天命所歸麼?唉,站在你的對立面,真是頭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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