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莘不破決定要等齊於公孺嬰、桑谷雋後再去救江離,便不再著急趕路,護著申屠氏一族迤邐而行。
在車上躺了兩天,申屠畔傷勢漸漸痊癒,這時已能自己騎馬,他指著東邊一座山說:「過了那裡,就能望見邰城了。」
突然馬蹄聲響起,聽聲音似乎有一行人從山那邊疾衝過來。申屠畔臉色微變,有莘不破說道:「不必擔心,聽聲音最多十幾騎,如果是敵人,我一刀就全解決了。我去看看,你留下,讓你族人停駐警戒!」說著迎那馬蹄聲縱馬而去,手按鬼王刀,凝視著山口。
灰塵蕩起,十餘騎風馬飛奔而來,為首一個青年,英姿勃發,就如一把尚未出鞘的寶劍!
他望見有莘不破,一勒韁繩,身後十餘騎也一齊停下。有莘不破心中讚道:「訓練得不錯!看他們的裝束,不是戎狄。」手離開了鬼王刀,朗聲道:「申屠氏大部在此!對面何方英雄?是路過,還是有所為而來。」
那青年縱馬徘徊在有莘不破二十餘步外,兩人靠得近了,再次打量對方,心中均生出一股惺惺相惜之意。青年一拱手,還沒回話,有莘不破身後馬蹄疾響,申屠畔大叫道:「慶節大人!是自己人!」
有莘不破心道:「原來他就是姬家的後人,公劉的兒子!」
那青年慶節也想道:「申屠氏什麼時候冒出這等人物!」
申屠畔策馬來到有莘不破和姬慶節中間,馬上向姬慶節行禮:「慶節大人!申屠畔奉公劉大人意旨,率領全族前來!」
姬慶節點頭說道:「聽說消息洩漏了!有些部族已經遭到襲擊,我應付完北邊的事宜,正要前去接應。怎麼樣?你的族人都還好吧?」
申屠畔歎道:「我們的家園已經被狄人給毀了!我們在半路上遇到伏擊,如果不是有莘公子出手相救,只怕這當口已經全軍覆沒了。」
「有莘公子?」姬慶節縱馬向前幾步:「就是這位英雄麼?」
有莘不破笑道:「英雄就不敢當了,有莘不破正是!」
「你是有莘氏之後?」
有莘不破大聲道:「不錯!」想起這個姓氏,話聲中自然而然帶著一股自豪!
姬慶節盯著他,良久,突然喝道:「申屠畔!讓開!」
申屠畔一怔:「大人……」
「讓開!」
申屠畔不敢違拗,策馬讓開。
姬慶節取出一柄麒麟鉞,冷冷道:「出手吧。」
有莘不破大奇道:「打架我不怕,不過我不明白哪裡得罪你了。」
姬慶節哼了一聲,冷笑道:「有莘氏祭祀早斷!你冒充誰不好,偏偏來冒充有莘之後!」
申屠畔心中大急,一時卻不知該不該插口。
有莘不破卻不以為忤,因為姬慶節說的確實也是實情。只是笑道:「你說我冒充?」
姬慶節哼了一聲:「你假意救下申屠氏,是想趁機混入我邰城做內應,是不是!」
申屠畔一聽臉色大變。有莘不破卻仍笑吟吟不答話。姬慶節喝道:「是阿修羅侯派你來的,是不是!」
有莘不破笑道:「不是。不過我知道說了你也不信。來吧!咱們打一架!讓你看看我有莘氏好男兒,豈是那什麼阿修羅侯能使喚得動的!」
申屠畔急得像掉進熱湯中的蛤蟆,姬慶節的神威他是知道的!在他心裡,有莘不破雖然勇猛,但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勝過公劉大人的兒子!「如果這有莘不破真的是個奸細,殺了他也無所謂,但如果誤殺了好人,那可就……」忙叫道:「慶節大人!這事得先查清楚!」
有莘不破卻早掣出了鬼王刀,大笑道:「查什麼!打一架就清楚了!你們姬家種田是天下第一,卻不知打架在不在行!」
姬慶節手中麒麟鉞一反,喝道:「下馬受縛!如果你不是奸細,姬慶節親自給你斟酒謝罪!」
有莘不破放聲大笑,驅使風馬衝來,姬慶節眉毛一揚,舉麒麟鉞迎了上去,和鬼王刀一撞,座下兩匹風馬抵受不了座主胯下傳來的大力,兩聲哀嘶,一齊軟倒。
有莘不破和姬慶節流星般彈起,鬼王刀和麒麟鉞連珠般碰撞,方圓百丈之內火花飛濺,氣勁交衝!申屠畔和姬慶節帶來的從人漸漸抵擋不住,一步步地後退。申屠畔心想慶節大人面對阿修羅侯也敢硬拚,有莘不破不知能支持多久。誰知道,一輪激鬥下來,麒麟鉞竟然被鬼王刀壓在下風。
姬慶節的一個從人移近申屠畔身邊問他:「這廝好厲害!你在哪裡遇到的?知道他多少底細?」
申屠畔被問得不知道如何回答。苦笑著搖了搖頭。
驀地戰場上響起一聲驚雷,卻是有莘不破的大笑:「好!好傢伙!桑谷雋之後再沒遇見這麼好的對手了!」
姬慶節卻不說話,縱身而起,凌空一個倒翻,麒麟鉞斜劈,空氣中響起一陣辟啪爆裂之聲。申屠畔大驚:「爆流麒麟斬!使不得!」卻哪裡來得及?
有莘不破見到這招也是一怔,不敢硬碰,張開季丹雒明傳下的氣罩,竟然也抵擋不住!忙就地一滾避開,頗為狼狽!那「麒麟斬」被這氣罩一阻一彈,也偏了方向,余鋒所及把十里外一座山頭劈壞了半邊。
有莘不破受挫,不怒反喜,叫道:「你也受我一招!」
姬慶節見了有莘不破的氣罩,已是一怔,突然腳下一浮,竟然被一股旋風捲了起來,周圍氣流如刀如劍,只一瞬間就割得自己遍體鱗傷。
有莘不破眼見姬慶節身處大旋風斬之間,只是一開始受了點小傷,隨即張開一個和有莘不破一模一樣的氣罩,任憑大旋風斬內部如何陰陽交撞、龍虎相沖,卻再難突破他的防禦。
有莘不破一見,心道:「這傢伙得到過季丹大俠的指點!」他已經打過了癮,又知道再鬥下去就是生死相拼的局面,當下不為已甚,鬼王刀回鞘,亂了大旋風斬的陰陽平衡,大旋風斬登時變成亂風。
姬慶節彗星般降下來,雙腳著地,震得地面一片龜裂。他衣裳破爛,身染血跡,但看有莘不破的眼神反而友善了很多。
姬慶節的從人衝了上來,隱隱對有莘不破形成半包圍的態勢,姬慶節卻舉手止住了他們:「不得無禮,退下!」從人退下,申屠畔見雙方有和解的意思,心中一寬。
姬慶節重新打量了一下有莘不破:「有莘不破?」
有莘不破頭一昂,道:「有莘氏!有莘不破!」
姬慶節收起麒麟鉞,拱手道:「多有得罪!」
有莘不破笑道:「你信了?」
「你懂得『無明甲』,顯然得到過季丹大俠的真傳。」姬慶節微笑道:「季丹大俠眼光如燭,他的傳人不可能是歹人。」
有莘不破笑道:「我不算他的傳人啦。他就只是教了我兩手功夫。『無明甲』麼?這名字可真不錯。」
姬慶節奇道:「你的無明甲功夫練得這麼深,難道不知道它的名字?」
「嘿!他教我學,名字卻沒問。我還以為這只是他的一項連名字也沒有的基礎功夫呢!」
姬慶節嘿了一聲,道:「基礎功夫?哼,把這『基礎功夫』練好了,天下就沒多少對手了!」
「也是!」有莘不破道:「不過聽若木大哥說,季丹大俠最厲害的是什麼『空流爆』,偏偏他走得太匆忙,我連纏著他教我的機會都沒有。」
姬慶節聽他說出「空流爆」的名字再無懷疑,走近前來笑道:「他也不肯教我。說這招只能是他的嫡系傳人能學到。」
有莘不破道:「不過,你剛才那招也挺厲害的!說不定和空流爆有些關係。」
「是嗎?『麒麟斬』是我自己悟出來的,後來我父親和季丹大俠一起鑽研,幫我完善。至於空流爆,我也只是從我父親那裡聽過這名字。你見過麼?」
「差一點就見到了。」有莘不破道:「我們在西南打九尾,季丹大俠眼見就要使這招,卻被於公孺嬰那鳥人搶先了。」
「於公孺嬰!」
「這個名字你聽過?」
姬慶節一陣嚮往,道:「幾年前季丹大俠來我家,跟我提起過這個人,說是中原近二十年未見的少年高手!很可能是劍神的傳人,可惜失蹤了。怎麼他已經復出了麼?」
有莘不破哈了一聲笑道:「他是我的好朋友來著!過段時間你應該就可以見到他!嗯,我還有另外幾個好朋友,和於公孺嬰都有得一比!到時候……咦,申屠大哥,你有什麼事情麼?」
有莘不破和姬慶節一說起季丹雒明,就像兩個追星族剛好聊到共同的崇拜對象!話題一開,竟然聊得忘乎所以,就像多年的老友!申屠畔在一旁看著,一開始是高興,後來就覺得不大對勁了。聽有莘不破這麼一問,禮貌地躬一下身,道:「申屠畔本來不敢打斷兩位交談,不過……」他往停駐在遠處的申屠氏一族一指,兩個年輕人馬上醒悟過來。
姬慶節笑道:「此時此地,的確不是聊天的時候!」走上來握住有莘不破的手說道:「有莘兄,咱們不打不相識,到了邰城一起煮酒共話如何?邰城現在雖窮,幾罈好酒還是有的!」
有莘不破大喜道:「好!」
姬慶節轉頭對從人道:「幫申屠大哥整頓行伍,回城!」
從人還沒答應,姬慶節的耳朵突然聳了聳,警惕起來。有莘不破也察覺到一些不妥,道:「西北邊好像有人過來了!」
申屠畔道:「西邊?摯任氏聽說已經覆滅!我們一路來的部落也早已響應東遷,沒一個村子有人!西北沒我們的人了!」
姬慶節的一個從人伏下聽地,聽了一會叫道:「不好!來勢很兇猛,這氣勢——只怕是大軍!」
姬慶節當機立斷,一擺手,對從人道:「你們帶領申屠一族趕緊撤往邰城!」又轉向有莘不破:「有莘兄,咱們斷後如何?」
有莘不破笑道:「妙極!」
兩人攜手,正要舉步,一抬頭,看見天上徘徊著一頭禿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