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雙眼疲憊地望著電腦屏幕。黑漆漆的一片把我的影子隱隱約約地照了出來。頭發亂糟糟的,用一句《詩經》裡面博學的話來說就是“首如飛蓬”。上司是個吸血鬼,只知道壓搾我們這些小職員。無數次的加班,無數次的熬夜,無數次地讓我呆在這個辦公室,我感到業已冰冷的血液在向我示威地提醒,該是補充能量的時候了。
我偷偷打了個呵欠,用手捂著嘴,手指明顯感覺到嘴唇下面兩顆突起的犬牙已經在蠢蠢欲動了。
我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心想著兩個星期以前那個男人血液的味道,粗獷而微鹹地噴湧出來,在我長長的犬牙咬住他頸部的動脈的時候。
他在我身下用力掙扎著,這加速了血液循環的速度。我貪婪地吮吸著他的血液,鮮紅的顏色總是令我興奮至極。
短暫的抗拒之後,他疲憊地順從著我的舉動,睜著眥裂的黑白分明的眼珠,臉色蒼白而略帶一些青色地望著我。
我微笑地舔干了他脖頸處的血液,輕輕吻了一下那具沒有生命力的身體。它依然壯碩地躺在那裡,面容猙獰。
我叫做危蝠,一個真正的吸血鬼。
在我從那個夢魘一般的城堡裡逃離出來的那一刻,我感覺到從未有過的從容和愉悅。那個碩大而幽深的城堡裡,到處充滿著血腥與屠殺。我看見我的同伴們被法力高強的統治者壓在身下拼命掙扎的時候,我感覺到生命的渺小,仿佛一顆塵埃,在飄渺浮華的時候倏而消失在那個黑暗陰郁的空間裡。
於是我決定逃離。
我扇動一雙小小的蝠翼在通往人間的隧道裡向前行進,那個被我遠遠甩在後邊的追兵不幸叫我充當了美食。當他的血液填充了我消失殆盡的力量的同時,我明白什麼是弱肉強食。這就是生存的無奈。
扮成人間的女子,我微笑著自由生活著。
那一雙蝠翼被我用咒語隱藏在身體裡面,我戴著深茶色的眼鏡來掩蓋我微紅的雙眸,那種人間絕無僅有的紅眸是因為血腥的緣故而造就的。
我把長長的頭發剪斷,修理成凌亂的短發,原本的發色的黑夜一樣無邊無際的憤懣與仇怨,可是我將它們染成微微的紅色,血液一般。我想盡辦法來掩蓋我不同於人間女子的容顏,可是我知道,法力高強的追魂使一下子便能將我的伎倆識破。我無法預測得出他們什麼時候會突然一下就出現在我面前,鬼魅一樣朝我說話,露出那對沾滿血腥味的長長的犬牙,把我鎖上御形枷帶走。
帶回到那個我為之驚悚的夜魈城堡,去接受砥劼蝠王的懲罰。
一想到懲罰這個字眼我就半閉了一下眼睛,決定今晚無論如何不能再呆在這個鬼地方跟那個人間的吸血鬼上司干耗,我要去尋覓獵物了。
又打了一個呵欠,我決定小寐一下養精蓄銳。
睡夢中我發現自己得到一句具健康鮮活的軀體。我大口大口地吮吸著他的血液,感到無比的快慰和滿足。在我例行公事一般吻了吻他的嘴唇的時候,卻發現他猙獰的臉孔居然那麼象我的上司莊天。
於是我心下一陣惡心,睜開了眼睛。
莊天正猙獰地怒視著我。
他說卞音音,我分派給你的工作你做完了嗎?
我慌忙把眼鏡戴上,將偷懶前打印好的文稿如數交放到他手裡。
他盯著我看了許久,時間長到我想如果被他識破那麼今晚的獵物就是他了的時候,他對著我歎了口氣,換了一種溫柔的調子說,卞音音你的眼圈發紅了,也許真的累著了。隨即抬高嗓音對全體同事宣布:今天晚上休假,去KTV,他請客。
我舒了口氣,他總算沒有讓我痛下殺機。於是我對這個從鬼門關游走了一趟的上司說今晚我要回家睡覺,睡一覺什麼精神都會恢復的。
他揮了揮手,算是回答了我,頭也不回地跨進了他的辦公室。
我“音音”地笑了兩聲,同事阿蘇厭惡地看了我一眼說你的笑聲真難聽,嚇死人了。沒事別老學莊天,**人怨的。
學莊天?犯得著嗎我!
我摸了摸嘴角的一對犬牙,它們“突突”地輕跳著,饑渴地等待著血液的沖刷。
音音是我在人間的名字,我喜歡念“音”這個字,在發出它的時候嘴角會微微上揚,露出一小截潔白的牙齒,好象在微笑的樣子。在夜魈城堡裡呆慣了的人,是不明白笑為何物的。即使會笑,也是陰深得嚇人。
夜魈城堡坐落在魔界一個孤僻的角落裡,自行繁衍,自生自滅。
城堡的統治者砥劼蝠王是我們每一個蝙蝠使都懼怕的角色。他有著一雙巨大而張揚的蝠翼,青黑色的丑陋臉孔和一條柔軟綿長得像蛇一樣的舌頭。他吸取血液的方式我曾經有幸見識過,就是用那一條長滿一顆一顆類似草莓表皮的舌苔的長舌頭,甩出去卷住一個法力最弱的蝙蝠使,然後一米一米地拉近,接著凶狠而准確地咬住被害者的脖頸,貪婪地吮吸。
他紅色的眼睛閃爍著屠殺後的快感與饜足,雖然令我憎恨,然而我又何嘗不是如此凶狠地去屠殺比我更加弱小的生靈,看他們一個個倒在我的身下,淒慘而悲戚地。
可是我了生存我必須如此。世間萬物本來就是一個弱肉強食、適者生存的永恆定式。在一圈一圈的循環中繁衍進化。
在蝠王的座下設有按察使、督察使、監察使以及追魂使四位首座使。他們的職責,就是負責清算城堡中蝙蝠使的數量,督促他們出去捕捉生靈來供法力高強的座使們享用。因為有出城堡的機會,所以很多同伴都會伺機逃離這個魔窟,去做五界之中的一個平凡的魔界族人。可是追魂使偏偏有本事准確無誤地找到你,然後帶回夜魈城堡當點心一樣把你獻給蝠王和首座使們享用。
盡管如此,我還是抱著必死的信念逃出了那座城堡。我有幸品嘗到了在夜魈城堡中無緣嘗到的人類香濃可口的血液,而且幸運得在一年之後仍然沉迷於這樣逍遙自在的生活中無法自拔。
我念了一個“音”字,鏡子裡面的那個女人張開紅若櫻顆的嘴唇淺笑了一下,聲音並沒有發出來,所以不會令人討厭。
我喜歡穿紅色的裙子,絲緞一樣熠熠發光的質地,將我完美玲瓏的身段無懈可擊地展露無遺。
臉色有些黯淡,我撲了點粉,刷上濃艷的腮紅。兩團火焰一樣的顏色在我的雙頰上泛濫開來,我對著鏡子裡那個妖媚的女子微笑,把短發整齊地抿到一邊,神采奕奕地准備去尋覓獵物。
而那片昏暗的夜色,便是我紅眸的最佳掩護。
甩開白天那一層丑陋的裝扮,我信心十足地踏上了征途。
如同人間存在白天與黑夜的轉換一樣,我夜間的身份是一個舞女。肆意的親熱、挑逗的言行,最重要的是我可以和一個男人單獨出去。這對於我們雙方來說都頗具誘惑。
我總是呆在昏暗的燈光下觀察周圍的男子。他們可以**,可以不羈,可以色瞇瞇地盯著你,可是他們唯一不能夠的就是欺凌那些生活在社會底層,靠身體來換取生活所需的舞女。
一旦我發現有這樣一個男人,假如他身體健康的話,那麼理所當然他即將成為我美味的食物來源。
我一個人坐在吧台的旁邊,喝一杯紅色的血瑪麗酒。這是一種適合女性喝是低濃度酒精的雞尾酒,不會令我產生醉意。而且,它的顏色紅艷得就像鮮血一樣,讓我興奮不已。
門口有個看起來粗壯的男人,正在用搜尋的目光盯住每一個黑夜中妖媚的女子,細細打量。
他是傳說中最卑劣的男人,在夜晚與舞女廝混的時候騙取她們的錢物。如果說砥劼蝠王生殺予奪的方式無端殘忍,那麼這個人間的敗類無疑是醃渣至極的吸血鬼、寄生蟲了。
我微笑著迎上了他,將他攔下。
“不請我喝杯酒嗎?”紅唇輕撅,我扮演著一個主動的挑逗者。
他眼中閃過一絲驚艷的意味。我很快將這種意味捕捉,揚了揚眉,拋出去一個嫵媚的眼神。就是他了。
我喝下那杯紅艷得如同鮮血一樣的雞尾酒,搖晃著空空如也的杯子朝他嬌俏地調情。
“小妖精!”他低聲咒罵了一句,身體卻發自本能地靠過來,一只手攬住了我的腰身。
“音音。”我輕笑。“我的確是個妖精,真正的妖精。”沒有誰會輕信這句話。所以他將它權當玩笑一樣輕輕帶過。它從他耳根下的動脈處游走,他不曾注意。
所以死得活該。
於是我在他酩酊大醉的時候帶他離開酒吧。他躺在雪白的床單上,呈大字撲開。我的犬牙在剎那間長長了數寸,快速而准確地咬開了他頸部的動脈,大口大口地吮吸著這個男人身上新鮮的血液。
略帶鹹味的鮮血永遠都是那麼香甜。
我閉上眼睛享受著這一切,飄渺的快感讓我忘記正在干著一件重要的事情,我不能放松警惕。
疼痛讓他睜開了眼睛。
是的,我不愛喝死人的血液,只有活生生的人才會讓血液呈噴張的姿態向我的嘴裡不斷噴湧。
這就是我的疏忽之處了。我沒有料到,這個男人居然還有氣力掙扎、反抗,甚至順手操起個一花瓶襲擊的我頭部。
他的舉動很快就將最後一絲氣力消耗殆盡了。我重新撲上前,將他壓在身下,看他略呈棕色的瞳孔慢慢放大,眼神一點一點渙散下去,血液一點一點染紅白色的床單。有種觸目驚心的詭異氣氛分布在四周的空氣裡。
我第一次被這種氣氛嚇到了,將嘴角的血液拭去,我匆匆跑下了樓梯。左拐便是後門,有一條陰暗的巷子要經過。路燈很暗,幾乎沒有什麼行人。
腦後的痛楚讓我清醒了一些,摸了一把,滿手都是血。血液順著我的頭部流了下來,粘稠的感覺叫我異常熟悉。
“危蝠,你讓我們好找。”兩個幽靈一樣鬼魅的聲音出現在我的身後。
我驚悚地轉過身,看見兩雙和我一樣的紅眸正好整以暇地盯著我。
即使我沒有受傷,也根本不是追魂使者的對手。
何況是今天……
我舔干淨手掌上的血液,鎮定下來准備屏氣凝神地跟他們做最後的反抗的時候,我發現頭部的疼痛更加強烈了起來,讓我有一絲眩暈。
追命干咳了兩聲,說:“危蝠,你受傷了。識相的跟我們回去,我們不為難你。”奪魂扮著嚴酷的表情,冷冰冰地接著追命說:“否則,就別怪我們兄弟二人不客氣。”我乘他們說話之時已然出手。既然毫無勝算的把握,倒不如先下手為強。
這條狹小而陰暗的巷子頓時充滿暴戾之氣。我的頭發被追命的掌風吹得凌亂無比,身體漂浮在空中,承受著一前一後兩位追魂使者的襲擊。
來不及布置結界,我的後背被奪魂的蝠翼劃過一道長長的傷口,疼痛淪肌浹髓般向我湧來。
我淒絕地笑了一下,即使這樣死去,也比被他們帶回夜魈城堡要好上數十百萬倍。
“叮叮叮……”正當他們要向我使出最後一擊的剎那,我們同時聽聞到了這樣一種銀鑾鈴鐺的聲響。
這是……
追命和奪魂臉色大變,如同人類見著鬼怪一樣狼狽地逃竄。
“危蝠,我們自會收拾你的!”他們像人間的地痞惡霸一樣,撂下狠話,然後倉皇地飛掉了。
難道說他也尚在人間?
我轉過身,用紅色的眼眸搜索著身後的每一個角落,卻只看見莊天坐在垃圾筒旁邊,吐得正歡。
他醉眼朦朧地瞅了我一眼,瘋子一樣朝我笑著說:“干杯,干杯!不醉不歸!”他手中的酒杯和酒瓶互相撞擊,發出“叮叮叮”的聲響,像極了翼靈隨身攜帶的武器銀鑾鈴的特殊聲音。
看來是他救了我,鬼使神差的。
翼靈是妖界的一個異類,他魔界和妖界的混血兒,雖然長相與身為魔界族人的我們相似,可是他的靈力很強,傳說吸取了翼靈血的人便可擁有可以同魔王沐風相抗衡的能量。
他隨身攜帶著一只銀鑾鈴,殺人的時候以鈴聲作為示警。然而翼靈的存在與否只是一個傳說,並沒有什麼人曾經真正見到過他。
我強忍著傷痛把爛醉如泥的莊天拖回家、扔到沙發上的時候我就在開始想這個問題。
莊天會不會和我一樣,有一個雙重的身份?
我看著他醉成一灘爛泥一樣蜷縮在我的沙發上睡著了,於是輕輕用手碰了碰他的嘴唇,摸上去很平整,並沒有什麼突起的犬牙。
放心地舒了口氣,我頭部的傷又開始隱隱作痛,背上的劃痕也開始灼熱難忍起來。我躲進自己的房間裡,盤膝而坐,念動咒語驅使靈力來療傷。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老聽見莊天在睡夢中輕輕叼念著一個名字。攝魄,攝魄……聽上去跟追命和奪魂差不多。我的心又咯登了一下,緊張起來。
止住血,我輕輕來到沙發旁邊,看莊天在黑夜中沉睡的樣子,安靜地象個孩子。他的頭發看得出來修剪過,有些卷曲地貼在額前。我可以想象出他長頭發的樣子,一定英俊至極。
如果攝魄是一個讓他惦念的女人,那麼她也該美得不食人間煙火。有這樣一個男子在睡夢中忘情地叫喚她的名字,她應該很幸福。
我坐在地上,靠著那張沙發,有些倦怠地睡著了。
睡夢之中好象有誰輕輕撫摩著我的傷口,頓時有種說不出的愉悅之感油然而生。這似乎是魔界的靈力在身體裡面起作用。我迷迷糊糊看見莊天一雙黑色的眸子,正深情地注視著我。
“攝魄,我終於找到你了……”他輕輕地說。
“你到底是誰?”我感覺地出他並沒有敵意。“我不是攝魄。”“和千年一樣的紅眸,我一直記得。攝魄,我是幽容遂,你不記得了嗎?”幽容遂!是了,傳說中的翼靈,妖界中奪取人魂魄的使者。
“你弄錯了。”我驚奇得發現身上的傷口幾乎全部愈合,絲毫沒有行動上的困難。於是我打算起身,躲開他深情款款的目光。
莊天狐疑地攔住了我。
“攝魄,我知道你一直愛著裴祈,甚至為了他而落入凡間。可是我也一直默默愛著你,為了找尋你的下落,我孤寂得等待了千年。你的容顏盡管變化了,可是那雙美麗的紅眸永遠都不曾改變。攝魄,我知道是你。”我突然記起了千年之前冥界的一個使者轉世凡間的傳說,她為了一個男子,情願做一名平凡的女子,忍受著生老病死的折磨。她的名字,就叫做攝魄。
極端巧合的是,我現在正染著和冥界族人一樣的紅發,長著一雙和攝魄一樣的紅眸。
看來莊天真的是醉了。
“我是魔界的蝙蝠使,我叫做危蝠。”我定定地說,找了個空隙從他身旁逃開。
“攝魄,攝魄,難道真的不是你嗎?”他雙眼緊閉,身體疲憊得滑落在地下。頓時我聽見一種男人哭泣的聲音小聲地傳了過來,痛苦得讓人心酸。
我不忍地轉過身,遞上一張紙巾給他。當他抬起頭來接過去的時候,我看見他淚流滿面的樣子,像一個被母親拋棄的孩子。
我輕輕朝他笑了一下,然後他的頭就自然而然地靠了過來。我拍著他的背,維持著這樣個姿勢,看他疲倦地在我的懷裡睡去。
我知道,他剛才耗費了大量的靈力替我療傷。
“幽容遂,謝謝你。”我看著他再一次地睡去,撫著他英俊的面頰說。
我醒來的時候,莊天站在窗口,背影低迷地看著外面。清晨的陽光從窗口透來一束光線,仿佛水銀一般,將他頎長的影子拖得老長老長。
“我知道了,你不是她。”也許是我驚動了他靜謐的沉思,他低低地說了這麼一句,並不曾轉身。
“雖然你們身上都有那樣一種乖戾的味道,都有一樣美麗的紅眸,但是我感覺得到,我對於你而言是無法言喻的陌生。……昨晚,嚇到你了。對不起。”“沒關系。”我撇過臉去,不知道為什麼止不住憂傷。
“昨天晚上的那兩個人是魔界的族人嗎?”他問。
“是的。他們是夜魈城堡的追魂使,奉命來帶我回去。”“追魂使?他們怎麼配做追魂使!”莊天低聲咆哮道,似乎對追魂使這個稱謂有特殊的情感。“夜魈城堡,你是蝙蝠使?難怪你有一雙紅色的眸子。”他轉過身看著我的眼睛,又恢復了那種深情款款的樣子。“你的眼睛很美,真的很美。”“像攝魄是嗎?”我苦笑一下,被當成別人的影子真的很不好受。
他低頭不語。
繼而又問我:“如果他們再來,你怎麼辦?”怎麼辦?我自己也不知道怎麼辦。也許只能由著他們給我鎖上御形枷,帶回城堡處罰。
他見我不說話,輕揚了一下眉角,說道:“如果你的靈力增加十倍,會是他們的對手嗎?”十倍?別說十倍,就是兩倍、三倍他們也不敵我。我很納悶得看向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危蝠,你讓我想起了她。你知道。我已經找尋了她整整一千年,可是我一直沒有找到。也許攝魄她現在過得很好,不希望我的出現破壞了她的平靜生活。我該離開了,所以,我請你幫助我,吸干我的血液……”“不,我不能。”我不能為了自己的自由去殘害一個這樣善良的生命。這樣無私的、偉大的生靈呵!
“我已經立下了一個血咒,除了你,凡是喝過我的血液的人都將死於非命。沒有人再能夠傷害你的。危蝠,喝干我的血液吧,權當為我延續生命。”“我不能傷害你。”我搖著頭,躲開他烈焰一樣的目光。
“不是傷害,是解脫。”他微笑著靠近了我。
我嗅到他身體裡面血液的香氣,我的犬牙在那一刻突突得活躍起來,無論我怎麼抑制都沒有用。
他知道我致命的弱點。
他站在我的面前,低下頭,對我說:“我想在走之前吻一下你的眼睛,可以嗎?”我閉上了眼睛,感覺到他溫熱潤濕的嘴唇輕輕在我的眼睛上面吻了一下,然後他將手伸至我的面前,盡管我閉著眼睛,但是仍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張開犬牙咬了下去。我聽見他輕輕哼了一聲,隨即便用另外一只手輕輕撫弄我的頭發。
我聽見他說:“再見了,危蝠……”他的身體在頃刻間倒了下去,我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他英俊而蒼白的面孔上含著滿足的微笑。我第一次沒有像履行職責一樣,而是深深地吻了吻他毫無血色的嘴唇,對他說了最後一句話:“謝謝你,幽容遂。”謝意無須太多,我終究欠他一份情。
在他閉上眼睛,心髒停止跳動的那一瞬間,我突然像塊從山頂上滑落下來的石頭,摔得粉身碎骨。我始終來不及對他說一聲“我愛你”,就像他始終沒有對攝魄說的一樣。太多的言語保留在心裡就好,我終究只是危蝠,而變不成攝魄。
我看著他的身體漸漸冰冷,然後一縷魂魄被冥界的使者帶回轉世輪回的地方。我知道,他終究是能夠找到攝魄的。總有那麼一天。
我在追命和奪魂的追蹤之下,第一次正面地迎上了他們。我有了幾乎可以和魔界最高統治者沐風相提並論的靈力,即使是砥劼蝠王,也不是我的對手,何況只是區區的兩個追魂使?
我輕而易舉地殺死了他們。吸取了他們的血液。也許夜魈城堡要花上很多年的功夫才能夠訓練出這樣嗅覺敏銳的追魂使者了。所以我仍然逍遙自在得活在人間,扮做凡間的女子,平凡地生活。
只是在某個漆黑陰暗的夜晚,我總會想起給我延續生命的幽容遂,那麼一個善良而偉大的生靈,也許他在轉世輪回中得到了安慰。
戴上深茶色的眼鏡,我匆匆趕去上班。
在穿過人行橫道的時候,我看見一個身形頎長的男子正小心翼翼地扶著他身懷六甲的妻子穿越馬路,那個背影,看了叫我心下一陣莫名的熟悉。
我看見那名少婦美麗的眸子,黑顏色的。她對著他微笑,愛情在雙目流轉之間微妙地穿梭。
我聽見來自遼遠的一角一個深情的聲音說:“攝魄,我終於找到你了……”然後我的眼淚就像深秋的露水,一顆一顆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