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 正文 第三十八章
    投票是在一個暖洋洋的下午進行的。

    市委組織部來了一位副部長,連投票箱都是由組織部制作的,足見這次投票的嚴肅和慎重。組織部長反復給大家講,這次投票完全是公開和民主的,不帶框框,不畫圈圈,不暗示,不先入為主,不搞“天氣預報”或“節目預告”。局裡凡是任正科長三年以上的同志,都在這次民主測評的范圍之內。進入這個范圍的,共有八個同志。在這八個同志中,推薦一名同志。八個同志的簡歷投票前全部發到大家手中。

    為使這次投票更具有權威性,將進行三輪投票:第一輪,由全體干部職工投票,為黃票;第二輪,由副科級以上干部投票,為紫票;第三輪,處級干部投票,為紅票。

    整個投票過程只有半個多鍾頭。全局同志坐到會議室後,組織部副部長宣布了注意事項,然後開始發票。

    局裡這些同志都已投過很多次票,顯得十分老練。進會議室前大家每人手中拎一本書、一本雜志,或者一個硬紙片,一塊薄薄的硬木板。書和雜志可不是准備投票時看的,那麼點時間,哪來得及看書。硬紙片和硬木板也不是隨手撿的,而是特制的。局裡有十幾個同志專門制作了這樣的“投票板”:像一本書那麼大,用膠帶將四邊的硬碴纏起來,摸上去十分光滑。平時擱在抽屜裡,用的時候拿出來拎在手裡進會議室。

    為什麼要使用投票板呢?投票時,大家在大會議室四周的沙發坐一圈。沙發前面有茶幾,但投票時從沒有人放在茶幾上寫,因為那樣容易被左鄰右捨瞥見:你填的誰呢?所以票一發到手中,大家都是縮著身子,將膝蓋當做“茶幾”,將票放在膝蓋上,以一只手捂著,用早已擰開的筆快速地在票上寫下某個名字,然後盡快將票折起來,放在前邊的茶幾上,等著收票人過來收票。

    投票板的作用就是填票前放在膝蓋上,填票時將票放在投票板上。你若想獲知哪個同志是新調來的,投票時一目了然——那個不帶雜志、書、投票板的人,就是新調來的,而且是第一次參加投票。他將票放在膝蓋上,寫名字時筆尖一上去,一扎一個窟窿,最後那幾個字成了幾個黑疙瘩,差點兒看不清。

    這個新調來的同志第二次參加投票時就老練了,即使不專門制作一個投票板,手裡也一定拎著一本書或雜志。

    那天投票每人都拎著投票板或者書本雜志。第一輪發黃票,副科級以上的同志轉一圈投完票後,再坐回來,等待進行第二輪投票。副科級以下的同志投完票後就直接出了門。有的人將票放進票箱時,沖我輕輕地點頭;有的人將票放進票箱時,沖我重重地點頭。因沖我點頭、用目光在會場捕捉和尋找我目光的人太多,我應接不暇,只好低下了頭。小牛將票塞進票箱後,就開始尋找我的目光,可我那時已低下了頭,他想沖我點頭,卻只能看到我的腦門兒,看不到我的眼睛。他非常著急,投畢票出門後,在會議室門口站了有五分鍾,直到我無意中抬起頭來,他在門外捕捉住我的目光,沖我重重地點了點頭,才放心地離去。

    三輪投票很快結束,當場計票。全局同志重新回到會議室,由組織部副部長宣布計票結果。組織部副部長說他搞了這麼多年此項工作,這次算開了眼界。他當時有點驚奇地說了兩個“沒有料到”:“票數這麼集中,沒有料到;魚在河同志在玻管局群眾基礎這麼好,沒有料到!”

    這次投票一個月後,我被任命為紫雪市玻璃制品管理局第一副局長、黨組副書記。

    柳如眉同志回到正確路線上來了。

    自從我擔任常務副局長後,柳如眉便不在和一票“拍拖”,這一點我能感覺出來。女人一旦有了外遇,很難掩飾得住,眼角眉梢都會流露出來。對柳如眉來講,她首先需要的是一個“局長夫人”的頭銜,然後才是愛情的快樂。何況一票不是那種瀟灑男人。對一票來講,也不再像過去那樣對柳如眉眼角眉梢全是愛,渾身上下都是情。男女之間的事情說到底就那麼點事兒。好比解一道代數題,題解開之前,雙方勁頭蠻大的,越解越熱火,越解越上癮。可一旦解開,尤其是發現答案原來很簡單時,便有點興味索然,甚至會有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此時雙方的情感便會降溫,有時甚至會覺得有點好笑:真的,太好笑了!

    建立在婚外情之上的愛情,說白了只是一場“無聊的玩耍”——甚至所謂愛情本身,其實也只是一場“莊嚴的游戲”而已!

    一票與柳如眉這道代數題是否已經解開,我覺得並不重要。我只有一個心願,柳如眉若是一塊根據地,一票攻打它時即使不是屍橫遍野,起碼也應該有點傷亡才對。否則剛提起槍,跨上馬,便將勝利的旗幟插上了山頭,那也太不好玩了。若本身就不好玩,再玩下去有什麼意思?那就干脆不玩了吧,於是兩個人就不玩了。

    在二十世紀世紀末這幾年裡,人們越來越覺得沒有啥好玩得了。小姐應該是最好玩的吧?可人們卻連小姐也不玩了。每當我在“藍天”、“白雲”、“迎惜探”看到那些落寞的妓女在電梯裡上上下下時,我就非常同情她們,因為我從她們的目光裡看到,她們沒有將自己推銷出去,或者出售了一次只掙了幾十元錢。幾年前,這項“朝陽產業”剛興起時,她們何等身價?做一次可以掙三四百元,乳大一點、風騷一點、妖冶一點、發嗲一點的,有幾分姿色的,一次甚至能掙六七百元。然後價格一路下跌,在一次百元這個平台上堅持了一段時間,然後“跌破”一百元,一直跌到五十元左右。這裡還有成本:安全套加潔爾陰。妓女行當也像社會其他行業一樣,倡導一種優質服務,她們手包裡總備有安全套和一些消炎洗滌藥品。妓女比嫖客更害怕患性病。患上性病,就將她們的“飯碗”砸了。啥時開始,女人的“那個”也成了飯碗?真令人啼笑皆非,好久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我越來越發現人是一種極其有趣的動物,一旦經歷過,便覺得沒有意思,將目光像鄉間小路一樣伸向了遠方。只有在那遙遠的地方,才有一個名叫“希望”的好姑娘。比如陶小北,她走得再遠,在我心中也永遠是一輪皎皎明月,或者一個如西下夕陽一般燃燒的火球,將周圍映照得一片璀璨!

    只有在陶小北身上,我才能感覺到那種“人生的美好”和“人生的疼痛”!睡裡夢裡,我都仿佛和她在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只要我倆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我魚在河還算是一個潔身自好的男人,除過柳如眉和陶小北,尚未和第三個女人有過那種親密的接觸。克林頓向希拉裡和美國人民坦白時,稱作“不恰當的親密關系”。

    我竟然沒有和柳陶之外的任何一個女人有過“不恰當的親密關系”。這些年來,我一心一意在玻管局組織“三大戰役”,實在是無暇他顧。現在我爬上了山頂,應該歇歇腳、喘口氣了。我作出一個決定:找一個女人“慰問”一下自己,享受一次性的快樂,肉的滿足。

    我曾在一本雜志上看到過一篇描寫美國人性生活的文章,有一段話留下深刻印象:“在每一間臥室裡,或者其他層出不窮無法一一提及的地方,別人正在那裡做愛。在二十世紀行將結束的當兒,生活成了一次性的宴會,而且每個人都收到了請柬。”

    我也早已收到了請柬,只是懶得赴宴。現在我決定赴一次宴。

    以我的品位,當然不能去找小姐。而且我也不能在小飯館蹲下吃一碗涼面。我應該到那種高檔酒店去,找一個可人兒,倒一杯紅酒,然後慢慢品味。

    一位女士的面容此時在我眼前浮現出來,准確一點講,這位女士首先浮現在我眼前的,不是她的面容,而是她豐腴的身段。從性伙伴這個角度講,她是無可挑剔並且無與倫比的。

    她是藍天大酒店商品部經理柳如葉。單從這個名字上看,她應該是柳如眉的妹妹——即我的小姨子。其實不是這樣,柳如眉和柳如葉沒有任何關系,她們甚至像張三和李四一樣互不認識。

    自從我送柳如葉那部手機後,我們關系已很親熱。有時間會互相打電話問候一下,或者發條短信。“今夜星光燦爛,你在哪裡浪漫?若有良心發現,給我手機來電。”這是她發給我的。“紅花綠葉大蘋果,幾天不見想死我。你是一盞明亮的燈,照亮我的後半生!”這是我發給她的。她給我發:“風柔、雨潤、花好、月圓,良辰美景年年伴——想你在心間。”我給她回發:“冬去、春來、似水、如煙,幸福生活天天隨——人生須盡歡!”過節的時候,我們更會漁歌互答一般,將短信發來發去。她發:“因為有無價的愛情,所以一枝玫瑰比一棵小樹值錢;因為有十五的月亮,所以一個月餅比一袋面粉價高;因為有真摯的祝福,所以一條短信比千言萬語珍貴。”我回發:“提前送你一個月餅,第一層是體貼,第二層是關懷,第三層是浪漫,第四層是溫馨,中間加層甜蜜。祝你有開心的一刻,快樂的一天,平安的一月,幸福的一年,美麗的一生!”

    有一陣兒,我們像林妹妹和寶哥哥在大觀園裡互相吟詩一般,玩短信玩得如火如荼、欲罷不能。有些短信內容甚至像好萊塢的性感明星一樣香艷。有時,我們又像劉三姐和“阿牛哥”一樣,通過手機短信“對歌”。

    我給她發——

    有一種感覺叫妙不可言

    有一種默契叫心照不宣

    有一種幸福叫有你相伴

    有一種等待叫望眼欲穿

    有一句祝福叫祝你平安

    她給我發——

    哪一種感覺叫妙不可言

    哪一種默契叫心照不宣

    哪一種幸福叫有你相伴

    哪一種等待叫望眼欲穿

    哪一句祝福叫祝你平安

    我當然知道,和這些在市場經濟大潮中脫胎培育出來的女孩子玩兒,得虛實結合,光玩虛的可不行。“天有情,地有情,此刻浪漫行不行?”若以為涎著臉發這樣一條短信,她就會立馬跑來鑽你被窩裡和你做愛,那可就大錯特錯了!於是我和柳如葉玩時,始終堅持“刀藥並用”。從我擔任政秘科主持工作副科長開始,每年召開全市玻管工作會議,我都會定在藍天大酒店。其他幾個大酒店也曾想將我們的會“拉”到他們那兒去開。可柳如葉早給我來過電話了,一聲親暱的“魚哥”,就將問題解決了。每次開會,我都會提前一周入住“藍天”,給局長起草玻管工作報告。飲食起居像襲人伺候賈寶玉那樣,被柳如葉伺候得妥妥帖帖。

    每次玻管工作會議結束後,都是柳如葉和我結賬。除過會議費用外,每次都有她個人的三五千元餐飲票據之類,我總是爽快地在上面簽個字,打入整個會議費用。柳如葉見我對她如此慷慨,總是向她開綠燈,見了我越發嫵媚了,找個機會就給我撒嬌。她特別善於撩撥人。當她獲知我愛人叫柳如眉時,不再像過去那樣喚我“魚哥”,私下裡偷偷喚我“姐夫”。有一次她像平兒撩撥賈璉那樣撩得我動了火,將她堵在門背後抱著親了一下,可她很快便掙脫了,一邊出門一邊還沖我扮鬼臉,並用手指在臉上羞我。

    因此我決定找一個性伙伴慶賀自己擔任常務副局長,非柳如葉莫屬。這副重擔怎麼說也得由她來挑了。

    這年的玻管工作會議結束後,我留了一間房,多待了一天。傍晚時分撥通了柳如葉的電話。

    “有事嗎?”她在手機上問我。

    “也沒太大的事,到我房間來,咱們聊聊天,談談工作。”

    她當然知道我會找她談什麼“工作”,進門後沒有往圈椅上坐,直接坐到了床上。

    房間裡有兩張床,我坐在她對面的床上,直言不諱對她說:“我有點喜歡你!”

    “是嗎?”她沖我笑。接著說,“你當然應該喜歡我,誰讓你是我姐夫呢?”

    “我想表示我對你的喜歡!表示的方式有很多種,我想嘗試其中的一種!”

    “嘗試哪一種?是發短信嗎?”她故意調皮地問我。

    “不是。”我搖頭。

    “那麼請我吃飯?喝茶?或者跳舞?”

    “也不是。”我又搖頭。

    “那就是要請我去旅游了!咱們去哪兒?國外還是國內?國外我可不想去日本和新馬泰。國內嘛,咱們去西雙版納還是香格裡拉?”

    “我是想去旅游,但我不想走那麼遠。我想去你那兒旅游!”我這樣說著,已坐到她身邊攬住她軟軟的腰,將臉依偎到她的臉上,並以一只手捂在她一個飽滿的乳上。這些動作同時完成後,我靜靜地等待了一會兒,看她會不會甩過來一個巴掌。可等了一會兒她卻沒有甩。於是我從容地伸手解她的衣扣,一邊解一邊在她耳邊小聲說:“我想和你‘唱歌’。”然後給她解釋了“唱歌”的特殊含義。接著我又說:“我不但想和你‘唱歌’,還想‘打造’你!我早想‘打造’你了!”

    我倆很快脫光衣服鑽進被窩。我用手指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說:“你這蹄子,招惹得恁多哥哥蜂狂蝶亂——鄭向洋一見你眼睛就發直!”柳如葉哧哧笑著說:“你們男人真壞!沒幾個好東西。”我剛想進入,她卻警覺地將兩條豐腴的大腿一並說,“你沒戴套?”我老老實實地回答:“沒有。”“那不行!”她將雙腿攏得更緊,她甚至將一條腿擱在另一條腿上,形成那種“剪刀差”,將我嚇了一跳,以為她要用剪刀剪掉我的什麼東西。可我只是虛驚一場,因為我很快知道以兩條美腿形成的這種“剪刀”,其實是什麼也剪不掉的。

    “如果我不穿工作服,能不能去上班?”柳如葉指指她掛在衣架上的職業裝,像老師啟發小學生那樣“啟發”我。

    我撲哧笑了,覺得她一本正經提出的這個問題挺有趣的。我知道不穿“工作服”她是不會允許我“上班”了。想起那個《好男人八度》的段子:首先要有風度,下來是做愛要有力度什麼的——現在該是我表現風度的時候了。正如孔子所言:“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後君子。”按照這位聖人的教誨,我“文質彬彬”穿上衣服,一邊扣紐扣一邊很有“風度”地對柳如葉說:“你看一會兒電視,我去買工作服,很快就回來。”口裡這樣說,心裡卻在想:待會兒回來再讓你領略我的其余“七度”吧!保准叫你小女子欲仙欲死,像《蔣興哥重會珍珠衫》裡的三巧兒那樣,被陳大郎弄得魂不附體,雲收雨畢,仍欲罷不能,連著“丟”幾次也未可知!這樣想著,出門前又和正按我的要求慵懶地仰在被窩裡看電視的“三巧兒”開玩笑。我以手指指她掛在衣架上的職業裝說:“一會兒我穿上工作服回來,你可不能穿上工作服已經走掉了!”

    那天我買了三件“工作服”,回屋重新鑽進被窩,迅速將工作服套上,伏上去從容滑入。柳如葉的門上連個持槍站崗的衛士也沒有,我進入她和進入她姐柳如眉一樣輕車熟路。進入後我撲哧笑了,柳如葉問我笑什麼?我說突然想起了薛婆給三巧兒說的那個童女方:用石榴皮生礬兩味煎湯洗過,那東西就變緊了,新婚時只張聲勢叫疼,就遮掩過去了。一邊笑一邊又逗柳如葉說:“看來你將來結婚時得用這個方子,只是不知你會不會‘張聲勢叫疼’?”柳如葉笑著用粉拳在背上擂我,這沒心沒肺的小蹄子竟果真閉上眼睛哎喲哎喲哼哼唧唧“張聲勢叫疼”,引逗得我欲火中燒,擺正姿勢剛准備大動,她卻輕舒玉臂將我的腰用力箍住,不讓我動,然後說:“你剛才打電話叫我上來時怎麼說的?”

    “我忘記怎麼說的了。”我用舌尖挑了挑她的上嘴唇,在她紅紅的下嘴唇上吻了一下說。

    “你們男人的八大謊言是什麼?我沒有女朋友,我愛你,到我家只是聊聊,解開你的胸罩只是看看,我會放在外面不放進去,我放進去不會動,你不會懷孕,我是第一次。你打電話時不是對我說:上來只是‘聊聊’嗎?”柳如葉說著哧哧笑。

    “那你們女人的八大謊言呢?我想你了,我不圖你什麼,我這幾天不方便,我也是第一次,不要看那裡,輕點,時間太長了,你真壞!”

    我說到這裡,柳如葉早已像三巧兒那樣情不自禁,長長的睫毛撲閃幾下,閉上眼睛呢喃著說:“不要說了,咱們上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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