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務員內參 正文 白了少年頭1
    北口團市委辦公室最近接連接到幾個電話,都是催討欠款的。辦公室主任於玖玲起初並沒戒意,可事怕過三,再接了這樣的電話,就多了一個心眼,問,我們跟你們並沒有經濟上的往來,不可能吧?對方答,怎麼不可能,是你們一位副書記出差到我們這裡來,說錢包被小偷扒去了,連返程的路費都成了問題,才到我們這裡來借。我們考慮是兄弟單位,就借了。於玖玲問,近一年我們並沒有副書記到南方出差,借錢的叫什麼?對方答,叫聶明傑,高高瘦瘦的個子,戴著一副黑邊眼鏡,還跟了一個秘書樣的人。於玖玲說,你們信他的嘴巴一說,就把錢借了出去?對方答,我們還不會傻到那個份兒上,他們帶著證件,是你們北口團市委的介紹信,讓我們看過的,上面清清楚楚地註明是團市委的副書記。他還給我們打了借款的欠條。於玖玲說,可我們這裡並沒有叫聶明傑的副書記,你們還是搞錯了吧?對方問,你們北口團市委是不是辦了一份刊物叫《青春時代》?聶明傑還帶了記者證,職務一欄寫的是副主編。他到我們這裡來,就是為了推銷《青春時代》。於玖玲說,我可以明明確確地告訴你們,你們肯定搞錯了,我們的刊物是叫《青春時代》,但我們這裡沒有這樣一位聶書記,也沒有這樣一位聶主編,甚至連聶明傑這個名字我也頭一次聽到,就這樣吧。

    於玖玲放下電話,就奔了副書記陳中柏的辦公室。雖說沒欠對方的錢,可有人冒充團市委副書記可是非同小可,起碼也可算做一條新聞或笑話。推開門,見陳中柏正埋頭在看一本《新華文摘》,她就笑吟吟地說:

    「陳書記,誰說現在青年團工作沒人重視了,我現在可有充足的證據給他一個『狼狼』的回擊。」

    陳中柏是個不太愛開玩笑的人,見於玖玲一臉燦爛,便說:「怎麼個『狼狼』法?」

    於玖玲在領導面前總是保持著活潑與天真,三十出頭了,仍顯出一種少女的純真。她說:「陳書記你說,市場上造假販假的,專在哪些品牌上做文章?」

    陳中柏說:「當然都是名牌,名煙名酒名牌服裝,不然他們能賺什麼錢?」

    「對啦!」於玖玲說,「現在已有騙子冒充團市委書記去行騙了,可見我們這些團干的行情見漲。」

    陳中柏說:「哦,有啥情況吧?你快說。」

    於玖玲便講了那些電話和自己寸步不讓的回答。陳中柏怔了怔,問:

    「催債的電話有幾起了?」

    「五六起吧。都是這半個月裡的事。」

    「哪幾個地方?」

    於玖玲報了幾個城市的名字。

    陳中柏起身站到了牆上的全國地圖前,仔細看了看,便在長江以南的一片區域一畫,說:「這可不是笑話。你來看,打來電話的幾個城市都在這一片,一是說明騙子還在這個區域活動,第二也基本可以斷定這是同一騙子所為。」

    於玖玲眨眨眼,點頭讚許陳中柏的分析。陳中柏雖說年齡比她大不了許多,可頭腦清楚,有謀有略,平時幾位書記研究工作時,總是把事情擺得頭頭是道,就連一把手靳平,也多是先聽了他的意見才表態。於玖玲說:

    「那個聶明傑手裡既拿著咱們北口團市委的證件,不管是真是假,咱們都不可掉以輕心,是不是應該抓緊採取點什麼應對措施?」

    陳中柏的腦子公認好使,他的那根權衡判斷之軸飛速轉了轉,說:「好幾千里路呢,咱還能派人去江南追查啊?」

    於玖玲說:「倒不是我們追查,但總得想點辦法。騙子冒充我們的人,要是再弄出點別的什麼事情,對咱們北口團市委聲譽的影響可就大了。要不……就趕快向公安機關報案?」

    陳中柏的心動了動,又搖頭說:「騙子要是在北口一帶活動,咱們當然要報案。可現在目標畢竟不在北口管內,我們又去求哪路神仙?望風捕影的事,就是我是公安局長,我也不幹。派人出去追查,人吃馬嚼,可是處處要花錢的。」

    於玖玲又往地圖上看了看,低聲嘀咕:「這可咋辦好?」

    陳中柏問:「一般都借多少錢?」

    「不多,或一千,或兩千,最多的一家是三千。電話裡說,借三千的那家還請兩個騙子吃了一頓飯。」

    陳中柏說:「再有這樣的電話,我來接。我聽聽情況再說吧。」

    果然沒過幾天,又有催債的電話來,陳中柏親自去接了,聽到的情況和於玖玲介紹的基本相同,只是又換了一個城市。陳中柏對電話裡說:

    「他既說是推銷刊物,總該給你們帶去幾份雜誌。你們應該注意到,我們刊物上並沒註明副主編叫聶明傑,甚至連責任編輯都沒有這個人,你們怎好就輕信了謊話呢?」他是想用這樣的話把對方已逼近禁區的球一腳開出去。

    電話裡說:「我們當時也是存了這份小心的。可你們的聶明傑說,雜誌放在提包裡,可提包丟了,雜誌和錢物就一起都丟掉了,好在記者證和介紹信帶在貼身口袋裡。他說回到北口後就會把雜誌寄過來,一併還錢。這是你們聶明傑的原話,還給我們打了欠條。」

    陳中柏冷笑:「請別介意,我為您的話稍作一點更正。聶明傑並不是『我們』的,我們這裡並沒有這個人。這個隸屬關係搞清楚了,我們才好確認應不應該還這筆錢。」

    電話裡也不客氣:「你們不好確認,為什麼聶明傑偏偏拿了你們的介紹信和記者證?」

    陳中柏反唇相對:「這也並不是什麼太難解釋的問題吧?現在社會上的各種騙子多了,騙術五花八門,連人民幣都可造假,造出兩份假證明還值得什麼大驚小怪嗎?我們彼此還是共同引以為戒,吸取教訓吧。」

    電話裡說:「當時我們也怕上當受騙,才讓你們的……哦,暫且不說是『你們的』,是讓那個聶明傑將介紹信複印件留給了我們。我們遲遲不得聶明傑的消息,已將那個複印件送交有關部門做了技術鑒定,回答是看不出偽造的痕跡。不知您對此又做怎樣解釋?」

    陳中柏怔了一下,語塞了:「這個……」

    電話裡越發地強硬:「如果您不能盡快給我們做出滿意的答覆,那我們只好向你們的上級領導反映了。您既然認定此事與你們機關無關,想來也不會介意吧?」

    這幾乎是在叫板了。陳中柏猶豫了一下,口氣軟下來:「唔,這樣吧,請你們寬容一點時間,我們做一下認真的調查瞭解,再給你們明確的答覆好不好?」

    陳中柏放下了電話。一直守在旁邊的於玖玲問:「怎麼辦?」

    陳中柏不易察覺地歎了口氣,說:「等我和卓文書記商量商量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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