蝸婚:距離愛情一平米 正文 第二十章
    正文第一百七十八章:蝸婚(178)

    在媽媽的眼裡,之放一眼敲上去,就是那個長得好看有錢還比我小的不可靠男人,我也認同,他確實是比我小,可我,也不是因為他這幾點才和他走到一起的,還不是因為他對我好。

    「可是媽,他對我好,他不嫌棄我肚子裡的孩子,就憑這一點,我就相信他不會是像溫安年那種始亂終棄的人。媽,我叫他進來,讓他好好和你談談好嗎?」我仍嘗試著勸媽媽。

    也許,之放還沒有走遠,如果媽媽同意,我可以趕緊打電話叫他回來。

    媽媽把手上織著的毛衣放到腿上,拉過我的手,語重心長地說:「不要說我這個當媽的不疼你,我不疼你我疼誰,你弟弟是男孩,我不擔心,我也不操他的心,我要是死了,留一口氣我也不瞑目,我放心不下你啊,我要是去了,我怎麼和你爸爸交代。」

    「媽,你別說這傷心的話,我不是挺好的嗎?」我頭靠著媽媽的肩膀,多少年了,都沒有和媽媽靠這麼得近了。

    我恍惚間看到了媽媽髮絲間的白髮,錯綜在黑髮間,這些白髮,我是不曾見過的,好像就這一次,一下就看到了她頭上的白髮,我想,這些白髮,大多都是因為我這個不省心的女兒才操勞出來的。

    「你好好在家養胎,等孩子生下來,過段時間,我再找人給你介紹相親,就找個老實厚道的普通人家,踏踏實實過日子,比什麼都強。你也就不要回南京了,和我還有你弟弟在一起,不然你一個人我是不放心的。」媽媽說。

    聽到媽媽這麼一說,我急了,如果這樣,那我和之放怎麼辦,我執拗了說:「媽,你不能這樣,我不要再和誰相親了,我就認了他一個。你不見他也罷,你不同意也罷,我是絕對不會再和別人見面相親的。我若是帶著剛出生的孩子就相親,那誰能不笑話我。」

    媽媽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唉的歎了一聲氣。

    季颯打了家裡的電話,是媽接的電話,季颯說他剛從外面回來,要不要帶些什麼吃的回來,還問姐姐回來沒?

    媽冷淡地說:「你姐回來了,你也快點回來吧,我弄了一點湯圓,晚上吃就行了,也不需要買什麼了,你姐要吃什麼,等晚上我陪著她去買些,你也不懂孕婦吃什麼好。」

    季颯,對,我要讓季颯幫我說說話,給媽媽求求情。

    我偷偷摸摸地給季颯發了一條短信,我讓他打之放的電話,看看之放現在到了哪裡,還好嗎?

    過了一刻終,季颯發了條短信給我,說:我已經到了家門口了,他就坐在樓梯邊,沒有走,我帶他一起進家吧。

    之放原來幾個小時一直都沒有離開過,他就坐在門口,我這樣一想,心裡更是疼。這麼冷的天,他穿得也不厚,就那樣坐在樓道裡,他還唬我說他會回去會找個地方住著,他根本都沒有離開。

    我聽到門開了,確實季颯獨自回來的,我忙上前拉著季颯問:「他還在外面嗎,你不是說和他一起進來嗎,怎麼沒有。」

    季颯無奈地聳聳肩,換了雙鞋,朝廚房看了一眼,輕聲說:「媽在幹嘛啊,不在客廳吧。」

    我搖搖頭。

    「他說咱媽不讓他進屋,他就在外面等,他不願和我一起進來,我看他啊,是想就這麼得凍著,等待用誠心打動咱媽呢。」季颯說。

    這個傻人兒,怎麼就勸不通了,既然不和季颯一起進來,那怎麼又不自己先回去呢,就這樣的在外面凍著可怎麼好,一會天色晚了,就在門口守著,讓外面人看見,還不知道會怎麼想。再說了,難不成就不吃飯不喝水呢嗎?

    「季颯,你看看,媽不知怎麼的了,就是不喜歡之放,連話都一句沒說,連家門也不讓他進,就因為看他年紀比我小,如果是真的人品有什麼問題,那我也就算了,你看我怎麼辦呢。姐姐現在不比以前,我是帶著孩子的女人,千挑萬選,我好不容易遇著一個中意的,媽媽卻反對,你在南京住的時候,你也接觸了之放,你去幫我和媽媽說說好話,勸勸媽媽,她就在廚房,我先出去看看他,給他倒杯水。」我吩咐著季颯。

    季颯點頭就進了廚房找媽媽說去了。

    一開門,冷風就灌了進來,外面天色都有些黑了,家家戶戶都在放著鞭炮和禮花,來歡度元宵佳節。我看著之放冷冷清清地坐在階梯的一旁,他抱著懷,沉默著,見門開了,忙轉臉回頭望過來,見是我,就笑了。

    「你怎麼跑出來了,風大,你先進去吧,我坐一會,一會就走。」他笑著說,就像是只坐了一小會兒似的,可他明明是已經坐了幾個小時了,我看他凍得都有些發抖了。

    我忙回去倒了一杯熱水,遞給他,他的手掌都是涼的,在風口上坐了幾個小時了,樓道的窗戶又是壞的,這個舊小區,到處的公共玻璃都是碎的,一點也不擋風。

    「我讓季颯去和我媽說說了,我知道,她是不放心我找一個條件太好還比我年紀小的男人,你也別怪我媽媽,她對你的人是沒有什麼不滿的,就是你條件好,她怕我會最後被你看不上又拋棄,你能理解我媽的意思嗎?我希望你也別生她的氣。」我說。

    「哪有女婿生丈母娘氣的理呢,再說,我要是真那麼不懂事,我就不配做你的男人了。對吧?我坐在這裡等,我就要等下去,風再大又怎樣呢?」他一臉的果斷說。

    正文第一百七十九章:蝸婚(179)

    見他受凍的樣子,我於心不忍,想拉著他先進家再說,這時季颯出來了,微笑著說:「姐,進來吧,媽說讓他進來。"

    早知道季颯出馬就這麼得容易說服了媽媽,我就該早叫季颯來說了,我對之放說:「聽到了嗎,我媽讓你進去,走走,進去吧,別凍著了。」

    之放這才乖乖地站起來,跟著我們進了家門。

    我推著他坐到了沙發上,將暖氣開著,又找了一件季颯的大外套給他披上了,將熱水又倒了一杯,放在他手上。

    「季颯,你怎麼和媽說的,怎麼我說了那麼多都沒作用,偏偏你一說,媽就讓他進門了呢?」我搓著手,問季颯。

    季颯樂著說:「姐,這還不簡單,我就跟媽說,我為捅傷溫安年的事進了拘留所,都是之放他給我找的律師,又跑前跑後的照顧你我姐弟兩個,媽媽聽了這話,不管怎麼說,人家到底是幫了咱們的忙,豈有忘恩負義的道理。媽就想了想,覺得就算反對你們的戀情,可恩情不能忘。她有聽說之放這幾個小時一直都沒有走,等在門外,也就心軟了,被打動了一點。」

    我一笑,說:「之放,你果真沒有白凍著。」

    「姐,不過你也不要高興得太早了,咱媽的臉色還擺在那裡的。還有,之放哥,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待會我媽臉色要是難看,你可要受的住。」季颯提醒著。

    之放點頭,有些拘謹,他打量了一下家裡的佈局,說:「收拾的真乾淨,還有這麼多的水仙,阿姨是個很懂得生活的人呢。」

    說話間,媽媽端著一個大湯碗走到廳裡,看也不看之放一眼,就說:「季素季颯,你們都餓了吧,餓了就點湯圓吧,我去拿碗。」媽媽將湯碗放在茶几上,轉身依然不看之放,逕自走到廚房。

    我瞧見湯碗裡有三十多個湯圓,和酒釀在一起煮的,一看色澤就知道是我愛吃的芝麻陷,我還真有些餓了,吞了吞口水,又看了一眼身旁的之放,他肯定比我還餓,我在車上還吃了一大堆的東西的,他一路開車,倒什麼也沒有吃。

    「你也餓了吧?」我問之放。

    「我還好,不怎麼餓。」之放笑著說,他說他不餓,那是假的,為什麼我都餓成了這樣,他能不餓嗎?

    窗外的煙花綻放的不停,我看見電視櫃旁邊也豎著兩個大煙花,我對季颯說:「待會晚點我們去放煙花,好不好?」

    「我就知道我姐你喜歡放煙花,我才特意前幾天就買了帶回來的,我最近找了個地方上班,連過年的年假都沒有,我畢竟是新人,也不好吭聲,工作難,哪敢還去要什麼假啊。」季颯說。

    「這倒也是,你剛開始去,先別計較什麼福利,就當是實習了,新人在哪裡都是難做的,熬個一年半載也就能出頭了,做點業績幹點成果才是重要的。」我對季颯說。

    媽媽從廚房走了出來,我們也就沒說什麼話了,之放則端端正正地坐著,很認真的樣子,他那認真的表情,還真把我給逗得想笑。可在這樣的氣氛下,我是實在得忍住不能笑的,媽媽的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我還不清楚。

    我看見,媽媽的手裡拿了三副碗筷,很顯然的事了,這碗湯圓是沒有之放的份了。

    媽媽將湯圓盛到了碗裡,第一碗遞給了季颯,然後又盛了一碗放在自己身邊,第三碗,盛好了遞給我。

    我又遞到之放的手裡,他不接,又怕燙了我,在推辭間,媽媽淡淡的說了一句:「季素,你要是不吃你就給他吃吧,反正就一家三個人的份量,你給他,你就自己別吃吧。」

    說完,她端起碗,打開了電視機,邊看黃梅戲邊吃了起來。

    「你吃吧,我又不餓,你快吃,別給我。」之放把碗有輕輕地推給了我。

    「之放哥,你吃我的吧,你大老遠的來,也沒有好好招待你,你下午又受了凍,把這熱湯圓吃了,也暖和一點。你不知道,我媽做的湯圓可好吃了,我從來都不吃速凍的湯圓,我要吃就吃我媽手工包的,特別滑特別糍。」季颯邊說邊故意誇著媽媽。

    之放自是更不會吃季颯的了,他寧可餓個幾天,這時候也不會接過來吃,他說:「你吃吧,我真的不餓,快吃吧,待會涼了就不好了。」

    「季颯,你要是真不想吃就倒掉!」媽媽眼睛看著電視,冷涼地拋來了一句。

    「媽,你怎麼了,既然讓之放哥進來了,你怎麼又連碗湯圓都不做,我明明看到你準備的是四個人的,為什麼你偏煮三個人的呢?我都和你說了,上次不是之放哥,他忙活著給我請律師幫我,我姐又挺著個大肚子,現在說不定我還關在裡面呢,你就想不到兒子陪你過元宵了。媽,你就別這樣冷冰冰的了,你平時那麼熱情慈祥的一個人,怎麼了。」季颯軟硬兼施地說。

    「我自有我的理,讓他進來,那是我看在他幫了你的份上,還有我也不想鄰居看見他坐在我們門口,這像什麼樣子,你姐姐以後還打算嫁個好人家呢。你這個弟弟怎麼當的,你有沒有好好為你姐姐想過,你姐找了一個和你差不多大的男人回來,你說這算是怎麼回事!」媽媽氣了,把碗往茶几上一放,乾脆就不吃了.

    正文第一百八十章:蝸婚(180)

    算了,我朝季颯使使眼色,暗示他不要再說什麼了,多說也無益了,之放,也只好委屈你先餓著了,我們都吃我們的,氣氛十分的緊張起來,媽媽這才端起碗,繼續吃。

    窗外的鞭炮聲越來越大,我心裡,覺得煙花那麼涼,本來還想著去放煙花的,可想到坐在我身邊一言不發的之放,我挺不是滋味的。

    這番景象和從南京出發來我家時預想的完全不一樣。

    可又能怎麼好呢。本來餓得慌的我,一下子就沒有了胃口,我在擔心著之放晚上吃什麼,晚上住哪兒,媽媽接下來還會怎麼說。

    媽媽吃完了,見我碗裡的湯圓還沒有怎麼動,她有些心軟,便問我:「怎麼了,吃不下嗎,還是吃不習慣,我再去給你弄點飯菜吃吧。」

    「媽,我飽了,今天下午吃得東西多了,等晚上晚點餓了,我再自己弄點吃的。」我說著,見季颯也吃好了。

    「季颯,你去把煙花抱到樓下放吧,你姐懷著身孕也不方便下樓,天都黑的。你在樓下放,我們就站在陽台上看。」媽媽對季颯說。

    季颯抱著兩摞煙火下了樓,我收拾著碗,媽媽這時忽然開口了,她問之放:「我聽說你是搞音樂的,你的父母親人都在國外,是嗎?」

    之放有些受寵若驚,趕忙回答說:「阿姨,是的,我有個音樂室,我是專門寫歌譜曲,幫藝人量身定做歌曲,我父母都在葡萄牙定居的。」

    「也就是說,你的職業和方文山,林夕他們是一類的。」媽媽說。

    真沒想到,我這個老媽竟然還知道方文山,林夕,我不禁對她又是刮目相看了。

    「其實你也不要怪我對你這個態度,現在的年輕人,特別是有點本事的年輕人,都狂妄。我也不忌諱和你談談季素的前夫,那個叫溫安年的。他當年也是本本分分的,我和季素的爸爸都很看好他,也放心的把季素托付給他。可誰知道,這男人有錢就變壞,是一點也不假,真真溫安年還就變壞了,把當初他的承諾都甩到了一邊去了。」媽媽有些氣憤地說。

    之放澄澈的目光看著媽媽,他的眼裡沒有躲閃,他直面著媽媽的話語背後暗含的意思,就是說,媽媽擔心之放,會不會也像溫安年一樣,會變心,會不會過了一年半載就把曾經的承諾都化為煙。

    「阿姨,別人是別人,我是我,我對季素的情,不是孩子般幼稚的喜歡,我是真心想好好的疼她,我和她雖然相識不過半年,可我們經歷了這麼多,我眼看著她受到的那些痛苦和折磨,我不可能再讓她重複一遍那種痛苦。我不會,不管貧富,我都不會變心。」之放並不強硬的語氣,卻說得很認真。

    「嗯,你說得是很好,說得我很滿意。今天我沒有放你進來,就是因為我見你第一眼,就不踏實,覺得你條件是好,好得讓我都不放心把季素交給你。她是我自己的女兒我知道,她身上的毛病也有,可她本質良心都不壞,會以真心換真心。如果你下午真的就走了,沒有繼續等下去,我是絕對不會讓你和季素交往下去的。」媽媽說。

    果然,媽媽是故意考驗之放的,幸好之放沒有聽我的話開車回南京,而是受著凍也在門口等了幾個小時,不然,那就徹底的得不到媽媽的好感了。

    「我不會離開的,如果阿姨不同意,我會一直等下去,等到阿姨同意我們。也許我看起來是還年輕,甚至有些玩世不恭,我的心,季素是知道的。」之放懇切地說。

    「那你就不嫌棄她肚子裡的孩子嗎,又不是你的親骨肉,你能承擔撫養和疼愛的義務嗎?我聽說溫安年現在也是很後悔,如果你不能好好對這個孩子的話,我看季素還不如再和溫安年重歸於好,至少有個孩子,婚姻就牢靠很多。」媽媽這麼說,我聽出來了,這是故意在試探之放的。

    因為媽媽是不可能真的說讓我再和溫安年復婚的,她都恨透了溫安年了。

    「不會不會,絕對不會,這個孩子,起初季素是想打掉的,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勸說她留下這個孩子,我根本都不介意她的過去,以後我們也可以再生一個屬於我們的孩子,只要她願意,我都會當自己的孩子疼。這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我喜歡她,想和她有一個自己的婚姻家庭。」之放說。

    媽媽點點頭,說:「好,你說的我也都記下來了。孩子,婚姻從來都是經不起玩笑的,我希望你記住,你在這個元宵節的夜裡,是對我說了什麼樣的話。這就算是你給我這個當媽媽的承諾,而不是給季素的。我想,再視察視察你,先我也不對你太冷漠了,季颯的事,還是多虧了你。怎麼樣,肚子餓了吧,我看季素也沒吃飽,我給你們弄飯去。」

    「啊呀,媽,我被你這麼一說,還就真餓了,我要吃紅燒肉,最近老想吃肉。」我饞嘴的說,聽媽媽這麼一說,我總算是一顆懸得高高的心落了地,總算放心了。

    「謝謝阿姨,我接受考驗。」之放傻嘻嘻地笑。

    「你們倆別高興地早了,我說了,我還要考驗考驗,我可不能再看走了眼。」媽媽回頭又叮囑了一句說。

    等媽媽一進了廚房,我就伸出手,和之放擊掌為盟,我小聲地說:「為了咱們的以後,一起努力接受考驗吧!」

    正文第一百八十一章:蝸婚(181)

    理解媽媽的這番苦心,她有她的道理,不能再輕易地把女兒托付給一個男人,如果之放就因為媽媽的閉門羹而揚長而去,那麼媽媽是絕對不會再接受他的,還好,之放乖乖地等了下來,沒有走,他在樓梯口受的凍,並沒有白受。

    「你相信我,不管前面多少考驗,我都在你身邊。」之放握了握我的手,寵溺的眼神看著我,他堅毅的面龐上,讓我又看到了成熟的一面。

    這是他能擔當的一面。作為一個男人,最重要的,是責任與擔當,我想,這樣的男人,不會隨隨便便說出承諾然後又隨隨便便的始亂終棄。

    他的眼神總是能給我莫大的關懷和信任。我從未想過有天,我是在用一個眼神,來秒殺自己的愛情觀,有那樣澄澈眼神的男子,定不會是始亂終棄之輩吧。

    媽媽很快就燒好了幾個菜,都是媽媽的拿手菜,她面上裝得很淡然,其實我一看媽媽做的幾個菜,我就清楚了,其實她還是挺喜歡之放的,只是放在心裡,臉上是故意弄得淡淡的。

    有媽媽做的最好吃的紅燒肉,嗯,真香,其實在南京呆那麼久,那麼些年裡,我想媽媽做的紅燒肉比想媽媽還多,我愛吃肉,雖然懷著身孕,但是好像依然對肉沒有太大的牴觸,何況是媽媽親自燒的紅燒肉呢。

    我很快的就大快朵頤起來,季颯沒有吃,他說他飽了,神情有些不自然,慌慌張張地就說他要先出去一下,我當時滿心就是看媽媽望著之放的眼神,察言觀色,再就是用愉快的心情去好好吃一餐,倒忽視了季颯的臉色。

    滕「季颯,你這麼晚了,大過節的,你姐姐又是回來過年,你不在家待著,你去哪裡啊?」媽媽問正在往身上套著外套的季颯。

    「媽,我有點事,我帶鑰匙了,你就別等我了,可能回來晚點,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沒事的,說不定一會就回來了。」季颯彎腰繫著鞋帶,動作匆匆忙忙。

    我瞥了一眼,想必又是年輕人過節的想去酒吧聚聚,或者是單位裡有什麼聚會了,我依然吃我的,夾了一塊紅燒肉放在嘴裡看著之放傻呵呵地笑。

    其實,我真享受這種感覺,我心愛的男子和我親愛的媽媽,能夠相處融洽,大家像一家人一樣圍坐在一個桌子上吃飯,談笑風生,多好,有家的感覺。這麼些年,我最想要的,不就是一個安寧的家嗎?

    季颯出去了,媽媽在吃飯時倒沒有說什麼,她陪著我們吃了一會兒飯,就推說飽了,去樓下轉轉,一會就回來。

    屋子裡就剩下我和之放了,他夾了一大塊肉在我碗裡,說:「我早就想把這塊肉給夾給你了,你瞧,這塊肉,多好,肥瘦參半,是這盤子裡,最好吃的一塊。」

    「不過是一塊肉,這都被你看出了奧秘來了不成?」我笑著將肉一口吃掉,然後裝模作樣點頭說:「果然是與眾不同,吃下去,蕩氣迴腸啊。」

    嬉笑著,他可能是真餓了,吃了三碗米飯,我想媽媽也許就是想著她在這裡,可能他會受拘束,不好意思放開吃,之放的飯量還是蠻大的,他的身高,也要求他多吃。我又夾了許多菜,在他碗裡,我說這些都是媽媽最拿手的家常菜,比外面館子裡倒好吃多了。

    「素素啊,我表現的怎麼樣,還算是乖巧懂事嗎?第一次去未婚妻家啊,我真沒有經驗,早知道如此,我以前應該多去幾家,這樣也不至於臨陣這麼的慌了馬腳。」他故意這麼說,我聽出來他就是想逗我。

    「你找打是吧,還想多跑幾家多拜見幾個丈母娘找找經驗是嗎?我不給你肉吃了。再說,我可沒看出來你慌張,我覺得你從容的讓我懷疑你是不是面對這種場合習以為常了。」我反過來,將了他一馬。

    之放盛了一勺排骨湯,澆在我碗裡的飯面上,說:「多喝排骨湯,補鈣了。」然後放下勺子,很一本正經地說:「其實我很緊張,一般人看不出來,我越是看似從容,其實我心裡就很緊張。而且我一緊張的話,就會手貼著大腿外側摳自己的褲子。」

    「哦,是嗎?你還有這麼個癖好啊,那快讓我瞧瞧,你緊張到什麼樣子?」我好奇地偏頭一看,他的右側褲子上,竟然出現了兩個小洞洞,再看看他一臉無辜的樣子,把我逗笑的腰疼,怎麼會有這麼可愛又成熟的男人呢。

    「有沒有人說你很可愛?」我問他。

    「有啊,但是說我可愛的人,一般都是在我十歲之前說的,好像我十歲之後,就沒有人說了,你知道嗎,我小時候比現在要好看多了,其實長大了,反倒變得丑了。小時候的頭髮自然捲著的,像個娃娃,長大了就陽剛了,比起小時候,我還是差遠了。」他故作謙虛地說。

    「噢,是嗎?那要是以後我們再生一個孩子,豈不是比你還可愛?會是你的縮小版,對不對?也會是一頭自然卷嗎?」我用筷子敲著碗沿,猜想著。

    「我希望,你和我以後,如果你願意,生個女兒也挺好的,女兒會長得像爸爸,男孩長得像媽媽,這樣以後我們一家四口,一兒一女,一個是你的縮小版,一個是我的縮小版,看他們倆要是搶東西吃時,你幫誰!」之放說。

    正文第一百八十二章:蝸婚(182)

    這樣的假想確實是挺美的,我總能被這樣的場景陶醉,是啊,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莫過於當母親的,為自己心愛的男人養育可愛的孩子,該是多麼美妙。

    儘管第一個孩子,是溫安年的,可我在努力讓自己去相信,這個孩子與溫安年無關,這個世界上,沒有幾個人知道這個孩子是溫安年的,將來,如果不說,時間久了,孩子大了,光是孩子自己,就算是我們大人自己,也會認為孩子是我和之放的。

    相信是幸福的,可是,我總是會不經意地想到這個孩子,其實還是和之放沒有一絲血緣關係的,甚至,我和他的關係,也不過是吻關係而已。想到這裡,我心裡對他有了內疚,明明什麼都沒有,我有何苦讓他背負一個這樣的責任。

    醫生說我以後是很難再懷孕的,之放所設想的再生一個孩子,也許,那只能是一個美好的幻想罷了,我想到這裡,就心痛了起來,如果不能給他生個孩子,那會是我終生的遺憾。

    爵老天就是這麼的捉弄人,不該來的偏偏就來了,想要的,卻那麼的難。

    之放看出來了我的心思,他攬過我的肩膀,說:「寶貝,你別多想了,我們的未來我都想好了,以後咱們能生幾個就幾個,如果計劃生育要罰,那我就罰,總是,都是我們的寶貝。有我在,你還怕沒有孩子嗎?」

    是啊,說的多好,有他我還怕沒有孩子嗎,說得真大男人。

    滕吃完了飯,他把我安頓好坐下看電視,又給我旁邊放了牛奶和零食,然後之放收拾著碗筷,又將碗筷都洗好了,忙活了半天才坐下,他乖乖坐著的樣子,真討人喜歡。

    媽媽在樓下轉了轉回來,說:「外面又下雪了,都正月十五了還在下雪,季素啊,你這兩天可不要出去,等雪化了天晴了再出去,不然路面上凍的話,路滑。」

    「嗯,媽我知道了,我這幾天啊,就乖乖地待在家裡,哪裡也不去。」我上前挽著媽媽的肩膀,讓媽媽在我身邊坐下。

    媽媽握著我的手,說:「怪媽媽嗎?還有這位叫之放的,你怪我嗎?我剛才轉了轉,心裡也想了很多,也許,我不該干涉你們的感情。季素的爸爸走了,我並不知道原來那個時候季素就和溫安年離婚了,我想想,那個時候是她最難承受的時候。她生命裡最疼愛她的父親走了,而以為可以托付終生的丈夫背叛了她。現在她找到了理想中的一半,我理應是該祝福她的……」媽媽說著,哽咽了。

    她是那麼的放心不下我,而我,總是在做一些不靠譜的事情讓她擔心。

    「媽,你別這麼說,是我自己不好,我自己沒有做到讓你放心,我太固執了,我總是不理解你,媽媽,都是我,我害你擔心受怕,到現在,快三十歲了,還沒有安穩下來。」我說著,眼淚就不自覺的掉了下來。

    媽媽給我擦著眼淚,我忍住了,又抱住了媽媽笑笑。

    可憐天下父母心,這句話,我希望每一個做兒女的,都能夠懂得。我們要孝順父母,我們做的事要為我們的父母去考慮,也許,你認為你做的是對的,你一意孤行,父母提出反對的意見時,你反而會怨父母不懂得什麼還瞎插嘴。

    可是,我們又哪裡懂得父母的心呢?父母含辛茹苦的拉扯我們大,把我們的生命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他們也許懂得沒有我們多,也許他們文化程度也低,但他們的出發點,總是以我們為重心。

    所以,還是想奉勸那些總固執己見,認為父母和我們有代溝認為父母什麼都不懂,真的要改改,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誰,待我們會像父母那麼的無私。我想到了我那已經去世的父親,他總是看起來嚴肅不苟言笑的樣子,其實他心裡是最疼我的。

    爸爸走了,這個世界上,最疼我的那個人,就沒有了,媽媽變得對我來說就更成了唯一,還有我的弟弟,之後,就是我心愛的男子之放,不久後,還會有我的孩子。這幾個人,都將成為我生命裡最最重要的那幾個。

    也就這麼幾個,很難會再有了,曾經賢芝也是這麼重要,她是我最最好的朋友,可最後,我們還是沒有像說過的那樣,要一輩子都那麼的要好。

    她沒有再找我,而我,也因為最後那一次在醫院門口我對她說得那些話,讓我再也很難放下自尊找她了。

    媽媽摟著我說:「我的好女兒,媽媽想過了,只要你喜歡的,媽媽還是那句話,我也會喜歡,媽媽也只能幫你參考參考,可今後的路,還是要你自己走。」

    「阿姨,我明白你的心。我從小,爸媽就在澳洲經商,後來又舉家移民到了葡萄牙,我在葡萄牙,度過的並不是一個很愉快的童年,爸媽都忙,我和弟弟大學畢業後,就回國了,做我們喜歡做的事。我弟弟原本是個計算機網絡工程師,卻因為喜歡調酒,他堅持在一家酒吧裡做個平凡的調酒師,而我,也放棄了原來的製藥專業,我選擇的是音樂。我們永遠都不會忘記,爺爺對我們說的話,爺爺是個葡萄牙人,他告訴我們,人的一生,要做自己喜歡的事,要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過一輩子,這樣,才不枉這輩子。」之放細細地和媽媽說。

    媽媽聽著,慢慢地就拉近了距離。

    我哪裡知道,季颯這時候竟然又和賢芝攪合到了一起。

    正文第一百八十三章:蝸婚(183)

    家裡的電話突然鈴鈴鈴地就響了起來,電話就在我身後的櫃子上,把我嚇了一跳,心突突地緊張了起來,好像就是能感覺到這個電話來的不吉利。也許,那是屬於姐弟間心靈感應。

    我眼睛看了一下坐在我左右兩邊的媽媽和之放,我接了電話,都十點多了,季颯還沒有回來,這個電話是找季颯的嗎?想到季颯出門時慌慌張張的眼神,我害怕極了。

    怕什麼就來什麼,這話一點也不假,我心臟一跳一跳地疼,接過電話,是醫院打來的,季颯和一個女人出了車禍,重傷在醫院,女人身上帶有少量毒品,有短暫的吸毒史,通知病人家屬火速來醫院,給病人簽署手術協議。

    醫院的工作人員是在季颯的手機上找到了家裡的電話的,不是從通訊錄上找的,而是從最後撥出的號碼裡,季颯在遭遇車禍後,第一個電話是想著打回家。

    我怔怔地握著電話,醫院那邊已經掛斷了電話,在這個醫護人員眼裡看來,全國每年幾十萬人因車禍喪生,車禍算什麼,可是那是我弟弟,我剛剛還看著他穿著鞋和外套出門,媽媽還叮囑他晚上早些回來,他還答應的好好的,怎麼就突然躺在了醫院的急救室裡呢?

    還和一個吸毒的女人在一起!我無法把這車禍,女人,吸毒這幾個詞和我澄澈的弟弟季颯聯繫到一起,我放下電話,媽媽和之放看到我的表情,從我剛才的通話中也明白了事情緣由。

    「季素啊,你弟弟出什麼事呢,你別嚇媽媽,你說話啊你,你說話啊,剛不是還好好的嗎?是不是弄錯了?」媽媽幾乎是撲到了我跟前,精神恍惚的又拿起話筒想再聽一遍。

    我感覺頭發暈,天旋地轉,我靠著沙發緩緩地人就要有往下倒的趨勢。我的理智還尚存,我告訴自己我不能倒,我肚子裡還有孩子,我要是倒下去了我媽媽該怎麼辦。

    之放從沙發越過,我整個人就歪歪的靠在他懷裡,我喘著氣,胸悶,連呼吸都變得艱難,肚子也痛了起來,我抱住了我的肚子,啊啊的直叫疼。

    媽媽這邊弟弟季颯的事還沒有弄明白,急的要命,我這邊肚子又痛的要命,我感覺我的肚子要被崩裂了,裡面在劇烈的動盪著,我不會是要流產了吧,難道是季颯出車禍突如其來的打擊,我承受不住,要流產。

    我都懷孕九個月了,孩子千萬不能有事,我抱著自己的肚子,就蒼白無力地靠在之放的懷裡。

    之放嚇的雙腿都貼在了地上,撐著我,讓我保持著平躺著的姿勢,他輕輕地拍我的臉,說:「季素,怎麼了,疼好些了沒,我馬上叫救護車咱們去醫院。」

    「我的素素啊,我是做了什麼孽,孩子爸去了,我就剩下這麼一兒一女,現在突然都成這樣,我可怎麼活啊。」媽媽失去了主心骨一下就慌亂地哭了起來。

    「媽媽,媽媽別哭……女兒沒事,我可能是要生了……倒是季颯,季颯出了車禍,在醫院……搶救。你們快去,快去醫院,醫生還等著家屬簽字才能動手術,快去醫院,別管我。」我推著之放的手,雖沒有力氣,但也是在竭盡全力。

    我想到我那單純可憐的弟弟孤孤單單地躺在病床上,我的心就痛地針扎一樣。我求求他們別管我,都趕緊去醫院,季颯的情況肯定是比我嚴重,人命關天,如果不是嚴重,手術也不至於非要等直系親屬簽字才能進行。

    媽媽慌亂地坐在地上,腦子受了重擊,暫時性的懵了一般,只是嘴唇在發抖,全身都在哆嗦,大有大難來臨之勢。

    之放用手把我的衣服攏好,抱起我的身子,對我說:「乖,你閉上眼睛,什麼都別想,你就告訴我是什麼醫院,我馬上去,我也帶你去,你們姐弟倆都會平安無事的。」說完又對癱軟著坐在地上的媽媽說:「阿姨,走,有我在呢,不會有事的,我開車,我們去醫院!」

    我被他抱在懷裡,稍稍有了鎮定,我努力地說出了醫院的名字,儘管我的肚子已經痛的無法忍受了,我感覺我的內衣全部都被汗水給浸濕了,我手用力抓著之放的脖子,我的指甲已經嵌入了他的皮肉裡。

    「之放,有你在,是不是我和季颯都會沒事!」我眼睛半瞇著,我感覺我已經快要睜不開眼睛了,在用最後的一口氣問他。

    「當然,我在,你們就一個也都不會有事!」之放斬釘截鐵地告訴我。

    「嗯嗯……」我稍稍靜了一下心。

    媽媽回過神,從劇痛中回轉過來,胡亂地拿了一件大衣蓋在我的肚子上,然後之放抱著我就往外面沖,媽媽連家門都忘記了關。

    外面還在下雪,地面很滑,穿著鞋好好的走路都很容易滑倒,但是之放抱著我,飛奔在那場雪夜裡。

    在這場劫難過去了很長一段時間之後,他還唏噓不已地告訴我,其實他那晚飛奔在雪地裡,他好多次都差點摔倒,但是很神奇的是,他竟然都能還是穩穩地站住了,他說我在他懷裡,他根本就不會讓自己倒下去。我還問他難道就不怕摔倒了反把我摔傷了嗎,他說當時他腦子裡根本沒有來得及考慮那麼多,懷裡的一個是等著要生,醫院還有一個等著簽字動手術,他根本不容得去考慮。

    正文第一百八十四章:蝸婚(184)

    之放抱著我就上了他的車,媽媽還在後面奔跑著,我並不知道,媽媽摔了好幾跤,她已不再年輕,她老了,卻為了我和弟弟的事,摔得滿身雪水,她爬起來,繼續的又飛快地跑,她知道,醫院裡還有一個在等著她。

    而眼前就有一個還在疼痛呻吟中,幸好之放他在,不然這個元宵節的夜晚,則是我們家的滅頂之災,倘若季颯和我其中誰出了什麼事,我瞭解我的媽媽,她是絕對也承受不了的,也會垮下去的。

    之放車開的飛快,我躺在後座上,我的頭就擱在媽媽的懷裡,我感覺到了媽媽的臉上冰涼的一片,摸不清是淚水還是雪水,我喃喃地努力說:「媽媽,別急,會好起來的,我沒事,待會去醫院,把我交給護士就好,你們趕緊去前台問季颯在哪個急救室,要趕緊找到季颯,別管我……」

    「素素,說這話,讓媽媽聽著多心疼,你看你頭上冒得冷汗,把我褲子都能沁濕了,你要是疼,你就叫出來。你弟弟還有醫生在身邊照顧著,你先定下心,別擔心他,你肚子疼,你就掐媽媽。我的兒啊,你們都是媽媽的心頭肉,要是你們誰有事,我沒法活了。」媽媽手輕輕地撫摸著我的臉頰和腹部,哭著說。

    「媽,我沒事的,我可能是要生了,這個孩子迫不及待的要出來了,我沒事的,之放說了,不會有事的,我和季颯都會平安的。」我枕著媽媽的腿,我痛的眼淚汗水都一齊地流在媽媽的褲子上。

    突然我胃裡又是一陣劇烈的痙攣,就像是有一隻腳在用力的踹著我的胃,我頓時胃裡翻江倒海,胃裡的酸水往上直翻,我沒忍住,就順著嘴角吐了出來,吐到了之放心愛的悍馬車裡。

    之放聽到了我的作嘔聲,從車前座下拿了一瓶礦泉水,遞給媽媽說:「阿姨,她是不是要生了,趕緊給她喝點水,她難受,很快就要到醫院了,我的車裡有導航系統,還有三公里就到了,兩三分鐘,季素,你忍住啊,馬上就到了。」

    媽媽連忙接過水,打開就餵我,我喝了一口水,胃要好了一些,我聞到了自己吐出來的酸味,我有些內疚地說:「之放,我吐到車裡了,怎麼辦,我把車弄髒了。」

    「傻丫頭,是人重要還是車重要,你聽話,我在呢,別胡思亂想,閉上眼睛,還有兩分鐘就到醫院,阿姨坐穩了,我要加速了。」之放說著,車開得更快了。

    真是爭分奪秒啊。

    我躺在媽媽的腿上,眼睛看到了窗外飄飄呼越下越大的白雪,如果這個孩子是今晚出生的話,那麼,他就是在下大雪的夜晚裡出生的,可把我們折騰壞了,痛死我了,難道媽媽生我和弟弟時,也是這麼的痛嗎?

    以前看電視,尤其是古裝劇,電視裡的女人生孩子,都是疼的大叫,滿臉汗,臉色蒼白,手抓著床單,費盡千辛萬苦,痛了徹骨,才聽到嬰兒那一聲清亮地破涕而哭。

    那時以為這是影視的誇張手法,怎麼可能生個孩子會痛得死去活來呢,並且我問媽媽生我和弟弟時痛不痛,媽媽說不痛,說心裡很甜。她生我和弟弟的時候,她也沒有在醫院生產,是爸爸騎著自行車繞了好遠的路,才請來的最好的接生婆。

    如今輪到自己要生孩子,才知道一個小生命從孕育到生產到撫養他長大成人,是多麼的不容易,我體諒到了媽媽的艱難。也許她以前告訴我說生孩子一點也不疼,那是哄我的,又或者,她滿心都是當媽媽的歡喜,把疼痛都置身度外了。

    我想到這裡,也讓自己去轉移注意力,不要老想著肚子痛,我就想也許很快,也許就幾十分鐘後,我的孩子就會哭聲錚亮,響在病房裡,會是一個健康白白胖胖的寶寶,也許他一出生就會朝我微笑,他可愛的小手心……想到這裡,我的疼痛還真就減弱了好多。

    這就是一種心理暗示和治療吧。

    季颯,季颯我的好弟弟,你前段時間,才讓姐姐好不容易把你從公安局裡帶回來,我還沒有好好的感受到幾天你乖乖的樣子,你怎麼就這麼的不聽話,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姐姐日後將無依無靠,而媽媽會更加的悲傷可憐。

    我在心裡,為季颯祈禱,也許沒事的,只是醫生誇張了些,也許我們去了醫院,季颯就坐在長椅上,只不過是掛了一瓶水,什麼事都沒有,嗯,這樣想才對,凡事不能總往壞處想。雖然我的心理,已經做了做壞的準備了,可想到那是我唯一的一個弟弟,我又想如果季颯有事,我活著也沒意思了。爸爸臨死前,是把媽媽和季颯托付給了我這個長女的,結果我自己的婚姻出了狀況受了罪,我連自己都沒有照顧好,還把季颯搭進去,害季颯蹲了看守所。

    我已無顏面對爸爸的在天之靈了,做女兒的不孝,媽媽臨走時交待的事情,我一件事也沒有辦好。季颯,你一定要好好的,姐姐以後再也不干涉你的感情了,我只要你好好的。

    在這世界上,我就剩下媽媽和弟弟這兩個有直系血源關係的最親的人了,我的好弟弟,為了姐姐的事,可以兩肋插刀,為了我什麼都不管不顧,這世界上,我最愛的幾個男人,只會有四個,那就是我的爸爸,我的弟弟,我的愛人,我的兒子。

    如果生的不是兒子,那麼就前三個人了。

    爸爸已經離開我了,我就只有季颯和之放了,我那麼緊張著在乎著這兩個人,老天卻偏偏和我開這樣嚴峻的玩笑。

    正文第一百八十五章:蝸婚(185)

    車開到了醫院門口,我被之放抱著直接進了醫院大門入口,媽媽拿衣服擋著我面上的雪,進了醫院大廳就開始大聲地喊醫生,什麼也顧不及了,此刻,醫院裡很安靜,媽媽的聲音,顯得那麼的淒厲而無助。

    「醫生啊,我求求你們,快救救我女兒,她好像要生了,她痛啊,快救救她。」我眼角的餘光看到媽媽在揮舞著手臂,在召喚著醫生,幾個穿白大褂的值班醫生很快就出來,抬著擔架,我嘴角稍微笑了一下,我看著之放一眼,隨後,我就什麼都記不得了。

    那是一個漫長的噩夢,在夢裡,一片漆黑。我一直都害怕黑暗,我夢見我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四處摸索,處處碰壁,碰得自己頭破血流。我摸著自己的肚子,感覺裡面有孩子在蠕動,我又害怕又緊張,全身都是大汗淋漓的。

    又感覺眼前突然的一束強烈的燈光亮了起來,眼前刷的就白亮了,我睜開眼睛,我正躺在手術台上,幾個戴著口罩和手套的醫生站在一旁,其中一個醫生湊過來,關切地問:「你醒了,好些沒,羊水已經破了,要準備做剖腹產,胎兒出現了倒位,頭朝上,所以不能自然分娩了,只好手術。你剛才一直昏迷不醒,還好你醒了,得馬上準備手術。」

    「嗯,醫生,我行,我沒事我撐得住,我現在還有一口氣,我想見我媽媽。」我心裡想著,我這次,也許是碰上了難產了,如果沒能活著從手術台上下來,只要孩子活著,我也沒什麼遺憾了,只是還有些話想要對媽媽說,而之放,如果我死了,那麼就請他忘了我。

    醫生摘下了口罩,出去喊我媽。媽媽不能進手術室,只能隔著玻璃窗戶和我通電話,我看見之放就站在媽媽的身後,眼睛紅腫的,我怎麼能不難過。

    媽媽強忍著不哭說:「素素啊,媽媽就在門外等你,等我的寶貝女兒和我的外孫,你好好的,醫生都是最棒的,會沒事的,就當是睡一會,麻藥打了之後就不疼了,乖女兒。」

    「媽媽,你別哭,你要好好的,我和季颯都愛你,告訴之放,如果我沒能從手術台上順利走下來,就忘了我。還有媽媽,要是我和孩子只能要一個,你一定要選孩子,他也許是我這輩子,唯一的一個孩子了。季颯怎麼樣,他情況還好嗎?」我神志清醒地問媽媽。

    「我簽了手術協議了,醫生說車禍時他頭撞到了擋風玻璃上,那個安全氣囊沒有發揮作用,還好,只是失血過多,顱內沒有充血,醫生都在盡力的搶救。你別擔心你弟弟,他會沒事的,你自己加把勁,配合醫生母子平安的出來,媽媽和之放就在門口等你。」媽媽說著又把電話轉交到了之放的手上。

    我聽到了之放小聲的哽咽和啜泣,他嘴唇微微張著,想說什麼,努力了幾次,都沒有說出來,此刻我的肚子又開始痛的幾乎讓我昏厥,醫生在一旁給我擦著額頭上滲出來的汗水,邊促催我掛點電話,要準備手術了。

    「寶貝,當初是我讓你把孩子留下來的,現在你為了這個孩子,冒著危險,還受著痛,所以你一定要平安的好好的出來,不然我怎麼對不起你,我怎麼能原諒我自己!」之放說著摀住了臉。

    我忍著痛,嘶啞的聲音安慰著他,我說:「之放,我沒事,我肯定能好好的,你讓我媽去我弟弟手術室外守著,我這就你守著就夠了。」

    「之放,我這輩子,認識你,真好。」我又說了一句,掛了電話,朝窗外的他微笑,醫生將窗簾拉上,緊張的手術準備中,我閉上了眼睛,淚緩緩地滑落,我等待,曙光的到來。

    我可憐的媽媽,在同一個夜裡,竟要同時在女兒和兒子的急救手術單上簽字,那種手術協議書上,都明確的規定著手術是有風險的,並注定了風險係數,出了非醫生人為問題,手術死亡與醫院無關。我能想像到媽媽一下就簽了這樣的兩份協議,她的手心一直都是在顫抖著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樓上躺著是兒子,樓下躺著是女兒,我可憐的媽媽該怎麼承受,還好有之放在,至少可以幫媽媽撐過去。媽媽,我愛你,之放,謝謝你。

    我感覺到麻醉藥水注入了我的體內,然後就是短暫的十秒,我就失去了一切的直覺和意識,感受不到疼痛,卻感覺到了醫生拿著手術剪在我肚皮上嘩嘩剪開的聲音。

    我閉上眼睛,慢慢地,我就幾次都昏厥,卻又被醫生的冷毛巾敷著醒過來,我聽到一個護士一直在我的耳邊喊,說:「沒事的,加油,很快就要生出來了,再過一會孩子就能出來了。」

    護士不停地說著話,拿冷毛巾在我的臉上擦,生怕我會再次暈過去。

    病房外,傳來了歌聲,低低而磁性的聲音,我聽到了,是之放在清唱著他寫給我的新年之歌,我頓時就覺得受到了很大的鼓勵,我不能軟弱,我不能被打垮,我是打不垮的季素,我要為孩子樹立一個榜樣,等以後告訴他,媽媽生他的時候,是多麼的勇敢。

    漸漸的,一聲清亮的破啼而哭之聲響遍了整個手術室,醫生都興奮了起來,護士忙拿著毛巾包裹住了孩子,孩子的哭聲,那麼的洪亮,響徹在病房裡,劃破了安靜,我欣慰了,孩子是健康的,我就放心了。

    正文第一百八十六章:蝸婚(186)

    孩子被抱到了我的面前,小小的臉蛋,長得還真是可愛,護士高興地說:「你沒白受疼,瞧,是個可愛的胖小子,是個男孩!」

    是個男孩,是我的楊小放,哈哈,我的心就樂了一片片的,是我的楊小放,把媽媽折騰痛得死去活來,這個壞小子,是我的楊小放,真是喜事,我終於把孩子給盼出來了。

    「母子平安,添了個胖外孫!」醫生剛打開手術室的門,就對媽媽說,又對之放說:「恭喜你啊,你當爸爸了,還是個兒子!」

    「多謝醫生,辛苦你了,真是太謝謝你了,母子平安。」之放激動地說,眼睛不停地朝手術室裡張望。

    一個護士抱著孩子,要去給孩子清洗和檢查,之放看著孩子,一眼的幸福,又看看手術台上的我,朝我豎大拇指。

    「瞧你做爸爸激動的,等等,別把眼睛盯壞了,你愛人馬上就要轉到病房去,到時候你看個夠吧。」一個護士出來和之放打趣地說。

    我被推出了手術室,麻藥的效力在漸漸地散去,我感覺到腹部上的刀口在慢慢的痛的清醒了起來,我看見媽媽跟著在旁邊,雙手合一,嘴裡念著阿彌陀佛。

    我伸出手,拉住了媽媽的衣角,我小聲地說:「媽媽,季颯呢,季颯怎麼樣,他沒事了吧?我要去看季颯。」

    「你別擔心季颯了,他沒事了,醫生說手術很順利,沒有大礙了,養幾天就沒事了,失血過多,輸了不少血,別的也就沒大礙,也沒有骨折積血什麼的,就是和季颯一塊在車上的女同事啊,傷得可不輕,醫生到現在也沒能聯繫上她家人,生命危在旦夕,又不敢手術,估計要再等等,實在不行等不及了還是得手術。」媽媽擔心地說。

    「媽媽,她不是我們本地人嗎?長得什麼樣子,叫什麼名字?」我被推進了婦產科的病房,病房裡就只有我一個病人,媽媽坐在隔壁的病床上,之放又去樓下看季颯去了。

    「叫什麼名字我也不知道,沒問醫生太多話,當時我心裡就急著你和你弟弟,我也沒來得及問那麼多。長什麼樣我也沒看清,你想想,她都渾身是血和灰,頭髮長長的散在臉上,我什麼也看不清,穿著貂皮的大衣,估計是瞅著挺有錢的。」媽媽說著,又想著要去問問醫生我現在能吃什麼喝什麼最補。

    「啊,貂皮大衣,媽媽,會不會是賢芝啊,我最擔心的就是季颯和賢芝一塊出去才出事的,媽,賢芝你不是見過嗎,就是三年前我大學剛畢業那會兒,我帶回家的那個女孩子,你說長得和明星一樣,穿戴也很有錢的那個女孩,賢芝!」我努力著忍著疼,和媽媽說。

    「你還別說,這樣一想,看身材還真是像,只是我就納悶,你弟弟怎麼會和她在一輛車上呢,她要是來咱們這也是該找你,怎麼會找季颯呢,興許是長相相似的人吧,不會是你的朋友的,你剛做完手術,你別說話了,動了傷口又該疼了。我待會去看望一下,看醫生有沒有動手術。」媽媽說著,又給我弄了一個熱水袋,塞進了被子裡放在我腳邊。

    熱水袋著實讓我溫暖了很多,我也不想再說話了,一說話就會牽動了傷口痛,麻藥好像已經完全失去了作用,傷口越來越疼,剛剛剖腹產的,縫合好的傷口還是很疼。

    可一想到那個躺在病床上渾身是血等待家人來才能動手術的女人很有可能就是賢芝的時候,我又揪心了,賢芝啊,到底我還是把你當成自己的親姐姐一樣,你有什麼三長兩短的話,我該多麼的難受和心痛。

    「媽媽,你快去,快去樓上看看那個受傷的女人傷勢怎麼樣,有沒有生命危險,最好確認一下,看一下她的臉,是不是賢芝,要是賢芝,就趕緊回來告訴我,我好和醫生說,再好聯繫她家人馬上過來。」我有氣無力地撐著說。

    腹部一陣陣的針扎痛,肚子裡很脹,就像是有很多的氣在裡面,肚子快要被撐得受不了的感覺,那種想把肚子裡的氣都排出來,讓肚子緩和緩和一下,肚子越撐的慌,就撐的剛縫合的傷口撕裂一般的痛。

    肚子是又脹又痛,媽媽看著不放心地說:「我怎麼能走呢,你這裡又不能離人,你還是先管管你自己,我看你疼,你告訴媽媽,是哪裡痛,怎麼個痛法,我要不要叫醫生來啊?」

    「媽媽,我沒事,我痛這是正常的,剛做完手術,傷口肯定痛,我這裡已經安全沒事了,你趕緊去樓上,不行你就讓之放下來陪我,你去看看到底是不是賢芝,我才好放得了心啊,賢芝是我最好的姐妹,她不能有什麼三長兩短,媽,你快去,我這裡沒事,有事我就叫護士。」我推了推媽媽的手臂,催促她快點去。

    「唉唉,好,我這就去,你這孩子,你什麼時候就能多疼疼你自己,剛自己都難產痛成那樣子,臉白得和紙一樣,汗就那麼的往下落,我都嚇的腿軟了。你還惦記著你弟弟,真是讓媽心疼你。媽這就去樓上問問醫生,要是賢芝的話,媽馬上讓醫生趕緊做手術,救人要緊,她家裡人隔著這裡十萬八千里地,就是坐飛機那也是晚上到不了啊。唉,可憐的三個孩子,大過節的,出了這麼多岔子。」媽媽拍著腿,站了起來,又走上了樓上的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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