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修州市社聯的黎廣主席由於年齡關係,按規定退居二線,這本在余非的意料之中,但他怎麼也想不到,冤家來了。因為市委最近作出決定,由市委宣傳部副部長游長江兼任市社聯主席。余非不禁暗暗叫苦,由游長江執掌市社聯,絕非自己的福音。
市社聯辦有一份理論刊物,刊名叫《修州社會科學》。黎廣主席在任時對余非頗為器重,讓他做刊物的編輯部主任。但果如余非所料,兼任市社聯主席後的游長江在第一次召開社聯全體幹部會議上就提出不再設編輯部主任了,讓余非改做刊物的責任校對。游長江說:「校對這一環節非常重要,直接影響刊物的質量,由中文系本科生來擔當此責最合適不過。」接著對余非說:「小余,這可是對你的充分信任,別讓大家失望。」余非沒有說什麼,只在心中吐了一句:「貌似忠良!」的確,游長江是一個看起來非常和藹可親之人,總是露出憨厚的笑容,不瞭解的人多認為他是一個厚道之人,只有餘非深切地體會到,他有著一副怎樣的心腸。
但胳膊擰不過大腿,余非儘管心知肚明,還是不想和上級撕破臉皮,他笑對著游長江說:「領導對我的器重,我怎麼會不明白呢?」游長江也笑對著余非說:「明白就好。」然後佈置其他方面的工作。
回住處時,余非見市長的司機在樓下,還以為王曉慧也剛回來,但上樓卻看見一個女孩在用鑰匙開王曉慧市長家的門,余非認得出,那女孩是小保姆王紫君。「她這麼久到哪裡去了呢?」余非不禁心生疑問。
吃過午飯後,余非拿起一堆衣服準備去洗。來到陽台上,他有意無意地瞟了一眼王市長家的陽台,只見王紫君也在洗刷衣服。余非忍不住望著她,兩三個月不見,她像是漂亮了許多,準確地說是洋氣了許多,因為她穿著一件以前很少穿的淡紫色短裙。這時,王紫君抬起了頭,她也看到了余非,四目相對,卻誰也沒有說什麼。余非神情複雜地拿起衣服往桶裡塞,然後加上洗衣粉,使勁地揉。
「用不著使勁搓的,泡一會兒就好了。」陽台那邊傳來王紫君的聲音,讓余非頗感意外。他轉過頭看了一眼王紫君,只見她正微笑著望著自己,像是毫無往日的芥蒂。
余非停下手中的活,走到靠近王紫君的陽台這邊,對她說:「好久不見了,你到哪裡去了?」王紫君回答說:「我在上學呢。」「上學?」余非很是詫異,她不是一拿起書本就頭疼嗎?王紫君看著余非那表情笑了,「是不是不信啊?我不僅是上學去了,而且上的是大學呢。」「大學?怎麼可能?」余非自言自語道。「就咱修州的大學,修州學院。」王紫君說,「想不到讀大學沒我想像的那麼難,挺好玩的。」「哦,那你是讀什麼專業?」余非問。「音樂。」王紫君回答。「哦!你怎麼會想到去上學?王市長的主意嗎?」余非繼續問道。王紫君說:「是她的主意,她早就想讓我去上學了,只不過我一直沒興趣,可自從那次,那次……」說到這,她看了一眼余非,遲疑了一會兒,然後繼續說道:「自從那次被你欺騙之後,我生氣極了,不想再看到你,因此臨時決定去上學。」王紫君的話讓余非很不好意思,他漲紅著臉說:「那現在還生我氣嗎?」王紫君搖了搖頭:「不氣了,大學裡面像你一樣同居的學生挺多,沒啥大不了的。」
余非看得出來,王紫君像是早已想開了,她又回歸到了一個單純活潑女孩的樣子了。余非返回到洗衣池邊,繼續搓揉著他的髒衣服,一股說不出的滋味湧上心頭。是不是失落呢?其實也說不上,他並沒有真正喜歡過王紫君,王紫君即使將他忘得一乾二淨也不至於在情感上打擊他,只是他面對一個單純姑娘把未婚男女同居已看得如此淡然感到有些無奈,而這個轉變過程僅僅是在大學裡面待了兩三個月的時間。看來,大學已遠非一方淨土啊!
王紫君住了一晚又回學校去了,儘管她與余非已不像當初那樣親如兄妹,但此番也算是和解了許多,余非因此想乘機弄明白當初是不是她在王市長面前哭述而導致王市長對自己施加報復的。王紫君回憶說,是將余非欺騙她的事告訴過王市長,但並非想報復余非;至於余非調離宣傳部的事,她並不知情,也沒有聽王市長提過。
看來這事仍是個謎,余非不好深究,因為再追究下去,反倒顯得自己栽贓於人,顯得自己過於小氣了。但無論如何,余非認為,王紫君遠非王曉慧市長保姆或者一般親戚那麼簡單,否則王市長何以花那麼大的精力送她去上學;更何況以一個初中生的身份入讀大學,那要動用多大的關係才行。
但王市長也許不會知道,大學校園對於一部分人來說是學習知識的地方,但對於另一部分人來說則是家長、老師、社會三不管的真空區域。余非對此是深有體會的,為數不少的大學生四年裡過的是娛樂、消極、放縱的半墮落生活,沉迷網絡、戀愛同居、泡吧玩搖滾等已成為他們較普遍的生活狀態。這既與日益浮躁的社會風氣有關,也與大學教育嚴進寬出的制度體系有關。更何況,王紫君還並非「嚴進」,她會在大學校園那個熔爐中被鍛造成什麼形狀呢?余非不得而知,只不過在心中發出一聲歎息:處女之身恐難保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