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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看余洪清就這樣走了,可他的話卻在小姑娘王紫君的心裡起了波瀾。小姑娘想,這余非不但學歷高有文化,沒想到心眼兒還這樣好,肯為了一個輟學女孩吃上兩個月的霉豆腐,人品著實難得。因此,她在往後的日子裡有意無意地與余非有了更多的接觸。余非當然不太清楚她內心到底想什麼,只道是她或許把自己當做她的大哥哥那樣看待。因為余非自己本身也是如此,他對於王紫君這樣一個小姑娘,除了在心裡面感到親切外並無其他,一如大哥哥與小妹妹在一起的那種感覺。
余非也並非沒有起過邪念,一個獨處男人的生理煎熬有時可以把人折磨得半死。但是不是真的要打王紫君的主意呢?余非當然知道不可以。一來人家還那麼小,最多屬情竇初開,根本不懂那男女之事;二來自己並不愛她,如果一旦發生了那種關係,人家非要嫁給自己怎麼辦呢?自己不是要一輩子為這短暫的感官愉悅付出代價嗎?至於父親一再提醒要思想上成熟,要找機會攀這個高枝,可自己真有攀高枝的必要嗎?自己雖非富非貴,但也是一個公務員,一個完全可以通過自身努力開拓美好未來的年輕公務員。再者,王紫君雖名為市長侄女實為市長保姆,她在市長心目中到底佔據何種地位還未可知。
但不論如何考量,余非絕不至於冷落了王紫君,只要她進了自己的門,他一定會熱情地招待她,和她聊天。這王紫君確實乖巧,待二人逐漸熟悉了以後,她有時便幫忙做起諸如打掃衛生等家務活了,甚至幫他洗衣服。這可以看做是她有意識地想親近余非,但也完全可以認為是一種自然而然的舉動,因為對於一個做慣了家務活的女孩來說,偶爾幫一幫忙是一件平常的事。余非的認識更多是趨於後者,他認為王紫君原本就是這樣一個討人喜歡的乖巧的鄰家妹妹。
兩人儘管如同兄妹,相處得也還算融洽,但卻並非風平浪靜。這不,處了沒多久,就出問題了。
由於王曉慧市長外出招商,要過好幾天才回來,這王紫君便像放了假一樣,天天到余非這兒幫忙幹活,比如做飯拖地洗衣服之類。可問題就出在洗衣服上。這天吃過中飯,王紫君拿過余非丟在床邊的衣服準備去洗,余非照例推辭道:「你回去午休吧,還是我自己來。」王紫君莞爾一笑,並不答話,逕直走到陽台上洗衣池邊。余非只得由著她去,自己則坐在客廳看電視。但還沒過多久,陽台那邊竟傳來「嚶嚶」的哭聲。余非很納悶,以為聽錯了,但仔細一辨認,嚇了一跳:這不是王紫君在哭嘛!余非趕緊起身來到陽台上,只見王紫君對著水池痛哭不已,旁邊是信封、攤開的信紙和一張照片,由於都被水打濕了,上面字跡有些模糊,但還是完全可以辨認清楚。余非頓時明白了,昨天接到女友葉仙兒從北京發來的信和照片,自己放在褲兜裡一時疏忽沒有取出來,沒想到讓王紫君看到了。
葉仙兒在信中簡要寫了她在北京的近況,訴說了對余非的思念。她說為了理想她放棄了與余非兩年的戀情,到醫院打掉了兩人愛情的結晶,真的不知是對還是錯,因為她總也忘不了與余非在一起的時光,但要想回頭又不可能,她必須沿著既定的目標奮力前行。信中附了一張她與自己油畫新作的合影。
余非輕輕拍了一下王紫君的肩,問:「怎麼啦?你看就看了唄,哭啥?」王紫君好半天才回過頭來,兩眼淚汪汪地說:「你為什麼要騙我?」余非吃驚不小:「我什麼時候騙你了,騙了你什麼?」王紫君又哭了:「你還不承認,你和你爸爸合夥騙我,說什麼在學校只顧著學習,從沒談過女朋友,可你不僅談過,還和人家有過孩子,嗚嗚……」
「這……」余非想起父親上次來這裡時確實向王紫君這樣說過,一時語塞。但即便如此,她又何必要這樣傷心呢,難道……余非不難想像,這姑娘莫非真的對自己動了那種男女之情?
余非想解釋什麼,可王紫君卻情緒有些失控,一轉身跑開了。她出門後進了自己的房子,任由余非怎麼敲也不開門。余非怕樓上樓下聽見會有議論,敲了一陣無效後只得返回,坐在沙發上歎著氣。
自此,王紫君不再和他說話了,更別說進他的屋幫他干家務。這讓余非很沮喪,總想找個機會跟她好好聊聊,消除她心中的怨恨。但王紫君似乎徹底看穿了他,一見他想和自己說話,便趕緊躲開,根本不予理睬。久而久之,余非也失去耐心了,心想這死丫頭還真絕情,算啦,你愛理不理吧。
余非仍舊按部就班地工作,但他萬萬想不到的是,自己在宣傳部理論科也待不下去了。那天部領導找到他,說你有新的工作安排了,余非以為是什麼好事,因為游副部長面帶微笑地望著他。「什麼新的安排?」余非問。游長江說:「組織上準備將你調到市社聯去。」「啊?」余非張大了嘴,半天沒有合上。他不會不知道市社聯是一個更冷門的去處,而且是事業單位,看來自己又一次被拋棄了。可自己能有什麼說的呢?不接受也得接受,一句「組織上的安排」足能將一個人壓死。
余非變得更加沉默了,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他知道自己沒犯什麼錯,因此無法找尋扭轉局面的突破口,他變得很迷茫,甚至想一走了之。但一想到自己這公務員的身份得來不易,如果就此放棄了,今後說不定會後悔。「管它呢,反正到哪也少不了我的工資。」無奈之下,余非只有這樣自我安慰。
余非調離宣傳部,只有一個人很難過,那就是理論科愛炒股的吳盛。有一天他到市社聯串門,對余非說:「哎呀,老弟你走後又把我推入苦海啦,很多材料堆在我的辦公桌上等著我去完成,真是煩死了。」余非只得苦笑,「老兄,我是很想幫你分憂的,可惜部領導看不上我,硬把我發配到這裡來。」吳盛也歎氣,二人說著說著便到了中午,因此相邀一起去餐館吃飯。余非說:「你是宣傳部唯一還想著我的人,我請你吃一頓,以示謝意。」
兩人都喝了一點酒,也說了不少的話,對於吳盛說的人長人短的話,余非並不感興趣,唯一讓他在意的是這句:游副部長雖然不太欣賞你,但讓你到市社聯倒真的不是他的主張。余非忙問:「那會是誰?我在部裡就真的那麼不討人憐嗎?」吳盛仍搖頭,「不是咱部裡的領導。」余非更加糊塗了,還有誰會盯上自己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小幹部?
吳盛喝了口酒,漲紅著臉說:「我也只是聽說,將你調離宣傳部,好像是王市長的授意。」「啊……」余非不相信,「怎麼可能?王曉慧市長幹嗎要這樣做?你到底是聽誰說的?」吳盛見余非這麼激動,解釋道:「我真的只是聽說,不一定准,至於聽誰說就別問了,好嗎?」余非無奈,只得放棄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