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玲懷中接過孩子。
「哇,小彬彬又長大了,越來越壯了。」我忍不住去親他。
「有沒有想幹媽啊,乾媽可是想死你了。乖,來笑一個,笑一個啊。」
孩子和我有感應似的,咿呀咿呀地回應著,還用手不停地拍我。
我的樣子一定很滑稽,逗得夫妻倆直笑。
「天啊,你們看,他長牙齒了。」我像發現了新大陸,驚叫起來。
「什麼?」他倆立馬圍了過來。
我們三個大人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的,興奮了整個晚上,被一個孩子搞得團團轉。
好不容易把孩子哄睡了。
我打了個哈欠,要與他們告別。左輝說要送我。
「左輝,朋友們都說你好戀家,稱你為絕世好男,超級奶爸。」
「好了,鄒雨,別取笑我了。」
「我真替你感到高興,真的。」
「鄒雨,你什麼時候也讓我們高興?」
「怎麼?我讓你們不高興了?」
「那倒沒有,大家很關心你的……。」
「關心我的終身大事?你們怕我嫁不出去?」我開玩笑。
「不是怕你嫁不出去,是怕你東挑西撿,錯過了。」
「放心,我也希望自己能快點嫁出去。」
「聽說林啟正回來過好幾次?上次我還在醫院碰到過他。」又是他,無時無刻。
「是啊,為了公事。」
「你和他……」他欲言又止。
「我和他沒什麼了。一切順其自然吧。既然總要面對的,如果我逃,只會證明我還放不下。」我輕鬆地作答。
「哦,你想通就好。聽我一句勸,如果身邊真有合適的人,不要猶豫,嘗試著接受,一耽擱,又要重新來過了。」
他轉過來看著我。
「鄒雨,如果有什麼事,不妨找我,就算幫不到你,至少我能給建議。」
「我很讓人操心?」
「你太容易受傷了,喜歡把所有的事放在心裡,等到抗不住了,已經千瘡百孔,讓身邊的人乾著急。」
新村門口,我攔了一輛的車,與他告別,他揮了揮手,離去。
我該感到慶幸,不是嗎?
大姨打電話過來,說是表妹要買一些學習用的參考書,讓我有空的時候,幫忙留心一下。我記下了書名,這就去辦。
下了班,我直接去了書店。
買完了書,手機響起,是世誠。
「喂…」
「鄒雨,你在哪?」
「我剛買完書,在新華書店。」
「我正好在附近,還沒吃飯吧?」
「我…」
「一起吃如何?」
「哦,好吧。」
在秦皇食府吃完晚飯已經八點了。走走吧,對身體好。世誠建議道。
走到十字路口,正好是紅燈。
我們停了下來。
我猶豫了一下,轉頭對他說:「世誠,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哦,什麼事?」
「不如,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談談。」也許是環境喧嘩,我說得連我自己都聽不清。
「好。」他笑著。
就在這時,紅燈翻綠,人群簇流,向前走去。
突然間,他牽起了我的手。
「人太多了,這樣不容易走散。」
我們跟著擁擠的人群到了對面。
停下來的時候,正好看到林啟正站在那裡,看著我們。那眼神,萬千含意。
我頓時傻了眼。天哪,竟會這麼巧。
我下意識地掙脫世誠的手,頗為尷尬。往四周望了望,他的車就停在路邊。
「Ken?這麼巧?」
「剛應酬完。怎麼,陪鄒小姐逛街?」說完,他的視線落在我這裡,我趕忙躲開。
「鄒小姐的病好了嗎?」他問。
「謝謝林總的關心,已無大礙。」我作答。
「Joe,明天有空嗎?去我那坐坐。」
「好。十點吧。」
「嗯。一言為定。」
作別。
「鄒雨,你剛才說有事要跟我說。很重要嗎?」
「哦,沒什麼,下次再說吧」。我完全沒有心情討論下去。
回到家,我把書理好,叮囑小天明天幫我寄掉。
「姐,你能幫我個忙嗎?」
「說吧。」
「能不能找個會打高爾夫的人,我的一個同學想做個專訪。」
我在腦海中搜索了半天,只好對他攤了攤手。
「世誠哥不可以嗎?」
「什麼?你怎麼會知道?」
「那次他送你回來,我們聊起過打球的事。」
「你們已經這麼熟絡?」
「哪有,像他這樣的人,打高爾夫根本不算什麼啊。」
僅有幾面之緣的鄒天都能看出個究竟,而我竟然沒有想到。
我打電話給世誠,說明來龍去脈,他爽快地答應了。
「好吧,他答應了。這是他的電話,明天你和他確認一下。」我把便簽紙撕下,遞給他。
「謝謝姐。」
「鄒天,你到底搞什麼鬼?」
「我準備撮合你們。」
「你少動歪腦筋。」
「你也沒反對啊。」
「討打。」
或許,等事情結束之後,我有機會可以和他長談一次。我暗暗地想。
番外:
董事會改選的事忙得焦頭爛額,一刻不停。
他想著她,念著她。
她應該已經回來了吧。
在她需要人照顧的時候,他卻在這裡身不由己,守著一堆枯燥的文件,在她身邊的、,對她無微不至的卻是別的男人。
是啊,就是因為他是有婦之夫,所以他不能吃醋,不能表白,什麼都不能做,只能遠遠得看著。
這種滋味,讓他覺得比失去她還要難受。
好不容易有喘氣的時間,他開車去他住的地方整理行李,搬去父親那裡住。
父親一再堅持,要他搬過去住。有父親作主,三太太不敢作聲。
父親說,那樣的房子,哪是人住的。連個像樣的傭人都沒有。你要是心裡還有我這個爸爸,不想讓我操心的話,就搬過來住,哪怕是小住。三樓的那間聯體房早就為你準備好了。還有啊,你的兩個弟弟整天惦記著你這個二哥,你這個大忙人總得抽空會會他們吧,總歸是親兄弟啊。
是啊,親兄弟,中國人是最講究血統的。
可是,他竟然一點也沒覺得那是什麼值得自豪的事。
很奇怪,這世上懂他的,往往是些沒有血緣關係的人。
傅強懂他,所以他從不隱瞞什麼。他一直覺得,在他和鄒雨之間,必須有個傳話的人,雖然他沒有明示,但是傅強明白。
他讓傅強把東西搬到父親的那個家,自己在街上轉悠,看有什麼要買給那兩個弟弟的。
停下車,關上車門的剎那,看到Joe牽著她的手過馬路。
他拳頭捏緊,恨不得上去把他們倆扯開。
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上前打招呼。看到她沒事,精神尚可,總算有些安慰。
他立刻決定,Joe這件事,是該挑明的時候了。
於是,他邀請Joe去他那坐坐。用他自己的方式,解決這個問題。
(二十五)
第二天晚上,世誠如約而至,鄒天,還有他的同學,屋子裡好不熱鬧。
專訪很順利,末了,要拍一張照片,需要拿本書做道具。
我進房間隨手拿起一本書,遞給了世誠。
大功告成,鄒天送他的同學,我示意世誠等我一下,待我收拾完請他出去喝咖啡。
好了,我走出廚房。
可是,立即,我驚呆住了,他正拿著一個信封,目不轉睛地看著我。
他全知道了?我的腦子一片空白。
我在腦海裡想過很多種可能,就是沒想到會這樣開場。
「這是什麼?」他問。
「是……」。
「是Ken寫給你的,對嗎?他要你保重,他說惦念你,他期待與你再見?」
「世誠,事情不是你想像中那樣的。」
「不是我想像中的那樣,那是什麼樣?」
「對不起,我不是有心瞞你的,其實,我已經預備今天告訴你的。」我走到他面前,期待他能聽進我的解釋。
「有區別嗎?你只要告訴我,是Ken嗎?那個人是他嗎?」他痛苦地看著我,似乎等待我的宣判。
「我……。」我聲音顫抖。
「今天我去Ken那裡,他說了許多關於你的事,我就覺得奇怪,為什麼他什麼都知道。他越是輕描淡寫,我就越覺得奇怪。為什麼你們明明很熟,在我面前卻要裝作互相不認識?我現在才明白,為什麼他要帶我去麗江?為什麼你病了他會如此盡心——全是為了你。」
「世誠,其實……」
「還有,為什麼昨天你看到他,就馬上鬆開我的手?是本能?本能到不想讓他誤會對嗎?我還一直告訴自己,不可能,不可能的。沒想到你會瞞我這麼久,把我耍得團團轉。」他打斷我,絲毫不給我說話的機會。
我抱歉地看著他,啞口無言。
「是他,對嗎?」他再次問。
我無奈地點了點頭,不敢正視他。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在心裡說。可是我知道,太遲了。
「原來是他?」
「對不起。」
「對不起?我不要對不起,鄒雨,你欠我太多解釋了。」
「請你相信,我不提,是因為它已經過去了。我無心隱瞞,只是我自己也在逃避。」
「原來我才是那個最最愚蠢的人,我在他面前談你,在你面前談他,你們兩個一定當我是大傻瓜。」
「不,不是這樣的,對你,我一直心存感激。」
「鄒雨,到現在,你還在對我說對不起,你對我只有對不起或者感激嗎?如果你安慰我,說你會和我在一起,哪怕是騙我,我也願意聽。」他抓住我的手,激動不已。
原來他用情之深已經超乎我的想像。
「請你聽我說,我一直思索著如何告訴你。可是要我親口說出以前的事,我的心也很難過,也在掙扎。他已經結婚了,我和他已經結束了很久了,什麼都不存在了。我不想騙你,其實我昨天已經打算要告訴你了。我沒有想到他會跟你說我的事,讓你如此痛心。如果你因此恨我,我一定接受。不過請你相信,有些事,不是不想說,而是——不忍再去揭開它。」
「我還應該相信你嗎?」
「你可以不信,但我說的都是肺腑之言。」
「我不會相信你了。」他說著,一步步地往後退。
這是第一次,他這麼頭也不回地離開,帶著無窮的不可思議和萬般的不可置信。
剩下,不知所措的我。
世誠,你會恨我嗎?恨吧,我的確罪孽深重。
我在外面轉了很久,難以平靜。
回到家,已是深夜。
「姐,你怎麼了?」看到我,鄒天迎了上來。
「哦,沒事。」我在安慰他,也在安慰自己。
「世誠哥走了?」
「嗯。」
「那下次再請他過來,好好謝謝他。」
下次,還會有下次嗎?
我進房間,蒙起被子就睡了。
睡了,就可以什麼都不去想了。
第二天清晨,我早早地起來。
我要工作,忙碌地工作,什麼都別想。
走出小區門口的時候,看到一輛熟悉的車停在路邊。
正納悶的時候,車門打開了,世誠走了出來,一臉的倦意。他走到我面前,鄭重地說:「我想了一晚上,我不要你一個人面對這樣的局面。讓我留在你身邊好嗎?」
我伸出手,把他緊緊擁住。什麼也不要說,就這樣。
我開始關注世誠在想些什麼,他平時做些什麼,他的喜怒,他的哀樂。以前的我,太忽略了。他不帥,卻有點斯文的味道,個頭與高展旗差不多。國外的經歷讓他很紳士。和他在一起,並不需要花很多心思,心很平靜,感覺是溫暖的。他喜歡一早起來就去跑步,他不喜歡太吵的環境,比如……原來要瞭解一個人並不難,稍一留心,就能將彼此的距離拉近。
番外:
他與Joe坐在明亮寬大的辦公室,他開了瓶上好的威士忌,邀他品嚐。說雲南回來了,還來不及感謝他。那塊地的法律意見書已經看過,他很滿意。
Joe笑笑說,老同學了,還這麼客氣。
他一邊喝,一邊漫不經心地說起她的事,心平而意足。
他看到Joe的臉色,一陣陣地暗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