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在他心裡,還有一個不足為外人道的原因,那就是——她。
她居然在那裡!
傅強告訴他的時候,他正在做桑拿,還沒等傅強說完,他便猛然想起投資部的那個報告,他扔下浴巾,立刻馬不停蹄回到公司,直接在建議書上作了批示,並決定親自過去考察。
臨走的時候,接到Joe的電話,說是一幫同學想見見他這個揚名立萬的老同學,問他有沒有時間。沒想到,Joe的行動還真快。前天喝酒,只是隨口聊到,Joe就放在了心上,著手張羅起來。
他只好實話相告。
Joe安慰他,說可以等他回來再聚。
他笑笑,心裡感激萬分。
轉念間,他又想到什麼。
喝酒的時候,Joe問他,酒會上的那位小姐還記得嗎?他一下子愣住了。
接下來的話,都是關於她的。
說公司遇到麻煩,是她出面幫他聯絡外方的。
…………………………
還說前段時間和她在養老院遇到他的父親了。
等等……
他越聽越迷惑:他們什麼時候認識的?
怎麼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做了這麼多的事?
難道他們認識很久了?只是他一直不知道?
他突然覺得事情不像他想像得那麼簡單。
…………………………
他覺得這是個機會。一來,Joe是法律高材生,他的意見很關鍵;二來,他也想弄清楚Joe是不是真的對她……
於是,他便順水推舟,邀請Joe一同前往,沒想到Joe一口答應,他頓時有些洩氣。他覺得自己的猜測八成是應驗了。
放下電話,他頹坐沙發上,一臉悵然。朋友?Joe在電話裡的朋友指的就是她吧。如果只是朋友,為什麼興奮得……?當年兩個人專業全科得A,也沒見他這麼興奮。帶著謎團,他一定要走這一遭。
(二十一)
第四天,世誠陪我去秀莎。
走出公司的時候,世誠對我說:「或者我們應該去宏茂走一趟。」
「已經去過了,對方可不好惹。」我戲言道。
「哦,那倒要見識見識。」
忽然,他握住我的手,「那麼,讓我來想辦法吧。」
我滿足地點了點頭。
「你和Ken怎麼會來這裡?」路上,我忍不住問。
「哦,致林看中了這裡的一塊地,Ken請我過來把把關。」
「那次見面後,你們一直保持聯繫?」
「說來也巧,你走的當天,Ken就從香港回來了,他約我喝酒,告訴我他準備全面接手致林。」
「然後你們就來了?」
「是的,盛情難卻。」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為了過來看你。」
「謝謝你。」
難道他知道我在麗江?還是,只是巧合?
第五天一早,我到餐廳用餐。忽然,我發現,林啟正坐在角落的一隅。這幾天,一直不見他的蹤影。我停在那裡,遠遠地看著他,生怕被他發現。今天的他穿著一身藍色休閒裝,臉上的表情與裝束不太搭調,手裡玩著手機,一翻一合,緊緊地盯著屏幕,似乎等著電話或是……我完全看不出他此時此刻心裡在想些什麼……
只有此刻,我的心情才能平靜下來,即使是面對面的時候,也只是偶爾掃過幾眼,不敢正視他。
過了很久,他重重地把手機合上,站起身來,準備取事物。轉身的剎那,與我的視線碰撞在一起。
我下意識地把視線移開,逕自取食物。
「怎麼,鄒律師,看到我也不打招呼。」他走到我身邊,低沉地問。
「哦,沒有。」
我取好食物,在隔著他三個位置的地方坐下。
不久,世誠來了。
「你們怎麼坐得這麼遠?」他張口就問。
「也許鄒小姐不好意思吧。」林啟正有意無意地說。
「鄒雨,Ken是我的好朋友,不必拘束。」
可是……
「今天是週六,怎麼安排?」一句話拋磚引玉。
「你拿主意吧。」我回答。
「Ken,有何提議?」
「玉龍雪山。」
玉龍雪山?凡是去過那裡的人都讚不絕口,我的興致被調動起來了。吃過早飯,立馬行動。
遊人絡繹不絕,好不容易排隊上了索道,登上4506米的高峰。我已經感到大好山河盡在腳下。前面還有更高峰等著我們。
山上的天氣很冷,我們不得不借助羽絨服。
「鄒雨,你可要抓緊。」世誠叮囑我。
「哦。」我小心翼翼地抓住兩旁的扶手。
一階一階,辛苦,好幾次,不得不停下借助氧氣瓶。
「來吧,抓住我。」他說,伸出手。
「不用了,我可以慢慢爬。」我喘著粗氣。
「好吧,我慢慢地走,你跟著我。」
一步一步,在氣絕之前,終於登上了4680米最高峰。
我往下看,雪山氣勢磅礡,蔚為奇觀。霞光、雪光相互輝映,所有的美麗盡收眼底。這是人間嗎?這簡直就是仙境。
我欣喜若狂,忘了這一路上的艱難與疲憊,忍不住驚呼。
我們一邊拍照留念,一邊感受著大自然帶給我們的震撼。
我一定要把照片拿給高展旗那個傢伙看看,他曾預言我爬不上去。
「Ken呢?」世誠問我。
遊人太多,我努力地尋找著他的身影。
終於,我看到他,在一旁拿著DV專心致志地拍攝,似乎游離在外。他很平靜,與我的激動形成鮮明對比。
下了山,只是坐車。車開到一大半的時候,車上有人大喊:看啊,那邊的杜鵑花!於是,司機把車停在路邊,大家紛紛拿起相機,往山上走去。一大片一大片的杜鵑花,開滿了整個山坡。
「多美的杜鵑花!」我讚歎道。
聽導遊說,雲南的花品種繁多,什麼杜鵑花,山茶花,遠近聞名。今天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霎那間,我不小心碰到邊緣的鋸齒,手指被軋了一下,瞬間湧出血來。
「小心!」兩個男人異口同聲。
世誠見狀,趕忙抓起我的手,吮住手指,把血吸出來。
「不用了。沒事的。」我急忙退讓。
「不行,我這有膠帶,一定要貼上。」說著,他從包裡取出膠帶,仔細地貼在我的傷口上。
「感覺怎麼樣?」
「不痛了,謝謝。」
我感覺林啟正的視線直勾勾地盯住我,我不敢看他,繼續欣賞風景。
番外:
Joe愛她。
整個下午,他被自己的這個結論攪得一團亂。
他們可以那樣旁若無人地說話,自己站在那裡,倒好像是個多餘的人。是他帶Joe來的,怎麼弄得像是成全他們倆。
Joe如此細心地照顧著她,她沒有拒絕;非但不拒絕,還理所應當。
而她對他,連吃飯都坐得遠遠的。要不是Joe來,恐怕她連正眼也不會瞧他。
他不停地拍她,她不知道,只管自己往前走。鏡頭裡,她笑、Joe也笑,那是屬於他們倆的歡笑。
他懊惱、生氣、不甘、失落、沮喪、妒忌、想不通、看不明白、百思不得其解,還有一點最主要的,那就是——挫敗!強烈的挫敗!
如果說左輝、高展旗他根本不會放在眼裡的話,那麼,這次,他是遇到真正的對手了。
在他眼裡,Joe是個夠份量的人。他從未想過他和他之間還會有這樣的交鋒。
會這樣嗎?他們會……?
鄒雨,你真的會嗎?愛上Joe,然後把我從你的心裡抹去?
他在心裡不斷問自己。
(二十二)
週六一過,世誠說有要出去辦點事。
「Ken,能否幫我照顧一下鄒雨?」
「那是我的榮幸。」
「我很快就會回來的。」他轉過身,對我說。
「哦,不用擔心我。」
我趁著空閒,去古城逛了一圈,順便去百歲坊買點首飾、紀念品什麼的。回到酒店,已經筋疲力盡了。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
「什麼?事情解決了?」我驚訝不已。
「是啊,對方已經答應1周內付清貨款。鄒律師,太感謝你了。」李總在電話那邊對我感激涕零。
「可是我從來沒有聯繫過什麼政府官員。」我一時搞不清楚狀況。
我混沌的腦子一下子清醒了,我決定以秀莎律師的身份去宏茂商務問個究竟。
等我再次回到酒店的時候,看到林啟正坐在前廳的沙發上,看著報紙。
正好,他在。
「你出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我走到他面前,氣急敗壞地說,什麼身份、修養,全都顧不上了。
「哦,你終於肯來找我了。」他似乎預料到我會來,一副悠閒自得的樣子。
我找到一個僻靜的巷子。
「那件事,是你做的?」我劈頭就問。
「什麼事?」
「秀—莎—工—藝—品。」我一字一字地說,「是你聯絡政府裡的人,讓他們通融的?」
「對,是我做的。」他嘴角微微一翹。
「你……」
「真是好心沒好報。」他斜著眼看我,一臉的漠視。「我還以為你會感激我呢。」他又補充了一句。
我被徹底激怒了。
「林啟正,你給我聽好了,我不需要你的幫助,以前是,現在是,以後都是。你別以為我會感激你,不會,永遠不會。」
「你真是個不知好歹的人。我替你解決一個麻煩,替鑫展搞定一樁煩心事,鄒律師,你非但沒謝我,還質問我,這是你對待恩人的態度嗎?再說,我這麼做完全是出自好意。」他態度輕佻,完全不當回事。
「出自好意?那麼多謝了,我消受不起。」
「消受不起?那麼是不是Joe做了,你就消受得起了?」
「…」
「看樣子,你和Joe,很早就認識了?那次酒會,我就應該看出來了。你的魅力還真是大,這一路上,他開口是你,閉口也是你,然後呢,你們在我面前郎情妾意,打親罵俏,溫柔纏綿,體貼動人,完全當我是個透明人,你很得意是吧?」他大吼大叫,絲毫沒有往日的風度。
「我要和誰郎情妾意,和誰打親罵俏,那是我的事,不用你管。」我也不甘示弱。
「很好,那麼我要做什麼,怎麼做,那也是我的事,不關你事。」
「那麼,隨你!」我轉身離開。
「站住,」他拉住我,「他,就是你一而再、再而三拒絕我的原因?」
什麼?我驚愕。他竟然想成……
「我……」我又氣又惱,「對你,我不需要解釋。」
「好,非常好,鄒律師,我會記得你今天所說的話。」
他鬆開我,獨自離開。
我望著他遠去的身影,氣惱、委屈、不甘一起湧上心頭,把我整個人淹沒。
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雨,我就這樣淋著,雨水,淚水,一起翻湧。
半天,我感覺有個人站在我面前,頭頂上的雨好像停止了。我抬頭一看,是林啟正。他撐著傘,一動不動地看著我。
「回來做什麼?」我怒不可遏。
「對不起,我不該那麼說你,你快淋濕了。」他趕緊摟住我。
「不用你管。」我挪開傘,推開他,與他保持距離。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他又圍了上來。
「放開我。」我掙脫,衝向雨中。
我恍恍惚惚地回到酒店。
「鄒雨,你回來了」,姚世誠坐在大廳裡,一看到我,馬上飛奔過來。
「哦,沒事。我到外面轉轉。」
「你淋濕了?」
「沒關係,這點雨不算什麼。」
「好奇怪,我剛才找Ken,他也不在,我還以為你們在一起呢。」
「哦,沒有。」
「你怎麼了,眼睛紅紅的。」
「剛才眼睛進沙了。世誠,我想明天回去。」
「回去?事情全辦完了?」
「嗯。差不多了。」
「那我去訂飛機票,我們一起回去。」
我點頭。
好不容易回到房間,我轟的倒在床上。眼淚忍不住掉下來。不要哭,不要哭,鄒雨。可是無論我怎麼勸自己,淚水還是不聽話。我在痛嗎?痛什麼?為什麼?為了他嗎?
晚上,我翻來覆去,感覺好冷,好冷。
番外:
他在心裡盤算著怎麼引起她的注意。
他想到她的煩心事,於是跑了趟政府,藉著寒暄,三下兩下就解決了。
他知道她遲早會來找他。
正好Joe去看地了。而他,藉故抽不開身,留在了酒店。
果不其然,她一臉的怒視。
她質問他,絲毫沒有感激,就好像他促成了這件事反倒是他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