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那麼多人已經沉睡
電話響,是我的,吳桐的聲音傳過來:「在做什麼?」
我知道這個電話不會長,所以沒有走出去:「在吃飯呢!」
他似是看了一下手錶:「這麼晚!」聲音透著埋怨:「一會兒我再打!」電話掛斷了。
我對林啟重禮貌地笑著道歉:「對不起!」
林啟重沒表示什麼,好像很坦然地接受了我的歉意。
飯後水果很合我的意,是冰雪木瓜,我只顧自己埋頭吃,快吃完的時候,無意的抬頭,看到林啟重目不轉睛地看著我,碰到我的目光也毫不躲閃,我只能垂下眼簾,把最後一口木瓜塞進嘴裡。
「要不要再來一份?」林啟重問。
我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謝謝!我已經吃好了!」
出了天一,林啟重要送我,我非常堅決地拒絕了:「謝謝,不用了,我想自己走一走。」他也沒堅持,開車走了。
夜已經深了,酷暑的悶熱在子夜到來的時候已經散盡,我悠悠地走在街上,感受著夏夜自然涼爽的微風,街上仍有對對情侶相偎而過,他們仍然偶偶私語不肯分開,感念於他們的年輕、熱情和極端投入的愛戀,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這樣靠在一個人的懷裡,說著連自己都不明白的瘋話,慢慢老去?
吳桐的電話又來了:「吃完了嗎?是不是在外面吃的,我聽見有背景音樂,吃的什麼?」一開口就是一連串的問題。
「吃的魚翅撈飯,是在外面,我現在正在回家的路上!」
聽筒裡傳來他的笑聲:「今天吃得不錯,老吃盒飯可不行!」大概他聽到我這面汽車的聲音,就說:「有人送還是出租?快點兒回家吧,已經很晚了!」
我說:「我一個人散散步!」
吳桐沉吟片刻問:「有什麼事嗎?」他竟感覺到了:「你情緒不高?」
我看了看周圍,想尋一輛出租車:「沒事,吃得太多了,我現在就打車回去!」
吳桐沒有再追問下去,只是說:「到家發個短信告訴我!」
在這個若大的世界裡,那麼多人已經沉睡,在離我千里之外,還有一個人惦念我是不是不高興,有沒有到家?我覺得身心已不是那麼疲憊與沉重,一切並不是那麼差!我總是這樣給自己鼓勁兒,明天就又是新的開始。
到家給吳桐發了個短信:安全到家!
我看見了林啟正出售股權的合同,他把百分之十五的股權轉讓給了林啟重,這樣林啟重對致林就有絕對的控股權了,另外百分之五賣給了一家投資公司,賣的價格倒還合適,我想也可能是林啟重急於控制致林而給出了一個相當不錯的價格。致林的資料我看得差不多了,但這些資料給我一個總體上不真實的感覺,致林在稅收方面曾遇到很大的問題,但從他們的報表中看,似乎繳稅很正常,從這一點上我判斷林啟重並沒有把真實的情況完全展示給我。我也不準備再跟他討論這個問題,只就他給我的這些資料,給他提交一份報告,報告的落腳點是在做上市工作之前,首先要做的工作共有四項。
下午臨下班前,我把資料讓歐陽部長收走了,準備加班把報告寫完,那麼致林的工作會暫告一個段落,我也好騰出時間幹別的。
寫報告的過程需字斟句酌,我冥思苦想,希望林啟重可以接受我的觀點,好好整合一下致林的資產和經營,這也是我的工作習慣,無論對誰總是希望他好!
當我覺得有人站在門口注視我的時候,以為是林啟重,可他怎麼可以不敲門就進來,在電腦上敲完我想了半天的一段話,抬起頭來,林啟正站在我面前。
他滿臉疑惑,看我抬頭看他,又有一絲欣喜,想開口。
我把食指放在唇邊,示意他不要說話,定了定神,把文件存盤,關閉電腦。
他也很配合地走到書櫃前,從裡面拿了幾本書翻看著,挑了兩本放在桌上。
我低頭整理我的手提電腦包,聽到敲門聲,其實門是開著的,這樣的敲門完全是出於禮貌,我知道是林啟重。
「剛才忘了告訴你,鄒律師有一點工作,暫時用一下你的辦公室。」
林啟重對著林啟正說。
林啟正拿了書準備出去:「過幾天,我把書都拉走,就不用給我留辦公室了。」聲音低沉而磁性,說出話來真的給人他毫不在意的感覺。
林啟重搖搖手:「這辦公室永遠是你的,你隨時可以來。」
我覺的好笑!趁兩個人都不說話,我趕緊告辭:「明天會把報告發電子郵件給歐陽部長,我先走了!」說著就走出去,好像連一分鐘都呆不下去逃似地跑了。
打輛出租車回所裡,主要是把電腦放在所裡,省得我背著它來回跑。等我收拾好出來,一邊向家裡走,一邊想剛才見到林啟正的情景,不知道我們這樣一言不發的見面在林啟重的眼裡是否正常?林啟正怎麼想我呢?不會誤會我和林啟重同流合污了吧?一片胡思亂想。想來想去,覺得讓林啟正誤解也好,他就會恨、會遠離、會單純地做他自己的事而不必顧念我!想到林啟正,我回頭望了望那座過街天橋,如果當初這座橋是為我建造的,那麼誰會知道有一天,我會不需要再過馬路,不需要走這座橋,所謂世事難料!而天天走在橋上的人們永遠也不知道,那是一個男人為他心愛的女人所建?我轉回身回來,上橋,扶著橋的欄杆,看著橋下來來往往的汽車,從另一側的橋梯上下來,我望向星巴克,透過迷離的燈光,我看見林啟正坐在靠窗的桌子邊,雙手捧著一隻咖啡杯,眼睛看著馬路對面的某個地方,一動不動。我不敢確信是他,又往周圍看了看,他的車赫然停在馬路邊兒上。
第三十八章:希望林啟正對江心遙不好嗎?
剛才在辦公室,我驚訝緊張,根本沒有好好地看過他,現在,他在明處,我可以細細地看看他,他的神色倒是從容的,眉目舒展,眼睛裡有奕奕神采,深色的襯衫熨燙得妥貼,修長的手指握著白色的咖啡杯,因為是半側著臉,他的面部線條更是俊逸。看著他,我大致有些放心了,他一切還好。
我看了看天橋,準備走過去回家,我想我們沒有必要互相打攪了,一切似乎都走上了正軌。可是再看一眼也沒關係吧?
也許我站在這兒太久,引起了他的注意,也許他早已看見我,只是等待我自己走過去,也許我們真的心有靈犀,反正當我看他最後一眼的時候,他也正看著我!
我走進星巴克,他已經站起來為我拉開椅子,我們面對面坐著,服務生過來問我要什麼,我說:「卡布其諾。」
林啟正居然笑了,他的笑容依舊迷人:「還只會喝這一種?」
我點點頭。
我們只是互相看著彼此,喝著咖啡,沒說什麼話,我覺得想說得太多,所以無從說起,想著上次我們偶遇在魚頭火鍋店,這一次我又看見他在這裡,難道他經常光顧這些地方?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去過的地方並不多!想著心裡是滿的,一個人讓人思念和回味也是很好的一種感覺。
他也沒有要說什麼的意思,很享受滿足的樣子,好似我們能坐在一起就足夠了。
「新公司還好吧?」忍不住,還是問了。「運轉正常,銷售許可證已經拿下來了,馬上就開始銷售了。」「你是不是也幾套幾套的賣,等著提價?」現在人們買房就像買白菜一樣,房地產商為了賣個好價錢,總是壓著賣的。「銷售策略還沒最後定,但我更想快賣,資金也有成本。」他說得肯定而自信。
我也認同他的觀點,生意有的是做,為什麼要在一個項目上掙得那麼滿。最後我還是跟他說:「我在致林是幫高展旗的忙!」看了致林的資料,我覺得林啟重近期搞上市無望,所以也不想告訴林啟正。
林啟正點點頭:「我知道!」
出了星巴克,林啟正要送我,我說:「不用,我走著回去。」
我們倆同時抬頭看那座過街天橋,我向他揮揮手,走上去,快下橋的時候我回頭看他,他還站在橋下看著我。
他對我這樣,說禮貌周全也好,說有情有意也罷,我想到江心遙,他也是禮貌體貼的吧?難到希望林啟正對江心遙不好嗎?那林啟正豈不是自己挖坑揀柴禾,然後把自己放在火上炙烤?難到我愛他還不夠嗎?這樣的不替他著想?狠狠地甩甩頭,提醒自己:鄒雨你想這些有什麼用?好好過你的生活吧!
鄒天從青海回來,星期六上午我正在家給他洗衣服,電話響,是吳桐:「我到哪兒能找到你?」從聽筒裡我還能聽到飛機起降的聲音:「我正洗衣服呢,你先去辦你的事,下午再聯繫!」我以為他是來天一檢查工作的。「我沒事辦,來找你的!」好傢伙,連個招呼也不打就來了!
我吭哧半天也想不出來怎麼辦,他好像要看我熱鬧,靜靜地等著我回答。
鄒天睡意朦朧地從房間裡走出來問:「誰啊?」我對著聽筒說:「你去我們所吧,我在那兒等你!」吳桐呵呵地笑:「好!」倒是不挑不撿。我對鄒天說:「吳桐來了,我去見他,洗衣機你看著點兒!」然後就洗手收拾東西。鄒天看著我問:「你跟他來往了?」我點點頭,不想瞞他:「他提出來的,我好像也沒什麼理由拒絕,先來往著看吧!」
鄒天倒顯得很高興的樣子,一邊刷牙一邊說:「我查過他的資料,還可以!」吳桐還可以,他也嘴夠大的,他以為他姐是誰?鄒天想了想又說:「姐,你別那麼全心全意的,反而更栓得住男人。」我洩氣地坐在沙發上:「原來你們男人喜歡吊ど子的女人!」像我這樣投入的總是嫁不出去嗎?即使是嫁出去了,也不被人珍惜!鄒天坐在我身邊,嬉皮笑臉:「我怕你經不起!」可是我知道他是真的為我擔心。我拍拍他的肩:「放心,你老姐是玩的起輸的起的人!」站起來去換衣服。
玩的起輸的起並不意味著不受傷,我對這鏡子,看著鏡子裡的人說:「我受傷不怕,怕我不能全情投入,對不起別人。」想吳桐那麼大老遠飛來,我拍拍自己的臉,不可以讓他太失望了。
臨出門的時候,鄒天說:「天這麼熱,如果沒地方去,就帶他來家吧,總不能在你辦公室呆著,他工作挺忙的,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他倒挺會替別人想的,他老姐這麼辛苦也沒見他說這種話。鄒天看我拉了臉忙補了一句:「你也是!」這還差不多。
我出了門,確實熱。雖已是九月中旬,但署熱蒸人。我走到事務所的大樓前,頭上已經是汗津津的,並沒有人等在門口,我正東張西望想他不會來的這麼快,就看見停在路邊的一輛奔馳車上走下一個人,他有些黑了,可能是在三亞呆得時間長,又天天跑外看地曬的。
他幾步走到我面前,上下打量我,然後說了句把我們都逗樂了的話:「怪不得這兒的特色菜是蒸的,連人也天天蒸著!」拉著我上了他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