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三部曲一:謀殺金字塔 正文 第二十三章
    「站起來。」士兵喝令道。

    蘇提終於離開了被關禁的監獄。他全身髒中中的,肚子又餓,不過還是不停地唱著猥褻的色情歌曲,懷念著從前依偎在孟斐斯美女懷中的美妙時刻。

    「走!」

    喊口令的軍人是個外國傭兵。他本來是海盜(有一些地中海的海盜會放棄海上的劫掠生活,加入埃及軍隊成為傭兵),後來由於埃及給予退休軍人的福利優厚,因而選擇加入埃及軍隊。這名軍人頭戴三角頭盔,佩戴一柄短劍,臉上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你就是那個叫蘇提的?」

    蘇提沒有馬上回話,軍人便往他肚子上打了一拳。蘇提痛得彎下腰來,但並沒有跪到地上。

    「你很驕傲,也很強壯嘛。聽說你和貝都英人交過手。我可不信。因為通常我們殺了敵人,都會剁下一隻手呈給上級,依我看,你八成逃得跟兔子一樣快。」

    「我要開溜,還會帶著我戰車的轅木嗎?」蘇提反問他說。

    「那是你搶來的。彌說你會射箭,我們就來證實一下。」

    「我餓了。」

    「待會兒再說。有實力的戰士就算沒有力氣,也一樣能打仗。」

    那個士兵把蘇提帶到樹林邊,並給了他一把很重的弓。弓的正面是實心木材,外覆角質護層,背面則是一層樹皮。弓弦是由牛筋裹上亞麻纖維之後,在兩端打結而成的。

    「目標是你正前方六十公尺處的橡樹。你有兩箭的機會。」

    當蘇提一張弓,背上的肌肉簡直像要撕裂了一樣,眼前金星亂舞。現在,他必須張好弓、拉好箭、瞄準目標、忘記賭注、心神合一,讓自己與弓箭合一,飛射出去正中標的。

    於是他閉上雙眼,彎弓射出。

    軍人往前走了幾步。

    「差一點就正中紅心。」

    蘇提撿起第二支箭,再次拉弓,這次卻瞄準了士兵。

    「你太不小心了。」

    士兵鬆開短劍。

    「我說的都是實話。」蘇提鄭重地說。

    「當然!當然!」士兵魂都嚇走了一半,只是連連附和。

    蘇提將箭射出。還是射在橡樹幹上,就貼在前一支箭的右側。士兵這才鬆了一口氣問道:「是誰教你射箭的?」

    「天生就會的。」

    「到河邊去,大兵。洗個澡,穿好衣服,準備吃飯。」

    蘇提背著他最心愛的金合觀木弓、穿著靴子和一件羊毛外套、佩著匕首,飽餐過後,帶著一身乾淨的香氣去見統領這百來名步兵的軍官。這回,軍官仔細地聽他訴說整個經過,並詳細寫成報告。

    「我們和基地以及亞捨將軍之間的聯繫都被切斷了。將軍紮營的地方離這裡三天腳程,他帶領的是一支精英部隊。我已經派了兩名傳令兵南下告急,好讓主力軍行進速度加快。」軍官說道。

    「是叛亂嗎?」蘇提開口問。

    「是兩個亞洲小國、一個伊朗部落和一些貝都英人互相勾結。為首的是一個被驅逐出境的利比亞人埃達飛。他自稱復仇之神的使者,決定消滅埃及,登上拉美西斯大帝的王位。有人說他只是個傀儡,也有人認為他瘋狂得可怕。他常常不顧協定,不按牌理出牌。如果我們繼續留在這裡,將會全軍覆沒。在亞捨將軍和我們之間有一座守衛森嚴的小堡壘,我們要以突襲的方式攻下堡壘。」

    「我們有戰車嗎?」

    「沒有,但有一些梯子和一個活動攻城塔,現在只缺一名神箭手了。」

    帕札爾下了十次百次的決心要告訴她,但最後他能做的卻只是扶起老人家,把他抱到棕擱樹下以免他受到風吹日曬,然後幫忙奈菲莉清理老人的屋子。他留意著奈菲莉的一舉一動有無指責的意味,觀察著她的雙眼有無譴責的神色,而她只是一心一意地工作,彷彿渾然不在意。

    前一天,帕札爾到卡尼的園子去過,他的調查也還是沒有結果。卡尼很謹慎地走訪了大部分的村落,也和數十名村民與工匠談過,但沒有人知道有這麼一個從孟斐斯回來的退役軍人。他若真的就住在河西,保密功夫也未免做得太好了。

    「再過十天,卡尼會給你帶來第一批藥材。」他對奈菲莉說。

    「村長給了我一間廢棄的房子,在沙漠邊,剛好可以用來當診所。」奈菲莉的語氣十分興奮。

    「水呢?」

    「村民會盡快幫我開一條水渠。」

    「可以住嗎?」

    「地方不大,不過還算乾淨舒適。」

    帕札爾想到她的處境,歎著氣說:「昨天還在孟裴斯,今天就流落到這個荒地來了。」

    奈菲莉卻比較樂觀。「至少這裡沒有敵人。在那邊天天要作戰。」

    「醫生團體不可能永遠由奈巴蒙稱霸的。」

    「這只有天知道了。」

    「你會回去的。」

    「有什麼關係呢?」奈菲莉一副無可無不可的神情,突然想到了什麼,問道,「對了,我忘了問你,感冒好一點了嗎?」

    「春天的風讓我好不了。」

    「你要再做一次吸入療法。」

    帕札爾沒有拒絕。他喜歡聽著她準備消毒糊漿、配製藥方、把糊漿塗到石板上再蓋上底部鑽了洞的碗缽的聲音。無論她做什麼動作。他都愛看。

    帕札爾的房間整個被翻遍了。就連他的蚊帳也都被扯下,揉成一團丟在木板地上。

    行李袋全被掏空,書板和紙莎草紙軸散落一地,草蓆上都是被踩過的痕跡,纏腰布、內長衣和外套也都被撕成了碎片。

    帕札爾跪了下來,想找出一點蛛絲馬跡。

    但是入侵的歹徒沒有留下絲毫的線索。

    帕札爾把情形告訴胖局長,局長又訝異又憤怒:「有什麼可疑之處嗎?」

    「我不敢說。」

    「請你一定要說。」

    由於局長一再堅持,帕札爾便實話實說:「有人跟蹤我。」

    「你知道是誰嗎?」

    「不知道。」

    「能不能形容一下?」

    「沒辦法。」

    局長假裝惋惜地歎道:「真可惜。這樣調查工作就很困難了。」

    「我明白。」

    局長忽然轉移話題:「我這裡和區內其他警察單位都有消息給你,你的書記官一直在找你。」

    「為什麼?」

    「不清楚。他要你盡快趕回孟斐斯。你什麼時候走?」

    「呃……明天吧。」帕札爾心有不捨,但這下子更是非走不可了。

    局長眼看這個燙手山芋就要脫手,開心得不得了,巴巴地問:「需要我派人護送嗎?」

    「我有凱姆就夠了。」

    「隨你的意思吧,不過要小心點。」

    「有誰敢惹法官呢?」

    凱姆佩帶著弓箭、劍、短粗木棍、長槍和一面覆蓋著牛皮的木盾,總之,就是一個正式警員準備執行重要勤務時的全副裝備。至於狒狒,只要有它的利牙就夠了。

    「誰出錢買這套裝備的?」帕札爾好奇地悶。

    「市場的商家。因為我的狒狒把一幫小偷集團的成員一個一個地逮著了,他們已經猖狂一年多了呢。所以商販們堅持要謝我。」

    看凱姆驕傲的樣子,帕札爾提醒了他一下:「你得到底比斯警方的許可了嗎?」

    凱姆早知他有此一問:「我的武器已經都登錄編號了,完全合乎規定。」

    「孟斐斯出了一點問題,我們得回去了。第五個老兵有消息嗎?」

    「市場上,一點傳聞也沒有。你那邊呢?」

    「沒有。」帕札爾真覺得洩氣。

    「他跟其他人一樣,死了。」

    凱姆說得肯定,帕札爾卻不這麼想。「那麼他們為什麼還要來搜我的房間?」

    「從現在起,我再也不離開你半步。」

    「你別忘了,你是聽令於我的。」

    「保護你是我的職責。」

    對於他的頑固,帕札爾也無計可施,只得敷衍著說:「我會看情形的,你在這裡等我,順便也該準備出發了。」

    「總可以跟我說你要上哪去吧。」

    「我馬上就回來。」

    奈菲莉就在底比斯河西地區一個偏僻村落裡當起了女王。

    對於這個小社區而言,能夠有醫生長期住在這裡真是莫大的福音。這位年輕女醫生帶著溫柔的威嚴中,彷彿有一股神奇的力量。無論大人小孩都樂意聽她的話,他們再也不怕生病了。

    奈菲莉為村民制定了一些衛生守則,並嚴格要求他們遵守,只不過大家偶爾還是會忘記。要經常洗手,尤其飯前絕對不能忘,每天洗澡,進屋前要先洗腳,要常漱口刷牙,定時刮除毛髮和剪頭髮,要使用角豆樹果實做成的香膏、化妝品和除臭劑。不論貧富,大家都會使用一種以沙和油混合後,加入天然含水蘇打的乳液清潔並消毒肌膚。

    禁不住帕札爾一再要求,奈菲莉才答應和他到尼羅河畔走走。

    「你快樂嗎?」

    「我覺得在這裡可以幫助人。」

    「我真欽佩你。」

    「其他醫生也值得你欽佩。」奈菲莉不敢居功。

    帕札爾猶豫了好一會兒,才不情願地說:「我得離開底比斯了。孟裴斯有事,我得回去處理。」

    「跟這件怪案子有關嗎?」

    「我的書記官沒有說。」

    「目前有進展嗎?」

    「還是找不到第五個老兵。如果他在河西有固定的工作,應該不會查不出來。

    我的調查工作已經進了死胡同了。「風向變了,春天也變得暖而溫和。再過不久,就要開始颳風沙了,埃及人也不得不在家裡躲個幾天。

    現在,到處洋溢著一片生氣盎然。

    「你會回來嗎?」奈菲莉問道。

    「我會盡快回來的。」

    「我覺得你有心事。」

    「有人闖進我的房間嫂東西。」

    「為了讓你打消念頭?」

    「他們以為我手中握有一份重要的文件。現在,我們都知道這份文件是假的了。」

    「你會不會太冒險了?」

    「就因為我能力不夠,才會犯下這麼多錯誤。」帕札爾顯得又苦惱又氣餒。

    「不要對自己太嚴苛,你沒有什麼好自責的。」奈菲莉安慰他說。

    「我要為你平反你所受到的冤屈。」想到奈菲莉,帕札爾又變得雄心萬丈。

    「你會忘了我的。」

    「永遠不會!」帕札爾信誓旦旦地說。

    她心下感動,笑了笑。「年輕的誓言總會隨著晚風消散的。」

    「我的不會。」

    帕札爾沒有移動身子,只是轉過身去,拉起她的手說:「我愛你,奈菲莉。

    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她的眼神蒙上了一層陰影。「我的未來在這裡,你的卻在孟斐斯。

    我們的命運已經注定了。「「我不在乎我的前途。只要你愛我,其他的都不重要。」

    「你太天真了。」

    「你才是我的幸福,奈菲莉。沒有你,我的生命根本沒有意義。」

    她輕輕地掙開他的手,說道:「我要考慮一下,帕札爾。」

    這時的他好想伸出雙臂,把她緊摟在懷裡,不讓任何人拆散他們。不過,現在絕對不能因任意妄為而粉碎掉她答覆中所透露的一點點希望。

    暗影吞噬者目睹了帕札爾離開。他就這麼離開底比斯,沒有和第五名老兵談過話,也沒有帶走會連累任何人的文件。搜索他房間的結果是一無所獲。

    至於他本身的收穫也不大,只查到第五名老兵曾經在底比斯南部的一座小鎮呆過,他本來打算在那裡定居,以修車維生。

    後來,當了麵包師傅的同僚慘死的消息傳來,驚恐之餘,他人也跟著失蹤了。

    法官和暗影吞噬者都找不到他。

    這名老兵知道自己有生命危險,因此,他一定會守口如瓶的。暗影吞噬者這麼一想,心安了些,搭上下一班船,也回孟裴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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