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這樣開始了自己的捕獵,開著車子在這個沉睡的城市中尋找我的夢境,但我並不知道自己出來找什麼。
形形色色的人在大街上遊蕩:喝了太多咖啡而睡不著的上班族;在尋找南海灘的外國遊客;還有那些食肉野獸——暴徒、搶劫犯、吸毒犯、吸血鬼、食屍鬼以及跟我一樣的妖魔鬼怪。
我開得很慢,十分鐘後我從「宴會門戶」大飯店前面經過。在在這樣的時候,行人稀少,街道顯得分外冷清。
夜的眼睛跟蹤著我,我越開越快,想要甩開它們。我朝北越過那座古老的吊橋,穿過邁阿密鬧市區。我不知道自己要找什麼,也沒有看見任何要找的東西——但是,由於某種令我很不舒服的原因,我絕對肯定可以找到那個東西,那個東西就在前頭等著我。
我開過了萬國商廈,進入了一片鬧市區。這裡的活動要多得多,人行道上有人在高聲吆喝,細聲細氣的音樂從車窗傳出來,街道的角落裡站街女郎們相互說笑著,炫耀著她們艷冶的外衣和裸露的肉體。當一輛嶄新的勞斯萊斯停了下來的時候,一群姑娘馬上湧了過去,把這輛車團團圍住。交通立刻陷入了半堵塞狀態,喇叭聲此起彼伏。大多數司機都願意坐上一分鐘,觀望著這場鬧劇,但有一輛貨車卻不耐煩地從車群中繞過去,闖到了前面的空車道上。
是一輛冷藏卡車。
我自言自語地說,這沒什麼,但是我的腳還是踩下了油門。一種奇怪的直覺驅使我這樣做。我從車群中穿過去,試圖靠近那輛冷藏貨車。這時交通已經堵塞,雖然只隔著幾個車身,我卻無法靠近它。我自能眼睜睜地望著那輛冷藏貨車穿過一連串的紅綠燈,逕直朝比斯坎大道駛去。
我得跟上它。這個念頭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
這時,車群中間出現了一個空檔。我顧不上其他車憤怒的喇叭聲,迅速鑽到前面的車道上,繞過那輛勞斯萊斯,加快了速度,追趕前面那輛冷藏卡車。我極力不把車子開得過快,以免惹人注意。我小心翼翼地慢慢縮小與那輛貨車的距離。
它就在我前面,離我有三個紅綠燈的距離;接著只有兩個紅綠燈的距離了。
這時,冷藏貨車前面的十字路口亮起了紅燈;我正準備迎頭趕上,忽然我前面也亮起了紅燈。我把車停了下來,驚訝地意識到自己在咬著嘴唇。我,德克斯特,冷靜得像小冰塊似的夥計,居然緊張起來了。我感覺到了正常人的焦慮、絕望和憂鬱。我很想追上那輛冷藏車,希望能把手放在那卡車上,打開車箱門,朝裡頭瞅一瞅,親眼瞧一瞧。
然後怎麼辦?單槍匹馬地去逮捕他?揪住他,把他交給拉戈塔探長?瞧,我逮住什麼人了?我能制服他嗎?這樣的可能性只有一半;另一半的可能性是他會制服我。他正處於興奮狀態,而我卻像一個不受歡迎的小弟弟在後面盯梢。我幹嗎要盯他的梢啊?難道我只是想向自己證明我並沒有精神失常?
冷藏車前頭已經是綠燈了,那輛車在加速,以允許的最高速度朝北行駛,它的尾燈在我眼前變得越來越小,可我這裡的綠燈還沒有亮起。
我還在等著前面的綠燈,可是綠燈遲遲不亮。
我咬牙切齒——穩住,德克斯特!——我開始闖紅燈,差一點撞到別人。比斯坎大道這一段限速五十公里。在邁阿密這就意味著如果你的車速在八十公里以下,別人就要把你攆出去。我把車速提高到一百公里,一溜煙超過稀稀拉拉的車輛,拚命縮小與前面那輛冷藏車的距離。冷藏車在繞一個彎道時尾燈閃爍幾下之後全熄了——他打算拐了彎?我把速度提到一百二十公里,呼嘯著駛過75號大街與人行道交叉的十字路口,繞過大眾市場的彎道,進入直道後我焦急地尋找那輛冷藏貨車。
看到了。在那兒——我的前頭——
冷藏車迎面朝我駛了過來。
這個王八蛋掉頭了。
難道他感覺到了我在盯梢?要不就是聞到了我的汽車尾氣?不管怎樣,反正就是他,就是那輛冷藏車。
我從他身邊駛過,而他卻把車拐進了堤道。我減慢速度,掉過頭來,然後加速行駛在比斯坎大道上,現在我是朝南開了,然後也拐進了堤道。在前面很遠的地方,差不多在第一座吊橋那兒,我看見微笑的紅燈在朝我眨著眼,似乎在嘲笑我。我猛地一踩油門,玩命朝前衝去。
他也加快了速度,以保持與我的距離。這就意味著他一定知道、一定意識到了有人在跟蹤他。我再次加速,離他越來越近。
隨後冷藏車越過橋頂上的減速路障之後從橋的那一邊下坡,飛快地鑽進了北灣村,不見了蹤影。這是一個巡警密集的區域,如果他在這裡超速行駛就會被巡警發現,巡警就會強制他把車駛到路邊去。然後——
我到了橋頂,越過那個減速路障,而我的下面——
什麼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