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變奏
半個下午,劉穎一直呆在麥濤家。她的目光,此時投向了房中的書架。那是一支老式書架,絳紫色漆過的紅木構造,共有四層:最上面擺著各種工具書,從《大不列顛字典》到《古文觀止》,正中是厚厚的《聖經》,旁邊依次整齊的碼放著大部頭著作;第二層最為引人注目,各種心理學書籍一應俱全,從人格到變態,從體育到市場,從普通到犯罪,可以說大凡中國上市的,不是胡亂編造、欺騙讀者的偽心理讀物,這裡都有;再下面一層,由左至右擱著《金田一耕助》全集、阿加莎.克裡斯蒂的作品以及國人最為熟識的《福爾摩斯》;最下一層是其他小說,西洋書所佔的比例更大一些。
「這些,」她站起來,走到書架前,「你都看過嗎?」
「是的,」麥濤回頭看看窗外陰沉的天空,也跟著站起來,「如果你喜歡,就拿去看好了。」
她從第二格隨意地抽出一本,發現書的外脊雖然很乾淨,裡側卻因為長期翻看不免有些髒髒的。她又大致翻了翻,發現很多頁都有鉛筆的標識和一些心得體會。藉著燈光,她看到他的字體:細長、清秀也多少有點兒縹緲。
「這是你的字?」她問道。
「是的,你不相信?」
「不,只是很像女孩子的字,會不會你的性格也有些像女人?」
她想說什麼?麥濤思索著,女性的溫柔、小氣或者別的什麼?可她的話沒有繼續,他也就想不清楚。
「好了,喜歡哪本就拿去吧。我送你回家,一會兒也要出去辦事。」他走到她身後。
「這樣的天氣?」她眉頭輕蹙。
這樣的天氣,陰沉得厲害……問題是,她是說她不該這會兒離開,還是我不能去辦事?
「是的,這樣的天氣!」麥濤的口氣不容質疑。
「那好吧……」她把夏目漱石的《我是貓》夾在腋下;他關好燈,帶她走了出去……
一場如期而至的大雨,把艾蓮渾身上下澆了個透。不一會兒,行李也滴滴答答地淌下水來。可他似乎毫不在意,繼續在街頭漫步。
人們都加緊了步伐,到處都有人頂著自己的皮包跑來跑去,汽車的喇叭聲也比平日更加頻繁地響了起來;只有艾蓮,一個人慢騰騰,左顧右盼地向前走;好像電影裡被特意慢放處理過的鏡頭。
艾蓮說了謊,眼下他並沒有去處。那棟房子,原本是打算留給麥濤的,可當他得知另一個好友上班的地點距離郊區的家路途太遠之後就改變了主意。當然,作為朋友,麥濤對這決定也沒有疑義。兩周前,就在艾蓮準備回國的那時候,才得知那個朋友結了婚。他不能跑到人間新婚洞房裡去搗亂,因此這次回國還有一個目的,辦個贈與手續,直接把那房子送給朋友作為新婚禮物。
眼下,他得找個賓館住下來,可並不著急。他回想起父母失蹤的那段日子,也是常常在街上晃晃悠悠的,熟悉的感覺從胃部湧出。他無法用言語來形容這感覺,只是覺得很舒服。記憶,在夢裡毫無變化的重複,一旦有了機會,他就願意再次營造出當時的環境和氛圍,下不下雨,倒也無所謂。
說到下雨,他似乎又想起更多的事:他曾在雨夜經歷過駭人聽聞的案子;也曾在雨夜埋葬了當初深愛著自己的那個女孩兒;噢,對了,他和麥濤考上同一所大學,錄取通知書下來的那天也在下雨;更不用說,父母失蹤後那一段常常的陰雨季節。
北京的氣候,乃至中國的氣候,在他的眼裡,雖然只是隔幾年才能出現一次的觀察,卻在悄聲無息地變化著:他在國外時,也會查找中國的氣候資料,驚訝地發現梅雨開始在北方出現,而到了冬天,兩廣地區竟然飄起了雪花。時值1999年,世紀末的大預言又在人群中傳起,他覺得挺可笑。
北京氣候的變化,他多少有些瞭解,可城市街道的飛速建設,卻出乎他的意料。在原本熟悉的街道上轉來轉去,不一會兒,他竟迷了路。雨越下越大,用一條條接連不斷的水線,煙霧般的籠罩了城市的景象,艾蓮知道,該找個賓館住下了。可他又不願意用濕漉漉的皮鞋在人家乾淨的地面上留下髒兮兮的印記,便在一家賓館附近的寬敞屋簷下避雨,想控干身上的雨水。
大概快八點半了吧,他輕聲念叨著。艾蓮從來不戴手錶,一方面不能把手錶套在左腕的手套上,另一方面又不習慣帶在右側。慢慢地,他倒是養成了注意時間的特性——這讓他覺得因禍得福——對時間的估計,前後總是不會差出十分鐘。他不必依靠太陽的影子,也從沒掌握任何測量時間的方法,只是習慣了用自身去體會時間的流逝。
又過了十幾分鐘,他看到有人走了過來。那人穿著短款雨衣,一路慢慢地走來,也站在這個屋簷下避雨。賽斯雖略感好奇,可為了不造成別人的困擾,並不去盯著那人看。
「幾點了?」那人忽然開口問,嗓音含混不清。
「哦,我沒有表。不過我估計,差不多八點四十吧。」。
「是麼?謝謝。」那人的聲音冷冰冰的,也使這感謝聽上去言不由衷。
艾蓮也不介意,兩人都不再開口,靜靜的站了幾分鐘。並不見雨小,那人卻忽地從屋簷下走出去,邁了幾步,卻又停下來,猛然轉過身。艾蓮也就因此看見了那人的面孔,不由吃了一驚——原來那人雨衣帽沿下,一張臉深黑色的,上面似乎還有些液體,透過微弱的光線,好像正在流動。而最令艾蓮驚訝的,莫過於那人的眼睛,白眼珠裡浸透著血絲,毫無生氣,宛如動物。那人對著艾蓮咧嘴笑了,這一笑,黑色的嘴唇中露出慘白的牙齒,泛出幽幽的光芒。一轉眼的工夫,等到艾蓮回過神來,那人已經跑開了。
他臉上塗的,是迷彩油嗎?艾蓮突感一陣涼意,渾身一顫。繩索……迷彩油……難道,這是我回到中國遇上了自己嗎?
他為什麼要在我面前回頭,炫耀自己也是個殺手嗎?這怎麼可能,哪有職業殺手這麼亮相的。艾蓮記得自己見過的各種殺手,有的沉默寡言,有的滿口粗話,有的脖子上套個惡俗的金項鏈,有的……可是,那些隨意的態度也只能是在日常生活中,沒有哪個殺手,會在別人的眼前露出殺人的裝扮。會不會這傢伙心理有問題,跑出來在這雨夜裡嚇唬人,看來這倒是最合適的解釋了。或者,是惡作劇麼?艾蓮對自己這麼說道,反正對方已走遠,他也懶得理會。
驀地,又一個念頭叫他有些納悶,這人若是想要嚇唬人,幹什麼還要在這兒避雨,直接跳過來不是更好?艾蓮轉向身旁那人避雨的地方,赫然看到地面上有些液體也是深色的。他蹲下來,伸手在那液體上蘸了蘸,端在眼前細細觀察,隨後放到嘴裡嘗了嘗。這是……血?他啐出沙粒,對著那人遠去的方向呆住了……
打碎的玻璃杯,滿是紅色的污漬……
還是那個狹小的房間內,牆壁四周掛滿了照片。上面面是一個個女人的生活寫照,有些在頭部用紅筆勾勒出小小的圓圈。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有個人走進來,脫下雨衣,掛在衣架上。牆上的一張照片被摘了下來,黑暗中傳來陰冷的笑聲,他又走向另一張照片,親吻了一下那上面的女人,「永遠不要忘記你們以前做過的事情……」
雨衣上的水滴下來,砸著地面,發出「通通」的空洞響聲……
艾蓮呆在賓館房間裡,坐立不安。他先是拿起電話,琢磨了一陣又掛上了。他抽著煙,在房間裡來回走動,又突然坐回到沙發裡,上下刮著自己的鼻樑。
沒有任何跡象表明,真的發生了兇殺案,甚至尚無法證明這就是人類的血液。他從桌上拿過那條蘸了血跡濕乎乎的手帕,端詳一陣,又把它隨手扔在一邊。的確,一切都還沒有結論,可是,正是這場意料之外的大雨,水花濺起的泥土氣息,對自己的嗅覺產生了致命的影響,才使得那人在面前大搖大擺地炫耀一番。這是不成熟的表現,是愚蠢至極的疏忽。
艾蓮感到煩躁,起身來到浴室。他拉開簾子,擰動水龍頭。「嘎吱嘎吱」的響聲過後,有幾滴水十分吝嗇的滴答下來。他無奈地撇撇嘴,出門招呼走廊的服務小姐。
「這水管子怎麼回事?擰了半天也不見出水!」
「對不起,先生,」小姐畢恭畢敬地深鞠一躬,「水管臨時檢修,現在停水了。」
「那……我住進來的時候,為什麼不告訴我?」
「這個,先生,那是大堂服務台的責任。水管也是臨時發現有問題的,是必要的檢修,先生,這您可以詢問大廳服務台。」
「好吧,沒事兒了,你走吧。」艾蓮回到屋裡,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親愛的,」一陣嬌滴滴泛著嗲的女人聲音傳了過來,「你是否感到寂寞難耐?如果有需要……」
「謝謝,」他硬生生地打斷了,「不必了,房間沒水。」而後,顧不得對方的詫異,掛上了電話。
什麼玩意兒?他低頭看著自己半已經干了的衣服,又眺望窗外,把嘴角擰成了倒著的「V」字型。雨停了,看樣子他的安排也被打亂了。
……
十點過後,麥濤踏上樓梯,在二樓的掛角停了下來。樓道裡的燈壞了,可他還是一眼瞥見,自己的家門邊有一個奇怪的東西。瞬間,瞳孔放大了,他摸出口袋裡防身用的小刀,另一隻手點亮了打火機。
一股小火苗騰起之後,他恍惚看見一個人蹲坐在那裡。
麥濤小心翼翼地沿著台階繼續往上走,腳步輕微,緩緩走上來。快到門口時,火光忽然把那人弄醒了,他抬起頭,揉揉惺忪的睡眼,「怎麼,你還回來呀?」
「啊?艾,艾蓮……」麥濤驚得合不攏嘴,「你,你怎麼……」
「我回國看看還不行啊?」艾蓮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不好意思,睡著了。嗯,給你個驚喜不好麼?」
「好,好,但這也太驚人了,」麥濤恢復了平日裡嬉皮笑臉的神態,衝上來給了艾蓮一拳,「瞧你這德性,像個『海龜派』嗎?快,我們先進屋再說!」
……
黑暗中,那人早就洗淨了臉,掏出背後的尖刀,在一條皮帶上來回磨蹭。沒有開燈,只是刀鋒的光芒映射出他模模糊糊的臉孔:依然是那雙動物似的眼睛,佔據了最主要的位置。
那人磨刀之後,從口袋中掏出一枚戒指,套在中指上。
空虛……寂寞……淨化完成後無法逃避的感受……不過這也沒什麼的……上次不也是這樣嗎……呵呵,我就是喜歡這樣,那些與眾不同的女人,你們的存在等於罪孽,但也是我報復的源泉……
遺憾的是……滿足感轉瞬即逝……過不了幾天還要……
兩個久未謀面的朋友,按照常理應該彼此打聽對方現在的生活。可艾蓮不願意過深地涉及自身,只是大概聽聽對方的敘述。話題,由於麥濤的職業特性,又因為他頭上還沒有拆除的繃帶,便很快被引向最近的這宗案子。他的陳述,出於自身經歷,說起來自然比劉隊的簡單介紹生動了許多——從自己如何要去五樓,到房間裡不尋常的響動,再到如何被襲,安先生又是怎麼目擊了兇手從而救了自己一命,而後兩人又是怎麼進入查看的,直到最後發現了那具駭人的屍體。長達半個小時的講解繪聲繪色,令人身臨其境,其間艾蓮幽默地打了個岔,叫他喝上口水,潤潤嗓子。
艾蓮躺在床上,饒有興趣地聽著,一直沒有提出問題。
「對了,還有,」麥濤補充道,「安先生說,那傢伙臉上塗抹了某種東西,嚇了他一跳,而對方又馬上逃走,所以,一下子不好確認性別。不過,從身形來看,應該是個男人。」
艾蓮嘴裡叼著的香煙掉到了地上,不,不會吧?難道今天避雨的那傢伙,就是殺手本人嗎?沒有這種巧合吧?用繩索絞殺……塗抹迷彩油……
陰暗的樓道中,他小心地扒開通風口的扇葉,向下觀察,沒有動靜。很好,他將一個小東西順了下來,一隻機械的小老鼠,不停地磕著硬物,「卡卡」作響。樓道的側面,傳來了腳步聲,空洞有力。手持來復槍的男人謹慎地向排風扇下面靠過來,發現了那隻老鼠。就是這個機會,「凱斯拉」甩了下去,圍繞男人的脖子兜了一個圈。他雙臂猛地向上抬起,男人的兩腿離開地面。生命最後的掙扎,透過微微顫動的繩索傳了上來,男人兩條腿抖個不停。他得做得小心點兒,以免過早地引來同夥,繩索不再顫動了,來福槍掉在地面上,砰然一聲巨響……
繩索形成了套子,掛在女人的脖子上,越收越緊,女人的舌頭伸了出來,眼白向上翻起。她費力地雙手扒住繩子,然而這只不過困獸猶鬥,甚至連那番壯烈都沒有。身體的扭動越來越無力,一把小刀從背後伸了過來,對著她的舌頭切下去。頃刻間,血流如注,湧回喉嚨。窒息的干喘,絕望的呻吟……
來福槍掉在地上,砰然一聲巨響。「凱斯拉」的末端,被固定在突起物上。他迅速地從另一側的通風口,借助繩索和牆壁反彈,貓一樣悄然落地。伸手在褲兜裡抓摸一把,中指和食指在臉上斜著塗抹起來。四條深色的迷彩油,從額頭直到脖頸。他向後靠,緊緊貼在牆壁上,和百葉窗的陰影渾然一體,冷酷的雙眼合上了。腳步聲進入這條樓道,他用耳朵細細辨別,是的,另一個傢伙來了。一步,兩步,距離自己越來越近,很好,那人走過去了,沒有發現自己,他又停下來,看到了什麼,是的,兩條垂掛著的腿。迷彩油後的一雙眼睛倏地睜開,散出凶狠的光芒。一個疾進步,欺近那人身後,左臂有力地摀住光頭男人的嘴,拔出軍用刺刀。腰側是致命位置,不過會耽擱太多時間,那麼,就刺入鎖骨吧。冰錐一樣的刀鋒扎進鎖骨與肩胛骨之間皮下大約6.5厘米處的鎖骨下動脈。他拔刀的時候,不停搖晃刀身,開口越來越大,鮮血噴薄而出。兩秒鐘之後,光頭男人軟綿棉地倒下了……
他臉上塗滿了迷彩油,對著女人的屍體一陣狂笑。隨後抄起盛著血液的杯子,端到嘴邊……滿足地擦擦嘴,又掏出小刀,對那女人的中指剁了下去,一刀、兩刀……殘缺的斷裂面,尖刺狀的指骨……他得意地笑了,露出慘白的牙齒……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在中國會出現類似的場面……艾蓮劇烈地咳嗽著,手撐著牆坐直身子,咳過之後是一陣粗重的喘息。
「你怎麼了?會不會是淋雨後熱傷風了,」麥濤關切地拍拍艾蓮後背,「我這還有藿香正氣水,你等著,我給你拿去!」
突然有人急促地敲門,兩人都是一愣。對視了一眼,麥濤說:「我去開門,看看是誰?」
艾蓮繼續坐在床上,一語不發,心事重重。
幾個人隨著麥濤走了進來,其中一人,看到床上的艾蓮,驚異地叫了一聲:「你怎麼在這兒?」
艾蓮抬起頭,對了,那個女人,他今天見過,叫陳芳……
「將軍,」麥濤居住小區附近的公用電話邊,有個人用英文說道,「情況有些變化,賽斯.沃勒在這裡好像碰見了一宗殺人案。」
「沒什麼的,那是他的老本行了。你不必插手,叫他放手去做好了。」
「是的,不過,將軍,如果情人不打算返回美國,該怎麼辦,需要幹掉他嗎?」
「不……我是說,就我所知,他會回來的。像他那樣的人,在中國,已經無法生存下去了。」
「您的意思是……」
「他的出現,只會給故鄉的親人朋友帶來麻煩而已。賽斯是個聰明人,我相信他能判斷出來的。」
「好的,將軍,我明白了。」
「Evenabirdonhighdiesaglutton』sdeath,asdothefishofTheDeeps!」
「對不起,您剛才說什麼?」
「你在中國呆了幾年?」
「三年,將軍。」
「是嗎?難道你沒有聽過這樣一句中國諺語,『高飛之鳥,死於美食;深泉之魚,死於芳餌』?」
「沒有,將軍,為什麼你要說這個?」
「很簡單的問題。不過你要先回答我,你認為,為什麼我會派你去跟蹤他?」
「因為我和他的本事差不多,甚至更勝一籌。」
「那只是一個方面,最關鍵的是,你是歐亞混血,在外表上不會太引人注意。」
「將軍,您擔心我會被人……」
「是的。輕視對手的下場是非常可悲的,他不是你的獵物,而且有一種可能,他會翻身變成獵手。」
「對不起,老闆,我要打個電話。」將軍的話剛一說完,有個聲音就在監視者的耳畔響起。他急忙側目觀瞧,身旁站著個人,正是他跟蹤的賽斯.沃勒。
艾蓮對身邊的監視者笑笑,然後拿起另一部電話的聽筒,撥著號碼。
「這就是賽斯!」將軍的話語又繼續說道,「他會出現在任何你想像不到的地方,做出一切你無法預料的事情。現在,可以繼續你的工作了。」
電話掛斷,監視者面對小店老闆,用中文字正腔圓地問道:「十二分鐘,多少錢?」
與此同時,警局重案組會議室。
劉隊懊惱地窩在座椅上,一語不發,手指在頭皮上飛速抓撓起來。
頭一天,他兵分四路,滿懷信心;今天,各路受阻,一籌莫展。除去聯繫報社刊登照片的那一路沒有費多少口舌就完成了任務之外,其他的線路均無疾而終:負責核實居民口供的刑警下午報告說,沒有人記得被害人王小姐曾經帶男朋友回到自己的住所,只是偶爾會有要好的女性朋友會小住幾天;被害人與朋友合影的照片背景,因為在現實環境中存在太多相似環境,一下子也尋找不到;關於照片使用相紙的調查——雖然那個牌子並不常見,警官也聯繫到北京市全部沖洗這種相紙的照像館,卻沒有得到底片存檔記錄;就連惟一成功的那一路,儘管報紙在當天就刊登了被害人朋友的照片,即使警局專門留人接聽有關線索的電話,那個關鍵人還是沒有露面。
前所未有的打擊,是該稱讚兇手的手段之高明,還是責罵警方辦案的無能?看起來都沒有意義,會議持續了兩個小時其實只是在拖延時間,可劉隊也沒有宣佈散會,他期待著,在爭論聲中,能出現一個有價值的建議。
劉隊的手機忽然響起來,他本以為這是陳芳打來匯報麥濤狀況的,可上面顯示的卻是陌生的號碼。
「是的,我是……」他猶豫一下,還是接聽了,「艾蓮?……是,我是叫陳芳過去看看麥濤的狀況,順便做下筆錄,看看有沒有什麼我們疏忽的線索……不過,你是怎麼知道的……哦,去了麥濤家嗎……怎麼,一會兒你會過來?和麥濤一起,好的,叫陳芳開車帶你們過來吧……」
劉隊長合上手機,雙眼又陣陣回復了光彩。而每個與會者,從隊長提高八度的聲音中,也聽出了希望。
然而事實真的會是這樣嗎?艾蓮頹然地掛好電話,付了錢,有氣無力地走進樓群。那個與他殺人手法十分相近的兇手,真實身份究竟會是怎樣的?他和麥濤能否順利找出兇手?艾蓮心裡並沒有底。甚至由於對自己無奈殺手生活的迷茫,他的心思根本不能很好的集中於對案件的思索上。他仰望雨後晴朗的夜空,竟不能從中看出一顆閃耀的星星來。
惟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正如喬納森將軍預言的:他不該回到中國,因為故鄉已經不是他的舞台;無論如何努力,他都無法得到一個完美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