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毒死倉持修,必須先完成下列條件。
首先,必須兩人獨處。不但不能讓第三者看見我和他在一起,也不讓任何人知道我和他見過面。
其次,不能讓倉持起疑心。這個計劃要讓他毫不猜疑地吃下我送的鯛魚燒才能成功。
問題是他吃下去之後該怎麼辦呢?假設我成功地毒死倉持,可以放任他的屍體不管嗎?但話說回來,要搬運他的屍體是不可能的。如此一來,犯罪之後就必須迅速逃離現場,不被任何人發現。當然,也不能留下任何可能成為警方偵查線索的物證。至於鯛魚燒要在哪兒買,也必須經過審慎的考慮。萬一店員記得我的長相的話,一切的計劃可就泡湯了。
衡量以上的情況,我不由得歎了一口氣。不管怎麼想,我都不認為事情順利地進行。不過即便如此,我還是不打算放棄。實行下毒殺人計劃的決心,可說是我當時唯一的精神支柱。
考慮到最後,我想先調查倉持的日常生活作息。如果知道他每天的作息,說不定就能找到下手的機會。
隔天放學後,我急忙趕到車站搭電車。不用說,目的地當然是從前住的城鎮。
倉持家在商店街上經營豆腐店,對面有一家書店,距離豆腐店約二十公尺。我決定在那家書店一面站著看書,一面觀察倉持家的情形。快到吃晚飯的時間,商店街上人來人往,我一直在書店門口看書(*日本書店門口常會擺陳列書籍的推車。)也不會顯得形跡可疑。除了我之外,還有許多國中、小學生站著看漫畫雜誌。
倉持的父母在家裡應付客人。五點過後,店裡排著許多提著菜籃的家庭主婦。我想起了倉持從前曾說:「一塊豆腐才幾十元,這種買賣要做到哪一年啊。」
六點過後,倉持從店裡出來。他跨上放在店門口的舊腳踏車,不知道要去哪。他騎車經過我所在的書店前面,好像並沒有發現我。我很想知道他要去哪呢?我想跟蹤他,但對方騎腳踏車,要追上他是不可能的。
隔天我照樣去監視他。那天下著雨,當我撐傘到那家書店前世,只見老闆為了避免書淋濕,將店門口的書全收進了店裡。要是進了店裡,就不能監視倉持家了。不得已的情況下,我只好轉移陣地至稍遠的一家舊模型店。小學時,我曾在那家模型店買過雷鳥神機隊的模型。
那天大概是因為下雨的關係,路上行人小貓兩三隻,豆腐似乎也賣得不好。等著等著,倉持又出來了。他比昨天還早出門,不過畢竟沒有騎車,撐著雨傘走起路來。我眼看機不可失,隨即離開模型店展開跟蹤,有種在當刑警或偵探的感覺。倉持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獨自走在雨中。他可能在趕時間,感覺腳步稍快。
過不久,我們來到了河畔的住宅區。這個地方我有印象。從前倉持曾帶我到這裡賭五子棋。他在那間只能稱之為木板房的屋子前停下腳步,撐著傘左右張望四周的情況。我馬上用傘遮住臉,躲在一旁的角落。
我收起雨傘,從建築物的內側探出頭來,看到倉持蹲在那間屋子前面。那裡擺了好幾個盆栽,他好像在搬動其中一個。他站起身來,摸了摸破舊大門的把手一帶。我知道他在開鎖。門一打開,他便迅速進屋。
我在那裡待了十分鐘以上,但倉持卻沒有出來的跡象。我不清楚他在裡面做什麼。
這是一個大收穫。我確信,他昨天一定也是來這裡。而且他自己開鎖即意味著屋裡沒有其他人在。
隔天是晴天。我放學後先回家裡一趟,換過衣服再出門。我搭上電車,在同一個車站下車,不過我沒有前往商店街,而是直接往那間在河旁邊的屋子走去。抵達的時間剛好是六點左右。
我躲在停在路邊的麵包車後面,不久倉持便騎著腳踏車出現了。他和前一天一樣,先察看四周,從盆栽下面取出鑰匙,然後開門進入屋子。我確定他進屋之後,就離開了那裡。當時,我已在腦中慢慢勾勒殺人計劃了。
要在哪裡買鯛魚燒是一個大問題。我四處觀察了好幾家店,選擇了客人最多的一家。我在那裡買了兩個鯛魚燒,走進附近的公園,坐在板凳上,確定沒人之後拿出一個鯛魚燒。
首先,我小心不留下指印地將魚頭部分的皮稍微弄破,露出裡頭的餡來。接著,我伸手進口袋裡,拿出一包有昇貢的小紙包。我攤開紙包,謹慎地將它灑在餡上。就我所知,倉持在吃鯛魚燒的時候,會從魚頭吃起。如果他的習慣沒變的話,第一口應該就會把我摻進去的昇貢全吃下肚。然後,我從口袋裡取出另一樣秘密武器——前一天晚上我用太白粉做成的澱粉糊。我先前在想,該如何將鯛魚燒一度弄破的皮修復原狀呢?結果想到了這個好方法。沒想到小學上的實驗課會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派上用場。
為了避免和空氣接觸,我將澱粉糊裝在塑膠袋裡。我用手指沾起澱粉糊,再將鯛魚燒的皮粘起來。成果比想像中的還要完美。如果不仔細看的話,應該不會發現這個鯛魚燒曾經有人動過什麼手腳。
最後,我用指尖捏掉另一個鯛魚燒的尾巴,然後將兩個鯛魚燒一同放回袋子裡。不用說,捏掉尾巴自然是為了做記號。一切大功告成之後,我從椅子上站起來,前往車站。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我並不想殺倉持,而是沉醉在想要下毒殺人的計劃之中。正因為自己樂在其中,所以才能準備周全,一直不死心地監視倉持。
我在六點前抵達那間屋子。我知道倉持會從哪個方向來,所以決定埋伏在稍遠的地方。
約莫過了十分鐘,倉持來了。他將腳踏車放在屋子前面,從盆栽底下拿出鑰匙。一如往常的動作程序。等他進到屋子之後,我便展開行動。
四周無人,這很重要。要是被人瞧見我進入屋子,計劃就必須終止。
我站在門前,做了兩次深呼吸之後敲門。那間屋子沒有對講機或門鈴這種方便的東西,為了控制敲門的聲音大小花了我不少精神。要是太小聲,怕屋子裡的倉持會聽不到;要是太大聲,又怕被附近的人聽見。在倉持應門之前,我整顆心都懸在半空中。
過了一會兒,屋裡好像有反應了。倉持應道:「來了。」大門緩緩開啟。
他見到來的人是我,一時反應不過來,眼睛眨了好幾下後才開口說:「咦?怎麼會是你?」
「嗨,」我試著發出開朗的聲音。「好久不見。」
「你為什麼會來這裡?」他還一臉搞不清楚狀況的表情。
「我來到這附近的時候,看到了你。本來想叫你的,結果你就進了這間屋子。」
「是哦。」他似乎接受了我的說辭,一副「天底下居然有那麼巧的事啊」的表情。「你怎麼會來這裡呢?」
「我去朋友家,回家的路上到處閒晃。」
「這樣啊。」
「倒是你,你在這種地方做什麼?」
「我啊?我在打工。」他賊賊一笑,總算露出他應有的表情。
「打工?」
「進來再說。」
屋子裡和以前來的時候沒有什麼改變。不同的是,之前用來下五子棋的桌椅不見了。至於貼在牆上的那張寫著遊戲規則的紙仍舊在那兒。
屋子裡只有一間狹窄的和室和廚房。榻榻米變成了焦褐色,到處都起了毛絮,而廚房則是漆黑髒污。和室裡放了一張矮餐桌,上面放著許多由瓦楞紙裁成的細長紙條。矮餐桌旁有一個瓦楞紙箱,裡面裝著用瓦楞紙做成的套子,約指尖大小。
「你在做什麼?」
「就說了我在打工嘛。」他在矮餐桌前盤腿坐下。
「給你看樣好東西吧。」
「嗯。」
倉持從口袋拿出一塊紫色的薄布。他用雙手拿著那塊布,像個魔術師似地,讓我看看布的兩面。
「好,我沒動手腳,這塊布也沒有機關。」說完後,他左手握拳,將布一點一點地塞進左手中。完全塞進手裡之後,他在我面前攤開左後,那塊布竟然不見了。
「咦?」
我覺得不可思議,但我馬上發現了倉持左手的大拇指上,戴著一個皮膚色的套子。
「什麼嘛,那是騙三歲小孩的把戲。」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你剛才還不是被我騙了。」
倉持拿下大拇指上的套子,放在矮餐桌上。套子裡裝著剛才的那塊布。
我將它拿在手上,很沒質感。
「你在做這種東西啊?」
「將瓦楞紙裁成這般大小,以漿糊黏合,等干了之後再放入箱子。這樣一個賺五元,真不是人幹的。」他雖然聳肩表示無奈,但手還是拿起了剪刀,剪起了瓦楞紙,彷彿分秒必爭。
「你每天都做嗎?」
「是啊。我今天打算做一百個。但也不過五百元。」
「為什麼你要做這種事呢?而且還是在這種地方。」
「住在隔壁的婆婆死了。這份工作本來是那位婆婆在做的家庭代工。岸伯伯接下這份工作之後,卻都沒有在做,只好由我接手。」
「岸伯伯?」
「你知道吧?你不是跟他下過五子棋嗎?」
「噢,就是那個人啊……」
我的眼底浮現骯髒的日式短外套和工作褲。那個人好像是這間屋子的主人。
「賣藝的要是沒了道具就嚷個不停,岸伯伯是因為鄰居的交情才幫忙做的,但他原本就不喜歡干細活兒,所以我就把它當做打工在做了。你如果有時間的話,要不要做?你做多少我會把錢分你唷。」
「不,你做就好。」
「這樣啊。」
倉持在說話的同時,手也沒閒下來。眼看著瓦楞紙做的套子一個個增加,他的動作非常熟練,大概之前已經做了不少吧。
「你跟岸伯伯挺熟的哦?」我試探性地問。
「嗯,算是吧。他教了我很多有趣的事。從他身上可以學到比學校老師教的還要受用的東西。」他抬起頭來,又一個奸笑。
「那個人的五子棋很強哦?」
「是啊。不過他已經不行了。他的本領已經被人看盡了。有一次來了一個像是學生的客人,連贏了他三局。那個客人好像之前從沒見過。事隔一天,又來了別的客人,也是連贏他三局,然後走人。這下岸伯伯才知道大事不妙,他被其他玩賭博遊戲的人盯上了。對方徹底分析過岸伯伯的棋路,岸伯伯不管下幾局都不會有勝算。他擔心日後對方會上門要求賭大的,所以就收手不幹了。」
「有那樣的人啊?」
「好像有。賭象棋、賭撞球、賭麻將,聽說賭什麼的人都有。」
我從來不知道這些事情,因而只能點頭。
「當初,」我說,「你就是認為我贏不了,才帶我來的對嗎?」
我原以為倉持會有些動搖,豈止他那裁瓦楞紙的手連晃都沒晃一下。他靈巧地上完漿糊後,泰然地應了句:「對啊。」
「那個時候都沒客人,岸伯伯很頭疼,所以我就帶了幾個人過來。」
「也就是說,你跟岸伯伯是一夥的囉?故意一會兒贏、一會兒輸,讓客人抱持希望。」
「你對這件事情懷恨在心嗎?」倉持停下手邊的工作,抬頭看我。
「老實說,我有一點生氣。」
「不過,比賽是真的唷。你要是真有實力的話,就能像那些玩賭博遊戲的人一樣,連贏三局帶著獎金回家了。」
被他這麼一搶白,我無話可說。話雖如此,我還是不能接受。
「我在五子棋上可是花了不少錢唷。」
「好像吧。老實說,我沒想到你會那麼著迷,所以那時候有點擔心。這句話可不是說來騙你的唷。」
「好,又做好一個了。」他說。他又做完了一個套子。
「岸伯伯去哪了?」
「大概在哪個道路施工的路段幫忙吧。工作完之後,他會去路邊攤喝酒,晚上大部分都不在家。」
「你有跟父母說你來這裡嗎?」
「沒說啊。我跟他們說我在朋友家玩。反正我家的小孩都是放牛吃草。」
也就是說,就算他死在這裡,在岸伯伯回來之前,也不會被任何人發現。我小心翼翼地不讓自己粗心到處亂摸,以免留下指紋。
我將紙袋放在矮餐桌上,說道:「你要不要吃這個?」
「那是什麼?」
「鯛魚燒。」
倉持停下了手邊的工作。他的眼神像小學的時候一樣,熠熠生輝。
「這樣好嗎?」
「我買了兩個,我們一人吃一個吧。」
「謝啦。我剛好肚子餓。」倉持露出笑容。
我從袋子裡拿出有尾巴的鯛魚燒遞給他。我的心跳加速,感覺自己的手指在顫抖。
「那放那邊吧。我做完這個再吃。」倉持說。
我將紙袋的一邊稍微撕開,放在矮餐桌上,然後再將鯛魚燒放在上面。用澱粉糊修補過的痕跡已經完全看不出來了。
「我不是因為你買鯛魚燒來才這麼說的,但我或許該為另一件事向你道歉。」
「另一件事?」
「就詛咒信那件事啊。你記得吧?」
我發出「啊」地一聲。
倉持一臉尷尬,用手帕擦手。「你收到過寫有『殺』字的明信片吧?」
我點頭。我的心臟開始怦怦亂跳,不過和剛才心跳加快的理由不同。
「我把你的名字寫在詛咒信上頭了。」
我一聽瞪大了眼睛。他慌張地說:「我不是因為恨你才那麼做的。我當時想,那不過是小孩子的遊戲,所以才會半開玩笑地把你的名字寫了上去。」
「就算是半開玩笑也不能那麼做吧?」我嚥下一口口水,然後繼續說:「被寫名字的人可不願意呀。」
「大概吧。所以我才要向你道歉。」
「你知道你那麼做,讓我的心情有多不痛快嗎?」我的聲音裡透著怒火。
「哎喲,別那麼生氣嘛。我之所以那麼做,一半是開玩笑,一半則是為了實驗。」
「實驗?」
「我想確定一下,收到那種信之後,大約有多少人會摻一腳。結果是二十三人,對吧?如果所有人都參加的話,就是兩百四十三人,所以有回應的大約是十分之一的比例。」
我很驚訝他竟然知道二十三這個數字。不過,我馬上就明白了他的詭計。
「你想要知道結果,所以才會告訴我把數字刻在鳥居上就能得救嗎……?」
「是啊。鳥居上漂亮地刻著二十三。」我對他那副爽朗的表情感到憎惡。
我當時是用多麼悲慘的心情刻下那個數字的,而且手指還被雕刻刀割傷。
「你為什麼想知道那個數字?」
「嗯,重點就在這兒了。我說,你收到了二十三張明信片,所以才會變得那麼不吉利。假設是更好康的事,像是請對方寄一千元紙鈔給寫在名單上的最後一個人。」
「胡說八道。怎麼可能會有人把錢寄給陌生人。」
「那很難說唷。因為我會把信的內容寫成這樣——錢寄出去之後,請將你的地址姓名寫在名單的最後面。如此一來,過幾天就會有兩百四十三個人寄千元紙鈔給你。」
「耶……?」我看著倉持的臉。他奸詐地笑。
「如何?有趣吧?」
我不發一語地縮起下顎。這件事的確有意思。我看到詛咒信的時候,完全沒有想到那種事。
「不過,會不會有人不寄錢,只把自己的名字寫在名單上呢?」
「問題就在這裡。我現在還在想方法,如何防止這種侵佔他人錢財的行為。」
「你說你在想……難道你真的打算要做嗎?」
「總有一天,」倉持歪著嘴角笑了。「你看看我做得這麼努力,一個也不過五元。接下來的時代要賺錢靠得可不是手腳了,而是這裡。」倉持指著自己的腦袋。
「所以呢……」他繼續說道。「我才會做那種實驗,利用你真的很對不起。不過,請你諒解。我還是有替你著想的,雖然不知道你有沒有察覺。你的名字寫錯了,對吧?田島和幸的『幸』字應該被寫成了『辛』字。要是寫正確的名字,我也會過意不去。」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
「所以我要向你道歉。對不起。」他低下頭。
「事情過去就算了。」我說。
「是嘛。那麼,這個我可以吃嗎?」倉持伸手要拿鯛魚燒。
「啊,等一下。」我比他搶先一步拿起鯛魚燒。「這個沾到頭髮了。我這個給你。」說完,我將袋子裡那個沒有尾巴的鯛魚燒遞給他。
「我無所謂呀。」
「不行,這一個我吃。」我將下毒的鯛魚燒放進袋子。
「你不吃嗎?」
「嗯。我現在不太想吃。」
「是哦。那麼,我就不客氣了。」倉持和以前一樣,一口咬下鯛魚燒的魚頭,吞嚥下肚後臉上露出笑容。「冷了,不過很好吃。」
「是嗎。」我點頭。
「我說田島,新學校怎麼樣?好玩嗎?」
「該怎麼說呢。」我知道自己的表情很僵。
聽到我這麼說,倉持彷彿看穿了我的心思似地說:「不管到哪裡去,都會有討厭的人。重要的是要讓對方怕你。無論使用什麼手段都行,只要讓對方怕你就好了。岸伯伯說過,人類終歸會採取行動,逃離他所害怕的事物。」
「嗯。」我模稜兩可地應了一句。倉持吃鯛魚燒吃得津津有味。
我之所以我讓倉持吃有毒的鯛魚燒,倒不是因為他為詛咒信的事向我道歉,正確說來應該是他獨特的說話方式讓我感到困惑,進而失去了殺害他的念頭。我後來再仔細地思考一番,發現他的道歉中有可疑之處。他說,他是故意將田島和幸錯寫成田島和辛,那麼我很想問他,我轉學前他在紀念冊上寫錯的名字又是怎麼一回事?他兩邊都寫錯了。
他說不定早已下意識地察覺到,我發現了是誰將我的名字寫在詛咒信上。大概是我提到五子棋詐術時,讓他察覺到了這一點。他知道我已經看穿了他和那個叫岸伯伯的男人是同夥,因而認為趁這個機會跟我攤出另一件事情才是上策也說不定。
我和倉持告別之後不久就想到了這些,但我已無意再次嘗試殺害他了。說穿了,我覺得很掃興。
出了車站,在回家的途中,反方向走來幾個年輕人。一開始因為天黑,看不清楚他們的長相,走近一看,才發現是我現在最不想看到的人。
「哦,黑鳥鳥在散步耶。」加籐臉上浮現一個不懷好意的笑。
我無視他的存在,想要就此擦身而過。但他們閒得很,並不打算默不作聲地放我一馬。「喂,等等。」有人抓住我的手臂。
「我們經過的時候,你要在一旁等候!」加籐說。
「跪下道歉!」另一個人說。
我瞪著加籐的臉。這個舉止好像傷了他的自尊心,他的臉色又變了,雙手抓住我的領口說:「你那是什麼表情!」然後把我舉了起來。即使如此,我仍舊瞪著他。
「你手上拿著什麼東西?」有人從我手中搶走紙袋,瞧瞧袋裡,笑著說:「什麼嘛,原來是鯛魚燒啊。」
「拿來!」加籐將那個鯛魚燒拿在手上,臉上擠出一抹輕蔑的笑。「吃這麼寒酸的東西。」說完,他打算一口咬下去。
「裡面下了毒哦。」我說。
加籐張大嘴巴,停止動作。接著又伸手來抓我的衣領。
「別撒那種無聊的慌了。」
「如果你覺得我在撒謊的話,儘管吃好了。你會死哦。」
加籐用憎惡的眼神看著我。其他人呲牙咧嘴地笑。
「我摻了昇貢。」
「ㄕㄥㄍㄨㄥˇ?」
「又叫二氯化貢,吃下0.2到0.4克就足以致死。我在魚頭的部分摻了一大堆。」
「少胡說八道了!為什麼你會有那種東西?」
「為了……」我的目光掃過加籐和其他人的臉。我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心一橫,「為了殺死你們!」
「什麼!」加籐手臂使力,將我整個人壓在牆壁上。
「他騙人的啦,加籐。」有人說。
「我知道,這一定是騙人的。好傢伙,你以為這麼說我們就會怕了嗎?」他將眼珠子瞪得老大。
「所以我叫你吃啊。吃了就知道我是不是在騙人。你會死哦。」
加籐輪流看著鯛魚燒和我的臉,臉上浮現迷惘的神色。
「你身上幹嘛帶著喂毒的鯛魚燒?」
「你要問幾遍?」我搖搖頭。「我剛才不是已經說過,為了給你們吃的嗎?」
「聽你在胡扯!」
「加籐,就算他胡扯好了。那麼,你餵那邊的野狗野貓看看啊。如果它們吃了沒事,就證明這傢伙在撒謊。」
加籐一臉覺得同伴的提案有道理的表情,將手從我的領口放開。
「好,那麼接下來就做動物實驗。反正一定不會有事的。喂,田島,你明天給我做好心理準備,可別落跑!」
「你們才別落跑!」
聽我這麼一說,加籐的臉扭曲得更嚴重了。下一秒鐘,隨著衝擊的力道,我的眼前金星亂冒。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我整個人一屁股跌坐在馬路上,臉頰上留著吃過拳頭火辣辣的感覺。我抹了抹嘴巴,手背上沾著鮮血。
「那種毒藥我還有。我還能把它摻進你們的便當裡!」
加籐咂嘴,往我呸了地吐了一口口水,命中我的運動鞋。
「大夥兒找隻狗或貓。」他們邁開步伐。我還聽到了「明天殺了你」的聲音。
隔天上學時,我包了好幾包昇貢,放在制服口袋裡。我打算萬一如果他們的動物實驗失敗,就拿出來讓他們瞧瞧。
不過,我是多此一舉。
當我出現在教室的時候,加籐他們並沒靠過來,只是用憤恨的眼神看著我。不過,當我一瞪回去,他們隨即別開了視線。
無論使用什麼手段都行,只要讓對方怕你就好了——我想起了倉持說過的話。接著我在想,被用來做實驗的是狗,還是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