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學校座落在水質污濁的運河旁。涼爽的季節還好,一到天氣轉熱非開窗不可的時候,教室裡熱烘烘的空氣中儘是油臭味和腐臭味,課根本上不下去。不過,我很快就知道,就算不是身處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之下,我的國中生涯也不可能過得快活。
班導是一個長的像山羊的老人。他實際上應該沒多大年紀,但我完全無法從他那放棄一切的為人態度中感受到一絲活力。這群國中生就夠難帶的了,現在又要加入一個異類,他大概覺得很鬱悶吧。我甚至可以察覺到,他覺得自己被選為擔任我的班導,是天上掉下來的不幸。我這個轉學生因為不安而心情低落,但他的腦袋中,壓根兒沒有想到要讓我放鬆心情,對我毫不關心。
「我來介紹新同學。」
坦白說,班導第一次帶我到班上的時候,只說了這一句話。剩下的就是非常事務性地要我像大家自我介紹。
四十多位同學對於突然跑來的轉學生,投注的眼神中夾雜了各種惡意。諸如看到珍奇異獸的眼神、感到厭煩的眼神、品頭論足的眼神、充滿敵意的眼神等等。除此之外,還有不少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我一面做形式上的自我介紹,一面心裡想:「這些是蛇的眼神。」我現在正被一群蛇所包圍。
我印象中那個班級裡沒有壞到骨子裡的傢伙。一言以蔽之,那是一個由普通的學生、極度平凡無奇的國中生所組成的班級。沒有人會剃眉毛;也沒有人會在課堂上無視老師的存在而玩起紙牌來。我也不曾聽說班上有人接受輔導。
不過,所謂的「普通」即意味著不好也不壞。這樣的人雖然不會主動採取行動,卻往往會不假思索地參與他人提出的壞主意。
一開始,並沒有出現直接的「惡作劇」。所有人都在四周觀察我的一舉一動。要是這個時候有人跟我說話,而我也能夠圓滑應對的話,說不定我就能慢慢融入這個班級。可惜不幸的是,他們一開始對我採取的行動就是「什麼都不做」。換言之,就是視若無睹。
首先,第一個人採取不理不睬的態度,看到他這麼做的第二個人,於是被迫選擇要如何對待轉學生。看是要倣傚第一個人呢?還是採取自己的做法。基本上,選擇後者需要某種程度的勇氣,必須做好與第一個人對立的心理準備。就這樣,第二個人也決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選擇對我不理不睬。如此一來,剩下的人會怎麼做不用說也知道。從第三個人開始,總不能只有自己採取和大家不同的態度,只好有樣學樣。
轉學後過了將近一個月,我成了一個班上可有可無的人。大家總是避免和我四目相交,不管做什麼,他們都不會想到有一個同學叫做田島和幸。
好比說,有些課是以分組的方式進行,這個時候唯有我是多餘的。老師看到這個情形,自然會讓我加入某個小組,但小組中也不會有人找我講話,即使課堂的設計目的是要讓一個小組齊心合力完成工作,我也不會被分配到任何工作。整節課我就只是看著大家動作。
體育課打壘球的時候,我既沒有防守位置,也輪不到我打擊。但是我還是一度站上了打擊區,只不過投手投的儘是球棒夠不著的壞球。然而,擔任裁判的同學卻判定每一球都是好球。結果,我一球也沒打到,就被判三振出局。對此,沒有任何一個人有意見,只有人在私下竊笑。
我時常回想當時的情景,但就算我想破了頭,也想不通為什麼自己要受到那種對待。我應該沒有過錯才對。我總是盡可能積極地和同學說話,試圖融入團體之中。但是當我回過神來,我和他們之間已形成了一堵厚實的牆。
書上說,「霸凌」(Bully)是在一九八ま年代之後才開始浮上檯面。不過,大人應該都知道這是存在已久的問題,只不過沒有人特別提出來討論罷了。
教育人士和學者針對霸凌事件一直在思考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從受過霸凌的人的立場來看,霸凌事件必然就會發生。想要排斥自己不熟悉的事物,是一種自然的本能。就跟他人的不幸會令人產生快感一樣,看到別人痛苦是一件快樂的事。事實上,決定一名犧牲者,大家借由攻擊那名犧牲者,即可讓彼此產生同儕意識。有團體的地方,就有霸凌的行為存在,這是很難避免的。
其中,轉學生特別容易成為被霸凌的對象。這樣就不用傷害已經認識的人,並且得以反覆進行「霸凌」這個吸引人的活動。如果轉學生沒有被霸凌,原則上必須具備相當程度的條件。舉例來說,像是外表看起來擅長打架、是有錢人家的小孩、成績*出眾等。當班上的帶頭者願意讓轉學生融入大家時,轉學生有時也能倖免於難,但說起來還是要算他幸運。
我看起來既不像擅長打架的人,家裡也不有錢,而且本來就嘴拙,一和人說話就結結巴巴,會被渴望欺負他人的傢伙視為絕佳的犧牲品一點也不奇怪。
視若無睹這種霸凌方式其實對身體根本不痛不癢,但卻對我的精神造成了實質的傷害。然而,我連一個能夠商量的對象也沒有。父親滿腦子都是如何妥善經營公寓,而一副山羊臉的班導則是擺明了不想和我扯上關係。
在一次所謂全班校外教學的活動中,我們要去參觀某家報社,在搭乘遊覽專車時,發生了一件讓原本漠視不理的霸凌行為變為暴力相向的事。
遊覽車上全是雙人座,同學們兩兩落座,問題是誰要坐田島和幸的旁邊呢?座位不多也不少,沒有辦法讓我獨自一個人坐。
結果最後採用抽籤的方式決定座位,一個名叫加籐的男同學要坐我旁邊。其他人因為沒有抽到這個位子而鬆了一口氣,但加籐卻很火大。「為什麼我要坐那傢伙的旁邊?真是倒霉透頂。」
我一副沒事人兒的樣子,坐在一旁聽他這麼說。大家雖然同情他,卻還是竊笑不已。
我坐在靠窗的座位;加籐將一隻腳伸到走道上,和坐在其他座位的人聊天。內容大半是今天真倒霉。
過一會兒,加籐開始出現了奇怪的舉動。他微微抽動鼻子說:「有股怪味兒。」不久,他將臉轉向我,直接皺起眉頭,捏住鼻子:「搞什麼,原來臭味就是從我身旁發出來的。」
聽到他這麼一說,立刻有幾個人笑了出來。他們也跟他一樣,做出在嗅味道的動作,甚至還有人說:「真的,臭死人了。」
那一陣子我確實連續幾天穿著沒好好洗過的制服,但是還不至於臭到要捏住鼻子。我火上心頭,狠狠瞪著加籐。就算眾人無視於我的存在,我也一路忍了下來,但這時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加籐反瞪我一眼。
「幹嘛,你有意見嗎?」
我別開視線,因為我無意吵架,加籐也沒有再多說什麼。車上瀰漫著尷尬的氣氛。
這次的校外教學期間沒事發生,但隔天放學後,包括加籐在內的四名男同學將要回家的我團團圍住,把我帶進體育器材室。
「你昨天很臭屁嘛。」加籐叫囂道。
就在我想要回嘴的時候,有人從背後架住我,我還來不及抵抗,加籐尖尖的鞋尖一腳就踹中我的胃。我發不出聲,向前傾倒,又被他踹了兩、三腳。
身後的人放開我,但我痛到無法站立,捧腹蹲在地上,接著又是一陣亂踢。他們除了臉以外,不斷地踢著我的肚子、腰,還有屁股。大概是怕弄傷了我的臉,會惹禍上身吧。
不知道他們是踢夠了,還是踢累了,終於停止了綿密的攻勢。有人不知道說了什麼,另外一個人搭腔。我不記得詳細的交談內容,或許應該說當時的我意識模糊,完全沒有力氣仔細聽他們談話。
他們抬起癱軟的我,將我放在一個四方形的箱子裡。就在我恍恍惚惚,不知道他們要做什麼的時候,他們合上了蓋子,把我關在一個黑暗狹窄的空間裡。
我剛才說我聽不清楚他們的談話,不過我記得加籐說的最後一句話。他說:「你膽敢跟父母和老師打小報告的話,我就殺了你。」
撂下這句話後,他們的聲音逐漸遠去。
我忍著全身的疼痛,想弄清楚自己被關在什麼地方。不久,我便明白自己是在體育器材室的跳箱裡。因此只要推開最上面的一層,我應該就出得去了。然而,蓋子卻異常沉重,無法輕易抬起。我不知道和蓋子奮戰了多久,最後逃出去時,我已筋疲力盡,倒在地上久久無法起身。後來我才發現,原來跳箱的上面還蓋著體*用的墊子。
我拖著疼痛不堪的身體回家。擦肩而過的路人看著全身被體育器材室的灰塵弄得灰頭土臉的我,面露噁心的模樣。
當時,我和父親還是賃屋而居。透天厝不過是虛有其名,除了狹窄的廚房之外,就只有兩間髒兮兮的和室。
回到家中,我看到父親開著電視,人在睡覺打鼾。餐桌上留有許多日本酒的空瓶子,一旁擺著一本筆記本。我好幾次看過父親將經營公寓相關細節清楚地寫在上頭。
然而明明有了土地,最重要的公寓卻遲遲不見開工。詳細情形我是不知道,不過如今回想起來,應該是因為資金不足吧。雖然可以將土地抵押給銀行借錢,而且父親應該也打算那麼做,但是這麼一來,房租收入必須得足以支付預估的還款金額。就算所有的房間都出租了,房租至少該收多少呢?若從地點等條件考量,恐怕必須興建相當高級的建築物才合算。相對地,如此一來就需要更多的資金,增加借款金額,而還款金額也就隨之增加。原來父親每天晚上就是在這個沒有出口的迷宮裡兜圈子。他用酒灌醉自己,顯然是在逃避現實。
餐桌上擺著幾盤附近熟食店裡買來的菜餚,都冷掉了。平常的話,我總是將那當做晚餐,可是那天我實在沒有胃口。我到隔壁房間換衣服,脫下衣服一看,全身上下都是淤青,腫脹發熱,不過倒是沒有出血。
我想,今天沒辦法去澡堂洗澡了。
在那之後,霸凌行為仍然持續著。全班除了無視於我的存在,更是經常突如其來地遭到暴力相向。欺侮我的主要是加籐那幫人,有時候也會有別人加入,甚至對我而言,那些看到我被欺負而感到高興的人都算是幫兇。即使是佯裝沒看到的旁觀者也是一丘之貉。
但是為什麼明知會被霸凌,還是每天乖乖地到學校去呢?關於這點,我找不出明確的理由。就像霸凌我的人沒有理由一樣。我深以為只要沒有生病就得去上學。我只能說,這是讓我去上學的唯一理由。要是「拒絕上學」這個說法早點廣為流傳的話,說不定我就會選擇這個方法了。
如今只有一件事情支撐著我,讓我得以忍受苦痛。我一面受人霸凌,一面這麼想著。
隨你們愛怎樣就怎樣!總有一天,我會殺掉你們……
大概從在這個時候起,我開始具體思考如何殺人。我每天都在想像殺人這件事;這不單單只是個幻想,我的手中握有殺死他們的方法。我就將它藏在家中書桌的抽屜裡。
昇貢的瓶子。
書上說,昇貢正式的化學學名叫做二氯化汞,是一種無色的結晶,在醫學上用來當做消毒劑、防腐劑等藥品,毒性猛烈,0.2到0.4克即足以致死。
從父親的診所裡偷來的時候,我還沒有決定如何使用。對毒藥感興趣的我,一看到瓶上的標籤,就知道那是寶物,因而偷偷地放進口袋裡。
從以前開始,我就渴望使用這個毒藥。我常在想,總有一天我要讓某個人吃下它。如果哪天出現了一個我想殺害的人,我一定會用這殺死他。
於是每天晚上我的腦袋都在幻想,如果讓班上同學吃下昇貢的話,不知道會怎樣。不過,我不想馬上對加籐那群愛霸凌他人的團體下手。因為他們一死,恐怕警方就會出面調查,說不定還會經由解剖,發現有人對他們使用昇貢。如此一來,我一定會被懷疑。大家都知道我有殺人的動機,警方只要一調查,就會知道我能拿到昇貢。
要殺害加籐那群人,我完全不會感到良心不安。不過,除非他們把我*到不惜同歸於盡的地步,我才會實行這個計劃。當時,我還沒有那麼絕望。
話雖如此,我卻沒有打消殺人的念頭。我反而想要證明自己真的能夠殺人。再說,我也想要確認看看昇貢的效果如何。
這個時候,我腦中浮現的人影是倉持修。
我想,我是有理由恨倉持的。
他不但騙我,還把我帶到五子棋那個耍老千的男人那裡去。因為他的關係,我花光了零用錢,還落得從祖母的屍體身上偷錢包的下場。
撇開這件事不談,還有之前的詛咒信。
將我的名字寫在詛咒對象的名單上的,一定就是倉持。把田島和幸寫成田島和辛,除了他還有誰會犯這種錯?因為他的緣故,我收到了二十三個人寄來的「殺」字明信片。
我真的曾經一度認為,那個詛咒已經成真。自從接到寫有「殺」字的明信片以來,我三番兩次遭遇不幸。我不知道詛咒的效果如何,但倉持修希望我遭遇不幸卻是事實。一想到這裡,憎惡之情立即湧上心頭。虧我還曾經相信他是我的少數朋友之一,這個想法更令我懊悔不已。
我心想,這樣不足以構成殺人動機嗎?
世界上,有千百種殺人兇手。為了區區數千元而一時衝動殺人也時有所聞。不過,我對於那樣的殺人動機並不感興趣。我憧憬的殺人魔形象是具有確切的殺人動機,心中長期懷有殺人的念頭,並且冷靜地付諸實行。就像從前在書上看過的布蘭比利耶公爵夫人的犯罪案例一樣。
殺人這個行為很誘惑我,但不能沒有殺人動機。我的想法是,若是沒有殺人動機,就不能算是真正的殺人。
有人詛咒我、期待我遭遇不幸,這些足以作為殺人動機嗎?我總覺得,這可以成為憎恨他們的理由,卻還不至於讓我想要殺掉他們。我對自己憎惡他人的情緒無法膨脹感到焦躁,也覺得自己是個非常軟弱的人。
然而諷刺的是,消除我心中軟弱的也是加籐他們。當時,體育課因為下雨改成自習。當我在自己的座位上看推理小說的時候,他們湊了過來。
「唷,這傢伙在看這種書。」其中一人搶走我的書。
「自習的時候可以看什麼小說嗎?」加籐馬上接著說。
你們自己還不是到處亂晃,憑什麼講我。這句話我當然說不出口。我將兩手放在桌子上,歪著頭看地上。
「這是什麼書?外國小說耶,跩的哩。」
「喂,拿過來我瞧瞧。」加籐從同夥手中接過書本,開始出聲念了起來。每當他遇到困難的漢字就會卡主,念得七零八落。念完兩、三行後,他說:「哼,這什麼玩意兒。寫什麼讓人看得莫名其妙。」
「偵探小說吧?會不會出現魯邦和福爾摩斯啊?」
「不會出現那種東西啦。不過應該會寫犯人怎麼犯罪什麼有的沒的吧。這書是在找犯人的嗎?」
「大概是吧。偵探到最後會找出犯人。」
「真了不起呢。」加籐回話的口氣令人討厭。他打開書本最後面的地方。
「喂,田島,你猜猜看犯人是誰!如果猜對的話,我就把書還給你。」
我默不作聲。要猜什麼呢,那本書我才剛開始看,連有哪些角色都還不知道。
「什麼嘛,答不出來啊。那就當做家庭作業吧。」加籐話一說完,從我胸前的口袋裡抽出鋼筆。那支筆是木原雅輝送我的,我頓時慌了手腳。
加籐開始用鋼筆在文庫本(*文庫本書籍一九二七年於日本推出,為攜帶方便、廉價的單行本,至今仍深受日本讀者喜愛。)的最後一頁上亂畫。他的舉止很粗魯,筆尖好像都快被他弄壞了。
「還來!」我扯開嗓子大吼。
一向逆來順受的人居然出聲反抗,加籐一臉自尊心受傷的表情。
「幹什麼,你有意見嗎?」他將文庫本摔在地上。對我而言,書怎麼樣都無所謂,重要的是鋼筆。
「還來!」我試著從他手中奪回鋼筆。
但加籐可沒那麼容易放手。在我們搶奪的時候鋼筆的墨水噴了出來,弄髒了加籐的制服袖子。
「啊,你這傢伙!」他的臉整個扭曲了。他抓住我的制服領口。「你搞什麼鬼!混賬東西!」
我才正想回嘴,就被推倒在地上。我想要起身,卻被加籐的同夥們壓住動彈不得。
「把他的褲子連同內褲扒下來!」
兩、三個人遵照加籐的指示,將手往我的下半身伸過來。我雙腳亂踢抵抗,卻只是白費力氣。他們解開我的腰帶,脫下了我的褲子和內褲,露出小不拉幾、縮成一團的小鳥。女同學別過臉去;男同學則大半都在笑。
加籐在我的腳邊蹲下,開始分解木原送我的鋼筆。他打開墨水匣的部分,兩手牢牢握著兩端。想也知道他要幹什麼。
他雙手一用力,鋼筆「啪嚓」一聲折斷,黑色的墨水一滴一滴地滴在我的*,將縮成一團的小鳥弄得黑不隆咚的。看到的同學們哄堂大笑。
「去拿板擦過來!」加籐下令。有人快手快腳地去拿來遞給他。
加籐用板擦往我的*拍了好幾下。原本烏漆抹黑的小鳥這下變成了雪白一片。看到的人無不捧腹大笑,甚至還有人笑出了眼淚。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大叫:「老師來了!」
加籐他們動作迅速地將我的褲子和內褲拉上,手腳利落地為我繫上腰帶,就這麼將我丟在地上,各自回座。
當禿頭的體育老師走進教室的時候,我還站不起來,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在做什麼?」體育老師看著我說。從體育課上課時的情形看來,那個老師應該也已察覺到我遭同學霸凌,但他和許多老師一樣,沒有為我做什麼。
我默默地搖搖頭,慢慢地回到座位上。我感覺到周圍的人都在訕笑。要是我向老師告狀,加籐他們一定會在事後圍毆我。
我在心中暗自決定——我要殺了你們,總有一天我要殺掉你們這幫人!
我純粹想要獲得力量。我想要確信,自己是一個有心就能殺人的人。我再次閱讀布蘭比利耶公爵夫人的犯罪情節,得到了一個啟示。她連察覺到她弒父的兄長也一併殺害。實際上,他曾以人體進行殺人實驗。換句話說,也就是殺人預演。
這個時候,我又開始思考倉持修這個人。
我當時並沒有非殺倉持修不可的動機。不過,我想要事先預演一遍,為實現更大的野心做準備。所謂更大的野心指的自然是殺掉全班同學。我想,只要透過殺人預演,肯定自己的能力,就能拾回因為被同學霸凌而失去的事物。
從那天起,我開始思考殺害倉持修的方法。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擬定殺人計劃,而且並不只是單純的幻想。
我決定使用昇貢作為殺人凶器。但是要怎麼讓倉持吃下去呢?我最先想到的是混在食物裡送給他吃。不過,稍加思考過後,我發現這個做法並不可行。如果食物來路不明,手下的人應該會提高警覺。我也可以假借倉持好友的名義將食物送給他,可是無功不受祿,一般人在吃之前說不定會先打電話確認。當然,如果以我的名義送的話,自然又另當別論了。
然而,就算倉持不起疑,我也不確定這麼做是不是能夠只殺掉他一個人。一個不小心,可能會誤殺其他人。這有違我的本意。畢竟,我只想解決掉我看上的獵物。
東想西想之後,我下了一個結論,看來還是得由我親手將摻進毒藥的食物交給他。這樣一來,就能設法讓倉持獨自吃下。
不過,我必須不讓任何人知道我和倉持見過面。只要做到這一點,警察懷疑我的可能性就不高了。自從小學畢業以來,我和倉持走得並不近,轉學後更是一次也沒聯絡過。警察應該也料想不到,轉學到其他國中的學生竟然會特意擬定復仇計劃,回到原來的學校行兇。
我思忖,什麼食物適合摻進昇貢呢?書上說,昇貢只能稍微溶於水,卻能夠溶於酒精和丙酮。換句話說,果汁之類的軟性飲料不能用。
我的思緒回到和倉持一同度過的小學時光。我們經常兩個人一起去電玩中心玩打彈珠檯。
我想起了他常常一邊咬著鯛魚燒,一邊打彈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