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之後,刑警就沒再來了。大概原本就沒有特別的嫌疑,只不過是有點在意那個謠言罷了。
我們漸漸地不再聽見那個謠言,鎮上的人對於自己毫無關係的事不再感興趣。比起別人家發生了何種不幸,大家更在意自身的明天會如何。
然而,儘管謠言的熱度降溫,其內容卻沒有為人所淡忘,只不過說的人變少了而已。當謠言不再成為大家的話題,這個不祥的故事感覺上不再是單純的想像,而成為一個事實,深深地烙印在眾人的記憶中。從父親的診所離開的病患,從此不再上門求診。原本朋友就不多的我,在學校日漸孤立。所謂謠言不會長久,但是這個定論似乎並不適用於負面的謠言。畢竟,過了好幾年即使在我家被拆掉了之後,那個城鎮裡還是流傳著「那家有個老婆婆被人謀殺」的謠言。
我的父母親持續以堅決的態度度過當時的難關。不論病患再少,父親還是跟以前一樣,繼續牙醫的工作,假日則邀約朋友出外釣魚。此外,他還囑咐與鄰居處的不好的母親,積極參與鄰里集會和家長會。母親雖然興趣缺缺,但原本個性就不服輸的她,在聽了父親「老是關在家,更會被人用奇怪的眼光看待」的話之後,反而比平常更可以梳妝打扮,穿上最喜愛的服飾出門。我後來聽別人說,看到這樣的母親,在背後暗罵她「不要臉」的人還真不少。
雙親似乎想要對世人宣告:一切都和從前一樣,並沒有改變。不過只要一走進家中,就會發現事實並不是那麼一回事。在我看來,父母簡直就像是變了一個人。
父親的樣子特別奇怪。有一天,我從學校回來的時候,聽見廚房裡傳發出了聲音。心想,怪哉!那天,母親應該是去了親戚家。
我提心吊膽地通過走廊,聽到了兩聲咳嗽聲。聽到這個聲音,我才鬆了一口氣。是父親沒錯,父親當時得了輕微的感冒。
等我走到廚房的時候,發現父親蹲在流理台前,打開下方的櫃子門,盯著裡頭瞧。父親的身旁擺著原本應該放在櫃子裡的醬油和日本酒的瓶子。
我環顧四周,發現還有好幾個餐具櫃和收納櫃的抽屜及拉門也都開著,買來放著的調味料及食材都有搬動的跡象。
父親很專心,似乎沒有注意到我的進入,繼續在流理台下找東西。當父親把醋瓶子拿出來的時候,總算察覺到有人在了。他一臉吃驚地回過頭來。
「搞什麼,原來是你啊。」
父親的聲調偏高。他的臉色異常紅潤,似乎不只是低著頭的緣故。
因為沒有別的話好說,只好說聲:「我回來了。」
「你什麼時候在那裡的?」
「我剛回到家而已。」
「這樣啊。」
父親當時大概正在想如何圓場,但又發現自己拿著味醂瓶子的不尋常舉動,只好慌忙地將瓶子放在地上,故作苦笑。「所謂君子遠庖廚,就是說男人不可以進廚房。這是死去的爺爺教的。我一直在實踐這個道理,才會一旦想要找什麼,都搞不清楚放在哪裡。」
「你在找什麼呢?」
「沒有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就是這個。」父親做了一個倒酒的動作。「威士忌啦。我記得有人送我一瓶,可是怎麼找也找不著。」
「你現在要喝威士忌?」
當時好像才四點左右。
「不是要喝,是想送人。」父親開始把拿出來的醬油和酒的瓶子歸回原位。「真奇怪,你媽是收到哪去了?」
「問媽不就得了?」
「嗯,啊……,也對……」父親一邊含糊其辭地回答,一邊繼續收拾善後。
當我察覺自己不該待在那裡,轉身要走的時候,父親叫了聲我的名字。
「和幸,這件事別跟你媽說哦!」
「咦……?」
「你媽的個性就是那樣,一旦是別人送的東西,打死也不肯送人,對吧?說穿了就是小氣鬼。像那瓶威士忌也是,明明自己不喝,我想送人她也一定會反對。我懶得被她碎碎念,才趁她不在找找看。所以……你知道了吧?」
這不像父親平常的口氣,感覺像是在找借口。通常,他會直接命令我「不准跟你媽說!」才不會囉哩叭嗦地向我解釋原因。
「嗯,我知道了。」我回答。
父親滿意地點頭,繼續收拾剩下的東西。但是他好像不太記得什麼應該放在哪裡的樣子。我心想就算我不說,母親也應該會發現吧,不過我還是閉上了嘴巴。
到了傍晚,母親回到家裡的時候,父親已經回診所去了。我在客廳看電視,同時注意母親是否發現了廚房不對勁的地方。
吃晚飯時,答案揭曉。
「你在廚房做了什麼?」母親邊吃飯,邊若無其事地問父親。
「廚房?什麼做什麼?」父親裝傻,繼續倒啤酒。
「你進了廚房對吧?」
「我嗎?沒有啊。」
「是嗎?真奇怪。」
母親將視線轉向我。我低下頭,只是默默地動著嘴巴和筷子,深怕被母親問到話。
「可是廚房的樣子不太對。」母親再度向父親開口。「像是調味料的位置什麼的,都跟平常不太一樣耶。」
「單純只是你的錯覺吧。應該是你之前都不太進廚房的關係啦。」父親喝著啤酒說。父親像是在挖苦母親,小富在的時候幾乎都不做家事。
「可是像鹽巴跟胡椒都跑到了絕對不可能出現的位置上,你說這有可能嗎?」
「天曉得,不知道。」
「老實說吧!」母親盯著父親直瞧,父親好像刻意不跟母親對上眼。
「老實說什麼?」
「你是不是在檢查?檢查有沒有那個東西?」
「哪個?」
「前一陣子刑警說的東西啊。」
「他說了什麼?他說的話莫名其妙,我根本沒專心在聽。」
「你還真敢說……」
母親對於父親顧左右而言他的態度感到不耐,開始有些動怒。
原以為母親就要發作,但她卻隱忍了下來。我察覺那是因為我在一旁的緣故。這使得我更加坐立難安,於是努力扒飯,打算及早離開現場。
吃完飯後,我下了餐桌離開餐廳,走到隔壁的客廳打開電視。不過我的目光卻沒有對著螢幕,反倒是耳朵貼著牆壁。我知道這樣就可以聽到隔壁房間的對話。從前,稅務局的人來的時候,小富就是這麼做的。
「你把話說清楚不就得了嗎?既然懷疑,就說你懷疑嘛。」是母親的聲音。
父親應了幾句,可是聲音模糊,聽不清楚。
「你是在找砒霜之類的毒藥,對吧?你聽了那個刑警的話之後,認為我搞不好真的會那麼做,對吧?」
我聽見父親啐了一句「無聊」,之後的話又聽不清楚了,但感覺上應該是在否定母親所說的話。
「你不用裝蒜啦,我看你的臉就知道了。你老實說清楚,我反而落得輕鬆。我說老公啊,你對親戚那邊可不是這樣說的。你說媽突然猝死很不尋常。這,不是在懷疑我嗎?」母親的音量大概就算我耳朵不貼著牆也聽得見。
「我可沒那麼說。」父親稍微提高了音量。
「你說謊。」
「我沒說謊。」
「那你為什麼檢查廚房?太詭異了吧?」
「不是跟你說我沒檢查嗎?你很囉嗦耶!」
「要不是你,那會是誰幹的好事?到處都有翻過的跡象。」
「我不知道,說不定是和幸在找點心啊。」
突然跑出我的名字,讓我嚇了一跳。
「那要不要我們去問問和幸?怎麼可能為了找點心,去打開流理台下面的門嘛。」
「總而言之,我不知道。別再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了!」
「等一下,你別逃離!」母親說。父親似乎想要離開。
「我沒空陪你說渾話,浪費時間。」
「我沒有做啦!何況,我根本沒辦法在媽吃的食物裡下毒啊。你剛才不是也說了嗎?我這一陣子又沒進廚房,能這麼做的就只有照料媽三餐的人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過度亢奮的關係,母親的話岔到莫名其妙的地方去。父親的反應有點慢半拍。
「愚蠢至極,她怎麼可能會做出那種事。」
「她?這個叫法還真是意義深遠啊。」
「我稱小富小姐叫『她』有什麼不對?」
「你也不用刻意加個小姐啦。明明私底下都叫她富惠,對吧?」
「你這什麼意思?」
「哪有什麼意思。你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嗎?」
我聽不見父親的聲音,但應該不是聽不見,而是父親沉默了。
沒想到母親竟然會發現父親和小富之間的關係。而且明明發現,卻吭都不吭一聲,這點讓我很驚訝。
父親嘀嘀咕咕地說了些話,似乎並不承認和小富之間的事。
「別裝蒜了你,反正我也覺得無所謂。相對地,你錢可要給我按時入帳。只要你遵守這一點,我也就不跟你囉哩叭嗦了。」
「錢、錢、錢,你這個貪得無厭的女人,要不要臉啊?」
「你才要不要臉哩。竟然被那種女人耍得團團轉。」
噹一聲,突然聽到東西翻倒的聲音,同時也聽到餐具撞擊的聲音。我的眼前浮現了父親踹倒餐桌的身影。
「就是因為你討厭媽,才只好叫小富來幫忙的不是嗎?人家對我們那麼好,你居然還說得出那種話!」
「又不是沒付她錢。」
「錢還不是我付的!你什麼也沒做,只希望媽早點走。你對娘家的人說媽什麼我都知道!」
「所以就說是我殺的嗎?那你拿出證據啊!然後叫警察把我抓走不就得了?」
「吵死了!」父親怒斥。聽到一陣粗暴地開關紙門的聲音之後,一陣重重的腳步聲通過走廊。
在那之後,我緊貼在牆上的耳朵聽到「碰」的撞擊聲,好像是什麼東西砸在牆壁上,隨即在牆下發出東西匡啷碎掉的聲音。
若從客廳的角度思考,父親似乎卻是在懷疑母親,因為父親當時在廚房的樣子並不尋常。況且,我知道父親在書房閱讀有關毒品的書籍。有一次,我到書房想借百科全書,偶然發現那本書塞在書櫃的角落。我被「毒」這個字所吸引,抽出來一看,發現書中夾著書籤,而且那一頁是有關砒霜中毒的內容。
亞砷酸是一種無味無臭的白色粉末,不易溶於冷水,但易溶於溫水。中毒症狀可分為急性和慢性兩種,若喝下大量的毒藥,會出現急性中毒症狀,若喝下少量的毒藥,則會變成亞急性中毒。亞急性中毒的主要症狀有胃腸不適、腎臟炎、蛋白尿、血尿、脂腫大、知覺障礙、肌肉萎縮、神經炎、失眠、全身無力。
書的內容如上,症狀的最後以「會導致死亡」做總結。
我想起發現祖母屍體時的情景。此時眼底浮現的是她那像雞骨般瘦弱衰老的身體,以及幾乎感覺不到生命的膚色。祖母死前,說她全身上下都不舒服,那應該就是胃腸不適所引起的,而且她的肝腎功能一定也不正常。此外,還有明顯的知覺和運動神經失調,全身衰弱無力更是自不待言。
如此想來,被人餵下砒霜的推論似乎越來越趨真實。另外書中也寫到,有不少醫生誤判成其他疾病的案例。
父親既然閱讀了這一頁,當然對於祖母的死抱持疑慮,連我也覺得那個謠言可能並非單純的惡意中傷,畢竟母親希望祖母死是事實。
這件事可能是母親下的毒手,但是為什麼我並不特別感到害怕呢?雖然我知道殺人是一種犯罪行為,卻無法體會實際罪孽有多深重。這或許是因為我對祖母並沒有親情之愛,總覺得睡在那個房間裡的老太婆是個骯髒醜陋的生物。再說,我並不認為死有什麼特別,不過就是從生物變成單純的物質罷了。誠如舅舅所說,人死就像是玩具壞掉無法再動,我非常喜歡這個比喻。然後,我想起了在火葬場撿骨灰的情景。
死人本身一無所知……。
假使母親是殺人犯的話,祖母會感到悔恨嗎?我的答案是——不會!因為祖母並不知道自己被人喂毒,也不會知道身體的異常是毒藥所致。她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死去,所以直到她嚥下最後一口氣,也不知道自己是為何而死。不,她應該連自己會不會死都不知道,因為確認她是否死亡的是活著的人。
我從那時起就不相信有死後的世界和靈魂的存在,今日亦然,因此我並無法理解被殺害的人會心存怨恨這種概念。當然,我知道許多深愛死者的人,他們的憎恨與悲傷是存在的。只是想起大家在葬禮上並不十分哀戚的表情,也就可想而知他們的憎恨與悲傷不過爾爾。
相較之下,當時我心中更感興趣的是,殺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母親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對祖母喂毒?而計謀順利得逞時的欣喜又是如何?
我時而會偷偷溜進父親的書房裡翻閱有關砒霜這類毒藥的書籍。書中介紹的毒藥之多,著實讓人大吃一驚。其中,還描述了古今中外如何利用毒來殺人,諸如馬莎·馬雷克使用鉈的犯罪案例、凡寧卡利用鴉片毒害他人而聲名大噪的案例、被人灌下氰酸鉀卻沒死的怪僧拉斯普金,還有在日本國內毒害事件中屬於較近期的帝銀事件(*一九四八年一月二十六日在日本東京豐島區的帝國銀行椎町分行發生的強盜殺人事件。當時歹徒佯裝成衛生局人員,聲稱附近發生痢疾,要求行員喝下預防口服液,結果十六名行員因誤飲氰酸化合物而喪生。)。
其中,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布蘭比利耶公爵夫人的犯罪案例。她雖然已是有婦之夫,卻和丈夫的友人珊多·克洛亞墜入情網,也就是現在所謂的婚外情。她的父親杜佈雷因為這件事情大發雷霆,並將珊多·克洛亞送進監獄。夫人等他出獄之後,和他聯手毒弒親父。據說杜佈雷在鄉下靜養期間,夫人為了鬆懈父親的防備,在讓他喝下毒湯之前,竭盡所能地孝順父親。
當她察覺兩位兄長懷疑父親的死和她有關時,更派了手下到兄長的身邊,成功地將之一一毒害。根據書上記載,她的大哥到死亡約花了七十天;二哥則為九十天左右。據說她為了讓毒性能夠慢慢發作,在犯案之前還曾到認識的醫院裡做實驗,對貧窮的病患下毒。
然而,讓我驚歎的是他持久的殺人念頭,以及在執行殺人過程的冷靜態度。以往在我模糊的印象中,殺人的慾望應該是爆發性的、短時間一湧而現的。或許是因為電視劇中描述的殺人情節,從產生動機到實際執行沒花多少時間所致。此外,在小孩的心目中大概也認為,在現實生活中絕大多數的案件都是所謂的「血氣上湧失手殺人」。因此,我對於復仇烈焰持續燃燒數十年,且為了殺害對方,不惜花費數十日的執著念頭,心懷畏懼。
殺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又是一種怎樣的心情呢?
我想,我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真正對殺人感興趣。每當我在調查毒藥的內容,就會想像使用毒藥的情景。要是我的話,會這樣做,不!那樣也可以。只不過當時還沒有讓我想要下毒害死他的人。正因為如此,我想要知道實際下手的人他們的心境如何。
那本書中,並沒有畫出布蘭比利耶公爵夫人的肖像。但在我心中,那張臉卻跟我母親的臉重疊在一塊兒。
在那之後,父母就不曾在我面前爭吵。我將之解釋成兩人已經採取某種形式的妥協。相較之下,我更憂心自己在學校的地位。原因在於之前的謠言,使得沒人願意靠近我,跟我說話。就連老師,感覺上也想避免跟我扯上關係。
唯有一個人還是跟從前一樣。那個人就是倉持修。然而,他似乎也不想讓其他人知道他和我有往來。有人在的時候,他就不靠近我,甚至經常在我向他搭話的時候,他也無視於我的存在。
「聽說上村他媽到校長室去了耶。」又一次,在放學回家的路上,我們來到附近堤防的時候,倉持告訴我這件事。
我問他上村他媽去校長室的原因。
「聽說是希望校長不要讓她兒子跟田島在同一個班級。他媽說,那個謠言是真是假不知道,但是只要想到班上有一個這種家庭的小孩,就覺得毛骨悚然。」不知道是不是該說倉持消息靈通,不知為何地總是他別擅長搜集這類的情報,格外清楚小道消息的細節。
「校長怎麼說?」
「好像是說這種事情他辦不到。那也難怪啦,要是每個人的要求他都一一採納,可就沒完沒了了。」
總而言之,全班的人都想轉班。一想到這裡,我的心情就變得鬱悶起來。
「話說回來,好像有警察去找醫生耶。」倉持又道出了另一個小道消息。
「什麼醫生?」
「好像是叫西山醫院的吧。」
我會意地點頭。西山是確認祖母遺體的醫生。
「為什麼警察要到西山醫院去呢?」
「天曉得。應該是要去問田島婆婆死時的事吧?人家不是說被毒死的屍體會有什麼變化嗎?」
關於這點,我應該比倉持還要清楚,畢竟我一天到晚都在看這類的書籍。
「醫生怎麼回答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應該沒有提到什麼有毒殺嫌疑之類的。要是那樣說的話,現在你家前面應該早就停滿警車了。」
真是不會講話,但倉持卻說得一點也沒錯。因為西山醫生不可能包庇犯罪,所以大概沒有發現典型的中毒症狀吧。
我無法判斷母親是不是對祖母喂毒。何況究竟從哪弄來砒霜也是個問題。不過另一方面,有個畫面卻令我印象深刻,那就是在祖母死後,母親丟掉鹽巴和砂糖等調味料的情景。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那真的是鹽巴和砂糖嗎?難道不是什麼其他的「白色粉末」嗎?
從旁人看來或許會覺得奇怪,但我完全不想感情用事地相信母親。老實說,直到最後我還是不清楚母親是個怎麼樣的人。我也不懂殺人的心理是怎麼一回事。我甚至無法想像母親的內心是否萌生了那名為殺人念頭的東西。如果她告訴我人是她殺的,我大概也只會覺得「哦,那樣啊」,而如果她告訴我她沒殺人,那我也可以接受。
我剛說到,直到最後我還是不清楚母親是個怎麼樣的人。而那個「最後」就在我剛升上六年級的時候突然地來到。
有天放學回來,父母已在家裡等著我。那天原本就不是診所休息的日子,所以更讓我感到事情非比尋常。父親的身邊坐著一個我沒見過的男人,後來他們才告訴我,他是律師。
父母想要*我做一個選擇,看我要選擇跟著父親還是母親,因為他們兩個人已經決定要離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