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為止,我要辦的事情沒有一件辦不到的。」
「這次和以往不同。」
「交給靜吧。」泰輔說,「要是失敗的話,到時再考慮吧。」
功一歎了口氣。
「沒這麼多時間了。警察盯上戶神的時候就是截止日。那個時候靜必須當機立斷全身而退,知道嗎?」
「嗯,我這輩子都不會再見行成了。」
在一旁看著盯著功一信誓旦旦回答的靜奈,泰輔感受到了她的決絕,然而,這份決絕背後似乎隱藏著另一種情緒。究竟是什麼,他讀不懂。
萩村正在上大岡的某家鞋店,並不是為了買鞋子,而是為了見店主室井忠士。坐在角落的長凳上,萩村一邊從包中取出塑封袋,一邊進入正題。
室井忠士瞇起眼睛,眼角的皺紋加深了。
「哎呀哎呀,是這個!」他憐惜地把裝在塑封袋裡的手錶在手中翻來覆去。確認背後刻的那幾行字後,他痛苦地垂下雙眼,「不會錯的,這是當初我們送給有明的手錶。」
「你們在哪裡買的?」萩村問道。
「應該是百貨店吧。朋友中有個叫山本的傢伙,是他去買的。提供刻字的店僅此一家。沒想到現在還能看到這手錶,哎。」
看到一臉惋惜地凝視著手錶的室井,萩村暗暗握緊右拳。他不認為室井會認錯。也就是說,這個手錶的確是有明幸博的!
「說起來,這個手錶為什麼在警察手裡?是不是找到什麼線索了?這個手錶在哪發現的?」
「抱歉,這些問題無可奉告。」
「那麼,只要告訴我是不是可以破案了。我相信警察,相信你們很快能抓到殺人兇手了。只是千萬不要過了時效才捉到。這樣就太不公平了。我會竭盡全力協助警方的。朋友們至今還在遺憾這件事。」
雖然萩村明白室井的心情,也想回應他的期待,但現在沒時間長談。萩村適當地結束談話,走出了鞋店。
他邊走邊給柏原打電話。
「怎樣?」電話剛接通,那頭就傳來質問,這似乎是柏原的習慣了。
「問到了,的確是有明幸博的。」
「果不其然。」
「接著從失車入手調查吧。」
「關於這個,剛剛收到些情報。」柏原低聲說道,「偷車賊也許死了。」
浪花迎面打來,瞬間,海面猶如牛奶般微微泛白。一波剛平,一波又起。浪花在腳邊飛濺,然後慢慢從萩村的腳邊退下。鞋子陷進了打濕的海灘,裡面儘是沙子刷拉刷拉作響。萩村心想:回去路上去便利店買雙鞋子吧。
他們正站在走水海岸,這兒距離那個失車現場約摸一千米,這一帶的海岸線離國道稍稍有些距離。
柏原哆嗦著肩向萩村走來。
「你怎麼看?」
「什麼?」
「會不會發現遺體。」
「誰知道呢。」萩村說道:
「剛剛從當地人那裡打聽到,海中央的水流挺急的。平時海浪沒有這麼高,這兩三天似乎有暴風雨。」
「也就是,對於自殺者來說是理想的地方。」柏原望著海面說道。
順著他的目光,萩村的視線投向海面,海上保安隊的船正漂浮在遠處的海面。不知道搜查工作何時結束。
昨天,一艘漁船在觀音崎的海面上發現了這艘小船,船上沒有一個人。
沒多久,他們就查到這艘船正是走水海岸遭竊的船。進一步調查後,橫須賀警署發現了可疑的紙袋。
紙袋中放著勞動手套、眼鏡、圓珠筆和信封。信封中有一張紙,上面寫了些字。內容如下:
「智子:抱歉。沒撈到錢。今後的事情就拜託你了。」
不管從時間上還是從地點上都相當接近,橫須賀警署很難不聯想到失車案子。但是遺物上沒有指紋。因此他們把目光投向勞動手套。
這副手套相當破舊,上面沾滿了油脂。再次調查失車中發現的DVD等時,發現上面殘留的痕跡和手套相吻合。
雖然無法確定,不過手套屬於偷車賊的可能性相當高。
問題是它屬於誰。目前警方手邊的線索只有「智子」這個名字。橫須賀警署就手頭的線索展開了調查。名為「智子」的女性大概不是真名,所以他們一無所獲。
「那份是遺書的話,犯人很缺錢。」萩村說。
「是啊,大概有借款吧。」
「車中的那堆DVD怎麼解釋?為了變賣嗎?」
「有可能,關鍵是他們從哪裡弄來的。」柏原開始吞雲吐霧,他單手拿著煙灰缸,「把船划到海中央,然後跳入水中自殺嗎?嘛,不太可能吧……」
「有什麼可疑的?」
「覺得死法太費事了。自殺的話不是有更簡單的方法嗎?比如跳樓。」
「犯人丟掉失車後,滿腹心事地踱步到海邊,他注意到一旁的船,一時衝動想要跳海自殺。這樣考慮呢?」
「我頭頭也這麼說。但是,總有些在意。」
「你覺得是偽裝自殺?」
「也不是沒考慮過。」
「為什麼呢?確實,過去也有這樣的案例,為了逃避還款偽裝自殺。還有,欺騙保險金。但是,這種情況必須建立在知道死者身份的前提下。遺書上並沒署名,不覺得奇怪嗎?」
「這點啊,不管是真的自殺還是偽裝自殺,為什麼不署名呢?」
「轉變想法了吧。剛開始打算留下遺書,但突然又改變想法了。並不是故意不署名,只是寫到這裡就改變了想法。」
「這樣考慮也沒錯。」柏原無法釋然地把香煙摁滅。
「如果是偽裝自殺,犯人也太冒險了。」
聽到萩村的話,柏原目光銳利地望向他。
「為什麼?」
「犯人划船到海中央後必須游回來啊,而且在半夜哦。這樣不是很危險嗎?再怎麼擅長游泳的人也只有兩隻腳啊。」
打開煙盒,夾起一根煙後,柏原抬起頭喃喃道:
「如果是兩個人呢?」
「兩個人?」
「旁邊還有同夥。兩艘船划到海中央。然後,弄翻其中一艘,一起划船回岸邊。這樣就不危險了吧。」
萩村想像著這幅畫面,確實,這樣考慮也合情合理。
「為了什麼?做這種事只能製造有人自殺的假象,沒任何意義,誰也得不到好處啊。」
「理由嘛……」柏原叼著煙,搖搖頭,「不知道。」
「你想太多了。」說著,萩村轉身,潮濕的海風打得身體直哆嗦。
剛嘗了一口,行成就感覺到差異了,番茄汁的味道太過濃郁,這個和「戶神亭」元祖的牛肉丁蓋澆飯差太遠了。
他失落地繼續用餐。就算對這碗牛肉丁蓋澆飯興趣缺缺,他也不想浪費。
洋食屋「矢崎」位於石神井公園站的旁邊。他在網上搜到了這家店。來了後才發現店前有個小小的花壇。還沒到午餐時間,店內坐著幾位年輕女性。她們正品嚐著蛋糕。掃了下菜單,他知道這家店有供應甜點。甜點是行成相當不擅長的領域,但是他今天並不是前來學習的。
清空盤子後,他馬上起身離開。店內只有他一個男性顧客,感覺著實不自在。走出店,他不由自主地歎了口氣。
他邊走向車站邊自責:做這種事只是在浪費時間罷了。還是應該在麻布十番店研究食譜比較實際吧。雖說品嚐其他店的牛肉丁蓋澆飯也是必要環節之一,但今天,他另有目的。
然而,他覺得心有疙瘩的話就無法向前邁進。毋庸置疑,讓他在意的自然是政行的態度。
行成推測父親突然反覆無常的原因是聽了高峰佐緒裡的話——橫須賀的某家洋食店的牛肉丁蓋澆飯和「戶神亭」的味道一樣。
手邊的線索太有限了。唯一的提示就是高峰佐緒裡提到的洋食屋的女兒的名字——矢崎靜奈。
直接用姓作店名的店相當普遍,「戶神亭」亦是如此。於是,他猜測橫須賀的洋食店店名可能是「矢崎」、「ビゥわ」或「чЕワ」,並試著以首都圈為中心找了一圈。
接著,他找到了石神井公園的「чЕワ」。神戶雖然也有家「矢崎屋」,但那家店是從昭和初期就開張的老店,沒可能搬到橫須賀。
走到車站,他邊考慮著該怎麼辦邊走進自動售票機。這時,手機收到條短信。他心想大概是麻布十番店的工作人員,拿出了手機。短信是高峰佐緒裡發來的。
上面寫著:有事相談,請抽空聯繫。
原本滿是牛肉丁蓋澆飯的腦海頓時被其他事情代替了。他開始琢磨佐緒裡找他的原因。
買好車票後,行成拿出手機打了過去。
「喂」佐緒裡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剛剛撥了號碼就接通了這點讓戶神很欣喜,讓他覺得她一直在等著自己的電話。
「我是戶神。那個,收到短信了……」
「啊,你好。抱歉,百忙之中。」
「沒事。那個,有什麼事?」
「電話裡三言兩語很難說清楚。最近能見個面嗎?」
「當然,今天就可以。」
「真的啊。現在在哪呢?」
「石神井公園。」
「石神井?練馬的?」佐緒裡意外地問道。
「這裡有家在意的洋食店,想來看看,已經辦完了。那兒碰面呢?」
「那麼就在上次碰面的那家銀座的咖啡店吧。」
「好的。五點左右可以到了。」行成看了看手錶答道。
來到池袋乘上地下鐵時,牛肉丁蓋澆飯已經完全被行成束之高閣,取之而代的是佐緒裡。她究竟找他什麼事呢。
不詳的預感蹦出腦中,事實上佐緒裡有戀人,所以決定今後再也不和他見面了。
五點剛過,他到了銀座二丁目的咖啡店。坐在窗口的佐緒裡注意到他的身影,輕輕揮了揮手。看到她的表情,行成稍稍安心了。看來不像是嚴肅的問題。
「抱歉,時間沒估計好,等久了?」行成邊在對面坐下邊道歉著。
「沒呢,我也剛來。而且,我才應該道歉,提了過分的要求。」佐緒裡低下頭。
「別放心上。沒什麼要事,白跑了一趟。」
等著行成的佐緒裡尚未點飲料。他招手叫了服務員,兩人分別點了飲料。
「那麼,想要說的是……」行成提心吊膽地問道。
佐緒裡的表情有些僵硬,唇角的笑容消失了。
「事實上,昨晚父母打電話給我。因為最近都沒我的消息,讓他們擔心了。然後被訓了一頓。」
「被訓了?」
「你究竟打算玩到什麼時候?明年四月到底準備不準備復學?」
「啊,原來如此。」
行成想起佐緒裡目前處於休學狀態。同時,一股焦急的心情湧上心頭。明年,她就要回京都了。
「你當然準備復學的,對吧?」
「這個……坦白說有些迷茫。」
「嗯?」
「我之前考慮過留學的事。」
「留學?去國外嗎?」話音剛落,他就暗暗罵自己:這不廢話嘛。
佐緒裡抿嘴一笑,點點頭。
「打算大學畢業後從事向外國傳播日本文化的工作。特地選擇京都的大學也是出此考量。父母也支持我這個夢想,但是,還是需要語言能力啊。」
行成眨眨眼,望著佐緒裡。他們天南地北都聊過,但這還是第一次聽她述說夢想。相當適合她的夢想呢,他想。
「這樣的話,出國學語言的確不錯。」說著,行成胸口的焦慮感開始無限漫溢。京都的話還能互相見見面,國外的話就相當困難了。
「對吧!其實呢,幾年前,有個加拿大的姑娘寄宿在我們家,這次我準備寄宿在她家。」
「這樣很好啊。」行成心不在焉地說道。
「前幾天,我在電話裡告訴她了,她相當期待。她父母打算把家裡裝修一下,更適合日本人居住。雖然我婉言拒絕了,但他們堅持要答謝之前照顧他們女兒的恩情……於是,我想拜託戶神先生,是個相當厚臉皮的不情之請,不知道如何啟齒。」
「是什麼呢?」
佐緒裡猶豫了片刻,望著行成。
「可以讓我參觀一下戶神先生的家嗎?」
瞬間,他沒有理解這句話。正當這時,飲料送來了。行成毫不猶豫地伸手抓起杯子,喝了一口,是ICETEA。
佐緒裡吃驚地張開口。
「那個,那是我的……」
行成將手中的玻璃杯和桌上的咖啡杯對比了一下,突然想起自己點的是咖啡。
「啊,抱歉,那個……弄錯了,怎麼辦?」
佐緒裡瞇起眼睛笑道。
「沒關係。喝吧,我喝咖啡好了。」
「可以嗎?抱歉。」行成從口袋中掏出手帕,擦了擦鬢角處的汗。
「抱歉。是我提的要求太過分了,嚇了一跳吧。」
「不,沒這回事……嘛,嚇了一跳倒是真的。」行成咕嘟咕嘟喝著ICETEA,說道:「為什麼想參觀我家?」
「以前你提到過吧,你家是德國人住過的房子,所以有很多日西合璧的地方。」
「說起來,的確提到過呢。」
只是現在完全忘記了。他感覺自己盡和佐緒裡聊麻布十番店和料理了,原來他們也天南地北胡侃過。他當時只是隨口一提,她居然還記得。這點頓時讓他暗自雀躍不已。
「雖然我覺得沒必要為了我這個留學生而重新裝修,但是,既然打算長時間在那裡生活,我想看看怎樣才能住得更舒服。提了不情之請,抱歉。」
行成雙手撐在桌上,重重地搖搖頭。
「沒什麼。這個隨時都方便啊。平日總是受到你的幫助,我也想偶爾報答一下。」
「真的嗎?請不要顧及,直言不諱。我不會在意的。」
「真的。只是我擔心參觀我家也幫不了你。」
「絕對會有用的,非常謝謝。太好了。」佐緒裡舉起咖啡杯。似乎因為心裡的石頭落下了,她的笑容燦爛了幾分。
可以幫助她這件事讓行成高興得有些忘乎所以。然而另一方面,他的胸中驟然烏雲密佈,不用說,自然是因為他預感再也見不到她了。
距離馬堀海岸發現可疑失車後約摸一個星期,萩村前往相關的店內調查。這家店位於橫濱的櫻木町,距離車站有段距離,它的旁邊就是潺潺流淌的大岡川。
店面是木結構的兩層樓建築,一樓是店舖。前牆鑲著玻璃,上面嚴嚴實實地貼滿了海報,看不到店內的光景。這樣做並不是為了宣傳商品,而是為了不讓外面的路人看到店內的客人吧。這種店如果不考慮到買AV的客人的心情,肯定營業慘淡吧。
店名是「GOODSOFT」,兼營出售和買進,招牌的下面張貼著「高價買進」的字樣。
萩村走進店內的時候基本沒什麼客人。店內除了些二手的DVD,CD、寫真等也並排擺放著。但是,店內主要銷售的還是AV相關,貨櫃佔了半個多店舖。其中也有現在罕見的VHS(VIDEOHOMESYSTEM)的錄像帶,這些明顯是複製品,想來DVD也是複製品吧。
店員是個叫辻本的年輕男子。他氣色很差,異常消瘦。萩村進去的時候,他連「歡迎光臨」都沒有說。所以當萩村出示事警察手帳時,他一下子開始惴惴不安,連佝僂著的背都挺直了。
最初,辻本宣稱沒見過這些。萩村一用嚴厲的口吻問話時,他再次啟口,承認這是他們店的東西。碟上貼著的標籤是這家店兩年前用過的東西。
萩村差點大聲稱快。終於查清DVD的來源了。
「為什麼說謊?」當萩村詢問時,辻本半笑不笑著,一臉怕惹麻煩地答道:
「這些是我們店失竊的東西,大概。」
「失竊的?什麼時候?」
「十天前吧。」辻本看了眼牆上的日曆答道,「我每次到店裡都登記下,東瞧瞧西望望,馬上就發現有小偷進來過。」
辻本住在大岡,每天下午四點至深夜十一點在店裡工作,因此店內半夜無人。
「報失了?」
聽到萩村的提問,辻本皺著臉,撓著腦袋。
「社長嫌麻煩就沒報失。」
「社長?」
辻本拉開收銀台的抽屜,取出一枚名片,上面印著上田繁雄。他在其他地方開了家廢品再利用店,是辻本的伯父。
根據辻本的言辭,上田總是在關門時分露個臉,收走一天的營業額。有買進的話,辻本負責向他匯報用多少錢買了些什麼。
「他根本不信任我。所以,絕不會多放錢在這。小偷肯定大失所望吧。收銀箱裡連一毛都沒有。」
「但是,買進的時候沒有錢不是很麻煩嗎?」
「他放了5萬在我這裡。買進的時候,用這筆錢付給客人,隨後社長再補滿5萬。」
「原來如此,那5萬被偷了嗎?」
「這筆錢一直在我錢包裡。只有5萬想放進收銀台也放不了。幸虧放我身邊了,社長一直覺得遭竊是我的錯,要扣我工資。」
萩村抽笑著,沒有作答。他懷疑那個5萬現在是不是還在辻本的錢包裡。暫時挪用一下,稍後慌忙補上的情況也並非不可能吧。
「注意到DVD失竊了吧。」萩村問道。
「嘛~但是社長說反正是賣不出的貨色,正好省了扔掉的功夫。」
萩村的目光落到手中的DVD。
「這些放在哪裡?還貼著兩年前的標籤的話,是不是不放在店內了?」
辻本點點頭,用食指指指樓上。
「放在兩樓。小偷似乎是從兩樓的窗戶爬進來的。」
「兩樓?我可以去看看嗎?」
辻本為難地癟癟嘴。
「擅自做主的話,不知道會被社長說什麼。」
「沒有報失這件事,我還沒找你們社長談話呢。這個把柄可以救你了,合作點。」
「……這樣的話,好吧。」辻本向裡頭走去,沒多久,他停下腳步回頭,「那個DVD在哪裡找到的?這是在調查些什麼?」
「調查另一個案子時碰巧發現的,不出意外,與你無關。因此,你沒必要知道詳情,我們也不會告訴你的,抱歉。」
「嗯……嘛,和我無關就好了。」
店的裡面有扇門,一推開它,面前就是樓梯。好奇怪的構造,萩村喃喃自語道。
「以前這裡好像是食堂。」辻本邊拾級而上邊說道,「把廚房什麼的都弄掉後就變成今天這樣的單間店舖了,社長說奇怪的地方俯拾即是。」
「食堂?怎麼樣的食堂。」
「誰知道呢,我也就知道這麼多。」辻本稍稍想了片刻後作答。
不會是洋食屋吧。萩村的腦海中突然閃過這個念頭。然而,他立刻否決了這個想法,反省著自己不管碰到什麼,總是馬上和「有明」聯繫起來的先入為主觀念。根本沒有證據表明這家店和十四年前的強盜殺人事件有關。更何況,他根本不知道這家店究竟是不是洋食屋。
兩樓有六塊榻榻米和四塊半榻榻米的兩間和式房間,但是裡面根本不能睡覺。放著DVD、VCD的紙箱堆滿了整個房間,箱子外積了層厚厚的灰,似乎已經很久不見天日了。
「以前還會時不時來打掃一下,不過這些實在賣不出,麻煩死了,現在越積越多了。這些怎麼處理哎?」辻本事不關己地說道,「小偷全都拿走該有多好啊。」
「沒可能賣出去了?」
「賣不出哦。這些不是客人那收購的,而是從倒閉的VIDEO製作公司啦、關門大吉的店舖那裡低價收購的。要是成人類還好處理,儘是些畫質很差的名作、畫質不錯但低成本的C級電影,誰會出錢買這些啊。社長也不篩選一下內容,什麼教育用的錄像帶,甚至連公司簡介的錄像帶都買回來。」
萩村苦笑著,望著一旁的紙箱。最上面的一枚碟是教減肥操的。
「剛剛你給我看的DVD本來是放在那一塊兒。」
「記性不錯嘛。我還以為成人類的會放在壁櫥呢。」
「等一下!」他出聲制止了往另一面挪動的辻本。
「失竊後,這裡動過嗎?」
辻本點點頭。
「只修過窗。嘛,說修補,也就那樣。」
萩村望向窗戶,月牙鎖的鎖眼附近破了個小洞,現在那裡貼了塊塑料膠布。
「社長說不好好修補的話又會遭竊了。」
「可以從外面爬上這扇窗?」
「誰知道。不過後面是小巷,確實比較隱蔽。」
萩村點點頭,戴上手套。他盡量避免觸碰周圍的東西,挪向壁櫥。推開壁櫥的隔扇,下層塞滿了箱子,上層理應也是如此,上面清晰地留著沒有積灰的四方形痕跡。看來遭竊前這些紙箱一直放在那裡。這時,辻本說道:
「那些DVD原本放在警察先生腳邊的箱子裡。」
萩村低頭看看腳邊,那兒放著空箱子。把失車裡的DVD全都塞進去的話正好滿滿當當。
「為什麼只偷這些呢?」他喃喃自語道。
「因為是成人的?」
「成人類的還有啊。」壁櫥裡其他的紙箱內也放著不少。看起來都是成人類的。
來回探查著壁櫥內側的萩村視線停留在頂棚處,那兒的木板有些移位,檢查口開著。
「那裡以前就是這樣?」
「哪裡?」
「壁櫥的頂棚。當心,盡量不要碰到周圍的東西。」
辻本小心翼翼地踮腳挪過來,探著身子望向壁櫥的頂棚。
「我不知道。」沉思片刻後,他說,「最近沒看過那裡。」
萩村歎了口氣,這時,他的眼角掃到一絲發亮的東西。在壁櫥的內側。
他用帶著手套的手把它捏起,感覺自己的身體驟然變熱。
「社長是叫上田先生吧,馬上聯繫他。」
「誒?要叫社長嗎?」
「還是報失一下比較好。」
「這樣啊。」垂頭喪氣的辻本邊掏出手機邊偷偷瞄向萩村的手邊,「這是什麼?」
萩村不由自主地抿嘴一笑。
「既然和你無關,告訴你也無妨,這是蓋子。口紅的蓋子哦。」
上田繁雄猶如象棋中的馬鼓著腮幫子,他縮著肩,幾乎連腦袋都看不到了。站在萩村他們面前的他就一直維持著這副姿勢。他似乎擔心由於自己沒有報失,警察來收罰款了。
「那麼,這些DVD都是你們店的商品,沒錯吧。」
聽到萩村的提問,上田的腦袋愈發縮下去了,他弱弱地點點頭。
「是的,嘛,大致沒錯。」
「大致?」
「啊,那個,是的,是我們店的商品,不會錯的。」他點頭哈腰著。
橫須賀警署的會議室裡,萩村和柏原正一起聽著上田繁雄的證詞。會議桌上放著失車裡找到的DVD和古舊的包。
「損失不太嚴重,報失的話,警方要進行各種調查,店不得不暫時關門。像我們這種店,關店一天就損失慘重。而且,突來關門會給客人添麻煩。出於種種考慮才沒有報失,實在抱歉。」手放在後腦袋的上田依舊低著頭。
萩村把包推到上田面前。
「這個包有印象嗎?」
上田困惑地左思右想一番。
「沒啊,我沒看到過這個。真的。這個包,我從沒見過。不是我的,大概是辻本的吧。」
「讓辻本先生看過照片核實過了,他也不知道。」
「這樣啊,那麼,應該不是我們店的。」上田說。
萩村從包中取出幾隻塑封袋。包裡的物品一個一個單獨分放在塑封袋中。
「這些東西有見過嗎?」
上田露出疑惑的神情,凝視著桌上並列排放的物品。空的糖果盒、錢包、手錶、蓋子、口紅。
不久,上田的手伸向裝著手錶的塑封袋。端詳片刻後,他又放回桌上。
「不知道。都不是我的。」
「手錶很眼熟?」
「我有款類似的手錶,所以仔細查看了一下,不過,不是我的。」
萩村望向柏原,他想聽聽他的意見。
「那壁櫥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那樣的?」柏原問道。
「那種樣子?」
「亂七八糟推滿賣剩的DVD,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哈……讓我想想,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上田在胸前抱起雙手陷入了沉思,「很久沒碰過這堆東西了,一年……不,更早以前吧,最後一次打開那壁櫥。」
「失竊的DVD上面貼著兩年前的標籤。」萩村說。
「啊,對了對了。把那些DVD放進壁櫥應該是在更新標籤之後,大概近兩年了吧。」
「店開張之初就拿壁櫥放庫存嗎?」柏原問。
上田用力點點頭。
「嗯,剛剛盤下這家店的時候,打算把兩樓當作辦事處,開店後發現根本不需要這種東西,反而倉庫比較重要。於是就拿壁櫥放庫存,不單單壁櫥,兩樓都用來放庫存了。」
「總算想起來了啊。」柏原站著,雙手撐在桌上,俯視著坐著的上田,「除了你以外,沒人進入兩樓吧,就算只進去一下下。」
「沒有吧。嘛,工作人員進去了好幾次,至於有沒有人擅自把自己的東西放在那裡這一點,我無法保證。」
「那麼,作為倉庫前那裡是怎樣的?」
「倉庫之前嗎……嘛,空著。所以才決定放庫存啊。」
柏原望了望萩村,微微頷首,示意自己問完了。
「那個,」上田偷偷瞄了眼他們說道。
「究竟在調查什麼?兩樓怎麼了?我們僅僅只是放了些賣剩的DVD,沒有藏奇怪的東西哦。」
「這個要調查一下才知道。你只要協助調查就好。」萩村說。
「為什麼是橫須賀警署呢?我們店不屬於你們管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