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樓,朕有話要單獨跟你說
「那也不過是曾經。」古晨淡漠道,「如此不是甚好,臣想陛下也不會重新再去封一個廢黜的女人為妃了不是嗎?」
倉諾被他一句話堵了回去,臉色更加的難看,「廢黜的女人也是朕的女人,沒有朕的允許,你豈能隨隨便便就帶走?」
「自然不能,這不是在跟陛下請求了麼?」
「你……」
「還望陛下成全當日之約。」
他的語氣如此堅定,似乎非要帶走她不可,而她呢?也願意跟他離開麼?
他的眼神轉而看向古晨身後那嬌小的身影,看著她身上樸素的衣裳被風吹起,因為瘦弱的關係,那衣服整整大了一圈。
她又瘦了,好像自從進了北國的皇宮,她就一直這麼瘦……
「畫樓,你呢?你想走嗎?」
情不自jin的他脫口而出。
卻清楚的看見那小小的身子得瑟了一下。
心下一陣怪異。
走?她當然想走了,從當上樓貴妃之後,她就三番四次的跟自己要求,不過是每次都被自己吼回去罷了。
為什麼不放手?原是那個時侯就不捨得了啊!
倉諾眼神一凜,生怕畫樓會出自己不想聽的答案,急忙道:「畫樓跟朕進屋子裡去,朕有話要單獨跟你。」
完,像是逃脫一般逃離開眾人怪異的視線。
畫樓看著他的背影,在心裡歎息了一口氣,沒什麼,跟了上去。
他畢竟是北皇陛下,自己呢?現在是都不是。
這是倉諾第一次來冷宮,相對於北國皇宮的富麗堂皇,這裡就像是一座難民區,他剛走進來的時候甚至還看見了一隻碩大的老鼠,睜著綠色的眼睛盯著他,看的人毛骨悚然。那幾乎殘破的窗子更是灌著夜風呼啦啦的吹,吹著屋子裡唯一的床咯吱的響。
原來這就是冷宮,而她竟在這樣的環境裡住下了那麼多天。
他轉過身,畫樓就在他的身後低垂著頭,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她好瘦,真的好瘦,彷彿風一吹就會煙消雲散。
他伸手想要輕撫上她的臉,卻不料她驚的後退,他剛要發火,卻聽見她不急不緩的聲音響:「陛下請自重,我已經不是你的妃子了。」
「你……」倉諾的心裡滿滿的溢出一抹痛,那麼的清晰,「你真的想要跟他離開?」
畫樓抬起頭,笑笑:「原本是想的,可是看見北皇陛下,就知道,那不過是我的奢望罷了。」
倉諾一震,「為何如此?」
「很明白不是嗎?陛下你匆匆趕來這裡是為了什麼?不是因為想要阻攔嗎?只是我沒有想到,被廢黜的我竟能讓你如此上心,在酒肉雨林的時候趕來這裡,是我又破壞了你的雅興麼?」
「……」
「陛下,如果我我想跟古晨離開,你會放過我麼?不會對不對?你沒有達到自己的目的如何捨得放過我,你還沒有折磨我沒有讓我生不如死你怎麼捨得放過我?」
倉諾心口一窒,「畫樓,朕在你心裡竟是如此的惡毒麼?」
畫樓冷冷一笑,「不然陛下大人以為自己對我很仁慈麼?想想從我進北國皇宮以來受過多少苦,你北皇陛下能明白麼?我還是奴婢的時候,別人只當是我極其受寵,我被七妃欺負的時候,你卻只會嘲笑,當我知道她們死了的時候,你知道我心裡有多開心嗎?你當然不知道,因為我從來沒跟你過。知道白紗為什麼會死的那麼早,當然是我故意讓你發現我的人皮面具,北皇陛下,你真是愚昧啊,就連一個青樓ji女都可以將你騙的團團轉,你知道我那時在心裡嘲笑了你多久麼?我不過是看你可憐才想辦法把真相告訴你而已。呵……可我沒想到死了七妃和白紗竟會又來一個李婕妤,然後又是白若梨。你的後宮只會越來越強大,而我,想要在這裡生存下去就必須學會生存的技巧,若是你北皇陛下有一天將我遺忘了,我還不知會怎麼被人害死。這些你想過麼?沒有,你只知道每天自己逍遙快樂,美人在抱,卻沒想過你的女人為了你將整個後宮弄的烏煙瘴氣。北皇陛下,你將我帶進皇宮封我做妃子,卻沒有教我妃子要如何才能生存下去的道理,才會讓我淪落到冷宮的命運,如今有人可以救我出去,你認為我會拒絕嗎?」
倉諾被她絕望的話震的好半天回不了神,像個無措的小孩,接受大人的審判,想起她曾經受過的苦,親眼看著當初單純的少女變成如此,心裡更是難受,幾度張嘴,卻不出話來。不是不知道她對李婕妤用的心思,卻沒想到早在那麼久的時候她就有防範,而他……自以為自己給她的是最好的,頭銜,賞賜,無人享受過的寵愛……這些竟全是她不屑的。
就算自己對她再好,她每天都活在提心吊膽裡。提心著自己的寵溺不會過期,提心著自己會納多少後宮,提心著女人之間的勾心鬥角。
自古後宮的事情,帝王不是不知道,只是放在心底不去想罷了。如果當皇帝的連後宮都要顧及,那該有多累?當初封她為北國最高的頭銜,皇后之下,也是因為怕她會受欺負,期望這個頭銜能保護她,卻沒想到,自己做的終是不夠。
他心如刀割,忽然道:「畫樓,朕不知道原來你竟活的如此痛苦,其實你可以跟朕……」
「什麼?我被人欺負,我不想讓你納妃,你會答應嗎?你忘記了當時你對我過的話麼?『畫樓,北國不可能著有一個貴妃,你是貴妃,你要識大體,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樣,李將軍是北國的護國將軍,他將女兒托付給朕,朕不能不答應。』我能什麼?你北皇陛下那麼博愛,如今是李將軍,以後會不會出現什麼張將軍王大將軍?要是他們的女兒都要托付給你,你是不是也會『不能不答應』?」
絕裂
「畫樓……」倉諾的聲音有些沙啞,「那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的?」畫樓冷哼,「恐怕那是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就是你陛下大人自願的。如果我是男子,也會希望自己的女人多不勝數,天天美人在抱那多好不是麼?我知道我沒有資格怪你什麼,如今我只希望能夠離開,當初你以我是你的妃子多做阻攔,如今我已經不是了,難道還不能離開麼?這回又該是什麼理由?」
「畫樓,如果……如果朕可以將貴妃之銜還給你……你是否願意留下?」
「……」
心裡莫名的厭惡,深深的憤怒。這個虛情假意的男人,為何到了現在還要扒著她不放,究竟要她多少遍他才會明白,她要的不是一個頭銜不是一個皇帝,她要的只是一個簡單的幸福,愛自己的丈夫,這深宮不適合她,只會將她深虐致死,為什麼他就不肯放過自己?
「小東西……」
鼻端傳來濃郁的脂粉味道,畫樓厭惡的退開一步。他帶著這樣的香味,從溫柔鄉里走出來,如果不是古晨想要帶走她,他是不是早就將她忘記了?然後她就只能在這冷宮裡和隔壁的如妃做伴,和她一樣帶著深深的恨無從起,假裝自己可以過的平靜假裝自己沒事,隨著時光的流失,蒼老的忘記了恨,傻的可以。
「小東西……」
耳邊再次傳來他的聲音,她垂下長長的睫毛,手指悄悄的握成拳頭,「陛下請不要再這樣稱呼民女,民女擔待不起。」
「小東西……」
畫樓閉上眼睛,眩暈的感覺又襲來,那是因為身子太過虛弱導致的。她咬著唇瓣努力的讓黑暗過去。
可那如魔咒一般的聲音還在耳邊響起。
「小東西……畫樓……小東西……」
「夠了!陛下你究竟想要怎樣?如果你真的不想讓我活的太好,好,我不走了,你可以放心的離開,我到做到,就算在這裡老死過去我都不離開了!」
「畫樓,朕不是那個意思……」
「你就是這個意思!」
「不,朕沒有想讓你死,從來都沒有想過。」
「沒有想過?」她淡淡道,「是誰動不動就拿砍頭來威脅我?你是一國之君,過的話都會忘記麼?我就是你手心的玩物,你倦了膩了就想我死!你以為我不知道麼?」
心口像有什麼在重重的撞擊,倉諾俊美的臉上慘白一色。
她直視著他的眼睛:「如果真的要我相信你不想我死,就讓我走,以示你北皇陛下不是一個表裡如一的人,如何?」
倉諾閉上眼睛,身子微微發抖:「畫樓,這麼久了,對朕,你就真的一點感情都沒有麼?」
「感情?」畫樓笑,「跟皇帝談感情是一件多麼可笑的事情啊……陛下,我不像你,感情可以分成好幾塊,一塊給白若梨,一塊還要給李婕妤,我也不想去和她們爭究竟誰的那一塊多,就算你無情我也認了。你從我身上想得到的還有什麼是沒得到的麼?你並沒有少什麼不是嗎?如今我只是一塊破布,我請求北皇陛下讓我離開。」
不,不想她離開。
「小東西,不……不要這樣……」
「不這樣?那你想怎樣?」
他急急忙忙地:「不,你以前過,你想要孩子,我可以給你,你不要離開,不離開好不好?……」
「……」
「畫樓,不要離開。」她不該這麼恬淡才對,她應該跟他一樣掛心、牽念著他!
可是她看他的眼神竟是那麼的不屑:「兩次流產的經歷已經讓我沒有懷孕的衝動了,我一點也不想第三次懷孕的時候,再害了一條小生命,陛下,你的皇宮一點都不安全呢,也不知道在這後宮裡有多少條小命無緣無故失去的。」
「你這話什麼意思?」
「聽不懂嗎?自古嬪妃之間除了爭奪皇帝的寵愛其次便是爭著懷龍翼,如果上次的膳食你不知情,那便是有別人了,我因為傷心過度,沒有想清,後來一想,虎毒不食子呢,陛下又會做出傷害自己親身骨肉的事情麼?那麼下毒的便另有其人了。」
「你是李……」
「陛下!」倉諾話還沒完就被打斷,「我現在不想追究責任,只是提醒你而已,省的以後會出現樓貴妃二樓貴妃三,我的話已經完了,現在你可以走了嗎?」
「……」
「你放心,我不走便不會食言,陛下若不相信大可以派人來守著,我只不過不想再見到你罷了。」
「真的……沒有任何的機會了?」他僵硬的問出口,他甚至可以感到胸口漸漸淌出鮮血,「朕可以為了你,收回成命……」
「陛下已經黜了民女,一國之君,沒有出爾反爾的道理。」她冷淡地回絕,轉身背向他,「請回吧,皇上。民女只有一句話,這兒不是陛下該來的地方。」
他看著她的背影,心裡像是壓著大石頭一般,堵得慌,她絕然的背影就像剜割他胸口一般的痛!突然間他有一股心膽俱裂的覺悟——他已經徹底失去了她!
好久好久,他才重新找回自己的聲音,他緩慢緩慢的開口:「畫樓,朕答應你……如果你真的不願意留在皇宮……朕……答應放你走……」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猛然轉過身,卻撞進了那雙深黑的眸子裡,依舊那麼的好看,卻帶著濃濃的感傷,她的心狠狠的跳了一下。
他:「朕真的放你走……如果這是朕做的唯一能讓你開心的決定……」
畫樓的心狠狠的疼著,看見他那麼難受的樣子,好想撲進他的懷裡,但是理智告訴她,不可以。
古相很喜歡小姐呢
她狠心的轉過身,強逼自己不去看他:「你的話可是當真?」
「……君無戲言。」
然後,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身後全然無聲,她慢慢地轉回頭,看到他的背影在門外漸行漸遠。
她倚在門框上,纖美的容顏蒼白得幾近透明,眼眶中的淚水……情不自jin的流下。
那天之後,她便終於離開了皇宮,素日的心願終於達成了,而她卻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無憂無慮了。
「此後你便住在這裡,需要什麼只要吩咐下人便可以。如今你不再是樓貴妃而是真真正正的畫樓,你也不要再以人皮面具視人了。」
古晨這話的時候,眉間是淡淡的。
他長的真的很美,只是眼眸之間的寒光,冷冷的懶懶的,讓人不寒而慄。
他帶她到相府的第二日,便領了她到相府大廳,他告訴府裡的每個下人,從那天起,她就是相府裡的小姐,誰都必須好好伺候,絕對不能怠慢輕忽了她。
她還記得當她以真實容顏示人的時候,那一張張面孔上露出的驚詫與不敢相信。而古晨顯然是滿意的,雖然他臉上的神色依舊是那麼淡淡的。
而她心裡,始終縈繞著的那個人……
倉諾,倉諾……
這個名字,在她夢裡心裡糾纏了數月,自從離開了皇宮,她更是頻繁的想起他,只是每每,都是心痛的無以復加。
如今再想起來,心又是一股扯著的痛,痛的她臉色煞白。
「呀,小姐,你這是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難看,莫不是又心痛了?」
阿紫見她又如此,嚇得大叫起來。
畫樓的身份並無人知道,自從來了相府,她便改了稱號,而她更是不知為何總是泛心痛,
「小姐,快坐下,小青小青,快請王大夫來!」阿紫一邊叫一邊急忙扯出帕子,要替畫樓拭去冷汗。
畫樓打斷她的叫喊:「不用了,阿紫不要驚慌,我沒事。」那淡淡的語氣裡微微顫抖著。
阿紫不禁心疼。
「小姐何苦這樣作踐自己。」她歎氣,又在凳上坐下,「自己不疼,旁人也會心疼的。」自打離開了皇宮,便沒見她笑過。每日裡不是流淚,便是木然地坐著,宛若已經沒有了靈魂似的。
「旁人……」畫樓恍惚地,嘴角揚起淡淡的譏誚,「如今,還有什麼旁人疼我。」
「有啊,有阿紫呢,還有古相,古相很喜歡小姐的樣子,每次他看小姐的眼神都不似旁人一般冰冷呢!」
「……」畫樓倒吸一口氣,「阿紫,這樣的話可不能亂講。」
「我才沒有,我的是事實呢!」
畫樓輕搖了搖頭:「阿紫,這樣的話在我面前也就罷了,千萬不要在外面嚷嚷。若梨公主才是的枕邊人,你莫要讓人弄了是非去才是,知道嗎?」
「哼!才不見得。若梨公主將陛下的魂兒勾走了,小姐你還對她客氣什麼呢!如果換成是我,別古相想什麼,就算不想什麼,我也會將古相引.誘的來,讓若梨公主嘗嘗被別人搶了丈夫的滋味!」
「阿紫!」畫樓剛想什麼,只聽外面傳來一句:「古相到。」
她連忙示意阿紫閉嘴,後者向她吐吐舌頭,真是曹操曹操就到,但是此曹操可是比皇宮裡的要好上千百倍。
古晨踏進屋子,便瞧見了畫樓與阿紫。
他似乎偏愛白色,不上朝的時候總是白衣在身,清塵絕美,讓人很容易看失神。
阿紫看清了情形,行了行禮便下去了。
古晨逕自走到桌前拿起桌子上一個梨花包在手中把玩,他的手修長乾淨和包中的梨花融融於合。
「古相今日怎麼會有空過來?」
畫樓開口問道,他臉上的表情淡漠,也不知道剛才阿紫的話他有沒有聽見。
古晨依舊把玩著手中的小東西,似是沒聽到她的一般,詭異地一笑,如魑如魅:「畫樓不但人長的好看,手藝又如此精湛,若是別國的王子知道南國的公主竟又如此好,估計早就向南王聯姻了。」
「……」畫樓疑惑的瞅著他,發現自己和他的想法根本就不是同一國的。
「所以……」他抬眸,眼底閃過含義不明的光,信手拈來桌上的荷包裡的一朵梨花,在手中細細捻碎:「你若是真的想要報復公主,我會很樂意配合……」
畫樓一怔,他果然是聽見她們的話了。
她低垂著眼眸:「阿紫不懂事,亂話了,還望古相不要介意。古相已經是若梨公主的駙馬了,我一個小小女子又豈能爭得過公主?」
「小小女子?」古相淡道:「你究竟是什麼身份,你我都清楚。何必如此貶低自己?」
絕美的容顏上慢慢浮現出淡淡的笑意,卻淒然,「南國的公主淪落到異國也許連個普通女子都不如呢,我的結局古相你看的很清楚不是嗎?」
「來相府這麼久了,為何你不向我提出要回南國?」看著她的笑,古晨心中一動,不由脫口問道。
「你會同意嗎?」畫樓依然是笑,卻越發的燦爛,又帶了些許不自知嫵媚:「古相會對我這麼好,莫不是我有連我都不知道的利用價值罷了,這世間除了親生父母之外,誰又會沒有目的的對別人好?」
「得好。」他笑,心中卻浮現一絲苦澀,也明白了眼前這女子,不再是那個單純的醜公主,就像如今她以真面容示人一般,過去的單純也跟著被拆去,她,很是聰明了呢。
今晚朕一定要
相府裡的梨花已經全部開了。
風吹過,簌簌而落,畫樓不許人掃,久而久之,在庭院裡堆積起來。
夜的空氣中寒氣開始濃重。畫樓裹緊被子,蜷起雙腿,被窩裡冰冷如鐵。門突然開了,風夾著花瓣吹進來。她以為是風吹開的,才起身想去關門,卻聽見關門聲,然後腳步聲起。她擰起眉,臥室門開,熟悉的身影帶著一身寒氣站在面前。
畫樓掉開臉不看他。那人自顧自脫下外衣,走到床前,掀開被子進來,柔聲道:「怎麼才春天,你的手腳還是凍的這麼涼。」著捉住她的手緊緊握著,把她的身子整個擁進懷裡。
畫樓的身子僵了僵,卻沒有反抗,反而閉上眼睛。——這個人的懷抱,真的很溫暖。
那人徐吻著她的臉頰脖頸,手伸進她的衣衫,被她一把按住:「你來找我就只為了這種事嗎?」
那人瞇起眼,叫畫樓看不到他的眼神:「你以為還有什麼事?」
畫樓伸手想要推開他,豈料他早有準備,翻手制住她,將她壓在身下。
「滾開!」畫樓罵。
那人伏在她耳邊輕聲:「不管你願不願意,今晚朕一定要。」
畫樓冷笑一聲:「你要用強的?」
他騰出一隻手慢條斯理的理著她額角的亂髮:「如果你不肯合作,朕也就只能這樣了。」
「倉諾!」
倉諾吻上她抿緊的唇:「叫我諾。」
一場旖旎春夢之後,畫樓背過身子根本就不想理他。
倉諾自顧抱著她逐漸回溫的身軀,在她耳邊低喃:「好每五天來一次皇宮向朕匯報情況的,為什麼數十天了,還沒來?」
是的,倉諾從來就是不會讓自己有任何損失的人,他答應讓畫樓出宮,但是前提是不許離開北國,必須在古晨府上當臥底,這也是為什麼在相府這麼久以來,畫樓從未提及自己要回國的原因。
想起那天他明明已經離開了卻在自己淚流滿面的時候突然回來,原本對他還有一絲的不捨全部化為烏有。
他真是一條變色龍,前一秒可以讓你感動的幾乎心軟,下一秒卻可以讓你對他恨之入骨。
「這幾天沒有什麼新動靜,我自然便沒有去了。」她試圖掙脫他的懷抱,卻被他摟的更緊了。
「真瘦……」他聞著她的髮香,「原本以為古晨那麼喜歡你,應該會把你養的白白胖胖才是。」
「陛下過獎了,民女自認為自己沒有那麼大的魅力。」
「是麼?朕倒是不這麼認為。」倉諾支起身子看她:「朕的女人如何會沒魅力?」
畫樓乾脆翻過身來,琉璃般的黑眸盯住他:「我不懂,你到底想要做什麼?古晨是北國的人,為什麼你連他都要提防?」
倉諾捂上她的嘴,半笑不笑:「當皇帝可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古晨從來就不是一個簡單的人。你只要按朕的做便是了,而朕,自然會幫你報林子威弒父奪位之仇。」
畫樓把臉掉開,淡淡道:「忘了告訴你,今天下午古晨明天帶我去騎馬,我答應了。」
倉諾猛的抬頭,眼神冷竣下來。
「你怎麼這麼任性!」
「我高興。」
他倏地捏起她的下巴,瞇起眼睛冷笑道:「太任性了,朕可是會不喜歡的。」
畫樓靜靜的回視他,淡淡一笑:「隨你便。」
倉諾一愣,突然一笑,附在她耳邊黏膩道:「等到事情辦好了,你就得跟朕回宮,這回,朕封你做皇后,可好?」
「不必了,我不想再一次被打進冷宮。陛下,如今我們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你不要忘記我曾經過的話,既然我離開了皇宮就沒有想要再回去過,而你不是更自由了,想納誰為妃也沒人敢反對,至於皇后,李婕妤會很想做的。」
倉諾盯著她,額頭上的青筋隱隱暴起:「畫樓!你是在故意跟朕作對麼?」
「民女敢麼?你可是北皇陛下!」她嘴角輕勾,「北皇陛下身份尊貴,沒事的時候還是不要夜探相府的好,若是被別人抓住了,失了身份的可不是我。」
完便背過身去,只留下一抹背影。
倉諾氣的牙癢癢,冷哼一聲,掀起被子便離開。
突然的寒氣讓畫樓打了個冷戰,耳邊傳來他冷漠的聲音:「小東西,你可不要玩的過火了!否則就算是綁,朕也會將你綁回皇宮。」
一陣旋風在耳邊掠過,許久,畫樓才轉過身,房間裡空空蕩蕩,少了他,空氣一下子降溫了許多。
現在和他究竟是什麼關係?
她自己也不懂,就算是逃出了皇宮,他依然不肯放過她。
那天他們達成了協議,她留在相府幫他留意古晨,而他則答應幫她抓林子威替父皇報仇。
她和他之間的關係似乎從見面的初始就纏繞在一起,無論如何掙扎都擺脫不掉。
古晨一直坐在高樓上,遠遠望著凋露苑的燭火,一杯一半把火辣辣的燒酒送下喉去,讓喉嚨和心一樣燃燒起來。
李柯垂手侍立在旁邊,滿臉擔憂又不敢什麼。古晨將酒壺倒空,朝他一推。李柯上前拿起酒壺,猶豫了一下,低聲勸道:「古相,既然如此在意,何不早早的將樓姑娘娶進門,如今也沒有什麼需要戒備的了。」
遠處的燈火,閃了兩下,突然滅了。
只聽啪的一聲,古晨指間翠玉酒杯的碎片四下飛濺。他冷冷笑道:「如果我強迫她,那跟那個暴君.有何區別?!」
「古相……」
「退下!」
李柯暗自歎息,蹲下身默默揀了碎片起來,施禮退下。
古晨靜靜的看自己的手指,被劃破的傷口很深,血順著手掌流下。他感覺不到疼痛,慢慢攥緊,砰的一聲砸在桌子上。
「倉諾。」他瞇起眼睛,眼底有隱隱的殺機。
逃!逃!
天已大亮,太陽也將從雲海中噴薄而出。
一大早,古晨便專門命人送了馬服過來。
畫樓看著鏡子中的自己一身男裝,紅色搭配金色束腰帶,長髮隨意的綁成一個馬尾,還真有幾分英氣逼人神采飛揚之風,整個人看上去都精神了不少。
「小姐真是好看,扮成男子更是俊俏了,走出去,北國的人肯定又要有一陣議論了。」
「嗯?」畫樓轉過身瞅著阿紫,只見她輕咳了咳,故裝花癡般道:「呀,快看哪,古相身邊的男子是誰啊,模樣真是俊啊,不知道有沒有意中人,我那三姑六姨的小女兒還沒婚嫁呢!」
畫樓翻番白眼,「沒有你的那麼誇張好不好!」
「怎麼沒有?小姐你不知道我們北國的兩大美男麼?一個是高高在上的北皇陛下,一個就是冷漠無情的古相,他們兩個都是神一般的人,普通百姓才不敢打什麼主義呢,只有瞻仰的份兒,可是小姐你就不一樣啦。他們不知道你什麼身份,不定明日相府的門就要被媒婆給擠破了呢!」
畫樓微微笑,微抬頭看著東方幾抹紅霞漸漸變得光彩閃亮,每天聽著阿紫嘰裡呱啦的講話,原本陰鬱的心情也好了不少,不似在皇宮裡,宮女什麼也都得小心翼翼的。有段時間她自己性情更是大變,與阿紫之間的關係也疏遠了,如今出宮了,兩個日日相處,倒是又彌補回來了。
古晨走進房間看見的便是這麼一幅美麗的畫面。
她一身紅衣挺拔的立在陽光之下,修長的馬尾村托著白淨的臉龐,優美的側臉弧線,睫毛撲閃撲閃的眨著。
畫樓並沒有發現古晨的到來,在阿紫一聲「呀,古相」中,她才驀然轉身,眼神正對上古晨凝視她的眼睛,一道金光打在他身上,逆著光,她有些看不清,他依然是一身白色,巍然在站在那裡,彷彿已經站了許久許久……
「古相……」
她輕輕的叫了一聲。
古晨淡然的點點頭,走進,鼻尖縈繞一股梨花香:「可以走了嗎?」
「嗯。」
她點頭,以為他要離開,卻見他忽然伸出手……
她驀然退了一步,他修長的手輕輕的將她髮絲上沾染的一抹纖塵拂去,繼而轉身離開。
畫樓的臉有些微紅,看著他的背影跟了上去。
……
草場上一白一紅如雙飛鴻鵠。古晨騎著良駒,閒散驅弛,始終比畫樓快一馬頭,畫樓雖稍遜,但憑騎術精妙,竟能將馬的潛力完全發揮,倒也不會被落下太遠。
終於,兩人停下來了。經過一番賽馬,畫樓的臉微微的紅,兩人下馬,坐在一個小土坡上。
「女子中馬術如此厲害的,你是我見過的第一人。」
「南國的女子都很會騎馬,我的騎術只算是一般呢!」
畫樓微笑的回答。
古晨轉頭看著她跑馬後微紅的臉頰,像染了胭脂,心中不覺輕震。
剛想什麼,身後傳來一個馬蹄聲,兩人望去,竟是李柯。
古晨頓了頓,對她道,「我去去就來。」
「嗯。」畫樓點點頭。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畫樓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如今,卻是逃跑的好時機,有馬兒,又在相府之外,若是自己真的逃跑成功,想必定能夠躲到一個無人的地方,從此便不再要受到倉諾的束縛了。
她在心裡算計著古晨和李柯離自己距離的路程。
待到他們走了差不多遠的時候,畫樓再也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偷偷的翻身上馬,再一次確定的目測了古晨和李柯走了一段的距離,她一鼓作氣往馬後揮了一鞭,馬兒嘶叫著小跑起來。
他們騎馬的草地是在大山之下,她走的方向,是沒有侍衛防守的。
前方是個羊腸小路,兩道高而陡的懸壁夾住中間僅可以通過三匹馬的小路,卻是逃跑的好路。
窄道穿堂風,刺骨的冷。呼呼的冷冽,狠狠揮上一鞭,馬兒猛向前衝。
「畫樓!」這時,高昂威嚴的呼喚從身後傳進耳中。
畫樓一震,卻不回頭,閉目,在小路上狂衝。
腦子裡只有一個字:逃!逃!
只要逃跑了就自由了,只要逃跑了她就可以做回以前的畫樓了,只要逃跑了,恩恩怨怨,什麼情錯都煙消雲散了。
「畫樓!!!」還是同一個人的聲音,含著令人驚懼的怒氣。
畫樓在震,只要跑過這條小路便可以成功了吧,馬兒馬兒,你快些跑啊。
她用盡全力命令坐騎奔馳,再下一記狠鞭。
鞭子沒有揮下去,有人已經追上來,隨手扯下她手中的鞭,然後一把狠狠的摟住她的腰,像是要發洩所有怒氣似的用上極大的力道。
「啊!」畫樓驚叫一聲,一瞬間便掉進一個厚實又充滿火藥味的冰冷懷抱。
睜開眼,看見頭頂上蘊著危險的黑瞳。
「跑得夠遠了。」一手勒馬,一手緊抓著懷裡的人兒,古晨勾唇,逸出邪魅的笑:「看你,多不聽話,竟跑了這麼遠。」此話也不知道給她聽還是馬兒。
畫樓微喘的看他,咬唇不話。
「我還以為你很乖!」他淡淡道。
「古相大題小做了,我不過是無聊騎馬而已。」終於,她忍不住回道,「許是我騎術不到家,馬兒被我打疼了,到處亂跑了起來。幸得古相你追來了,不然畫樓小命不保了。」
「是嗎?」他低頭,瞇著眼睛打量她,「我可不這麼認為。」
「那不然古相以為……」
「你是想逃跑?」他凝視著她,
纖細的脖子,白皙的手,紅彤彤的臉。那眼眸還是那麼美麗,慧光深深藏在眸子後面。
她一定不知道什麼是懲罰,也不知道生氣的古相有多麼可怕。
古晨唇角微勾:「該怎麼懲罰你呢?」
猜心
「你們在做什麼?」
正在兩人以曖昧的姿勢對視的時候,一個微怒的聲音忽然竄出。
兩人同時望去,竟是不知何時而來的北皇陛下,只見他騎著一匹黑馬一身黃袍,風影綽綽,身旁是騎著白馬的白若梨。
畫樓微瞇著眼睛,不知為何忽然索性放鬆了身體,偎依在古晨胸膛,嘴角輕揚的勾起一抹玩弄的弧度。清楚的看見倉諾的臉黑了一半,黑眸灼熱的盯著古晨擱在她腰間的手,心下頗有報復的快感。
「夫君大人……」
白若梨遲疑的聲音響起,畫樓轉眸,看見她眼底的一抹心碎,忽然覺得心情大好。
原來被皇帝寵壞了的公主也不是事事如意。
不過轉神一想,這又是何必呢?倉諾喜歡她本就不是她的錯,而她不過是享受這份虛榮而已,在心愛的人身上受了傷,總會想要去找安慰的。
而她的安慰或許也只有皇宮裡唯一的「皇帝哥哥」了。
這麼一想,她心一寬,自行從古晨懷裡跳下了馬。
「民女參見陛下。」
她低垂著頭參拜,「陛下來這兒恐怕是有事和古相商量,民女先告退。」
話裡的意思不言而喻,你們都是大人物,我一個小人物最好是靠邊站不打擾。
倉諾被她這麼一更是不悅,剛要開口話,卻聽見白若梨的聲音:「皇帝哥哥要與夫君大人談論事情,若梨也不好一直呆著,若梨聽聞畫樓的名聲已許久,今日一見,不知可否與畫樓熟聊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