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像花一樣綻放 正文 第二十五集
    談話室白天

    劉川雙目無神,心情低落地和陳佑成一起做板報,陳佑成神神秘秘地和劉川咬著耳朵。

    陳佑成:「他們有人說玻璃是病死的,還有說它是自殺的,這又不是鯨魚,這是熱帶魚!熱帶魚從來沒有自殺的。我仔細分析過,你的那條玻璃,既不是病死的,也不是自殺的,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它死於他殺,是有人故意把它,還有你那棵文竹,全都殺了!」

    劉川驚問:「誰?」

    陳佑成:「這個人就在咱們四班的內部!」

    陳佑成看著劉卅驚隍的面孔,說出了他的結論:「這個人,不是別人,就是咱們班的班長梁棟。」

    劉川:「梁棟!怎麼可能!」

    陳佑成:「怎麼不可能!你想想,那天中午你回監號吃午飯的時候不是還餵過」玻璃「嗎,」玻璃「那時候還活著,還挺好,對不對?」

    閃回:劉川走進監號用魚食喂玻璃。

    劉川畫外音:「對,我餵它的時候,玻璃還從水草裡游出來找我呢。」

    閃回:三分監區的犯人正在教室裡聽法制課,一個隊長進來把梁棟叫了出去,梁棟擠過劉川身邊時陰鷙地一瞥……

    陳佑成畫外音:「所以,玻璃只能是那天下午死的。那天下午咱們都在聽法制教育講座,你記不記得快下課的時候梁棟被王隊長叫出去了?我後來聽說王隊長是帶他回分監區到儲藏室搬東西去了,所以那天下午只有他—個人有作案時間。」

    閃回消失。劉川:「那他為什麼?」

    陳佑成:「為什麼,那還用說嗎,現在梁棟想回家過節都快瘋了,因為他媽得了癌症,可能活不過今年冬天。梁棟四十多了還沒結婚,人雖然有點陰,可真是個孝子,對他媽好得不行,他媽也對他好得不行。昨天我聽李京說他看見梁棟找龐隊長和馮瑞龍談爭取春節回家的事,談得痛哭流涕的。他肯定知道,咱們三分監區的兩個名額當中,四班只能佔一個,所以能在他回家路上橫刀立馬的對手,惟有你『劉大將軍』啊!」

    劉川聽得目瞪口呆:「他想讓隊長扣我分?」

    陳佑成:「不,他想激怒你,誰都知道你表面內向,其實性子最急,他想讓你發怒。你發怒,然後做出不理智的事,這就齊活兒了!你就是因為這個性子拆進來的,他想讓你也因為這個性子,走不出去!」

    監號晚上

    劉川從水房回來,把洗好的襪子晾在自己的床頭,然後出去打開水,等打完開水回來時,在監號門口看見梁棟從監號出來。劉川進屋,屋裡只有孫鵬在拾掇自己的鞋子,劉川看到他剛剛洗好的襪子不翼而飛,他用目光尋找,終於在床下找到,不知被誰扔在這裡,上面染了塵土,顯然需要重洗。

    劉川忍不住問孫鵬:「哎,我的襪子誰給扔在這兒了?」

    孫鵬搖頭,懵懵懂l董地:「啊,不知道啊。」

    劉川生氣地拿著襪子去水房重洗,抬眼看看洗臉的梁棟,梁棟塗滿肥皂的臉上若無其事。

    監號白天

    犯人們起床,劉川認真疊好被子。

    犯人們列隊站好,幾個隊長進來評比內務,檢查到劉川床前,隊長們議論著,打了低分。龐建東臉上無光,瞪了劉川一眼,劉川一看,他明明疊好的被子不知被誰把稜角弄癟了。

    監號白天

    龐建東給四班犯人訓話:「今天全監區內務評比,因為劉川被嚴重扣分,所以咱們班被排在倒數第二的位置。劉川是改造積分最高的服刑人員,犯這種低級錯誤很不應該,扣你的分是小事,影響了咱們班的名次,對大家都是損失,希望劉川注意。」

    監號傍晚

    劉川把書架上的書擺放整齊,門外傳來集合的口令,劉川等人連忙出屋,最後—個出屋的是班長梁棟。

    監號晚上

    犯人們收工回到監號,梁棟突然問:「今天誰負責打掃書架?」

    劉川:「我。」

    梁棟:「你是怎麼整理的,這麼亂。」

    劉川看書架,早上擺好的書籍此時已經歪七扭八。

    劉川:「我,我早上整理過的……」

    梁棟:「整理過怎麼這樣?」

    —個巡筒隊長走進來,問:「怎麼了?」

    梁棟:「報告隊長,劉川沒把責任區衛生搞好,我們正在開展批評。」

    隊長也看見了書架上的凌亂,問劉川:「書架是你負責?」

    劉川答不上話來。

    超市白天

    和劉川一起在超市上班的孫志勇勸慰劉川:「你呀,還是得忍。你不是想春節出去探親嗎,後天就評選了,你就忍吧,別跟他吵,更不能跟隊長頂。哎,聽說你們做的板報明天就評比了,拿了冠軍你還能加分。」

    劉川聽著,默認。有人在叫孫志勇,孫志勇應聲而去。劉川也開始幹起活來。

    談話室晚上

    劉川和陳佑成開始製作準備參賽的正式板報。劉川用黑、紅、藍三種色調和三種不同筆體書寫文字,三分之二中文,三分之一英文。每個字都一筆一畫,極其認真。他用中英文對照寫了三分監區各班創作的改造警句,如:有書在手,邪惡遠走;如:小聲說話,大氣做人;又如:處世心要寬,改造身要嚴;又如:只為新生找方向,不為邪惡找借口,等等。陳佑成畫的鳳凰涅槃的圖案,就像是天監廣場上那座雕塑的縮影。

    龐建東走進談話室探看板報的製作進度:「怎麼樣了,差不多了吧,明天上午九點要送到六監區去,咱們今天晚上一定要做出來。」

    陳佑成說:「差不多了,只要不出大錯得徹底返工的話,今天晚上做完沒問題。」

    龐建東看看板報,說:「唔,我叫馮隊過來看看,差不多了。」

    筒道晚上

    馮瑞龍和另一位隊長跟著龐建東走向談話室。馮瑞龍一路說:「我剛才已經看了一遍了,我心裡基本有數了。」

    龐建東:「你滿意我就算完成任務了。雖然這板報是代表咱們三分監區的,可劉川和陳佑成都是四班的……」

    另一隊長:「那要是評了第一你不又多一份功勞?」

    龐建東:「我現在也不像剛畢業那會兒了,我現在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馮瑞龍:「沒事,我今天下午專門到其他分監區探了一下虛實。他們的板報我都看了一眼,至少在製作的精緻程度上,跟咱們還差著級別呢。你就等著抱金娃娃拿獎吧,不是第一就是第二,要是第三就是出意外了。」

    他們說著,走進談話室裡。

    監筒早上

    劉川和陳佑成終於將製作完成的板報小心地抬出來了,擺在筒道裡等著抬出去參賽。正值犯人們剛剛吃完飯洗碗放茅,於是有不少犯人圍過來觀賞。劉川跑回監號匆匆忙忙吃同號幫他打來的早飯,門外隊長在喊:「一班、三班、五班,動作快點,集合了啊。」

    劉川匆匆吃完了飯,走出監號時,看到三個班的犯人剛剛整隊離開監筒,而他們四班的班長梁棟恰正離開擺在簡道裡的那塊板報。

    劉川進水房洗了碗,然後走到板報前,他驚訝地發現,已經製作完成的板報不知讓誰給劃了一道凶狠的口子,整個板報顯然已無法再用。

    劉川驚呆了半天,他突然忍不住喊了一聲:「這是誰弄的!」

    筒道裡的人被這一聲叫喊驚住了,陳佑成跑了過來,也看到了他們的勞動成果已經毀於一旦。

    劉川又喊道:「這是誰呀!有本事站出來,老在背後捅刀子算什麼英雄!」

    值筒隊長龐建東馬上喝止了劉川:「劉川你嚷什麼!你沖誰嚷啊!」其實龐建東已經看見劉川是衝著四班的方向喊的,他走到板報面前,也看見了那道口子,看見了劉川滿臉通紅渾身打抖的樣子,他沒再訓斥,但連續兩次命令劉川:「你先回號!劉川,聽見沒有,你先回號!」

    劉川忍了半天,才說了聲:「是。」

    監號白天

    劉川坐在監號的小板凳上,看著梁棟在監號裡進進出出,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劉川恨得牙根癢癢。陳佑成也氣得臉歪歪的,他惹不起梁棟,便來撮劉川的火,蹭在劉川身邊說:「這下白辛苦了,呆會兒就評比了,這還抬得出去嗎,咱們棄權算了。劉川我這可是吃你的掛落兒,我又不跟他爭春節探親,我招誰惹誰了。」

    劉川咬牙說:「我他媽真想抽他,先出了氣再說。」

    陳佑成:「你別呀,你春節……」

    劉川打斷他:「你別老拿這事嚇唬我,我頂多春節不回去了行不行!得分頭把交椅我也不坐了行不行!實在不行我再進一回集訓隊,我他媽先出了這口氣再說!」

    筒道白天

    龐建東這時出現在監號門口,讓劉川出去。他帶劉川走向筒道端頭,向那個破損的板報走去。劉川看到,一監區的監區長鍾天水來了,站在板報面前,不知是在欣賞板報的設計製作,還是在審視那一道劃破的硬傷。見劉川過來,他轉過臉沖劉川笑了一笑。

    鍾天水:「劉川。」

    劉川:「到。」

    鍾天水:「這板報是你搞的?」

    劉川:「報頭是陳佑成畫的,字是我寫的。」

    鍾天水:「怎麼弄破了,呆會兒就評比了,你們就這麼抬出去呀。」

    鍾天水的語言是批評的,口氣是商量的,表情是調侃的,劉川此時一腔怒火,也分不清鍾大是何意思,他忍不住用全監簡都聽得見的高腔大嗓,激動地嚷道:「我建議分監區應該好好查一查,到底是誰在搗亂!我認為這是故意破壞,是拿集體的榮譽洩……」

    鍾天水打斷劉川:「要是查不出來呢?我看這事很可能查不出來,問誰誰不承認,那怎麼辦?」

    劉川的火氣卡了殼似的,答不出來。

    鍾天水的聲音始終平和著,繼續說:「能不能再抓緊重做一下?」見劉川板臉不情願的樣子,他又將他:「要不我怎麼說你這個性呢,就是不好,你受了委屈的時候,受了冒犯的時候,能不能不怒?能不能先想一想,用什麼方法先把問題給解決了!」

    劉川低著頭,仍未回答。

    鍾天水淡淡地笑笑,說:「時間也許還來得及,趕陝重做一遍,能做成什麼樣做成什麼樣,怎麼樣?」

    鍾天水把這事說得如此平常,並沒把它當做一起嚴重的事件,並沒讓人嚴厲追查。而且,他再次說到了劉川的個性。劉川也只好冷靜下來。

    鍾天水:「好多事,只要冷靜下來,不難想。一想就清楚。今天這種事,就算查出來又能怎麼樣呢?就算查出是誰誰誰劃破的,他就能承認自己是故意的成心的嗎?不能。那不小心劃破一張板報,你說又能定人家多大的過錯?」

    劉川默認地站著,沒詞對答。

    鍾天水又說:「你再長大幾歲就懂了,人在生活中碰到的很多糾紛,哪怕是很小的糾紛,是非很清楚的糾紛,常常就是解決不了,最後只能自己消化,只能自己忍了。只有忍了,才有可能把局面朝好的方向轉化。忍,這個本事你有嗎?心一寬就讓它過去,這本事你有嗎?」

    劉川還未回答,鍾天水已經轉身走了,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再問劉川:「劉川,我以前跟你說過,與人相處有三大法寶,你還記不記得?」

    劉川說:「記得。」

    老鍾說:「你說給我聽聽。」

    劉川說:「是。與人相處的三大法寶是,真誠、規矩、謙恭。」

    鍾天水還是平平靜靜地說:「不錯,你還記得。」他笑了一下,「說明你能做到!」

    談話室白天

    劉川和陳佑成全力以赴,用超常的速度,把原來花了四個晚上寫了出來的那些文字,全部重寫在草草新裱出來的紙板上。陳佑成手忙腳亂地把他畫的那些報頭報尾的圖案,剪下來粘貼在新的板報上。

    監筒、監區外白天

    劉川陳佑成和另外兩個犯人以及龐建東一起,一路小跑地把墨跡未乾的板報抬出了監區,向賽場跑去。

    板報賽場白天

    各分監區的板報都擺出來了,由管教人員和服刑人員代表組成的評委們在逐一審視評議。三分監區的板報能看出明顯的倉促,在參賽的板報中間,顯得粗糙潦草。

    超市白天

    劉川又來到超市上班,他的精神似乎有幾分沉悶,有幾分不安。

    小珂來超市對賬,見劉川心神不定,而且又給一個來採買的犯人算錯賬了,犯人疑問後小珂幫劉川又算了一遍才算清。

    小珂問:「你怎麼了,心情不好,還是身體不舒服?」

    劉川強打精神:「啊,沒有。」

    小珂:「是不是因為你們的板報沒得上名次?連前六名都沒進吧?」

    劉川:「不是,不是因為這個。」

    小珂:「我聽說你們分監區還是給你們加了分了,這種比賽,重在參與,重在過程,只要盡力了,名次不要看得太重。」

    劉川:「是。」

    小珂:「那你幹嗎還心神不定的?」

    劉川說:「沒有啊,沒有。」

    小珂說:「沒有怎麼心不在焉的?」

    劉川低頭沒有說話。

    小珂也不逼他,只說:「注意點別再出錯了。」

    劉川說:「是。」

    超市外白天

    小珂走出超市,看到兩個民警正在超市門口聊天,她和他們打了招呼,又對其中一位三分監區的民警說:「哎,劉川今天可能身體不舒服了,你們回去再問問他。」

    三分監區民警:「早上來的時候不是挺好嗎。」

    小珂:「不是因為前兩天板報比賽失利的事吧。」

    民警:「不至於。」

    小珂:「你不至於,對他可是大事,他肯定投入很多心血了……」

    民警:「要說大事,今天的事對他來說才是大事,今天是我們分監區對春節回家的犯人進行民主評議的日子。」

    小珂恍然:「噢,是嗎,那劉川怎麼沒參加呀?」

    民警:「今年的評議採取背靠背的方式,劉川是候選人,所有候選人一律迴避。劉川今天不是在超市嗎,其他候選人也都安排他們到花房參加勞動去了。」

    小珂故作隨意地問:「評的結果怎麼樣啊,劉川得分高嗎?」

    三分監區的民警答道:「我出來的時候,各班正評著呢。」稍頓,那位民警不知為什麼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話,嚇了小珂一跳。

    「你肯定不希望劉川春節回家吧?」

    小珂愣了一下,沒琢磨出味道:「我?為什麼?」

    民警:「劉川在這兒收賬都干熟了,春節一走,這兒還得換人,這不麻煩嗎。」

    小珂鬆了口氣,從心裡往外笑笑,說:「我願意他回家,他有個奶奶,挺想他的,他春節要是能回去看看,挺好。再說,春節我也回家休息,超市要是出了什麼差錯,誰值班准負責,關我什麼事啊,笨!」

    超市白天

    劉川繼續為採買的犯人收賬,他心慌意亂,動作僵硬,記賬時筆畫哆嗦,一再出錯。

    民主評議會上孫志勇發言的畫外音:「我同意劉川,劉川家裡只有一個奶奶,沒有其他親人,他的奶奶身體不好,應當讓劉川回家探望。」

    四班監號白天

    各班犯人正在對探親候選人作評議發言。

    孫鵬發言:「我也同意劉川,該犯去年在擔任衛生員期間,不怕髒不怕累,盡心盡職,如果沒有徹底改造的決心,我認為是很難堅持下來的……」

    一班監號白天

    犯人發言:「我不同意劉川,該犯組織紀律性不好,有好幾次分監區全體集合時,不能做到快、靜、齊的要求……」

    二班監號白天

    犯人發言:「我同意劉川,該犯經過刻苦鍛煉,在去年全局運動會上奮勇拚搏,獲得一金一銅,外加一個最佳體育風尚獎,為咱們三分監區,也為咱們一監區和整個天河監獄,贏得了榮譽……」

    三班監號白天

    犯人發言:「我不同意劉川,該犯人監兩年多一直不寫認罪悔罪書,偏偏在這次評選前夕,突然寫了,目的不純,有投機嫌疑……」

    五班監號白天

    犯人發言:「……該犯勞動好,折頁子糊紙袋創造的日產紀錄。在咱們三分監區,至今無人能及……」

    六班監號白天

    犯人發言:「……該犯魚也養死了,花也養死了,說明該犯不毹認真負責,缺乏愛心……」

    其他監號白天

    犯人發言:「……該犯還擔任了英語教員,還擔任工間操領操員,都能較好地完成任務……」

    犯人發言:「……該犯還能積極向政府提出合理化建議,響應政府獄務公開的號召……」

    犯人發言:「……該犯執行罪犯一日生活用語較好,別的人讓我理髮,理完抬屁股就走,但該犯每次理完都說謝謝……」

    超市外傍晚

    劉川和在超市工作的幾個犯人列隊走回各自監區。劉川的臉上忐忑不安。

    分監區晚上

    劉川回到分監區時,看到梁棟和其他三位被提名的犯人已經回來了。開飯前,馮瑞龍把劉川叫到辦公室談話,劉川明白,評議的票數肯定是出來了。

    馮瑞龍開門見山,一上來就把評議的結果告訴了劉川:「劉川,今年春節探親的評選結果已經大體明朗了,除你之外,其他幾個候選人也都剛剛投完了票。你們幾個人的得票隋況你想知道嗎?」

    劉川心情極度緊張,聲音發木地說:「想知道。」

    馮瑞龍看著票數統計表,說:「一共有五個犯人被提名,一班的孫志勇得票數排在第一。」

    劉川緊張地笑一下:「是嗎,孫志勇挺不錯的。」

    馮瑞龍:「是啊,雖說孫志勇去年得分只列咱們分監區的第六位,但他不是在中青報、法制報等知名媒體舉辦的」愛心一日「徵文活動中投了一篇稿嗎,那篇稿子不是得了個二等獎嗎,在咱們全監獄局的犯人當中都挺轟動的。」

    劉川:「對,我知道。」

    馮瑞龍:「服刑人員的心理我清楚,甭管是誰,但凡有出類拔萃的成績讓社會承認了,大家心裡就都覺得得勁,因為確實對改善服刑人員的社會形象有好處嘛。再加上孫志勇平時在犯人中人緣好,所以這次評議得分最高,不是沒有道理。」

    劉川忍不住問道:「那誰排第二呀,是我們班長梁棟吧?」

    馮瑞龍看著統計表說:「六班的錢銘和你們班的梁棟得分相等,並列第二,你跟他們相差三票,屈居第四。最後墊底的是三班的樊超,樊超的劣勢就比較明顯了,比你還差了六十多票呢。」

    劉川的腦袋嗡的一聲,他只看見馮瑞龍的嘴巴在動,在繼續說著什麼,但他的耳鼓裡,卻只有一個聲音不停重複:「錢銘和梁棟並列第二,並列第二,並列第二……」直到馮瑞龍又把一張空白的評議表交到他的手上,他的聽覺才恢復了正常。

    馮瑞龍:「咱們全分監區就差你一個人沒投票了,你雖然也是候選人,但參加民主評議的權利和大家是一樣的。這是差額評選,五個候選人當中,只能選兩個人,也可以只選一個。你可以選別人,也可以選自己,也可以誰也不選,不選就是棄權。」

    劉川拿了那張只有半頁紙大小的評選表,呆愣了幾秒鐘,弓身在桌上,筆畫顫抖地,先投了一票給孫志勇。又想了一下,把第二票,也是整個三分監區的最後一票,投給了梁棟。

    馮瑞龍,還有屋裡的另一位隊長,拿過他這張評選表,頗費思量地看了—會兒,看不懂似的。馮瑞龍問:「啊,你選孫志勇和梁棟,你怎麼不投自己一票啊?」

    劉川的心已經涼透了,他萬念俱灰地說道:「我差三票呢,投也白投。」

    馮瑞龍沉吟一下,又問:「你原來不是懷疑你們班梁棟破壞你做的板報嗎,怎麼又投他了?」

    劉川愣了一下,遮掩道:「沒有啊,誰說我懷疑梁棟了?」

    馮瑞龍說:「哎,這不是你跟陳佑成說的嗎?」

    劉川氣得臉上發紅,脫口說:「是陳佑成跟我說的。」

    馮瑞龍並不糾纏到底是誰跟誰說的,問道:「他說的你信嗎?」

    劉川低了頭,馮瑞龍又問了一句,劉川才說:「信。」

    馮瑞龍問:「你根據什麼信?」

    劉川說:「他不就是想回家嗎,他多傻呀,其實他不這麼折騰票也比我高。」

    馮瑞龍問:「那你幹嗎還投他一票?你是想成全他,還是因為他是你們四班的?」

    劉川先說了句:「也不是。」停頓了一會兒,又說:「他媽不是得癌症了嗎。我覺得一個人要是還有孝心,就不算壞到家了吧。」

    劉川的話讓馮瑞龍沉默下來,也讓屋裡的另一個隊長沉默下來,他們沉默地收起這最後一張評選表格,然後對劉川說:「好,那你先回號吧。」

    劉川:「是。」他走到隊長辦公室門口,馮瑞龍又把他叫住了:「劉川,你記著,以後碰到任何事,只要沒有充分的證據,就別輕信任何猜疑,懂嗎?」

    劉川說:「是。」

    馮瑞龍:「還有,你回去也好好想想,你去年積分全監區第一,可這次大家為什麼不選你,只讓你得了個第四,你得好好總結總結。」

    劉川欲哭無淚,啞著聲音說:「是。」

    分監區晚上

    犯人們集合在筒道裡,分監區長馮瑞龍走到了列隊而坐的犯人面前。

    馮瑞龍:「現在我宣佈今年春節探親的人員名單,經監獄領導批准,今年三分監區獲准春節回家探親的犯人是:一班,孫志勇;四班,梁棟。」

    犯人們鼓掌祝賀,梁棟和孫志勇激動得也跟著鼓掌,梁棟摘下眼鏡,擦著濕潤的眼睛。

    馮瑞龍:「監獄要求,各監區獲准回家的人員,在探親期間,要承擔起義務宣傳員、形象展示員和社會調查員的三員責任。一是要宣傳監獄在服刑人員中開展的『新世紀、做新人』活動和『迎奧運促改造』的競賽熱潮;二是要自覺展示經過改造的服刑人員的正面形象_路遇老幼,能夠扶攜;路遇求助,能伸援手;路遇不平,能挺身而出;三是要把奧運前北京的新變化、新風貌做一番體驗調查,把心得感受帶回來。另外,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尊紀守法,按時返監。」

    在馮瑞龍講話的時候,劉川看到梁棟再次流下激動的淚水,他看到梁棟摘下眼鏡不停地擦著雙頰和眼睛時,自己的心情難以言說。

    他分不清自己此時的心情,究竟是同情還是鬱悶。

    馮瑞龍說完,退了下去,副分監區長走到隊前,總結道:「希望兩位獲准探親的服刑人員,一定不要辜負監獄領導的希望和囑托,一定要把這次探親之路,變成改造思想重塑靈魂之旅,變機遇為動力,為今後的改造進一步夯實基礎。」

    副分監區長說完,徵求了一下馮瑞龍的意見,然後發令:「今天點名到此結束,各班帶回。」

    分監區辦公室晚上

    梁棟敲門,喊:「報告。」

    馮瑞龍:「進來。」

    梁棟走進屋子,問:「馮隊長,您叫我?」

    馮瑞龍:「啊,你坐吧。」見梁棟規矩地在小凳上坐好,馮瑞龍問:「你們班的劉川這次沒能離監探親,有什麼情緒沒有?」

    梁棟想了一下,說:「情緒總歸有吧,不過這次又不是政府幹部單獨定的名單,這次是大家評的,大家沒評上他,他也不能不服。花也養死了魚也養死了,他也該反思反思了。」

    馮瑞龍說:「哎,花死了魚死了跟沒批他探親兩碼事,他這次得票其實也很高,和你和錢銘也差不太多。這次除樊超票數低點,你們幾個人都差不多少。孫志勇比你和錢銘多五票,你和錢銘並列第二,劉川比你們也就少三票……」

    梁棟小心翼翼地,想更正馮瑞龍的排序:「我和錢銘好像也差了一票,不過確實很接近,我這一票,也算是險勝吧。」

    「啊,對,」馮瑞龍這才想起來似的,「沒錯,你原來和錢銘平票,後來劉川投了你一票。」

    梁棟沒聽明白似的,眼鏡裡的眼珠倏然不動了。或者,他是聽明白了,但想不明白。或者,他也想明白了,但,非常意外。

    梁棟:「劉……劉川?」

    分監區白天

    春節將至,各監區的犯人們都在忙著張燈結綵、佈置環境、排練節目、製作板報。劉川和四班的人在監號裡練習小合唱——喊起一二一。幾部重唱居然使這只天天都唱的隊列歌曲不僅新意迭出,而且氣勢磅礡。

    監號白天

    大年三十這天,早上,梁棟換下囚服,換上便裝,和四班的人一一握手告別,有的人還說了恭喜和祝賀的話。握到劉川時,梁棟沒有馬上鬆手,他的目光與劉川凝視片刻,他突然擁抱了劉川。

    劉川被粱棟抱著,本來無甚表情的臉上,微微浮出些苦澀的笑容。

    監筒白天

    許多犯人走出各自的監號,送梁棟和孫志勇跟在一個隊長的身後,走出了監筒盡頭的鐵門。劉川站在監號門口,他目送著梁棟孫志勇,直到他們的背影消失在鐵門之外。

    養老院白天

    養老院裡雖然也佈置了些過年的氣氛,但大多數房間已經人去屋空,大年三十這一天因而顯得死氣沉沉,冷冷清清。

    小珂突然出現在劉川奶奶的房間,房間裡只有奶奶一人。

    陪小珂走進房間的—位護工在進房之前一直叨叨不停:「就這老太太可憐,聽說以前還是個領導幹部哪,可惜沒兒沒女啦。這不,她們同屋的老人這兩天都讓兒女們接走回家過年去了,就剩老太太一個人了,你說這年過得多難受啊。」

    小珂走進屋子,看到劉川的奶奶精神沮喪,一個人孤獨地坐在窗前,看到小珂不期而至,竟木然地有點不敢相認。

    小珂叫了一聲:「奶奶。」

    監筒晚上

    這是劉川入獄後的第三個春節。大牆內的春節,是另一番滋味。

    年夜飯送進了監筒,比往年進步的是,三十晚上的年夜飯,加了四道涼菜和兩瓶飲料,主食當然還是餃子。劉川和孫鵬一起往監號的窗戶上掛著小燈籠,他的目光情不自禁地投向明月初升的天空。

    京郊公路晚上

    明月之下,小珂乘一輛出租車從昌平返回城,在她的身邊,坐著劉川的奶奶。

    監號晚上

    犯人們眉開眼笑地把餃子和涼菜飲料端回監號,孫鵬對劉川說:「算你贏了,隊長說了,今天餃子管夠,誰讓你不賭的,虧了吧。」

    劉川:「哎,餃子是政府的,肚子可是你自己的,吃多了拉稀可沒人再伺候你了。」

    小珂家晚上

    小珂推著劉川奶奶的輪椅進了家門,她進門前就喊:「媽,開門,我把奶奶接回來了!」

    監筒晚上

    吃得肚歪之後,犯人們集合看了電視裡的春節聯歡晚會,晚會裡的小品把犯人們逗得哈哈大笑。劉川也跟著笑,卻笑得有些勉強。

    小珂家晚上

    小珂一家和奶奶圍坐桌前,一邊吃年夜飯,一邊看著春節晚會。小珂和爸爸媽媽跟著電視一起歡笑,小珂母親轉頭看奶奶,奶奶笑著的臉上,隱隱掛了兩道淚痕。

    小珂母親捅捅小珂,小珂說:「奶奶,我給您拿個熱毛巾,您擦把臉咱們就該吃餃子了。」

    奶奶:「好,好,謝謝。」

    小珂父親:「咳,孩子伺候您謝什麼,小珂,毛巾別太燙了。」

    監筒夜

    零點敲鐘的時刻到了。電視裡的主持人拚命說著熱烈、喜慶而又煽情的話語,零點敲鐘時,值班隊長和全體犯人跟著電視裡的喊聲一齊倒數:「十、九、八、七、六……」劉川大聲數數的時候,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出,他的聲音有點哽咽,因為他想到了奶奶和季文竹,他想到今天晚上她們也一定在看電視吧。不知是否和他∼樣,也在齊聲數數,和他一樣,一邊數數一邊想著她們,為她們祝福。

    小珂家夜

    小珂一家也在和著電視裡聲音呼喊:「五、四、三、二、一!」

    劉川的奶奶沒有出聲,但她的嘴在動,也在無聲地讀秒,直到電視裡的鐘聲響了,她臉上的神情突然變得蒼老起來,眼神忽然迷茫發呆。

    小珂看著奶奶瞳仁中微弱的亮光,心裡無比傷感。

    監筒夜

    電視裡的鐘聲敲響的時刻,犯人們也都歡呼起來。劉川沒有跟著一起喊:「啊一」他只是坐在小板凳上,在隊列裡跟著歡呼的犯人們一起鼓掌。眼淚悄悄流下來了,他悄悄把它們擦去。犯人中有歡呼,有笑臉,也有人和劉川一樣,流下了傷感的眼淚。

    超市白天

    大年初一,劉川就開始上班。陽光超市照常開門,讓各分監區組織犯人採買東西。

    三分監區的孫鵬也來買東西了,買了毛巾和兩樣吃的,結賬時對劉川說:「哎,咱們這兒也不進點小孩兒愛吃的東西,我想給我女兒買點吃的或者玩具,沒有!」

    劉川:「你女兒多大了?」

    孫鵬:「今年……應該三歲半了吧。」

    劉川:「等你出去,你女兒肯定10歲以上了,你急著買什麼玩具呀。」

    孫鵬:「十歲?我最多再有三個月,就能和親屬團聚了,我老婆女兒來,就算跟我住三天吧,我也得讓她們吃得好,玩兒得開心,這三天我這盼了三年了,我得好好準備準備。」

    劉川把一個犯人留在收銀台的—包糖推給他,說:「有糖。小孩都愛吃糖。」

    孫鵬:「糖盡量少吃,你想把我女兒牙吃壞呀。」

    又有犯人過來結賬了,孫鵬和劉川告辭離去。劉川給那犯人結完賬之後,看著那包糖,神色恍然若失。

    超市傍晚

    傍晚快要打烊的時候,小珂意外地來了。

    超市的值班民警問小珂:「哎,你怎麼沒在家過節呀,你不是沒排班嗎?」

    小珂:「噢,我是怕這幾天犯人採買多,所以過來看看貨,看看賬,萬一出了什麼錯還可以幫忙處理一下。」

    值班民警:「怪不得你們生活衛生科今年報你做先進呢,看來果真名副其實啊。」

    小珂笑笑,一臉不當真的樣子。

    小珂來到賬台,劉川站起來剛要問候,小珂卻先開口問他:「春節過得好嗎?」

    劉川:「過得好。」

    小珂:「年夜飯還行嗎?」

    劉川:「挺好的。」

    小珂:「昨天看春節晚會了嗎?」

    劉川:「看了,看完敲鐘才睡的。」劉川反過來又問了一句小珂:「您昨天也看晚會啦?」

    小珂:「看了。」見左右無人,小珂突然對劉川說道:「昨天,我看你奶奶去了。那個養老院的好多老人都讓家裡人接回去過年了,昨天你奶奶那個屋就乘她—個人了,我一看這情況就把她給接出來了,讓她在我們家過幾天,我爸我媽可以陪她聊聊天,推她上街上公園走走,給她做點可口的東西吃,省得老太太一個人在養老院呆著太悶。」

    劉川一邊聽一邊點頭,眼裡有淚,臉上卻強作笑顏。他笑著說了感謝小珂的話,他說:「謝謝鄭管教,我一定好好工作,報答鄭管教……」話沒說完劉川的笑容還是被哭相扭曲了,他忍不住像孩子似的壓著聲音哭了起來:「……我,我替我奶奶給您磕頭了鄭管教,您對我奶奶這麼好,我這輩子都不知道怎麼報答您了……」

    小珂本來說得心平氣和,很事務眭的口氣,本來只是想讓劉川放心,沒想到劉川說著說著會突然抽泣落淚。她的眼圈也跟著紅了,不知是因為劉川哭歪的面孔,還是因為劉川叫她時用的那個稱謂,那一聲聲「鄭管教」讓小珂心裡的滋味,說不清是難過還是悲憫。

    小珂沒敢落淚,看看遠處的隊長和犯人,壓著聲音說道:「你哭什麼,你奶奶和我們在一起你不願意呀?」

    劉川低頭用袖子擦了眼淚,說:「願意。」

    「願意你哭,」小珂說,「笨!」

    小珂罵完劉川,自己的一顆淚珠也滴落下來。

    天安門白天

    小珂一家和劉川的奶奶一起來到天安門廣場,小珂推著奶奶,小珂母親推著小珂爸爸,從午門和天安門出來,走過金水橋,走向廣場的人民英雄紀念碑。

    中山公園白天

    小珂一家與劉川奶奶在公園的陽光下散步,每人的臉上都蕩漾著歡笑,他們一路談笑風生。

    走出公園時小珂母親悄悄對小珂說:「小珂,你能不能撥個電話到監獄,讓他們找找劉川,讓劉川跟奶奶通個電話。」

    小珂:「那怎麼行,我們那兒服刑人員打親隋電話都有規定的,不是誰都可以撥進去找人的。」

    小珂母親:「昨天奶奶不是說,上次你們單位老鍾去養老院看奶奶的時候,就用手機讓奶奶和劉川通了話嗎,你怎麼不行。」

    小珂:「人家老鍾是一監區的領導,人家讓劉川跟奶奶通話,是改造工作的需要,也是職權範圍內的事情,合理合法。我是生活衛生科的,怎麼論也管不到這段啊。再說我把奶奶接過來,我們單位的人誰都不知道。」

    超市傍晚

    大年初三,小珂沒來。初四也沒來。不知為什麼,劉川坐在陽光超市的收賬台上,手上雖然很忙,但心裡總有一根細弦,在不停地想她。偶有身穿警服的女幹警在超市門口一晃,劉川立即目光追隨,當看到那位女警並非小珂後,他的情緒立刻失落萬分。

    超市白天

    初五,小珂終於來了,和負責上貨的犯人談上貨的事,又過來看劉川的賬。看賬的時候見左右無人,便告訴劉川:「今天我和你奶奶去了一趟地壇廟會。」

    劉川沒想到小珂不動聲色地突然說到了他的奶奶,不知該如何回應,他又激動又緊張地說:「噢。」

    小珂_邊看賬一邊說:「今天風太大了,所以我們沒轉—會兒就回去了。」

    劉川聽著,和初二那天相比,氣色平靜多了,臉上始終掛著靦腆的笑意。那種靦腆代表了內心由衷的感激,在小珂看來,超過了一切感激的言語。

    小珂說完之後,劉川突然跟了這麼一句:「您……您這兩天沒來,我心裡特空,一直想過節這幾天您還能不能來呢。」

    這話在小珂聽來,幾乎在表達一種愛意,聽得她耳紅心跳,激動不已,好在未形於色。她故作淡淡地問道:「噢,是嗎,你……你是惦記你奶奶了吧,怕在我們家吃得不好?」

    劉川還是靦腆著,說:「不是。」又說,「我是想,您要來了,我,我有個事……想問您呢。」

    小珂說:「跟我別老您您的,說你就行。」

    劉川:「是。」

    小珂有點臉紅地問:「你想問我什麼事啊?」

    劉川似乎猶豫了一下,說:「你能聯繫得上季文竹嗎,她的電話又換了嗎?我想跟她……說句春節快樂。」

    小珂看著劉川,半天沒有吭氣。劉川被她的沉默弄得有點狼狽,不敢對視她的眼睛。他像做了虧心事似的,用帶著明顯僥倖的試探口吻,小心翼翼地繼續:「你能幫我……給她打電話嗎?她……

    她老是寄錢給我,我想謝謝她。我想祝她,祝她全家,春節快樂。「

    小珂緩緩開口,聲音平靜,語氣溫和,如果僅憑聲音和語氣,幾乎聽不出那是一種斷然的拒絕。

    「我找不到她,她的電話早就換了。就是我找得到她,我也不能替你打這個電話,我不能破壞監獄警察」九不准「的規定,我不能私自為你給任何人帶任何口信。昨天你奶奶讓我給你帶點你愛吃的東西,我也是這麼跟她說的。我跟她說了,你現在賬上早就有錢了,你奶奶讓你看看超市裡有什麼喜歡吃的東西,就買點吃吧。別在乎錢多錢少,過年就該有過年的樣子。」

    停了一下,小珂又說:「你如果真想找季文竹,想給她帶話的話,可以去請示你的責任隊長。現在你的隊長是龐建東吧,他要同意,會為你向上請示,這事必須得到你們監區的批准才行。」

    劉川自知規矩,一時低頭無語。

    小珂看他情緒瞬時低落下去,便加倍緩和地補了一句:「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嗎?」

    這句問話本是安慰的意思,卻讓劉川聽成了批評教育,他馬上強打精神,正正規規地答了一聲:「是!」這一聲「是」讓小珂煞是無趣。

    超市的值班隊長帶著其他幾位在超市工作的犯人走過來了,問小珂:「小珂,你們對完賬了嗎?」

    小珂說:「對完了。」又對劉川說了句:「你工作吧。」

    劉川更加正規地答了一聲:「是。」然後目視小珂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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