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商學院學習是令人激動的新冒險。當初凱特在切爾騰納姆時,學習是樁苦差事,是迫不得已。這次就截然不同了,每堂課她都能學到一些有用的東西。這些有助於她將來管理自己的公司。學習課程包括會計、經營、國際貿易和工商管理。戴維每週給她去一次電話,詢問她學習的情況。
「我喜歡這兒。」凱特告訴他,「真讓人激動啊,戴維。」
將來會有那麼一天,她和戴維能並肩工作,單獨在一起干到深夜。某天夜裡,戴維會轉向她說道:「凱特,親愛的,我真是個瞎子、傻瓜。你嫁給我好嗎?」於是她馬上就倒在戴維的懷抱裡……
然而她還需要等待。與此同時,她還有許多東西要學習。凱特下定決心,專心做好自己的作業。
商業學院的課程需要兩年修完。凱特畢業後,又回到克裡普德裡夫特,趕上了自己的二十歲生日。戴維在火車站迎接她。凱特十分激動,張開雙臂,把他緊緊地抱住。「啊,戴維,見到你我太高興了。」
他連忙掙脫開來,尷尬地說:「見到你,真是太好了,凱特。」他的舉止有點不自然,給人以不舒服的感覺。
「你怎麼啦?」
「沒什麼。不過一個大姑娘在眾目睽睽之下擁抱一位男士,恐怕不太合適吧。」
她看了他一會兒,「原來如此,我保證以後再不使你難堪了。」
當他們開車回家時,戴維偷偷地打量著凱特。她是個令人心動的美人兒,心地單純,容易受傷。戴維決心不利用這一點為自己謀利。
星期一上午,凱特搬進了自己在克魯格-布倫特有限公司的新辦公室。她感到好像突然被拋進了一個稀奇古怪的世界裡。那裡有自成一體的習慣和語言。公司的組織機構讓人眼花繚亂:業務處、子公司、地區部、代理商行,還有國外的分公司,等等。公司製造的或是擁有的產品似乎是無窮無盡的。還有鋼鐵廠、奶牛場、一條鐵路和一條海上運輸線。當然還有家產的老底子:鑽石、黃金、鋅、鉑和鎂。這些礦產二十四小時不停地開採著,使公司的財源滾滾而來。
權力。
需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了,簡直就忙不過來。凱特坐在戴維的辦公室裡聽著他如何作出各項決定,影響到世界上成千上萬的人。各部門的經理提出了這樣或那樣的建議,但往往都被戴維駁回。
「為什麼你要那樣?是他們不稱職嗎?」凱特問道。
「當然他們是稱職的,但問題不在這兒。」戴維解釋道,「每個經理都把他那個部門看作是世界的中心,這也是應該的。可是總得有人從全局的觀點來看問題,決定怎樣對整個公司最有利。走吧,我們吃午飯去。我想要你去見一個人。」
戴維把凱特帶到她辦公室隔壁的專用大餐廳裡,一個瘦骨嶙峋的年輕人正等著他們。他有一張瘦削的臉和一對棕色好奇的眼睛。
「這是佈雷德·羅傑斯。」戴維說道,「佈雷德,見見你的新老闆,凱特·麥格雷戈。」
佈雷德·羅傑斯伸出手,「見到你很高興,麥格雷戈小姐。」
「佈雷德是我們的秘密武器,」戴維說道,「他對克魯格-布倫特公司的瞭解不亞於我。要是我離去的話,不用擔心,有佈雷德在。」
「要是我離去的話」,一陣恐懼的浪潮馬上向凱特襲來。當然戴維是永遠不會離開這家公司的。吃飯的時候,凱特總是想著這句話。飯吃完了,她都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麼。
午飯後,他們討論南非的事兒。
「我們要碰到麻煩了。」戴維警告說,「政府決定徵收人頭稅。」
「這究竟是什麼意思?」凱特問道。
「就是說黑人、有色人種和印度人家庭的每個成員要交納兩英鎊稅,比一個月的工錢還要多。」
凱特想到班達,心裡充滿了憂慮。後來話題轉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上。
凱特對她的新生活非常滿意。每一個決定都是幾百萬英鎊的賭注。大筆的生意就是智力競賽,要敢於下賭注,要敏銳地知道,何時該退出,何時應堅持。
「做生意也是一種賭博。」戴維對凱特說,「賭金可是非同小可的事,你的對手都是些行家。要想贏,就得精通賭經,成為一名佼佼者。」
這正是凱特下決心要做到的。得好好學。
那所大房子裡,除了僕人之外,就只有凱特一個人。她和戴維依然星期五在一起吃晚飯,這已成了一種形式。但是當凱特邀請他在其他晚上來家時,他總是找借口推辭。在工作時間裡,他們經常在一起。可是這時戴維似乎也在他們之間築起了一道障礙,一堵凱特無法穿過的牆。
在她二十一歲生日時,克魯格-布倫特公司的全部股份都交給了凱特。她現在正式控制了整個公司。「讓我們今晚在一起吃晚飯,好好慶祝一下。」她向戴維建議道。
「對不起,凱特,我還有許多工作要做。」
那天晚上凱特一個人吃的晚飯。她納悶這究竟是為什麼。是她的原因,還是戴維的原因?他要是到現在還不知道她對他的感覺,不知道她一直在愛著他,那他一定是個聾子、傻子和瞎子。她得想出個辦法來。
公司正在談判一條美國的海上運輸線。
「你和佈雷德去一趟紐約,把這樁買賣結了怎麼樣?」戴維向凱特建議,「這對你也是個鍛煉。」
凱特希望戴維和自己一道去,但強烈的自尊心不允許她說出這樣的話來。沒有他,她也能辦得了。此外,她還沒去過美國,很想去見識見識。
海運合同簽訂得十分順利。「你到了那兒,」戴維對她說,「應當到處走走,看看那個國家。」
凱特和佈雷德訪問了底特律、芝加哥、匹茲堡和紐約等處的子公司。凱特看到美國幅員遼闊,生機勃勃,感到驚喜不已。旅行的最高潮是遊覽了緬因州的達克港,位於皮諾斯科特海灣裡一個稱為波羅島的迷人小島上。一位名叫查爾斯·達納·吉布森的藝術家邀請她去他家裡吃晚飯。晚宴上共有十二個人,除凱特之外,他們在島上都有自己的家。
「這個地方有一段很有趣的歷史,」吉布森對凱特說,「許多年前,居民要乘從波士頓開來的小海輪才能來這裡。船靠岸後,還要乘馬車才能到家。」
「這島上住著多少人?」凱特問道。
「大約五十戶人家。渡船靠碼頭時,你看見那座燈塔了嗎?」
「看到了。」
「那燈塔裡住著一個管理員和他的狗。有船經過的時候,那狗就會跑出來,搖一下鈴。」
凱特笑起來,「您是在說笑話。」
「不,小姐,有趣的是那條狗還是個地地道道的聾子,它得把自己的耳朵貼在鈴上,看看是否有振動。」
凱特笑了,「聽起來,你們這小島還挺有意思的呢。」
「你在這兒過夜,明天早上再出去轉轉,我想這是值得的。」
凱特一時興起說:「為什麼不呢?」
她在島上唯一的一家旅館波羅島旅館過夜。次日清晨,她雇了一輛馬車,由一位當地人駕駛著,離開了達克港的中心地區,這裡有一家百貨商店,一家五金商店,還有一家小餐館。幾分鐘之後,他們的馬車就駛進一片美麗的樹林之中。凱特注意到那些曲曲彎彎的小徑均沒有路牌,郵箱上也沒有姓名。她問嚮導:「沒有標誌,難道人們不會迷路嗎?」
「不會的,島上的人對這裡瞭如指掌。」
凱特瞟了他一眼,「原來是這樣。」
在島上地勢較低的那一端,他們路過了一塊墓地。
「請停一下好嗎?」凱特要求道。
她走下馬車,朝那古老的墓地走去。她在墓碑之間徜徉,仔細地觀看著。
「喬布·彭德爾頓,卒干1794年1月25日,終年47歲。」碑銘是:「我在石碑下甜睡著:上帝為我的長眠祝福。」
「貞妮,托馬斯·彭德爾頓之妻,卒於1802年2月25日,終年47歲。」
這裡有另一個世紀的幽魂,來自久已逝去的年代。「威廉·哈奇船長,1866年10月在長島海峽溺水身亡,終年30歲。」碑銘是:「經歷了暴風驟雨,橫渡了生命之洋。」
凱特在那兒停留了良久,享受著安寧和寂靜。最後她回到了馬車上,繼續向前駛去。
「冬天這兒怎麼樣?」凱特問道。
「冷啊,海灣裡過去是封凍的。大陸上的人乘雪橇來島上玩。現在當然囉,我們有渡船。」
他們繞過一個彎。在下面的水邊上,有一座美麗的、白牆板的兩層小樓。它的四周長滿了飛燕草、野玫瑰和罌粟;前面八扇窗戶上的百葉窗刷成了綠色;雙扇門的旁邊有一些白色的長椅和六盆天竺葵。看上去猶如童話裡的景物。
「誰是這房子的主人?」
「那是老德雷本的房子,德雷本太太幾個月前去世了。」
「現在誰住在那兒?」
「我想沒有人住。」
「你知道這房子賣嗎?」
那嚮導看看凱特,然後說:「要是賣的話,島上某個人家的兒子也許會買了去。島上的居民是不喜歡外來人的。」
對凱特來說,這話算是說錯了。
一個小時之後,她找到一位房產律師。
「是關於德雷本房子的事兒。」凱特說,「它賣嗎?」
律師努起了嘴,「唔,是的,不。」
「什麼意思?」
「它賣,但有幾個人已表示有興趣購買。」
一定是島上的老住戶了,凱特心想。「他們出價了嗎?」
「還沒有,但——」
「我這就提個價錢。」凱特說。
他略帶傲慢地說道:「那可是很貴的房子喲。」
「出個價吧。」
「五萬美金。」
「好,我們去看看。」
房子裡面比凱特預料的還要迷人。裝飾美觀的客廳十分寬敞,透過玻璃牆,可以望見大海。客廳的一邊是一個很大的舞廳。另一邊是起居室,壁板是用果木做成的,帶著歲月的印痕,還有一個特大的壁爐。另外還有一間圖書室和一個相當大的廚房。廚房裡面有一隻鐵爐子和一張松木製成的桌子。旁邊是餐具室和洗衣房。樓下有僕人的六間住室和一個衛生間。樓上有一套大臥室和四間小臥室。這房子比凱特預料的要大得多。然而她心想:當戴維和我有了孩子,我們需要這麼多房間。房子周圍的庭院一直延伸到海灣裡的一座私人碼頭。
凱特轉向那位律師,「我買下了。」
她決定給它起名叫「松嶺居」。
她迫不及待地要回克裡普德裡夫特去,她要把這個消息告訴戴維。在回南非的路上,凱特心裡充滿著狂喜和激動。達克港的房子是她和戴維要成婚的標誌和象徵。她知道他會和她一樣地喜歡那座房子。
凱特和佈雷德回到克裡普德裡夫特的那天下午,她便急急忙忙地來到戴維的辦公室。他正坐在辦公桌旁工作。凱特一見到他,心裡就怦怦直跳。她這才意識到她是多麼想念他啊。
戴維站了起來,「凱特,歡迎你回來!」她還未來得及開口,他便說,「我想讓你第一個知道,我要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