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鐘為誰而鳴 正文 第四十章
    巴勃羅在黑暗中停下來,跨下馬背。穸伯特喬丹聽到他們大家下馬時咯吱咯吱的聲音、沉重的呼吸聲和一匹馬把頭一甩時馬勒上發出的叮噹聲。他聞到馬的氣味,新來的人沒水洗臉洗澡、和農而睡而身上帶著的酸臭,以及待在山洞裡那些人身上隔宿的煙火味。巴勃羅就站在近旁,羅伯特-喬丹聞到他身上發出的開腥般的酒酸味,彷彿嘴裡含著開幣的感覺。他用手握成杯形,擋著火光點燃了香煙,深深地吸了一口,聽到巴勃羅聲音很低地說。」我們去栓馬腳的時候,比拉爾,你把裝手榴彈的口袋卸下來。」

    「奧古斯丁。」羅伯特『喬丹放低了聲音說,現在你和安塞爾莫跟我到橋頭去。裝機槍子彈盤的口袋在你那兒嗎。」「在,」奧古斯丁說。幹嗎不在啊?「羅伯特-喬丹向比拉爾身邊走去,普裡米蒂伏正在幫她把東西從一匹馬上卸下來。「聽著,大娘。」他低聲說,

    「有什麼事?」她沙啞地小聲說,把馬輯下的肚帶鉤解掉。「你要聽到扔炸彈的聲音才能襲擊哨所,明白了嗎?」「你得跟我說多少回啊?」比拉爾說。「英國人,你變得像個老太婆啦。」

    「不過是想檢查一下。」羅伯特『喬丹說。「端掉了哨所,你得回過頭來向橋靠垅,從上面和我的左翼用火力封鎖公路,「

    「你第一次跟我交待的時候,我就明白了,再跟我說,我也一樣。」比拉爾對他低聲說。「干你自己的事吧。」

    「沒聽到轟炸聲,誰也不許動,不許放槍,也不許扔手梢彈,」羅伯特-喬丹低聲說,

    「別再煩我了。」比拉爾惱火地小聲說。「我們在『聾子,那兒的時候,我就明白了。」

    羅伯特"喬丹走到巴勃羅在拴馬的地方。我只把那些容易受驚的馬拴住腳。」巴勃羅說。「我這樣拴,只要一拉繩子,它們就能自由行動,明白嗎?」「好。」

    「我來告訴丫頭和吉普賽人怎樣看管馬兒,」巴勃羅說他那伙新來的弟兄單獨聚集在「起,身子支著卡賓槍。「大家都明白了?」羅伯特』喬丹問。「怎麼不明白?」巴勃羅說。「端掉哨所。切斷電線,回過頭來向橋靠攏封鎖橋面,等你炸橋。」「轟炸幵始之前不許有任何行動。」「就是這樣。」「那就行了。祝你順利。」

    巴勃羅咭嚕了一聲,他接著說,「我們回頭趕來的時候,你會用機槍和你的小機槍好好掩護我們,英國人,對嗎?」「亳無疑問。」羅伯特-喬丹說,「全力以赴。」「那好。」巴勃羅說。「沒說的了,不過你到那時鐔必須十分小心啊,英國人。這掩護的事兒不簡單,除非你十分小心。」「我會親自掌握機槍的,」羅伯特『喬丹對他諛。「「你很有經驗嗎?我可不逋意讓奧古斯丁把興轉不,儘管,「沒一點兒壞心眼。」 『…

    「我很有經驗。沒錯。要是奧古斯丁使另外一挺機槍,我會叫他注意越過你的頭射擊。高高地越過你的頭。」

    「那就沒說的了,」巴勃羅說。他接著推心置腹地低聲說,「馬還不夠哪。」

    這婊子養的,羅伯特,喬丹想。難道他以為我沒有聽懂他以前第一次跟我講的話嗎?

    「我可以步行,」他說。「馬由你支面。」「不,有一匹馬給你的,英國人"巴勃羅低聲說。「我們每個人都有一匹,

    「這是你的事情。」羅伯特-喬丹說。「你不用把我算在裡面。你那挺新機槍的彈藥夠嗎。」

    「夠。」巴勃羅說,「那個騎兵身上的全部彈藥都在。我只打了四發試試。我是昨天在高山裡試的槍? 『

    「我們走吧,」羅伯特-喬丹誒。「我們必須一早就趕到那兒,好好隱蔽起來。」

    「我們大家都走吧。」巴勃羅說,「祝你濮利,英國人。」我不知道這個雜種現在在打什麼主意,羅伯特『喬丹想,但是我十分肯定我摸準了。得了,這是他的事,和我不相干。感謝上帝我不認識這些新來的人。

    他伸出手來說。」祝你順利,巴勃羅。」黑暗中,兩隻手緊緊握在一起。

    羅伯特-喬丹伸手的時候,以為會像握住什麼爬蟲的身體或接觸麻風病患者的皮膚那樣。他不知道擓巴勃羅手會有什麼感覺。但是,在黑暗中,巴勃羅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坦率地緊握著,他就報以同樣的緊握。巴勃羅的手在黑暗中是強壯可靠的,握著它使羅伯特、喬丹產生了那夭早晨他心裡最離奇的豳覺……,「。

    他想。」我們現在必須做盟友。盟友間總是多多握手言歡的。且不提授勳或吻臉頰那一套,他想。我高興的是我們不用這樣做。看來所有的盟友都是這麼回事吧。他們總是打心底裡彼此憎恨。這個巴勃羅可是個怪人啊。

    「祝你順利,巴勃羅。」他說,緊握著這只陌生、有力而意志堅強的手。「我會好好掩護你的。別擔心。」

    「對不起得很,我拿走了你的爆破材料,」巴勃羅說。「那是我的錯。」

    「可是你帶來了我們需要的人馬。」「我並不為了炸橋而反對你,英國人。」巴勃羅說。「我估計是能圓滿成功的。」

    「你們兩個在千什麼,「栴同性戀愛?」黑暗中,比拉爾忽然在他們身旁說。「這正是你缺少的,」她對巴勃羅說。「走吧,英國人,別婆婆媽媽的道再見啦,免得這傢伙再偷了你剩下的炸藥。」「你不理解我,太太。」巴勃羅說。「英國人和我彼此理解了,」

    「沒人理解你。天主和你的娘都不理解你」比拉爾說。「我也不理解,走吧,英國人。跟你那短毛丫頭說聲再見就走吧去你的爹,不過我有個想法。」公牛就快放出來,你害怕了。」「你娘的。」羅伯特-喬丹說。

    「你從來沒娘,」比拉爾興高采烈地低聲說。「現在走吧,因為我巴不得馬上開始,趕快了掉。跟你的人一起走吧。」她對巴勃羅說。「誰知道他們的決心能維持多久?其中有兩三個孬的,我可不願拿你跟他們,「換呢。帶他們走吧。」

    羅伯特,喬丹背起背包,走到馬那兒去找瑪麗亞。「再見,漂亮的姑娘,」他說,「我不久就要和你見面的。」

    這時,他對這一切產生了一種虛幻的感覺,好像這些話他以前全說過,又好像有一列火車正要開出,尤其象真有一列火車,而他正站在月台上。

    「羅伯托,再見,」她說「多加小心。」「當然。」他說。他低下頭去吻地,背上的包向前滾,推在他後腦勺上,因而使他的前額跟她的重重地碰了一下。碰捶的時候,他想起這情形以前也碰到過,

    「別哭。」他彆扭地說,倒不僅僅是因為背藿很重的東西,「我沒哭。」她說。「可你快回來啊。」二「聽到槍聲別擔心。今兒必然會大打其槍。」「不擔心,只要你快些回來。」「再見,漂亮的姑娘。」他彆扭地說,「再見,羅伯托。」

    自從羅伯特-喬丹第一次離家從紅棚屋城乘火車到比林斯,再從那兒轉車去上學以來,他還沒感到過像現在的這種孩子佾緒。他當初怕離家,他不願讓任何人知道他怕,在車站上,就在列車員搬上踏腳箱讓他能跨上普通客車的踏板時,他父親向他吻別,並說。」在我們分居兩地的時候,願主保佑我們倆。」他父親是個篤信宗教的人,這句話說得坦率而真摯。但他的鬍子濕施漉的,他激動得眼眶都潤濕了。這虔誠的祝禱,他父親和他的吻別,這一切使羅伯特.喬丹非常宭,以致他突然間覺得比他父親年老得多,並替他父親感到難受,因為他竟然忍受不了這別離的哀愁。

    火車開動後,他站在車廂的後平台上,望著車站和水塔變得越來越小,在那不斷的卡嗒卡嗒聲中,他被帶到越來越遠的地方,只見中間橫著一根根枕木的鐵軌在遠處聚成了一點,旁邊的車站和水塔顯得精緻而微小。

    那司閘員說。」看來你爸笆為你離家很難受呢,鮑勃。」「是的,」他說,望著路基旁的艾灌叢,這片艾灌叢穿過在眼前飛掠過的一根根電線桿之間,直長到象小河般蜿蜓的泥路邊。他想看看有沒有大松雞。

    「離家去上學,你無所謂嗎?」「無所謂。」他說。這是真的,在那以前並不是真的,而在那刻卻是真的。直到現在,在這次別離的時侯,他才感到當初火車開動前所感到的那種孩子情緒。他這時感到非常孩子氣、非常彆扭,他非常彆扭地道別,就像做學生的時候,和年青的女同學在大門口說再見一樣彆扭,不知道是吻她好,還是不吻好。然而他知道,他感到彆扭的不是道別,而是馬上要來到的跟敵人的交鋒。他對這次交鋒感到非常彆扭,道別給他的彆扭的感覺僅僅是這種心情的一部分而已。

    你又來這一套了,他對自己說。不過依我看,隨便嗶個人,都會認為自己年紀太輕,應付不了這回事。他不想說這種心情是什麼。得了,他對自己說。得了,你的第二童年1不會就來,還早著呢。

    「再見,漂亮的姑娘。」他說。「再見,兔子。」「再見,我的羅伯托。」她說。他走到安塞爾莫和奧古斯丁站著的地方,說,「咱們走吧。」

    安塞爾莫把沉重的背包扛上肩。奧古斯丁離山洞時全身掛滿了東西,這時靠在一棵樹身上,自動步槍戳出在背包頂上。「好,」他說。「咱們走,「

    1指人老了,智力衰退而行動幼稚,好像回復到羃年時期

    他們三人開始下山,

    「祝你順利,堂、羅伯托。」當他們三人排成單行在樹林中行進,經過費爾南多身邊時,費爾南多說。他在他們不遠的地方蹲著,說活的口氣鄭重其事。

    「攻爾南多,祝你也順利,」羅伯特,喬丹說。「祝你一切順利,」奧古斯丁說。

    「謝謝你,堂」羅伯托,」費爾南多不顧奧古斯丁打岔,說。「他真是個怪人,英國人,」奧古斯丁低聲說。「你說得不錯,」羅伯特『喬丹說。「我能幫你拿些東西嗎?你背這麼多東西,像匹馬了。」

    「我能行「奧古斯丁說。「老兄,我高興的是我們要動手啦「

    「小點兒聲,」安塞爾莫說。「從現在開始,少說話,聲音放低些。」

    他們小心地爬下山去,安塞爾莫領頭,第二個是奧古斯丁,羅伯特』喬丹呢,小心地一步步踩著,免得摔交。他感到繩底鞋踩在枯萎的松針上,一隻腳給松樹裉絆了一下,就向前伸出一隻手去,換到了撅出在前的自動步祐冷冷的槍簡和折疊迨來的三腳槍架;接著走之字形下山,他的鞋子在松林地上「高一低地滑動,他又伸出左手,摸到「根粗糙的樹幹,接著挺起身來,手上摸到一塊光濘湧的樹皮被割開的地方,他把手縮回來,手心下部沾著粘糊糊的樹脂。他們從樹木叢生的陡坡上一路下來,來到橋上方的一個地方,那兒就是羅伯特-喬丹和安塞爾莫第一天伏著偵察的地方。

    這時,安塞爾莫在黑暗中被一棵松樹擋住了去硌,他握住羅伯特-喬丹的手腕,小聲地說,聲音低得羅伯特-喬丹幾乎聽不到。」瞧。那傢伙的火盆裡有火。」

    這一點火光的所在,羅伯特-喬丹知道,就是下面那公路直通橋堍的地方。

    「這兒就是我們上次偵察的地方,」安塞爾莫說。他抓住羅伯特-喬丹的手往下按,摸摸一根樹幹下部新割去一小塊樹皮的地方。「這是你偵察時我做的記號。右面是你打算架機槍的地方,

    「我們就把它架在那兒吧。」「好。」

    他們把背包放在幾棵松樹背後的地上,安塞爾莫領著其他兩人向一塊長著一簇小松樹的平地走去。「這兒,」安塞爾莫說。「就是這兒。」「天一亮,」羅伯特-喬丹礡在小樹後對奧古斯丁低聲說,「你從這兒可以看到這邊一小段公路和橋堍。還可以看到橋身和另一邊一小段公路,再過去,公路就拐彎隱沒在岩石後了。」奧古斯丁不作聲。

    「我們準備爆破時,你伏在這裡,±面或下面有敵人來,你就射擊。,

    「這火光是什麼地方?」奧古斯丁問。

    「是這邊的崗亭裡的。」穸伸特、喬丹低聲說『

    「誰來對付哨兵。」

    「老頭子和我,我已經踉你講過啦。但是,如果我們來不及對付他們,你必須向崗亭裡射擊,看到人就射擊。「"是。這個你銀我說過了。」

    「爆炸之後,當巴勃羅一夥從那邊拐角上轉過來的時候,要是有人追他們,你必須越過他怕的頭射擊。他們出現的時候,你必須越過他們的頭射擊,不能讓敵人追過來。你僮了嗎?「怎麼不僅?就像你昨天晚上所講的那樣。」、有問題嗎?」

    「沒有。我帶著兩個麻袋。我可以在上面隱蔽的地方裝滿泥土,搬到這裡來當沙袋。」

    「但是別在這兒挖土你必須像我們在山頂上一樣,好好隱蔽起來。」

    「不妨事。我會在黑暗中裝好了土搬過來。你回頭瞧吧。我會弄得妥妥帖帖,一點看不出來。」

    「你太接近了。明白嗎,「天一亮,下面能清清楚楚地望到這簇小樹。」

    「別擔心,英國人。你去哪兒呢,「我帶著我這小機槍就在這兒下面。老頭子要越過夫谷,準備攻另一頭的崗亭。那崗亭和我們反方向。」

    「那就沒別的事了。」奧古斯丁說。「祝你順利,英國人。你有煙嗎?」

    「你不能抽煙。離敵人太近了,「 ,

    「木,只叼在嘴上。以後抽。」

    羅伯特-喬丹把他的紙煙盒給他,奧古斯丁拿了三支,插在他那平頂牧人帽的前帽沿裡。他拉開機槍的三腳架,把它架在矮松樹間,開始換索著解開他背的包,把東西放在瓶手的地方。「沒別的事了,」他說,「好了,沒別的了。」安塞爾莫和羅伯特『喬丹把他留在那兒,回到放背包的地方。

    「我們把它們放在哪兒好?」羅伯特「喬丹低聲說。「我看就在這兒可是你用手提機槍從這兒有把握幹掉那個哨兵嗎?」 一

    「這兒的確就是那天我們來過的地方?」「樹就是那棵樹,」安塞爾莫的說話聲低得幾乎聽不到,羅伯特-喬丹知道,就像他第一天那樣,說話時晡膊都不動,「我用刀子做了記號。」

    羅伯特,喬丹又感到好像這一切以前全發生過,但這次是由於他重複提問和安塞爾莫的回答而產生的,奧古斯丁剛才也是這樣,他問了一個有關哨兵的問題,雖然回答是他早知道的。「夠近啦。簡直太近了。」他低聲說。「不過天亮後我們是逆光。我們在這兒沒問題。」

    「那我現在就到峽谷對面去,在那一頭作好準備,」安塞爾莫說。他接著說。」請你再說一逍,英國人。免得出差錯。我興許會傻了眼,「

    「什麼?」羅伯特-喬丹說得悄沒聲兒的。「只要重說一遍,讓我照做不誤。」「等我開槍的時候,你開槍。消滅了你要對付的那個人之後,過橋到我這邊來。我會把背包帶到那兒去,你根據我向你交待的那樣安放炸藥。該做什麼,我都會告訴你的。要是我出了毛病,根據我以前教你的辦法,你自己千下去。別慌張,好好幹,木楔都要塞牢,把手榴彈捆結實?

    「我全清楚了,」安塞爾莫說。」「我全記住了。現在我走了,英圉人,天亮的時候你自己要好好隱蔽。」

    「你打槍的時候,」羅伯特『喬丹說,「把槍支好,要打得十分穩。別把他們當人看,只當他們槍靶子,記住了?不要對整個人開槍,要睢准一點。假使他臉朝你,瞄準腹部中央射擊他臉朝別處的話,射擊他背脊中央,聽著,老頭子。我開槍打坐著的人時,總乘他站起來還沒拔腳奔跑或蹲下就打槍。如果他還是坐著,就打槍。別等。但要瞄準,要在五十碼之內射擊,你是獵人,不會有問陲,「

    「我照你的命令干,」安塞爾莫說。「對。我的命令就是這樣,」羅伯特-喬丹說。高興的是我沒有忘記把這作為命令,他想。這會幫助他解決困難。這樣多少可以打消他的一點內疚。反正我希望如此。多少打消一點。我記不起他第一天跟我談的關於殺人的那些話了,

    「這就是我的命令,」他說。「現在走吧,「「我走啦,」安塞爾莫說。「回見,英國人。」「回見,老頭子,」羅伯特『喬丹說。他想起了他父親在車站上的模樣和告別的眼淚,他沒有說乎安、再見、祝你順利那一類的話。

    「你槍簡裡的油擦掉了嗎,老頭子?」他低聲說。「免得槍打不準。」

    「在山潤裡,」安塞爾莫說,「我就用通條全擦過了。」「那麼回見吧,」羅伯特「喬丹說罷,老頭兒就大搖大擺地在樹林裡走開去了,繩底鞋踩在地上聲息全無。

    羅伯特-喬丹伏在樹林的松針地上,傾聽著隨黎明而來的晨風吹拂樹枝的聲音。他把手提機槍的子彈夾抽出來,前後推動槍機。他接著把槍調過頭來,拉開槍機,在黑暗中把槍口湊在嘴唇上,往槍筒裡吹氣,舌頭觸及槍筒邊時嘗到了滑膩的金屬上的油味。他把槍橫擱在前臂上,槍身朝上,免得松針和其他東西掉到裡面去,用大拇指把所有的子彈從子彈夾中退出來,放在一塊攤在面前的手帕上,然後在黑暗中摸著每顆子彈,在手指間轉弄一下,再把子彈一顆顆地推進子彈夾。這時,他手裡的子彈夾又變得沉甸甸的了,他把子彈夾再推進手提機槍,卡嗒一聲上准了。他匍匐在一棵松樹後面,機槍橫架在他左前臂上,注視著下面的那點火光。他有時見不到這火光,他知道這是因為崗亭裡的哨兵走到了火盆的前面。羅伯特『喬丹伏在那兒等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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