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明媚·相思謀 正文 第十八章 被擄和親
    無雙呆呆地坐在窗前,聽到腳步聲響起,頭也沒回地說,「大哥,是你嗎?我說過了,我沒有事,不用看大夫了。」

    「無雙,」衛子浩神色複雜地看著她。

    無雙已換了衣,穿回她以往的黑色勁裝,看起來與以前沒有什麼不同,他卻明顯感覺到了她的不同。

    長髮被簡單的束在腦後,額間束著根白色的絲帶,是無雙用那條撕下的裙裾做的,她依然冷漠,冷漠中卻透出悲傷。

    「大哥,我和從前是不一樣了,我,當初立了血誓的!」她彷彿再說一件於己無關的事情。

    衛子浩心如刀絞,拉起無雙緊緊地抱住了她,「是大哥不好,是大哥要你去高睿身邊。」

    無雙抬起臉,美麗的眼裡泛起淚光,「我是自願的,不怪大哥,我不後悔。」

    「無雙,杜大哥對不住你。」杜昕言靜靜地站在房門口。

    無雙推開衛子浩,定定地看向窗外,早春二月,枝頭吐出米粒般的綠意,春天來了,她卻再也找不回原來的自己。

    「定北王退往登州益州,杜大哥,哥哥,你們該做做的事情,無雙職責已盡到,想離開。」

    衛子浩皺了皺眉,道「無雙,等打完這仗再走吧。」

    「不!我想走,我累了。」無雙深吸口氣,身體騖地躍起,輕輕從窗外枝頭摘下那朵綠色的嫩芽,旋身又回到房中,她的嘴邊露出一絲笑意,「我的功力還在,不用擔心我,我只是覺得累了,想找個地方安靜些日子。」

    衛子浩正想再勸,杜昕言搶先一步說道:「好,等你休息好了在回來。」

    星月夜,伏龍嶺的山火還在繼續燃燒,東平府外的戰場上擺滿了未來得及收殮的屍體,老鴉淒涼地叫著飛落在屍首上。

    無雙單人單騎離開了東平府。

    杜昕言和衛子浩站在城樓上目送她離開。

    「子浩,無雙心理難過,她有武功,你若是派人盯著她,她會不喜,等她心情平靜了,她自然會回來的。」杜昕言看破衛子浩心思,低聲勸道。

    衛子浩咬牙說道,「大軍還要休整幾日?我一定要親手殺了高睿!」

    「兩日後就開拔!你想不想知道為什麼我會識破高睿的計謀?」

    「你想說你自會說,你不想說,我問你你也不會說。」

    杜昕言笑容可掬地看著他,意味深長的說,「你帶嫣然來找我,你還猜不到嗎?我現在忙著對付高睿,我沒工夫找人,等我閒下來,她別想再躲著我。」

    衛子浩一怔,臉露尷尬,「我也是回來後才知道的,滅高睿重要。」他邊笑邊走下了城樓。

    杜昕言望著無雙離開的方向,輕聲問道,「謝林,我能相信你嗎?你是曇月派訓練出來的護衛,他是你的教主。」

    謝林嚇出一身冷汗,心裡直犯嘀咕,難不成他用屍體騙杜昕言被發現了?他利落地在杜昕言身前一跪,說道:「但凡曇月護衛,對主人效忠之後,只有曇月教主能指使他做一件事,從此護衛與曇月派再無關係,公子現在就算讓謝林自盡,謝林絕不會皺眉。」

    「呵呵,我不要你自盡,聽你這話,你已經為衛子浩做了一件事了,我要你盯著無雙,她人在哪兒,你跟到哪兒,但是你不能出手,任何情況下你不能干涉她,你要變成我的眼睛,替我看著她。」杜昕言瞟了眼謝林,見他眼中露出疑惑,輕笑著說道,「無雙雖然被高睿所囚,可我看到她時,她穿的是十金一寸的沉香緞,她急著離開,堅持不看大夫,她在害怕什麼?是高睿對她下了毒?還是另有隱情?高睿為什麼要放過她?」

    謝林想了想,道「公子懷疑無雙與定北王有了私情?」

    「謝林,跟著她,我會知道的。」

    「是!」

    杜昕言眼神如冰,謝林走後,他喃喃道,「無雙,但願你不會愛上他。」

    嫣然在王府門口等得心急,這裡已經佈置成大軍帥帳行轅,士兵阻擋嫣然進入,想起沒有消息的邁虎,嫣然低聲咒罵著杜昕言翻臉不認人。

    聽著馬蹄聲,街角一行人騎馬過來,嫣然等不及,幾個縱掠擋在了路中間,

    杜昕言一勒馬,眼笑的瞇成了縫,「這不是子浩的隨從侍衛嗎?敢問攔住本侯是何用意?」

    嫣然哼了聲正要說話,杜昕言戀一板,喝道:「無故攔住本侯去路,耽誤軍機,拿下!」

    他身後奔出一隊士兵將嫣然圍住。

    嫣然氣級,一咬牙拔出了劍。

    「嫣然!」衛子浩騎馬從街的另一頭趕來喝住她。

    嫣然看了衛子浩一眼,冷冷道,「我與曇月派已經沒有了聯繫,不必再聽你號令,杜侯爺想抓我?敢情侯爺一向是個恩將仇報的小人,你把邁虎怎麼了?」

    杜昕言瞇了瞇眼,望著衛子浩說,「子浩,我下令抓她,但是你的這個隨從武藝高強,你看著辦吧。」說完縱馬入府,瞧也不瞧嫣然。

    「杜昕言,你敢傷邁虎半根頭髮,我讓你連腸子都悔斷!白眼狼!」嫣然眼睜睜地看著杜昕言進了王府,氣的破口大罵。

    等她罵完突然發現,圍住他的士兵多了,人人都用鄙夷憤怒的眼光瞪著她。

    「瞪什麼?別以為他打勝了定北王就是英雄,他就是只白眼狼。」嫣然不管不顧的罵,手一緊,竟被衛子浩扯住。

    他低聲地在嫣然耳邊說道,「你難道不知道杜昕言是想找出你家小姐的下落?告訴我,為什麼沈小姐要你北上助他?」

    嫣然張了張嘴,又緊緊閉住了嘴,她只想和邁虎呆在軍中,如果杜昕言勝,抓到高睿,小姐才有解蠱的機會,她才有機會和邁虎好。

    「他留住邁虎,你難道還不明白他的目的?真笨,算了,看在你出身曇月派,我就幫你這一回。」衛子浩低聲呵斥她,板了臉對士兵大聲說,「對主帥不敬,我這就領她給侯爺賠罪去。」

    說著拽了嫣然,拉著她進了王府,他回身見士兵散開,這才笑道,「這不就進來了?小杜不會對邁虎怎麼樣,他只是想知道你家小姐的下落罷了。」

    嫣然想了想,道,「教主,小姐她對杜侯爺有情,所以才令我們北上助他。」

    真的只是情深關切?衛子浩不相信,他故作輕鬆地感歎,「沈小姐聰明絕頂之人,她定計使我軍大勝,杜侯爺感激之餘更會傾慕她,她何苦矜持?」

    「杜侯爺心裡沒她,小姐驕傲,她不會現身的。」

    似乎是極好的解釋,衛子浩卻總覺得還有隱情,沈笑菲能知戰場瞬息變化,一定離大營不遠,她會在什麼地方呢?嫣然和邁虎又用什麼方式和她聯繫?

    他若有所思地盯著嫣然,突轉開了話題,「你聽,杜侯爺在吹簫,你去見他吧,好好說就是。」

    「教主,還請你別告訴杜侯爺,我家小姐對他」

    「我明白,去吧!」

    蕭音輕盈低噎,似有無窮心事,嫣然欣賞不來,提了建詢音而去,她有話想當面問杜昕言。

    走到內院,卻見涼亭之中杜昕言吹簫,身旁坐著邁虎,卻在飲酒,見嫣然進來,邁虎臉上堆滿了笑容。

    自己擔心他,他卻在飲酒?嫣然差點兒沒氣破對肚皮,她走上前冷冷說道:「邁虎,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出賣我們。」

    「沒有,我只是和杜侯爺打了個賭,渡你會來找我。」邁虎得意的笑了。

    杜昕言停下吹簫,上下打量了下嫣然,讚道,「沈大小姐真聰明,雖然自己長得不怎麼樣,可她身邊的兩個人各自美貌無比,一個泥俏麗柔美,一個無雙冷眼明媚,而她自己常常戴著面紗不露臉,別人也定義為她更是傾國傾城。」

    「杜侯爺你就錯了,沈小姐是在下見過的風姿最美的女子,只不過,在我心裡只放得下一個嫣然而已。」

    嫣然臉一紅,呸了邁虎一口,道,「小姐臨行前吩咐嫣然,如果杜侯爺找她,就把話帶到。」

    「終於肯承認她沒死了?」杜昕言朗聲大笑,「早知道她心機過人,說吧。」

    嫣然雙眼一翻,倨傲地說,「小姐想知道,她救了老杜大人,又為皇上登基立下大功,此番獻計讓侯爺東平府大勝,侯爺拿什麼報答她。」

    杜昕言眼中露出笑意,慢悠悠地說,「你家小姐想我怎麼報答她?」

    嫣然緊逼一句道,「她恨定北王陷害老杜大人卻推到她身上,小姐想要定北王高睿的一碗心頭血解恨,杜侯爺能做到嘛?」

    高睿若敗,必死無疑,這個要求看起來不過分,可是杜昕言卻疑惑,沈笑菲就這麼恨高睿?「好,本侯答應她,不過這碗心頭熱血,本侯要親手交給她。」

    無論如何,只要有就行,嫣然當即應下。

    杜昕言瞟了眼邁虎笑道,「嫣然姑娘這麼緊張,好好看看,本侯是否傷了他半根頭髮。」

    他負著手施施然離開,嫣然瞪了邁虎一眼,低聲問道,「你沒有被他套出什麼話吧?」

    邁虎眨了眨眼,眼裡湧出笑意,「我若是說了,你斷不會理我,只要能取到定北王的心頭血,杜侯爺想親自送去也無妨,嫣然,你這麼擔心我,是不是喜歡上我了。」

    嫣然啐了他一口,道:「我不會是擔心你出賣小姐,哼。」

    話雖這樣說,臉上卻泛起紅暈來。

    她從小無父無母,進曇月派練武技不知吃了多少苦,笑菲像她的親人,邁虎卻是頭一個把她捧在掌心的人,嫣然低聲說道,「邁虎,小姐命苦,全看你了。」

    俏麗的臉上顯出一絲愁容,顧盼之間更添柔美,邁虎憐惜的看著她,握住她的手道,「我知道你從小沒有家,沒有親人,不過以後你有我。」

    「為什麼你會突然對我」

    「我不知道,在林中與你交手,你露出女裝時,我就想,時間竟然有這麼美的女子。」邁虎直截了當的讚美讓嫣然偷笑著低下了頭。

    遠處閣樓上,杜昕言看著並肩而坐的兩人,不知為何又想到了笑菲。

    圍攻登州益州之後,北方傳來消息,朝廷與契丹達成合議。

    這個消息對高睿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東平府一役後,他的二十萬大軍已折四成,契丹休戰合議後,朝廷解了外患,全力與他作戰,氣勢更盛。

    杜昕言大軍圍困登州已達兩個月,城中已無軍糧,士兵中已出現哄搶馬匹殺了吃肉的現象。

    登州城外朝廷的營帳密密麻麻望不到盡頭,對登州城的進攻越來越頻繁,不出三日,登州城必破。

    高睿坐在府中小心擦拭著手中的寶劍,張先生侍立在他身邊看了他很久,終於說道,「王爺,你真的打算戰死疆場?」

    「你覺得讓杜昕言擒了我去京師,然後當眾被剮了好?」

    「船已備好,王爺可以離開,積蓄力量再圖起兵。」

    高睿抬頭看了他一眼,笑著站起來,他睨著張先生道,「先生,成王敗寇,本王從來不覺得有什麼不公。」說著竟一劍刺進了張先生的身體。

    看到他驚愕的眼神,高睿輕蔑地說道,「縱然是敗,本王也不會逃的,這裡已不需要出謀劃策的幕僚,你不能提劍上戰場,不如現在就死去痛快。」

    他拔出劍來,大步走到門口喝道,「吩咐下去,收集所有糧食,讓士兵們吃頓飽飯,明日辰時,開城門決戰。」

    這是一場沒有懸念的戰爭,從定北王高睿起兵到全部被剿滅歷時四個月,天朝史本紀中記下短短數語,宣景元年一月,安國侯與定北王睿軍戰於東平府,勝之,夏四月已末,圍定北王睿與登州,大捷,睿陣亡。

    銀白鎧甲濺滿血污,身中三劍,數十刀,其中一刀面頰砍下,身體復被馬蹄踩踏,平靜的戰場上,高睿的白龍馬屈膝在他的屍身旁安靜地死去。

    杜昕言與眾將軍圍在定北王高睿屍體前悵然無語,戰場無情,高睿死的甚為慘烈,不要他的心頭血,也能解她的恨了吧。

    他下令好生收殮,同大軍一起班師。

    回到大營,嫣然與邁虎見他回來,異口同聲問道,「定北王人呢?」

    杜昕言笑道,「他死了,我想你家小姐也應該解恨了吧。?」

    死了?嫣然喃喃地重複著杜昕言的話,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

    邁虎抱著她,冷冷地望著杜昕言道,「杜侯爺,告辭。」

    「等等,沈笑菲人呢?」

    邁虎冷笑道,「她死了!」

    杜昕言身形一動,攔在他面前,「本侯也想活捉他,的女士戰場刀劍無眼。」

    「杜侯爺,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想見沈小姐,不過,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沈小姐中了定北王的雙心蠱,非定北王心頭熱血無解,定北王死,她死,你現在明白了嗎?」邁虎低頭看了眼懷裡的嫣然,抱緊了她,憐惜地想,從此,她也是一個人了。

    他繞過呆若木雞的杜昕言,大步走出軍營。

    她炸死離開是去了苗寨尋解蠱高手,她房間裡的那些醫術,巫術都與蠱毒有關,她要嫣然和邁虎相助他是為了活擒高睿。

    「真的就死了?這次是真的?」杜昕言失魂落魄。

    他親手一劍射中了高睿,一箭射出時,他想起了小春湖自己誤會笑菲說的那些話,想起在天牢看到父親時的心痛,想起了淺荷愛上高睿的無奈,他親眼看到士兵一擁而上,雪亮的兵器刺進高睿的身體,他只覺得快意,他怎麼就沒仔細想像,為什麼笑菲非要高睿的心頭熱血呢?

    杜昕言猛地衝出營帳,翻身上馬,問了邁虎和嫣然離開的方向,縱馬追去,就算是她死了,他也要見她一面。

    大營一側閃出衛子浩的身影,他摸了摸懷裡的密旨,狡猾的笑了。

    四月初夏,林木蔥蘢,濟南府趵突泉附近一座木屋內飄起了茶香。

    屋內乾淨整潔,擺放著幾件簡單的竹製傢俱。

    靠窗的茶几上一鍋泉水煮沸了,涓涓冒出串珠般的水泡,茶壺中茶水溢出,一隻白瓷茶碗盛著半碗湯色明亮的茶湯。

    一局棋下得一半,黑白色正糾結在中盤。

    悶被砰地推開看,嫣然和邁虎看著煮沸的茶卻不見笑菲,不由急了起來。

    「小姐!」她旋身出屋放聲喊道。

    林間鳥鳴清幽,卻無人回答。

    「邁虎,小姐回去哪兒?定北王死了,她肯定有感應,她不會,不會傷心難過,扔下我獨自走了吧。」嫣然說著眼淚嘩地湧了出來。

    邁虎仔細看著地上的痕跡,他從懷裡拿了一隻木盒打開,戴上指套,挑出一枝花斑蜘蛛放在門口,「若是小姐外出,它就能找到她的方向。」

    花斑蜘蛛在門口轉了轉,飛快地往外爬,兩人跟著蜘蛛後面,走了一段路,蜘蛛停下不動了。

    邁虎環顧著四周叫道,「嫣然,有人騎馬帶走了她!你看蹄印,還不止一人。」

    嫣然急的跺腳,「小姐藏在這裡,誰也不知道,會是誰?」

    「衛子浩。」杜昕言在他們身後說道。

    兩人回頭,杜昕言冷冷看著他們道,「你家小姐原來沒死。」

    嫣然正在氣頭上,衝到杜昕言身前吼道,「你懂什麼!如果不是邁虎的寶藥壓制著她的蠱毒,定北王死,她救活不了了,現在她不過能多活一年半,教主為什麼要接走她!」

    她還能或一年半,這次是真的,杜昕言蒼白著臉,想起自己向高睿射出的那一箭,心一下子就被揪得緊了,如果他能活捉高睿,她的蠱毒就能接,他為什麼看著高睿被殺?

    「杜侯爺,你怎麼知道衛子浩劫走小姐的。」邁虎收了花斑蜘蛛疑惑地問道。

    杜昕言回頭神來,沉聲道,「木屋內起居有一處黑白子纏鬥的狀況與大局有異,仔細看就能看出使用棋子擺出了個「衛」字,只有他知道你家小姐沒死,還知道是她獻策攻下了東平府,以衛子浩的能力,不能知道她藏身在山東道境內,且離東平府不太遠,她多半會在濟南府,我想,衛子浩一定實在這攻下東平府後,就開始尋找你家小姐的下落了。」

    嫣然擦乾眼淚說道,「小姐說過,他看到了衛子浩眼中的野心,杜侯爺,你猜衛子浩劫小姐幹什麼?」

    杜昕言望定北方,眼眸內寒光閃動,他緩緩說道,「天朝和契丹合議,耶律叢飛系那個要四公主高婉和親。」

    「四公主與我家小姐有什麼關係?」

    「還記得當日耶律叢飛從京城逃脫一事麼?你家小姐定時冒充了四公主高婉。」

    嫣然當然記得,她回頭看了眼邁虎,再看看杜昕言,咚地軌道哀求道,「杜侯爺,我求你,別讓他去和親,她已經活不了多久了,別讓她去,看在她數次相幫的份兒上,你去求皇上好不好?要是和親,她會死的。」

    想起她勾結契丹放走耶律叢飛引來覬覦,杜昕言就氣不打一處來,他冷冷道,「自作孽,她是自找的。」

    嫣然的恨瞬間湧上心頭,她站起身罵道,「虧小姐對你這麼好,她中了蠱也不忘通風報信救你父親,她思慕與你,你撕破她的衣袖,你還傻樂半天,你居然這麼說她,白眼狼!」

    杜昕言被她罵的一怔,瞬間想起那一次聽到琴聲,進了相府後花園的情形。

    她說,「那我不幫三殿下了,我認錯,我再也不作弄你了,也再也不使計害你了,我幫你成不,你還會不會讓我倒霉?」笑菲眨巴著眼笑著問他。

    她說,「我是喜歡了你,杜公子,你喜歡我嗎?」

    她喜歡他,她原來喜歡的人是他!杜昕言心理翻江倒海全是笑菲的一顰一笑。

    他轉身就走。

    「喂,白眼狼你跑什麼?」

    「回京城找她!」杜昕言扔下這句話,躍上馬就走。

    邁虎笑著走到嫣然身邊,攬住她的肩道,「看起來杜侯爺對沈小姐並非無心,嫣然,別擔心了,我們也去京城吧。」

    宣景地高熙第一次看到拿下面紗的沈笑菲。

    白色的娟衣被風吹起,像朵盛開的白蓮,她抬起頭的瞬間,高熙從她眼中看到了純淨的天空。

    他情不自禁地把聲音放得柔和,「沈相癱瘓,朕欲收你為義妹,代四公主和親契丹,你允否?」

    「笑菲欲四公主素來交好,怎忍她嫁去苦寒之地?笑菲命本不長,願和親契丹,為天朝北方和平盡力,不過,笑菲有個請求,請陛下收回成命,不必以公主禮相待,當日耶律王子南下,與笑菲和四公主在長蘆寺有一面之緣,若被他揭穿身份待嫁,笑菲擔心契丹借此生事,天朝貴女配契丹蠻子足矣。」

    她輕柔的回答博得了高熙的好感,耶律叢飛要的是四公主嫁,衛子浩卻告訴他耶律叢飛其實想要的女子是沈笑菲,高熙聯想當日之事,馬上明白過來,是沈笑菲冒充高婉送走的耶律叢飛,他心裡不禁疑惑,杜昕言當時已經追至相府,難道他的消息會比衛子浩還來得慢?

    高熙努力壓制著這股疑惑的滋生,想到杜昕言助他破了銅佛案,心情隨之放鬆,杜昕言又不是神仙,不可能什麼都能兼顧,也許,當時他一心撲在銅佛案中,二忽略了沈笑菲呢?他心裡輕頌起來,微笑著說,「你對安國侯有恩,朕與他從小一起長大,感情甚篤,他一直想尋你報恩,晚些朕囑他來見你。」

    笑菲露出淺淺笑容,「當日報信就老杜大人是笑菲該做的,如今笑菲和親更是為了北方平安,請陛下轉告安國侯,休在提報恩一事,笑菲慚愧。」

    每一句都說得高熙心理舒坦,他微笑著,「你有此心意,不愧為沈相之女,可惜啊」

    笑菲眼睛一熱,嚶嚶哭道,「笑菲不孝,貪玩出走竟連累父親,這次能為國效力,希望父親能含笑九泉。」

    高熙想起沈相瘋癲吃人肉心裡噁心,少不了有欷歔幾句。

    笑菲不想和他再多說話,借勢哭了個天昏地暗,高熙只得叮囑了幾句擺架離開。

    皇宮蕪元殿人聲減退,笑菲才收了眼淚,她摸了摸面頰上的濕意,心理酸苦難受,什麼時候起,她的眼淚變多了?她緩緩從地上站起,瞟了眼殿內釘子板杵著的宮侍,眼裡流出輕蔑之意。

    她既然來了,又怎麼會逃呢?

    那日在濟南府木屋內,衛子浩搶先一步找到她時,她就知道會有今天。

    那天衛子浩推門而入,不客氣地坐下,倒了一杯叉喝了,他讚了聲茶香,笑容可掬地說,「定北王死了,想必沈小姐早知道了吧。」

    高睿死,她的蠱毒也會發作,然而她並沒有感到半點兒不適,難道高睿實在炸她?笑菲馬上否定了這個推斷,她曾經讓邁虎嗅過她的血,的確是中了雙心蠱,如果她沒有動靜,高睿就一定沒有死。

    她不動聲色的坐下,眼裡飄起一抹哀愁,「我已服下三顆寶藥保命,還能活一年半,子浩此番來,不會只是告訴我這件事吧。」

    好個聰慧的女子,衛子浩心理暗歎,他輕笑道,「沈小姐為保性命,當日京城放走了定北王,你可知道這四個月來,有多少將士戰死沙場?伏龍嶺上戰死了一萬士兵,東平府對峙,益州之戰,登州之圍死了多少人?你必定要為此付出代價!」

    「呵呵!」笑菲大笑起來,譏諷地看著衛子浩道,「可有證據?」

    衛子浩緩緩吐出兩個字,「嫣然!」

    「你不過是猜測罷了,並沒有真憑實據,我為什麼要但這個罪名?那些死去的將士與我無關,冤魂不會找我。」笑菲坦然地看著衛子浩。

    衛子浩從她眼中看不出半點兒端倪,他提醒自己,沈笑菲只是在裝傻罷了,「天朝羽契丹達成協議,耶律叢飛要四公主婉,我已稟明皇上,他要的人其實是你,皇上明白當日是你放走耶律叢飛,龍顏大怒,他本捨不得公主北嫁,下密令你以罪低責,這事,你總賴不掉吧。」

    笑菲隨手在棋盤上落下一子,輕歎道,「當日一步棋,今日成死局,衛子浩,你何苦一定要陷我於死地?你讓皇上知道我與契丹勾結,不怕他日皇上疑你與契丹勾結?」

    「沈笑菲,我知道的事還不止這個,我還知道,你對杜侯爺情根深種,你救了小杜的父親,難不成想讓他為了報恩而抗旨?聖旨一下,你若抗旨,是死罪,你活不了多久,不在意這個罪,你忍心看杜氏滿門為報恩被你牽連?」

    笑菲再落下一字,勉強笑道,「這一子落下,偏偏堵死一眼。」

    她緊接著再布棋,口中喃喃道,「一個嫣然,一個杜昕言,自毀局,不可活。」

    手中再粘棋子,又頹然扔掉,笑菲站起身對衛子浩招手道,「衛子浩你來看。」

    她指著遠處泰山的方向道,「泰山非中原最高山,卻又一覽眾山小的美譽。那是因為它周圍再無可與其比肩的高峰,衛子浩你想做人上人,卻有很多高峰把你給比下去了,如我沒有猜錯,杜昕言就是你難以逾越的峰。」

    笑菲騖地轉身,眼神變得銳利,尖刻地諷刺道,「論出身,他是皇親,論武藝,他是你出道以來唯一打不過的人,呀,還有丁淺荷對嗎》她眼裡從來沒有你,從前與杜昕言青梅竹馬,後來愛上的人是定北王高睿,你盼著成為皇上的暗勢力,能與他在朝堂一鬥,你嫉妒杜昕言,我說的對了嗎?」

    衛子浩眼中怒氣頓生,冷笑道,「你太聰明了,所以我想,你能靠著苗人寶藥活上一年半已經足夠了,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定北王要對你下雙心蠱,不能為他所用,也決不能讓你相幫別人。」

    「是啊,所以你說對了,太聰明不是件好事情,我就落得這般下場,既然都說我聰明,我就再說說我這個聰明人看破的事情吧。」笑菲輕笑道,呼吸了口林間的空氣,神情悠然,「甚為曇月派教主,真的滅不了江南謝氏滿門?不,你是想要從皇上那裡得到榮華富貴,你不惜把無雙送給高睿,如果高睿贏了,你不就是國舅爺,對吧?」

    衛子浩滿臉歎服之色,「不愧是寫出《十錦策》的沈笑菲!你說對了,曇月派百年來此護衛死士,一旦對人效忠,就與曇月派再無干係,自我當上教主後,我只能讓護衛為我做一件事,從此就再也沒有權利指使護衛,如今曇月派已成為皇上的暗勢力,將來所有的護衛都將只對皇上一人效忠,而皇上則把管轄的權利交給了我,不該教規卻能獲得權力,這就是我的目的,至於無雙,的確是我一箭雙鵰的棋,為了前程,我只能犧牲她。」

    笑菲似笑非笑地看著衛子浩道,「既然都安排妥當了,我只能跟你走了,我成全衛教主的前程與大義,曇月派雖歸皇上掌控,我還是請衛教主立下毒誓,不得再找嫣然的麻煩。」

    衛子浩當然答應。

    「小姐,四公主來看你了。」

    宮侍的話打斷了笑菲的回憶,她露出笑容迎接高婉的到來。

    心理一個聲音對她說,人在深宮,箭在弦上,要利用杜昕言報恩脫身也不再找個時候。

    她微笑著想,也許,這是她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吧。

    高睿沒吃,但要找到他,活擒他何其之難,笑菲想到邁虎和嫣然,唇邊笑容更盛,高睿只要還活著,總比死了的好,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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