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偶海
這是一個關於一隻玉鐲的故事。
這個故事白月和紅雲也不記得是發生在何時何地了。
她們只記得自己聽故事時的心情,
紅雲哭了……白月沒有笑……她遠遠地看著……她在自己的回憶裡平嘗相同的心情。
紅雲知道她不該哭的,因為白月答應過她永遠不哭,所以她應該陪著白月也永遠不哭。
可是她做不到……這麼久了……
她也只能在別人的故事裡留著自己的淚
那個美麗的少女用一種虛無的聲音緩緩向她們述說這個故事,聲音很平淡那澎湃的激情卻很壓抑。
白月最怕聽這樣的故事。
我喜歡師傅以掌包容我的雙手,有片刻的溫暖。師傅說我是個見不得殺戮的女子,純淨的笑靨不染塵埃。他呢喃著,一遍一遍,用熟悉的眼神,追逐著我整整過了三百年.身後孤魂野鬼青面獠牙,每一個擁有血色的水蛇腰,懸著白足,妖嬈起舞.很悲傷,很蒼涼。輪迴之外,我忽然明白,也許這三百年來睜開雙眼,留守的正是這場角逐.一場任淚流縱橫,依然無法扭轉的宿命。
我的名字叫青黃。三百年前,訣塵摘下第一片菩提葉,附於我掌心,那年秋天我四歲。
他稟告我的父王,魑魅族的統領說,青黃是塊美玉,有潔白的顏色。那是我第一次見他迥異於父王的彪悍,王兄們的俊俏,他的美是絕俗的。
那一天,塞外飄飛著黃沙,我穿著紫桃軟襖偎在父王戰袍裡,高高築起的銅壁金壘下,我們的俘虜狼狽地倚靠在一起。訣塵就端坐在吠躁的鐵麒麟中央,青絲束辮,雲白水袖間,一雙素手捧著白玉。他抬頭回視我。就這般,淡然幽深的紫瞳一如他美麗的手指,重重烙進我的心。
妖孽啊。群臣們紛紛臆測著。他們說訣塵長的不是人該有的容貌。紫色的眼睛裡有太多紛繁,那是野心,掩藏於絕色的皮囊下,蠢蠢欲動。占星師說,這樣的眼眸會讓一個國家分崩離析灰飛煙滅,是天生的妖孽啊。
我愛訣塵,我不喜歡占星師這樣講他。占星師也只有對我這樣講。對訣塵,他怒目相向。你師徒兩人,將來必斷情斷義!我悚然一驚。在切切的疼痛裡我仍不忘努力為訣塵開脫。我們是不會的。我才第一次見訣塵,我們不是師徒,我們不會的…心爬滿焦躁,突突亂跳。慌亂中我急切尋到訣塵的眼睛,也是滿目的疑問,會嗎。我苦苦哀求父王,
當時他矛盾的眼神我終生難忘。
好吧,就遂青黃的意。
父王沒有殺訣塵,他說如果訣塵願意用手中的美玉打造一隻鐲子,他便可以留下.訣塵答應了.同一個夜晚,占星師嘴吐鮮血,離奇死亡了,宮裡流傳著各色的說法,但誰都不能肯定。接著第二天玄武殿外便蓋起了隱滄閣,訣塵有了家。而父王收養了占星師的獨子,一個叫釋夢的男孩。
釋夢很少和我們玩在一起,因為我喜歡纏著訣塵。父王常去隱滄閣監督玉鐲打造的進度,釋夢跟在後邊。我喜歡呆在隱滄閣的父王,只有在那裡,他看著白玉一點一滴被決塵仔細雕琢出形狀,他才表情溫柔,成了我的父王。釋夢在訣塵的面前永遠小心地收斂著光芒,連他看他的眼神都帶著微笑彎曲成討好的模樣。也許,失去父親的小孩都是稀奇古怪的吧。懵懂年幼的我這般猜想.每逢那刻,我就從低垂的帷幔後鑽進訣塵的懷抱,揭開香茗,笑逐言開。
我告訴父王,我戀上了訣塵身上飄渺難定的幽香。他睨了我一眼,便將訣塵賜予我。那一年,我九歲,父王的赤蟒寶鑭沒有流淌不止的殷紅。我想我會幸福。
我抵住訣塵的胸膛,感受他的鼻息,甚至心跳。每一個夕陽殘紅的傍晚裡,我們一同看郊野上芳草氤氳濃綠成海,無數揚花飛起。然後我把父王的戰績,王兄們私下的逸事,娓娓述說著;他在一旁聽.手指揉亂我的發漩,等薰香裊裊上升,宛若游絲輕逐爐邊。安安靜靜。
訣塵,我們永遠永遠在一起好不?我嬌縱地問他,沒有人敢拒絕我。
訣塵沒有看我,聲音突然轉冷。他說.你想太多了,人生苦短何不及時行樂,也許一覺睡去就再也不能醒轉,抓住自己想要的都不容易。你還小,沒有什麼是永恆。
訣塵從未提及他的過去,那一刻我甚至有點害怕。他也只是淡淡地望向白玉,良久。
不生氣,好嗎?青黃不敢了。
他繼續撫摩我的發漩,沒有表情。最後他說,你不必委屈自己。
那晚我做了我人生中第一場噩夢,以至於很長一段時間裡,我害怕天黑。每一個星星漸漸稀疏的夜晚是夢寐無窮無盡的開始。任奶娘如何哄誘我依然哭泣。
夢裡父王手持赤龍寶鑭站在玄武殿前的石階上,紅色的血液從他鑭尖流下。空氣中,四處是令我窒息的怨氣.他的身下,異族們屍體面目扭曲,淒慘橫呈。然後我看見入夜歸巢的群鳥,飛快地落入天際,羽毛染成一片血色。我揮舞著手臂想要阻止它們,那越擴越大的血色.但耳邊拂過的控訴揪住我,帶著復仇的快感,讓我無所遁形。直到過了很久我被納入一具身體,溫暖熟悉。我知道訣塵來了,我得救了。
訣塵以手撫去我的眼淚,他說,你父王在你身上種下罪孽,唯有白玉的清冷可以化解。然後他開始教我刻玉.他的手包著我的,一遍一遍.我們刻許多的娃娃,像我像他.
我們成了師徒。
那天起,我喚訣塵師傅。有幾次訣塵會在睡前擁抱我,把我的頭抵在他的胸口。別怕,有我。即使只有短短四字,我想我們都心照不宣,我們需要彼此。女人都需感動,更而況是我,一個青澀的丫頭.我無法揣測他的心意,我選擇放棄,只是全心全意地愛著。也許,對於那時候的我來說,能倚在他的胸前已經心滿意足。
我沒有告訴師傅,那個夢從沒停止過。最後一次,它有了結局。師傅也出現在我的夢境裡,變成了我的敵人。在他擁我入懷的瞬間,他背著我拔出了長劍。血鳥在風中飛舞,羽毛飄落像一群嬉戲的蝴蝶。劍氣如虹,貫穿我的胸膛。給我一個理由好嗎?我平靜地看著,但很想從他的紫瞳裡知道答案。淚水從師傅的兩頰滑過,然後他用最簡單的幻術凍結我的血液。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叫釋夢來替我解惑。他繼承了父親的天賦,可預測未來。我討厭他看師傅的眼神,讓我想起占星師,充滿忌憚。因此這是一個只有我自己知道結局的夢境。
我問師傅,如果有一天青黃不乖,你會殺我嗎?
不會。怎麼問這傻問題?他笑道,抬手又在白玉上雕上一筆.
永遠不會嗎?
永遠……不會。
我小心翼翼呵護著師傅的承諾,讓一個懷疑永恆的男子許下承諾,我豈感再多奢求。童年劃過,當棗花簌簌紛紛落了七重,飄滿戰士的頭巾,新的戰役開始了。我們的敵人是白翳族,一個弱小卻頑強的部落。
我尾隨王兄來到魑魅族最偉大最神聖的祭塔下,釋夢高高地站在上邊,那是他的領地。14年前占星師站在同樣的位置給我占卜,然後雙淚長流。他昭告天下,我將給父王帶去廣闊的疆土,車馬以計的珠寶與佳釀。預言實現了,瑤池貝闋裡魑魅族的子民從此歌舞生平。而我只能躲在父王背後,看著一起起殺戮,源源不斷.
釋夢穿著銀色發袍,舉起手臂接受群臣朝拜,他的黑髮張狂地飛舞著,隱入烏雲翻滾的天空。他連說話都換了語氣。成熟的,略帶野心。
上去吧,青黃。師傅站在我的背後,小心翼翼地說著。別怕。我卻只感覺恐懼。父王沒有來。他說有的事情必須我自己去面對。打完這場戰役,魑魅族將誕生新的王。
每一個人面色凝重,釋夢什麼話也沒有說就結束了占卜,靜靜地站在祭台的中央,直到人群散盡。
釋夢,告訴我結果,好嗎?
青黃,你將是魑魅族新的女王。你的仁慈和寬愛遠遠超過了你的父王,而你現在所要做的就是除去你生命中唯一的絆腳石。從此以後,沒有人能傷害你。你是最強的。相信我——
絆腳石?我的腦海裡閃過夢寐的結局,師傅的長劍穿過我的胸膛。不,不,不!我步步後退。搖頭,擺手。說,不。彷彿我只會對著釋夢說這個字。
我感覺到釋夢拉我的手。青黃,我們走。離開這裡。你不喜歡這個地方。釋夢說著,他一下子不再古怪沉默,看我的眼神全是捍衛。我既感動又惶恐,但是幸福終究無法交易。我需要的不是這雙手,那雙手已經離開。結局注定我逃不掉。
開戰了,又開戰了。族人的呼喊淹沒了我的腳步。父王的金戈鐵騎破城而出。隱滄閣中央,赤龍寶鑭早已不見。萬籟俱靜的城郭,四周號角連天,頃刻間,的盧飛快,霹靂弦驚。
當我趕到城門.師傅被縛在樓篙上,他依然刻畫著他的白玉,,每一記森冷絕情。紫瞳注視屍體一個個倒下,沒有悲傷。
住手吧,住手吧。師傅求求你,青黃求求你。他是如此的固執,就如同敵人的寶劍一刀刀落族民的身體上,果斷堅決。他的眼神,始終落在我的臉龐。如血色的目光,溫暖,安詳,一眨不眨。
我經不起他如此專注的注視。我突然感覺絕望,這是我從來沒有過的經歷。我害怕這樣的目光,在血色裡溫暖,安詳,一眨不眨,注視著我,叫我無所遁形。這樣的師傅,用目光將我割碎,遍體鱗傷。我對領我進來的釋夢說,對不起。
我知道我講得很差,我甚至連自己在說什麼都不清楚。但是師傅卻對他說,我要她。你去對她說,我要她留下。
那個夜晚,玄武殿外到哭喊悲絕。我的七個王兄全部陣亡。父王受了傷.他躺在鮮艷的刺桐花叢裡。我靜靜地守著,有那麼一瞬間,我發覺父王蒼老了許多。
還記得我說過的嗎,除了他沒有人能夠傷害你。等待吧,一切終會水落石出——釋夢的臉上掛著微笑,預言沒有改變。
三天以後,父王傷癒,他命令我在一年後繼承王位。本來父王想讓大王兄唯一的兒子世襲,可是他尚且年幼,劍術也不能服眾。師傅被父王關進大牢,群臣們一致肯定他的白玉,帶來滅頂的災難。
釋夢帶我到師傅關押的地方。迷離的月光,白玉的光澤冷冷清清,折射著俘虜們的軀體。
我以為師傅會和我解釋,或者求情幫助。他卻只是要一隻蠟燭遠遠地可以雕玉。污濁的空氣裡,死囚縱情歌舞。師傅是例外的,他依然神情安詳,彷彿是他們的天使。我聽著聽著就睡去了。一隻手還緊緊拽著他的袖口。他歎息,將袖子抽回來,我就醒了。他說,這樣不如明天不要來了。明天是他處決的日子,他甚至沒有挽留我。罷了,你再生氣他都不在意你,青黃你輸了。
其實我沒睡著,師傅,你可知道即使閉上眼睛青黃依然可以看到你。我決不讓你死。
我藏起了我們的玉娃娃,要求父王授於我首領的劍法。他知道我屈服了。因此當釋夢再次要求父王處死師傅的那刻,父王沒有點頭。師傅從玄武殿外的大牢搬回了隱滄閣,一切似回到從前。
青黃,釋夢值得被信任。父王把赦免令交到我手中,這樣深沉地說著。釋夢是個內斂的人,什麼事情都可以放在心裡。他可以為別人預測未來,卻從不為自己占卜。他有著和師傅一樣的深沉和神秘。他們之間最大的區別就是釋夢發出的劍氣是熱的,而師傅刻的玉器是冷的。父王說過,當一個人與一物渾然相成時,人即是物,物既為人,劍熱心熱,玉冷心冷。只可惜,我依然選擇了師傅冰涼的手。哪怕,用我一生的幸福和自由。
寒風呼嘯著刮過祭台,師傅抬起頭說,王,真正的冬天來了。
我望著那朗朗的夜空,想起我和師傅的童年,想起我們一起雕玉賞月的日子,恍如隔世。
我不再是那個任由他撫摩發漩,幸福自得的小丫頭。我的肩頭負上了枷鎖,我將成為魑魅族的王,而他將成為部落的禁忌。
玄武殿和隱滄閣不過幾步,卻好似隔著山窮水復。我再也不可以擁著師傅的懷抱入睡,感覺他指間粗糙的厚繭。那已經成為遙遠回憶,這是我對父王的承諾。
師傅叫我,王。以前他只喚我青黃。
忽然之間,我想念師傅的白玉,可以雕刻一尊娃娃,一個似他,一個像我.
師傅,青黃做你的妻子好不好。待來年春花爛漫的時候,請您娶我!我也習慣了每天看到你淡然的紫瞳。
埋藏在心裡的秘密終究說不出口.我真的還是小孩子。父王已經宣佈我將在明年春天登基,他要為我籌備婚禮。新郎是釋夢。
小孩子會長大嗎?我問師傅.
會的.師傅答地如此堅定.他說,所有的女孩都將變成女人,就好像所有的愛戀都有一個收尾,所有的開始都有結束,所有有的傷都將結成疤。也許,你需要的只是足夠的時間去遺忘。
為何娶我?轉過身,釋夢站在祭台上,最近他一直陪我練劍,站在那麼高高的位置。他身上圍著父王那條像征權利的狐皮圍巾。細細的雪在他的身後落下,周圍有宮女們仰慕的眼光。
不冷嗎?他笑了,輕輕走下來,從高到低。
我不得不正視他陌生卻又熟悉的臉.認命吧青黃他將是你的丈夫。以花為貌,以月為神,以風為態,以玉為骨,以雪為膚。尤其是這雙眼睛,漣如冬天的陽光.完美若釋夢,你還奢望什麼?可是這麼美麗的眼睛什麼都看不到。父王說,神給了釋夢家族洞悉天機的法力,因此他取走了人類最骯髒的部分作為回報。
要是我能看到你該有多好.釋夢淡淡地笑道,然後用一種憂傷至極的溫柔接過我手中的劍。他把它舉起,劍尖地對向我。笑容突然從他的臉上消失。為了訣塵,值得嗎?釋夢不笨,他終究猜到了。
為了他成為這裡的王,做我春天的新娘?
對不起,釋夢.
我可以給你做到你想要的,可是,青黃,我是為了你才這麼做,世界上只有你才值得讓我這麼做。你是我的唯一,.總有一天你會明白.
我不知道是什麼讓微笑從釋夢的臉上消失,他是一個從來不曾失去微笑的男子。
釋夢看著長劍,他甚至流淚,也許我們永遠都逃不出這一劍的距離。不會的.
我跑過去,攀住釋夢的肩膀,撫摸他的眼睛,那種晶瑩得讓我心痛的空洞,像海藻一樣糾纏我的身體。雖然我不清楚他為我背負了什麼,但我卻真心憐惜著.
命運正在漸漸地背叛,我依然懵懂無知。
青黃,答應我,不論發生什麼都要相信我,好嗎?只有這樣我才可以支持自己不去後悔。
恩.相信你,釋夢,無論多久多久,我相信你。我承諾著,眼前和腦海深處只有清澈的雪花和釋夢在風中蜿蜒的髮絲。
我告訴自己不可以再留戀。
接下來的等待是平靜的。天空是一成不變寂寞的鴿子灰,很少下雨,很少有陽光。
師傅在隱滄居專心為父王趕製玉鐲,他把我留在這個乾燥而多血腥的玄武殿。我們之間保持著若有似無的銘記或者遺忘,持續了整個冬天。
我一直簡單而安靜地生活著,很好的活著。我不必再逼迫自己去舞劍,忍受謀術弄權,暗潮洶湧的日子,在這一點上釋夢做得足夠好。他用他認為合適的方式保護著我,這就夠了。雖然他美麗的眼睛已經漸漸在我頭腦裡變得模糊。
剛開始的時候,我會因宮娥侍婢談笑間羨慕的語氣引以為豪。它們是釋夢——用哀傷的微笑預定我全部的信任後——換回來唯一陪伴我的。其他,什麼都沒有。但現在,只要他代替我走上威嚴的玄武殿,我都會盯著父王蒼老而病態的睡容,一直盯到午夜。空蕩蕩的屋子,不時發出我的嗤笑,聲音填滿每一個寂寞的角落。有時候,拿出藏好的玉娃娃,一尊一尊撫摩,直到絕望的氣息幾乎把自己淹沒。於是,我寫了封短箋托玄武殿的宮娥呈給釋夢。我說,我要一隻白玉做的鐲子,鐲身突脊斜刀刻著飾龍紋,刀工簡潔流暢,要和父王命令師傅雕琢的那般。我要一模一樣的,這樣,我就可以幻想師傅的體溫透過,這尊傾注他所有視線的玉鐲,傳到我的腕間。我曾不再做噩夢,只因它才給過我安全。
釋夢答應了。宮娥傳來了回復的折子。那上印著他的璽印,"准"。
兩個月後的春天。我被宮娥梳妝妥帖,坐在花轎裡抬進玄武殿.這是場盛大的婚禮。老人們準備著細沙甜餅,豬頭,鮮蔥,高香,還有一枚和師傅打造的一模一樣的玉鐲子。它被一條紅色的絲帶纏上,由釋夢親自護送。我立於案前,神色恍惚。因為師傅也站在觀禮的賓客裡,他佇立在旁邊,像尋常日子那般,手裡卻沒有那尊白玉。
我恍然大悟,想開口卻被喜娘按住,遂連連和釋夢磕拜下去。孩子們在玄武殿外燃起爆竹
和紙錢。我開始絕望.釋夢究竟做了什麼。經用我的信任換取了魑魅族無尚的權利,在他還不肯放過師傅嗎?是師傅延續生命的唯一脈絡。沒了,王定會殺他,很慶幸自由有雙好眼睛,清了釋夢的居心,慶幸的是我仍然記得父王的劍法。
我在全場的驚愕中抽出藏在喜服下的軟劍——那是釋夢送給我的禮物……在如此尷尬的場面刺向了他。沒有躲開。開懷大笑。的眼睛,雙沒有焦距的眼睛看著我,潔地笑著。那麼的難以接受。
釋夢的血順著軟劍流到我的喜服上,有片刻的遲疑,還是伸手要搶玉鐲子。傅在那
看著我,滿讚許。夢忽然執著起來,固守著玉鐲。
還給青黃。王突然出現。臣震驚了,都知道半年前的那場戰役已耗盡父王的心力,命留下的只有等待死亡的殘喘。禮必須取消,黃嫁給訣塵吧。樣的聲音哪怕曾讓我期盼過許久,當它真正從父王的嘴裡落下,疑像擊落在我頭頂的驚雷。
父王,把我許配給釋夢的啊!
可是,青黃,只有訣塵可以救我.父王佈滿皺紋的臉上有閃亮的痕跡,在火光的映照下分外
的耀眼.釋夢和他的父親欺騙了我們,訣塵不是妖孽,只有他手中的那枚了願可以救得了我.
了願?
是這枚玉的名字.釋夢流淚了,即使是占星師的離去他也沒有像今天這樣.我說過他只會微笑.
父王病態的臉皮扭動著,楚楚可憐.魑魅族的首領跪在師傅的面前,喃喃地和眾人說,他在祭台發現了占星師的遺諭.原來,早在第一次捕獲訣塵的時刻,他看著他紫色的眼眸,以及世間少有的青黃白玉便認出了它是傳說中可以了人一個心願的魔玉——了願.他們害怕自己的地位因訣塵而動搖,因而動了殺機.
我的淚落在爆竹跳動的火焰之間,哧哧的聲音就像我的心燃燒的聲音.釋夢過來,問我,青黃,你信嗎?
他的血液是藍色的.我這才想起釋夢被刺的時候,那一灘晶瑩的藍色,我知道所有的族人只有背叛了自己的職責血液才會轉為藍色.而釋夢根本就是欺騙了我,而我還曾說要永遠永遠相信他——我搖頭了.不信,是不信啊.
釋夢離去的時候,表情前所未有地複雜.更多的,可能是愧疚.因為他沒有忘了那段承諾,我也沒有.
我跟著他,走到城外,停住腳,掏出五十兩銀子給他.
心裡是平靜的,我並不恨他.
釋夢很艱難地伸出手,接了過去.他喃喃地說,我不後悔.他把了願還給我.青黃,別把它交給任何人,記住任何人.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我忽然覺得能諷刺.這世界或許有好人壞人之分,但輪不到我們,我們根本只是工具,不是人,怎能談得上好人還是壞人.他說的對,我們不會後悔,因為誰都沒有機會.
所以,釋夢當然不是壞人,父王也不是.
我又一次見到父王複雜的眼神,那麼哀傷,那麼哀傷。
我的心止不住的疼痛。
我坐到他身邊,握住他的手。父王的手疲軟蒼白,冰涼蝕骨。在這個角度我可以細細地將他看清楚。他真的老了。青黃,不要這樣看我,我已經老了,經不起你這樣細細的推敲。青黃,曾經我是不服氣的。在你還沒出生的時候,我就和別的部落鬥,和權利鬥,和金錢鬥,和命運鬥。就在我感覺勝利的時候,我才發覺自己敗給了歲月。無論我如何努力,生命,曾經有過的輝煌時代都已經一去不返了。於是,我借助一切可以挽回的力量,我相信釋夢的父親,相信他所說的預言,我有了你就有了一切。如今我服氣了。順從。所有的人都在時間面前低頭,無論成敗。尤其是英雄,更加突兀。生命的衰敗來得猝不及防,越是輝煌越是短暫。青黃,我只有這次機會。我老了,讓了然賜我多活幾年吧。
我從來沒有見過父王如此頹廢,他一直是自信的。驕傲,勇敢,鬥志昂揚。我發現我根本不瞭解他。這麼多年來,我忽略了他。
然而我又能做什麼呢?
我無法給任何人保證,即使是我親愛的父親,父王。
去求訣塵,青黃,把了願交給他,他已經把它刻成了青黃玉突脊龍紋鐲子,只要他再刻上龍眼,我就可以實現願望。是的,我怎能忘記了願上的龍兒威風凜凜,可沒有眼睛.師傅站殿外等我。在黃昏夕照中,落日的餘輝將他瘦削的影子拉得極細極長。投射到對面雪白的牆壁,像一株孤傲的水仙。我的心沒來由地疼痛。他仰起頭,青絲在風中飛揚。他喚我的名字,青黃……他不再喚我作王。我曾經認為我的名字是我今生唯一的美麗,因為那代表,師傅的心裡有過我,我是他最愛的,最愛的青黃美玉。現在,終於明白了,再美麗的名字,於訣塵,不過是一個笑話罷了。蒼白,無趣。
青黃,你不該來,這裡哪裡是你能夠游刃有餘的地方?
晚上,我們挨擠在同一張床上。這些年來,我們從未如此親密。
師傅說,青黃,我羨慕你。
我愕然側過頭看他。他卻未曾看我,眼睛只是睜著向外盯牢桌台。了願安然地擱在上邊。當我無力地倒在床上,師傅從我背後抽出軟劍用劍指著我的胸口,冷冷的劍氣籠罩了我的全身。他可以輕而易舉地殺了我。
給我一個理由,好嗎?
了願身上的龍兒若想長上眼睛,就必須用祈願者至愛的鮮血來交換!
占星師是你殺的嗎?那封遺諭也是你刻意安排的嗎?
這個已經不重要了。能讓你的父王痛苦地活著就已足夠。
原來一切只是為了復仇。他的目光永遠淡漠散漫,只有說起方纔那句話才會集中,才會有令人心悸的閃亮。父王早已寬恕了他,是怎樣的仇恨呢?都是迷霧吧。罷了罷了,就我來了結吧,也許糊塗的死亡也是一種仁慈。幫我做一件事,替我找回釋夢,他是無辜的。
我閉上眼睛的時候,裡面全是釋夢,他的眼睛飛舞著。青黃,你瘋了嗎?是釋夢的聲音。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進來的。我看到他臉色蒼白,你一定要殺她嗎?是的,釋夢,就算是你也無法阻止。
接著在師傅像神一樣慈悲的注視下,釋夢一劍得手。我漫長的等待和心化成輕微的"噗"的聲響和泉湧的鮮血,訣塵驚愕的目光畫出一條弧線,像很多年前他把菩提葉賜給我的畫面。釋夢的劍響亮地落在大理石地板上。
師傅倒下的時候,始終掛著眼淚,從來沒有過晶瑩剔透的眼淚。
絲桐,我羨慕你。釋夢把我帶會白翳族——
釋夢痛苦地跪在地上,掩面而泣。
逃亡,逃亡,為了一個不曾愛過我的男人,和一個真心愛上我的男人,我竟然放棄一切?這當然不是全部原因,還有,我已經對父王口中的長生不死,深入骨髓的厭惡。那扇城門外,釋夢抱著訣塵的屍體,在等我。
青黃,訣塵是我的哥哥。那天,釋夢抱著我,親吻我的眼睛,潺潺的淚水落在我臉上,那些溫熱的液體引起我的心灼熱的痛。
釋夢坐在我的面前,他的左腕套著了願,沒有眼睛的龍兒,週身閃著銀光。我就是在這樣的光裡面再一次端詳他的臉。可悲的我竟然才發現,除卻釋夢空洞的眼睛,他與訣塵是何等的相似。也是第一次聽到關於釋夢和訣塵的過去:我的名字叫釋夢,生活在美麗的白翳族那個開滿菩提葉的部落。我沒有見到過我的父母,我和哥哥訣塵相依為命。由一位部落的師傅養大。
每當烈日炎炎,青石板鋪的練劍場變成燒紅的鐵板。
汗水滴下去,很快就迅速地消失了。師傅嚴厲的眼光掃過來,跟著就是重重的一鞭,皮開肉綻。
別的孩子都嘲笑我們,因為身上鞭痕最多,就是最無用的。我們都是孤兒,師傅收養我們,派人教我們雕刻占卜舞劍,等我們長大再為部落獻出生命。這合情合理,我們應該感激,應該永遠順從他們。
就像地上那群螞蟻,整齊地排著隊,扛著食物,送給深深洞穴裡的蟻王,前赴後繼,死而後已。
看螞蟻,曾經是我生活中惟一的樂趣。我看的時候,所有的孩子都笑我傻。後來哥哥拉開了我,他們卻開始圍成一圈饒有興味地圍觀那些螞蟻。
哥哥說,釋夢你看他們黑壓壓的腦袋。他看他們只有像看螞蟻一樣。
哥哥說人最重要的,是要有腦子,要有心,雖然,這很痛苦。
我們第一次看到魑魅族王的畫像,是為了一場生存的賭局。魑魅族又一次打敗了白翳族,部落裡養不起更多的孩子。所以師傅要從我們這群孤兒中挑中兩名最優秀地潛伏在那位王的身邊。
師傅手下的衛士很強,我們這些孩子,一看就不是對手。
對方出兩人,我們也要出兩人。
族長發出了指令,師傅的手微微地抖起來。
我第一個出來,同時,武功最強的哥哥站在我後面。我問哥哥,我們會死嗎?哥哥笑了,不會,記住哥哥教你田忌賽馬的故事。
所以儘管我在全場的哄笑中被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哥哥卻拼了全力。
一和一勝,我們還是打平了這一場。
族長開懷大笑,他的眼睛,貪婪地看著我們,讚許地點了點頭。我們得到一尊青黃白玉,族長的白玉。
我們就這樣一直等待機會,直到10歲,我在黃沙裡看到了我們的敵人。當時沒有人發現除了哥哥,倒在他身邊的我也沒有死。我看到了凝視著哥哥的女孩,那個叫青黃的公主,於是我明白世界上還有另一種生活,可以無憂無慮地在父王的懷裡歡笑。我從來沒有奢望過她會下來,並且可以和我說說話,因為我是那麼的卑賤,卑賤到可以忽略。我奉命殺了占星師和他無辜的孩子,那片刻,我也有一陣難過,但是誰讓他威脅到哥哥的生命。我用同一把劍刺瞎了自己的眼睛。
我的劍上有很多人的血,有敵人,也有自己。
但是,哥哥說我們不是壞人,因為,我們無法選擇。
我每天都會跟著王去哥哥的隱滄閣看他雕琢玉鐲,聽到絲桐在那裡歡笑,不自覺地對她微笑。直到有一天她沒有出現,我才知道我愛上了她。
下毒,刺殺,放火…這些辦法對付普通人足夠,但對付王就很可笑。我知道他的朝服裡週身鐵甲,即使在炎熱的七月,也不例外。
釋夢,他美麗的女兒是他唯一的弱點。哥哥這樣說的時候語氣淡淡的,我的心卻像被針狠狠地刺了一下,那種尖銳的疼痛瀰漫全身。哥哥認真了。王不殺他,是貓對老鼠的戲耍和嘲弄,他沒有資格成為王的敵人,只能做他卑微的奴隸,靠主人的寬容苟且偷生。這樣侮辱訣塵,使他生不如死,才是最大的勝利。
幽暗的城門有一個人在等,是父王!
他果然沒有放棄了願,知道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敵人。
釋夢也在,不過已經是躺在訣塵身邊一具冰冷的屍體,白色的衣服邊,美麗的了願孤單成影。
我的力氣,恐懼,悲哀,一下子被全部抽空。
他那張精緻的臉和訣塵貼在一起,眼角有一滴清淚,遙遙欲墜。
父王的聲音很遙遠,他說釋夢不肯為了願上的龍兒刻上眼睛,他自盡前還問,長生不老對王來說真的那麼重要,釋夢的最後一句話是,愛你。
我已經聽不見,也已經看不見,輕輕地抱起釋夢,輕輕地吻去他的眼淚,嘴裡漾起的,卻是鮮血的味道。
只有我知道,他是多麼善良多麼無辜的孩子,忍受了多少痛苦和無奈。而我也終於知道,他一直沒有欺騙我,我也愛上了他。
青黃,根本沒有可以讓人長生不老的東西。了願只是哥哥另一個報復的圈套,他要斂去你的微笑,然後看著你的父王哭泣。
青黃,當哥哥的劍指著你的胸膛,我選擇的是你。為了相依為命的哥哥,我不知道哥哥為什麼改變了計劃,可是請你相信我,他是好人。不管怎麼樣,我不可以原諒自己。我沒有面對你的勇氣,無法相信這會是現實。所以我要帶哥哥離開。
青黃,答應我,不可以再那樣孤獨,那樣憂傷。像我們沒有來過你的生命那般,快樂地生活。忘記我們的出現。就送我們到城門,你是魑魅族的王,不可以那麼任性。
解脫了,釋夢不再是矛盾中煎熬的奴隸,也不再是被服著復仇使命的奸細,他睡在我的懷裡,如一朵清香潔白的百合,只為我綻放芬芳。
慢慢地,為他和訣塵理好頭髮,放下他。
他們去的地方要比我所知道的一切地方都更美更好,幸運的是,我也要去了。
我站起來,直視父王,彷彿透過釋夢的眼睛看到當年看螞蟻的他們。父王弱小地,遲疑地,卻充滿野心地,一步一步地走來了。殺我吧,刻上龍眼的方法就是用我的血換永生。
我知道他也矛盾猶豫,訣塵終究算錯了,但父王還是會出手,我知道他不會忘記我是他最愛的女兒,因為我曾帶給他無數輝煌,他也不會忘記我死前的眼神,我還知道有一天,他會抱著了願,瘋狂地期盼龍兒長出雙眼,然後期盼變成厭倦,最後逃亡。
你的父王不曾愛你。釋夢背叛占卜師的忠誠,守護了我的性命。他的血是藍的,因為他騙了所有的人。青黃才是魑魅族的禍害,總有一天她會讓昨日的輝煌變為明日的骷髏。
來吧,用死亡來結束這復仇,開始下一個輪迴。
在我喝下那碗令人忘卻一切過往的孟婆湯之後,所有的前程往事,不管是模糊的,細微的,被忽略的,那些我想遺忘了的,都齊齊地湧上心頭。原來,孟婆湯是要人一生一世的痛苦痛到極至,痛得人不願再想起才去忘記。可是我呢?
青黃,你做不了人,轉不了世。閻王回來了,他身後還跟著道骨仙風的牛神馬面,行色匆匆,披星戴月而來。
只在我腕上點下一個鬼字便走了。這段孽緣死心了方罷。
死心?三百年前,我看著父王的血,同樣濃而紅。一滴一滴,緩緩流在了願身上,口中絮絮念著永生兩字。他都死心了,我還在期盼什麼。
訣塵一直陪在我的身邊。
他陪著我,赴地府,見閻王。他定然要守在我的身旁。是孤魂野鬼也好,是妖是魔好,訣塵都記得要陪在我的身旁。
他堅持了三百年。
我對他說,師傅,我原諒你。
訣塵笑,青黃,我何故要你的原諒?我並沒有過錯。
我愣在原地。
青黃,你已經漂泊了三百年。亦該明白誰才是真正愛過你。誰才是值得你付出,可以托付終生的人。
許多的時候,我都忘了訣塵是害我至此的人,我會以為他仍是我師傅。許多的時候,都是他在教我該如何如何,我在他的教誨和忍讓呵護之中一點點忘卻疼痛。同時將他不經意傷害。
我起身欲離去。
訣塵卻搶在我的前頭,倚到六道輪迴的入口。曳地的緋色長衫,青絲婉轉,如海藻般在風中輕舞飛揚。左手環於胸前,右腕套著了願。紫色的眼眸微笑,向我看來。青黃,不要為了不相干的人置氣。感情是會轉移的,人心叵測。世界上最永恆關係不過父子母女。你我都失卻了。情人會背叛,兄弟會反目…
師徒會成仇。我接口。
他笑,縱情,放肆,風嘯雲生。然後突然伸出手擁抱我。
訣塵伸手緊緊擁抱我。在我耳邊低歎,青黃,我愛你。
他終於肯說愛我,他一直都不愛我。他是我最美麗睿智的敵人,是我至愛唯一的男子。
我也愛他。
只是我們有多久沒有這麼擁抱過了?非肉體和肉體,鬼是無肉體的,他們只有靈魂。作這樣親密的姿勢。一年,兩年……三百年,可能更久。
自從他成了戰俘,我是公主。他因嫉妒和驕傲而將我推搡至絕望,破了心魂。
占星師對他怒目相向,若為師徒,將來斷情斷義!
我們都悚然心驚。
我靜靜跟著訣塵的腳步,這是我們唯一一次共同做些什麼。
見了閻王,敘了前世。訣塵送我上奈何橋。
訣塵依舊微笑,他今日笑得特別多,孟婆,第五百七十三個。那個慈眉善目的老婆婆點了點頭,盛一碗清湯給我。
訣塵說在一起投胎之前不要看悲傷的玉鐲子,我等你回來,我們一起給龍兒雕上眼睛。我微微點頭,美麗的訣塵在六道輪迴門口和我告別,風衣和長髮被陰氣吹起來。
師傅,我會找到你。
青黃,三百年前,釋夢的劍浸了我的血,閉上眼睛的那刻我向了願望許下希望,如果可以,我會試著愛你。那個傳說是真的,只是雕上龍眼的方法並不是祈願者至愛的鮮血,而是那一輩子祈願者最缺少的東西。所以我把真心的眼淚留在了那一輩子。沒有眼淚的鬼永遠變不回人!
青黃,祝你好運!
訣塵把那只長上眼睛的了願放到我手中,我感到他的手冰涼。
三百年後,所有的記憶逐漸模糊,唯一鮮明的是手腕上青黃玉突脊龍紋鐲溫軟的寒氣。母親說,這是枚好玉,雖然上邊的龍兒邪獰張狂,但它有雙眼睛,彷彿兩滴人間最乾淨
的眼淚,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魘…
附錄:
玉器考證
我國玉器製作源遠流長,精品薈萃,因而素有"玉石之國"之稱。軟玉稱真玉,如白玉、青玉、清白玉、碧玉和墨玉等,它們均具有蠟狀光澤,純潔乳白,從歷代玉器看,我國用玉以軟玉為主,古軟玉在我國被稱為傳統玉石。"
軟玉常見顏色有白、灰白、綠、暗綠、黃、黑等色。多數不透明,個別半透明,有玻璃光澤,軟玉的品種主要是按顏色不同來劃分的。白玉中最佳者白如羊脂,稱羊脂玉。青玉呈灰白至青白色,目前有人將灰白色的青玉稱為青白玉。碧玉呈綠至暗綠色,有時可見黑色髒點,是含雜質如鉻尖晶石礦物等所致。當含雜質多而呈黑色時,即為珍貴的墨玉。黃玉也是一種較珍貴的品種。青玉中有糖水黃色皮殼,現有人稱其為"糖玉"。白色略帶粉色者有人稱之為"粉玉"。虎皮色的則稱為"虎皮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