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沛怒氣沖沖地說:「DavidChen昨晚上有個應酬,就晚到了幾分鐘,你連幾分鐘都等不起啊?」
江路:「這都哪兒跟哪兒呀?演出結束了,我就回家了,我怎麼知道他來接我?」
江沛:「人家明明給你留了一張小卡片,上面清清楚楚地寫明了演出一結束就過來接你去吃消夜,你裝什麼傻呀?」
江路有點驚訝,「哪來的卡片?」
江沛:「你沒收到花?」
江路:「收到了。」
江沛:「你沒看到卡片?」
江路:「沒有啊,我對天發誓!」
江路突然不耐煩地說:「我知道啦!今天晚上六點,北京飯店西餐廳……好,晚上見。」
江路掛了電話,然後從口袋裡掏出兩包大重九香煙,放在了台板上。
大爺有點兒不好意思,「您太客氣了,老是讓您這麼破費。」
江路:「您收著吧,要不,我都不好意思過來接電話了。」
這時候,錢淑華拿著電話對著宋宇生怒氣沖沖道:「你敢對天發誓嗎?」
對方沉默了。
錢淑華:「我再問你一遍,你是不是腳踩兩隻船,明著一套背著一套?」
宋宇生有點兒尷尬,「媽,我在單位上班呢,您這不是讓我出洋相嗎?」
錢淑華言語嚴厲,「這個問題很好回答,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宋宇生:「不是。」
「好,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
「媽,還有事嗎?我正沖片子呢。」
錢淑華拿起桌前的一張報紙口氣一轉,「聽說你搞了個影展?」
宋宇生苦笑,「是。」
錢淑華:「這麼大的事兒你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
宋宇生苦笑,「我買個鏡頭您都把我罵得狗血噴頭,要是看見我弄出那麼大的照片,您還不活剝了我?」
錢淑華:「我是這麼不通情達理的人嗎?讓你單位的人聽見了,還不知道人家怎麼戳我的脊樑骨呢。」
宋宇生不說話了。
「好了,我不耽誤你時間了,上班時間打私人電話不太好。這麼著,你抽空給我弄兩張票,我也去見識見識。」
宋宇生傻眼了,「媽,那地方離咱家挺遠的,您歲數大了身體吃不消,不如等出了畫冊我送您一本,您在家裡想怎麼看就怎麼看……」
錢淑華:「就別跟我貧了,這個影展我還就看定了。我怎麼去你不用操心,反正累不著我。」
宋宇生著急地說:「媽,您聽我說……」
錢淑華掛了電話,她起身朝陽台門走去,望著樓下的江路。
「車隊值班室」的門口,錢淑華在敲門。一個年輕司機打開門,一屋子煙味撲面而來。
年輕司機問錢淑華找誰。
錢淑華探頭往裡看了看,「錢偉德,錢副隊長在嗎?」
從裡面立刻冒出來一個三十三四歲的男子,臉上貼著好幾張紙條,一看就知道在打牌。
錢偉德一邊摘下臉上的紙條一邊說:「哎喲姑姑,您怎麼上這兒來了?」
錢淑華:「我琢磨著,你昨天上夜班,今天該在家呀。可打電話到你宿舍,沒人接!對了,我又把你車隊的電話號碼給弄丟了!」
錢偉德給錢淑華倒了一杯茶。
錢淑華接過來問道:「這禮拜怎麼沒到家裡來呀?」
錢偉德:「您專門跑過來就問我這事兒?」
錢淑華一臉的鄙夷,「你要是來了,就看見她了,就知道我說得一點兒不過分了!」
錢偉德:「誰呀?」
錢淑華:「我就是來找你幫我調查調查,看看她到底是誰。嗨,勾引宇生勾到咱家來了!宇生四十五歲的人了,還這麼人妖不分的。我反正沒剩下多少日子了,將來我眼一閉,走了,她也氣不著我,可兩個孩子怎麼辦?」
錢偉德有點兒狐疑,「您想讓我幹嗎?」
錢淑華:「調查一下,看看她在哪兒上班,在單位是不是個狐狸精。」
錢偉德猶豫地說:「狐狸精又不是罪名……」
錢淑華打斷他,「這麼大歲數一女人,幹嗎還單身啊?要是好的,能剩到現在嗎?」
錢偉德:「姑姑,您到底說的是誰啊?」
錢淑華:「你是兩個孩子的表舅!孩子要是落到那種後媽手裡,你對得起你莉莉表姐嗎?你莉莉姐對你多好,啊,你從老家剛來那會兒,莉莉給你補課,帶你上少年宮看木偶戲……」
錢偉德:「姑姑,這些事我都記著呢。您說,您到底想讓我幹嗎?」
錢淑華斬釘截鐵地說:「你今天就給我調查去,調查出來,咱管不了她,叫她組織上管她!」
錢偉德:「姑姑,這件事兒的重要性和緊迫性我都知道了,您能告訴我這女的姓什麼,叫什麼,在哪個單位嗎?」
錢淑華:「她叫江什麼……路?江路!耍雜技的。」
江路和江沛坐在公交車上,江沛的服裝顯得有些隆重。正是下班高峰期,車裡人很多。
江沛有點兒感慨:「再坐兩天北京的公交車吧,往後想坐也坐不著了。」
江路:「啥意思?」
江沛悻悻地說:「我就弄不明白了,人家DavidChen哪點兒不好?」
江路沉思了一下說:「說實話啊,我一看見那個禿頂,我就有心理障礙,我真想送給他一個頭套。」
江沛:「這主意不錯。」
江路:「還是別了,這不是成心出人洋相嘛。」
錢偉德提了一網兜蘋果來到了錢淑華家。
錢淑華:「來就來唄,花什麼錢啊?」
錢偉德從錢淑華手裡接過暖瓶,給自己泡茶。「姑姑,您托我的事,我還真給您打聽著了。」
錢淑華:「這麼快就打聽出來了?」
錢偉德:「寸勁兒!我們車隊小丁他丈母娘家鄰居的女兒就是雜技團的報幕員,一問一個準兒!」
錢淑華著急地問:「什麼情況?」
錢偉德:「這個江路啊今年三十七八歲,原來在雲南插隊,後來不知道通過什麼關係回了北京直接進了雜技團,後來又到電影學院學了兩年化妝。現在是團裡的專職化妝。」
錢淑華:「沒成家?」
錢偉德:「離了。」
錢淑華:「有小孩嗎?」
錢偉德:「沒有。」
晚上,錢淑華、錢偉德在吃晚飯,談話顯然已經進行了一會兒了。
錢偉德:「姑姑,我宇生哥真跟她好上了?」
錢淑華:「我怕的就是這個!」
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宋雋提著飯盒衝進來。
宋雋:「姥姥,買了獅子頭!」邊說邊準備打開飯盒。
錢淑華著急地接過來,「姥姥來拿,別燙著你!」她一面打開飯盒蓋,一面繼續和錢偉德談話:「知青,我都聽說了。哎,咱食堂也就這獅子頭還行。」她夾了半個獅子頭給錢偉德。
宋雋問:「姥姥,我姐怎麼還沒回來?」
錢淑華:「打電話回來了,你爸帶她去看什麼英文打字機去了。」她轉過頭來對著錢偉德繼續說,「哎,那個江路為什麼離的婚啊?」
錢偉德:「這就不知道了。」
錢淑華:「肯定是不安分,讓男方發現了。這種人,一看就不是踏踏實實給人當老婆的!在劇團裡混了那麼多年,好人都混壞了,且不說像她這種女人,本來不是什麼好坯子。」
錢偉德:「姑姑,您這話可有點欠水平啊。其實,您也用不著怕。」
錢淑華:「為什麼?」
錢偉德:「聽說,那個江路現在正跟一個美籍華人走著呢,看那架勢肯定是要出國結婚。」
錢淑華:「好!還是趕緊走了好,省得留在這兒禍害別人!」
宋宇生帶著宋征在商場的人群裡穿行,宋征懷裡抱著一台黑色的打字機。
宋征:「爸,要讓姥姥看見了,又該找你麻煩了。」
宋宇生:「為什麼?」
宋征:「你買鏡頭剛挨了一頓罵,現在又給我買打字機……」
宋宇生笑了,他拍了拍上衣口袋:「放心,待會兒我一分不少地如數上交。」
宋征的目光被櫃檯頂端擱著的一輛女式自行車吸引了,非常精緻漂亮,那是上世紀八十年代罕見的珍品。幾個年輕姑娘圍著櫃檯議論。
宋征也擠過去,宋宇生只好跟著她。
一個女售貨員正在對那幾個姑娘說話:「不讓試!」
姑娘甲:「我買還不行?」
售貨員高傲地問:「有外匯券嗎?」
宋宇生看著宋征,「你也想試試?」
宋征:「誰想試了?我就看看。」說完窘迫地離開櫃檯。
宋宇生追著問:「想要自行車了?」
宋征:「英語老師快要搬家了,我要再到他那兒上輔導課,得倒兩班車,要是有輛自行車就方便多了。」
宋宇生:「行啊,我再多拍點片子、多拿點獎,回頭把那輛車給你買下來。」
宋征緊緊地挽住了父親的胳膊,激動地說:「爸,你真好!」
晚上,江沛和江路兩個人坐在賓館大堂咖啡廳的一角聊著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