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甲接過宋宇生遞上來的駕駛證和行駛證翻閱著。警察乙看了看江路問:「你們什麼關係啊?」
宋宇生一愣。
警察乙問:「兩口子?」
宋宇生有點遲疑地說:「是……兩口子!」
警察乙問江路:「是嗎?」
江路愣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
警察乙看著江路突然問:「他叫什麼?」
江路靈機一動,笑著說:「瞧您這話問的,結婚十幾年了,我連自己丈夫叫什麼都不知道?您可真逗,警察叔叔。」
警察乙接著說:「知道就說呀!」
宋宇生對江路說:「你看你——平時張嘴一個宋宇生閉嘴一個宋宇生……」
警察甲轉過臉對宋宇生嚴肅地說:「我沒問你,讓她自己說!」
宋宇生解釋道:「警察同志,我們這口子啊天生膽小,看見警察就害怕。江路,你把你工作證給警察同志看看。」
江路連忙掏出證件遞給警察乙。
警察乙接過江路遞來的工作證看了看,然後對警察甲點了點頭。
警察甲開出了罰款單:「罰款二十。」
宋宇生一個勁兒叫屈:「憑什麼呀?我沒違章,大燈碎了又不是我故意的!」
警察甲慢悠悠地說:「你要是故意的,這車你還就開不走了!」
江路連忙拉過宋宇生,「警察同志,我們這口子的心眼直口兒冷,您別跟他生氣。俗話說不知者不怪罪。這次您就別罰了,明天一大早兒我們就去換大燈。再說了,都是吃工資飯的,這二十塊錢能頂多大事兒啊?您說是不是?」
警察甲收起罰款單,把鑰匙遞給了江路,「這話聽著舒服。行,就這麼著了。路上小心點啊。」
宋宇生連連點頭,「謝謝二位!慢走啊!」
兩個警察朝警車走去。
宋宇生打著了火,長出一口氣,「好了,上車。」
江路正欲跨上後座時,看了看那束已經在寒風中殘敗的紅玫瑰,順勢把它扔進了路旁的草叢裡,然後跨上後座,摟住了宋宇生的腰。
摩托車一聲怒吼,衝了出去!
宋宇生騎著摩托車駛進大院門口,停下。
宋宇生對江路說:「我就不進去了。」江路下了車,摘下頭盔,脫下皮夾克遞給宋宇生。看到宋宇生的臉,江路有點不好意思,「瞧你凍的,臉都紅成這樣了……要不到樓上坐會兒,喝點熱的?」
宋宇生連忙搖頭,「別別別,讓人看見你可就說不清了。」
江路沒說話。
宋宇生搓了搓紅撲撲的臉,穿上了皮夾克。
江路看著他,頓生憐憫之心,「有什麼呀?不就是喝杯熱咖啡嘛!」
宋宇生抬起頭問:「真不怕別人說閒話?」
江路笑道:「有什麼可怕的呀?反正說我什麼的都有,我一概不解釋。只要你不多想就行!」
「我多想什麼?」
「剛認識的人就往屋裡帶,這是什麼女人啊?」
「這還真不是我的性格。」宋宇生一狠心拍拍車座對江路說,「上來吧,我把車騎進去!」
夜深了,錢淑華接到了趙女士的電話,「你啊是多心了!宇生是什麼樣的人,我這心裡是一清二楚!他要是那種人,我敢把幾十年老姐妹的孩子介紹給他……對,我覺得呀你們之間是有誤會……對對對!行了,不早了,你也該歇著了,回頭替我問你媽好!等我有空了一定過去看看她。好,再見……」老太太放下電話,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
這時錢淑華突然聽見摩托車的馬達聲。她起身打開通往陽台的玻璃門,往樓下看了一眼——
路燈下,宋宇生正在停車,旁邊站著江路,兩個人似乎有說有笑。
緊接著,江路和宋宇生拐了個彎,不見了。
錢淑華急忙走向孩子們的房間,悄悄地推開門——兩個孩子已經入睡。
錢淑華看了看座鐘——差五分十點。
她悄悄地出了門,來到樓道裡。
樓道裡,江路在皮包裡掏鑰匙,怎麼也找不著。她一急把皮包裡的東西一股腦兒倒在門口的一塊踏腳墊子上。
江路埋怨道:「自打住到這兒來,樓道裡的燈泡換過好幾個了,可總有人手那麼欠……」
宋宇生掏出繫在褲子上的鑰匙鏈,上面有一個袖珍手電筒,「我這兒有個小電筒。」他擰亮電筒,照見江路攤在地上的一大堆東西。
宋宇生感歎道:「這哪兒是皮包啊,整個兒一雜貨鋪!」
江路驚喜地說:「找著了!」
她拿起鑰匙,然後快手快腳、大大咧咧地把東西放回皮包。
宋宇生把那個袖珍電筒遞給江路,「這個給你吧。」
江路朝他看了一眼,有點調皮地眨了眨眼睛,「那就謝謝了!」
門打開了,兩個人走了進去。
錢淑華站在樓道的陰影裡,兩眼放光。
進門後,江路將一雙拖鞋遞給宋宇生。宋宇生低頭一看,那是一雙女式拖鞋。
江路有點不好意思,「小了點,湊合穿吧。」
江路拿出一個鋁制的電咖啡壺,又從一個鐵皮罐子裡取出咖啡粉,忙碌了起來。
宋宇生仔細打量周圍,房間不大,卻佈置得非常獨特,每個空間都利用起來伸張主人的審美。牆上掛了不少雲南苗族的繡片,自製的沙發靠枕是毛線編織的,圖案為虎皮紋路。
宋宇生看著那些裝飾忍不住問道:「你在雲南待過?」
江路疑惑道:「你怎麼知道?」
宋宇生指了指那些苗族繡片說:「我去雲南采過風,這些東西我都見過。」
江路說:「我在那兒插過隊……唉,最好的時光都扔在那兒了!」
「回來幾年了?」
「十年了。」
「還是一個人?」
江路淡淡地說:「離婚了。」
宋宇生忽然歉意地說:「對不起……我像查戶口的。」
江路笑了,「正常。」江路突然想起了什麼,她又笑了。
宋宇生問:「什麼事這麼高興?」
「你一說查戶口的,我就想起警察來了。哎,剛才警察檢查的時候,你怎麼這麼會接話茬兒啊?」
「怎麼了?」
「人家問咱倆什麼關係,你連眼都不眨,張嘴就是兩口子,說瞎話都不帶臉紅的。」
「你不也是說瞎話不帶臉紅的嗎?」
「我說什麼了?」
宋宇生有些誇張地模仿著那時江路的語氣說:「喲,警察同志,我們這口子的心眼直口兒冷,您別跟他生氣啊。」
江路又笑了起來。
宋宇生說:「別說,咱倆配合得還挺默契,跟真的一樣!」
忽然,樓道裡傳來一陣嘩啦啦東西摔倒的響聲。
江路順手抄起小手電,起身開門往外看去。
一道還算明亮的光柱照射過來——地上,幾輛自行車像多米諾骨牌那樣順著一個方向躺倒著。宋宇生從江路身後探過身來朝這邊看了看。
少頃,隔壁房間有人嚷嚷了:「誰呀?誰這麼缺德呀?」
斜對面房間的燈亮了,江路急忙把宋宇生拉進了房間。
這個細節被錢淑華清楚地看在眼裡,見有人朝這邊看,錢淑華連忙深一腳淺一腳地跑開了。
錢淑華一瘸一拐地走回家,臉上的表情有些扭曲。
老座鐘響了,時間是十點半。錢淑華揉著自己的小腿,顯然剛才在樓道裡磕著了。
此時,在江路家,江路和宋宇生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你姐對你夠好的。現在能借給你半個單元的人恐怕只有親姐姐了。」
「沒錯,姐姐嘛!姐姐當然對我好,不過有時好得我氣都喘不上來。」
「不早了,你該歇著了!謝謝啊。」宋宇生伸出手和江路道別。
江路送到門口,宋宇生說:「回去吧。」
只走了十幾步,宋宇生又停了下來,他摸了摸口袋,然後又返身朝江路走去。
江路問:「落什麼東西了?」
宋宇生笑著從口袋裡掏出兩張票,「展了十多天了,後天撤。你可以帶個朋友來。」
江路接過票說:「那我就帶我姐來!」
老座鐘響了,老太太回頭望去,藉著窗外的光,依稀可見時針指向十一點。
早上,一個上了年紀的、沙啞的聲音叫著:「306,江路!接電話!」
江路應了一聲:「來啦。」今天她穿了一件手織的開襟毛線外套,下身是一條喇叭褲。
錢淑華站在窗前望著由遠而近的江路,她有些憔悴,連連地打著哈欠。
江路微笑著說:「謝謝啊大爺!」
她拿過電話,「喂……怎麼了,人家剛睡醒,水還沒喝一口呢,一上來就劈頭蓋臉的一通臭數落,我招你惹你了?」
電話的另一端江沛說:「我問你,昨天晚上你憑什麼把人家DavidChen給晾在那兒了?」
江路委屈地說:「我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