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本以為可以回家好好休息,不料湛墨青在路上時就接到了電話,好像是有要緊事的模樣。
掛掉電話,他說:「敘敘,我還要出去一趟。」
「很急嗎?要不我打車回去?」
他沉吟一下:「不用,我先送你回家。」
送她到樓下,他就直接調轉車頭離去,鍾敘敘望著車尾在樓下快速掃過弧線,黑色的亮漆反射著路燈的光,照進眼裡竟然覺得有些刺眼。
什麼事情這麼著急呢?她慢慢地走,慢慢地想。
湛墨青一直覺得錦繡公園的公寓小,所以才買了新的三層別墅作為婚房,如今她一個人待在這一百多平的屋子裡,竟然覺得空空蕩蕩。她把所有房間的門都關上,一個人坐在客廳,把電視頻道調到熱鬧咋乎的電視劇。她想,如果新房裝修好,搬過去,那豈不是更空曠?
突然間憶起以前背過的一首詩: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妝上翠樓。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
不知不覺歎了一口氣。
這個晚上,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半夜醒來,發現自己仍躺在沙發上,電視還沒有關,正在放動物世界,一隻鱷魚在淺淺的河裡悠閒地挪動。一看時鐘,已經是凌晨兩點。
湛墨青還沒有回來。
她又看了一會兒電視,終於忍不住,撥了電話過去。
「您所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定定地坐一會兒,還是關掉電視,洗洗睡吧。
相信每個失眠的人都有這樣的經歷,眼皮越來越重,心臟越來越沉,頭腦卻越來越清醒。窗外還是黑漆漆,唯有幾隻鳥兒在不知疲倦地啼叫,惹人心煩。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第一百零一次翻身後,鍾敘敘感覺到口乾舌燥,於是猛地翻身下床,趿著拖鞋去找水。
剛走出臥室,就聽見嘀嗒一聲,門開了,是湛墨青。
鍾敘敘記得唸書時最喜歡張若虛《春江花月夜》的結尾: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
踏月而來,何等風雅。
今晚的月亮很明,皎皎清輝從大大落地窗灑入,湛墨青剛進門,此刻就浸在月光裡,黑色針織衫上泛出珍珠般銀白的光,臉龐在月色中,像是古希臘的雕塑一般,輪廓分明但是線條卻很柔和。他看到她,先是吃了一驚,隨即微笑,聲音就像秋天的一抹清風:「敘敘。」
她突然覺得眼睛裡有東西要掉下來。
急忙打了個呵欠遮住,再開口:「你回來了。」
湛墨青放下鑰匙走上前,揉了揉她的頭髮:
「怎麼還沒睡?」
等你來著。她本來想這麼說,話到嘴邊又改口:「口渴,起來喝點水。」
「晚上水喝多了對身體不好。」湛墨青伸手抱住她。
她微微扭動了一下。
「敘敘。」他的身上飄過一絲若有若無的酒味,有點清冽有點疲憊又帶點耍賴的嗓音就響在她耳邊:「抱一會兒。」
她身體軟下來,伸手抱住他的腰。
湛墨青洗完澡上床的時候,鍾敘敘意識已經朦朧。
他身上沐浴露清爽的味道鑽入她的鼻息,伸手一撈,她就穩穩枕在他的臂彎裡,湛墨青微涼的肌膚貼上她的身,同樣微涼的嘴唇在她臉頰印下一吻:「老婆,晚安!」
她的心一下子安定沉澱下來。
願逐月華流照君,日日夜夜隨君側。
這真是一個美好的願望。
不過美好的願望一般都比較難以實現。
這日,湛墨青不早不晚,在掛鐘不偏不倚指著十二點時踏進家門。此時,鍾敘敘正赤腳盤腿坐在沙發上抱著蘋果大啃特啃。
見到他,她含糊不清地說:「啊,今天回來這麼早?」
湛墨青微微一愣,隨即走過來摟住她:「對不起敘敘,這段時間我很忙,冷落了你。」
鍾敘敘白了他一眼,伸手推開:「哎,別擋著我看電視!」
湛墨青好像有點受傷,眼睛裡的光芒一下暗下來,盯著她看了一眼,隨即放開她去臥室換衣服。
冷落。
連著一個多星期,湛墨青都是深夜才回家。剛開始的兩三天,她還天天看電視等他,等到第二天上班掛著大眼袋呵欠連天皮膚黯淡一臉菜色。後來,她就懶得等了,只是每次半夜的時候柔軟的床墊突然一塌,她總會醒來,然後在迷迷糊糊中和他隨便說上兩句,隨即睡得更熟。不過才幾天工夫,好像已經自然而然養成習慣。
可是今天他說,冷落你了。
她突然想起,他們才結婚幾天而已,而她好像已經習慣獨自一個人吃飯,獨自一個人看電視,獨自一人在屋子裡走來走去,有時候自言自語。
突然就有些傷感起來,好像空氣裡面都飄著一種叫淒淒慘慘慼慼的東西。
不一會兒,湛墨青從臥室出來,手裡還拿著筆記本電腦。
鍾敘敘看他一眼:「還要工作麼?」
湛墨青伸手揉揉太陽穴:「在進行一項收購,瑣事繁多。」
她呵呵一笑:「能讓湛總不眠不休地操心,怎麼會是瑣事?」然後她恍然大悟般地問他:「不是為了我爸的事吧?」
湛墨青看她一眼,不置可否。
她站在沙發上,走到夠得著他的位置,抱住他的脖子親上一口:「親愛的,鍾老闆要是知道你為了他這麼拚命,一定會很高興。」
湛墨青眼裡閃過一絲不知道是什麼的情緒,轉瞬即逝。
她放開他:「你忙吧,我給你熱牛奶。」
湛墨青一手拿著筆記本,一手拉住她:「不用,我自己來。」
她涼涼的手覆上他溫熱的大掌:「湛大總裁,你就給小女子一個盡盡妻子義務的機會吧。」
湛墨青立即就讓她如願了,只不過盡的是另一種義務。
他伸手一拋,把筆記本扔到沙發上,扳過她的臉,一個帶著風暴的吻就急急落下來。
她一愣,自從那一天他們廢寢忘食之後,今天是湛墨青回來得最早的一天,他一直還沒有時間來得及碰她。
而湛墨青就趁著她愣神的工夫長驅直入,手掌緊緊握住她的腰往自己身上帶。
她吃痛,奈何發不出聲音,伸手去扳,湛墨青的手仍舊紋絲不動,她只好越發貼近他,扭成一個誇張的S型。
偏偏她站在沙發上,湛墨青的位置離沙發又有一點距離,她被他帶得往前傾,腳下柔軟的沙發墊很難著力,於是她就整個吊在了他的身上。
湛墨青很滿意她的靠近,於是改變策略,轉為在她唇上輾轉吸吮,種下一個一個小火種。
在湛墨青抱著她進臥室的時候,她突然間閃過一個念頭,湛墨青平時對待她總是很包容,唯獨在這方面,一直以來都很強勢霸道,可以說一點也不溫柔,每次都讓她覺得沒有一點點權力甚至於有些承受不住。
果然如狼似虎。
這一個晚上注定是難眠之夜。
運動過後,湛墨青抱著她進入浴室細細洗了一通,然後在浴缸放滿水,倒上精油,給她按摩。
「其實我之前已經洗過澡了。」鍾敘敘半閉著眼睛跟湛墨青說。她被玫瑰精油清甜的味道熏得十分舒服,好似疲憊都褪去。
「我知道。」湛墨青雖然這麼說,但是手上的動作還是沒有停,雖然他的手法不算好,但是她還是感到很舒服。
「能讓湛總按摩,真是榮幸之至啊。」她跟他愛玩笑,隨即又問:「我是第一個吧?」
湛墨青本來正在給她梳理脖子上的筋絡,聽到這話動作突然停了停。
於是她很想咬舌自盡。
還好湛墨青只是稍微停了停之後便繼續按下去,她很感謝他沒有說話。
無論如何,此刻她覺得還是十分美好的,因為在她剛認識湛墨青的時候,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湛墨青能為她做按摩洗頭這樣的事,而且做得自然而然,讓她覺得很高興,真的很高興。她寧願不去想他的過去,忘掉這幾天獨守空房的滋味,只記住現在的溫暖。
這便是和諧夫妻的準則。她想。
湛墨青把她全身擦乾抱上床的時候,儘管已經困得不行,她還記得提醒他:「別忘了把電視機關了啊,湛墨青。」
湛墨青捏捏她的小耳垂,輕輕幫她蓋好被子。
第二天鐘敘敘在鬧鐘的轟炸下起來的時候,湛墨青已經坐在餐桌前,正在喝粥。不過不是他起得早,而是他一個晚上都沒睡。所以此刻他看起來有點頹廢,白襯衫的領口微微敞開,襯衫袖口捲到手臂中間,下巴上長出青青的胡茬,眼眶也有點黑。可是這樣的他居然有一種成熟男人的滄桑感,瘦瘦的臉讓人很想撫上去。
鍾敘敘心疼地對他說:「別太累了,注意保重身體。」頓了頓又接著說:「鍾老闆的生意出問題也不是一天兩天,你不要太著急。」
湛墨青笑笑:「我會的。」
她又關心地說:「待會兒記得刮了鬍子再出門。」
湛墨青放下碗:「遵命,老婆大人。」
第二十六章
德國的展會終於準備完畢,主管帶著手下的得力干將奔赴海外他鄉去布展,而鍾敘敘這樣的小透明,自然留守大本營。
她伏在辦公桌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桌上的水杯,望著外面灰濛濛的天。辦公區內中央空調十分給力,一年四季溫暖如春。昨天已經下了今年的第一場小雪,只不過市區內因為人們活動頻繁,地上的雪剛落到地上就被人踏得屍骨無存踩成了爛泥,只有對面大廈窗台上薄薄的一層白才能讓人驚覺,冬天來了。
她頭疼地想,一把手二把手都不在,到底要跟誰請婚嫁呢?
伸出手指算算,婚期還有十天。
離婚禮越近,她越閒。大小事宜都準備得差不多了,她只需要等著當新娘子就好。
正在糾結中,手機適時響起。
「鍾小敘,今天下班我等你吃飯,順便逛街!」許瑋婷跟打了雞血似的,語速很快。
她猶豫了一下,想想湛墨青應該也不會比昨天更早回家,便一口答應下來。
倆人找了家日本料理店,吃壽司。
「鍾小敘,我好煩哪。」許瑋婷從見到她就一直皺著眉頭到現在。
鍾敘敘正往嘴裡塞三文魚壽司,芥末蘸得太多了,嗆得她淚水嘩嘩湧出來。
「怎麼了?跟秦冬泉吵架啦?」她擦著眼睛問。
「唉!」許瑋婷拿著手裡的筷子拚命凌虐著盤子裡的小魷魚:「秦冬泉他爸給我打電話,說下周要過來看我們。」
鍾敘敘嘴裡的辣味還沒褪去,她伸出舌頭扇了扇:「他家裡知道你們的事了?」
許瑋婷長歎一聲:「秦家神通廣大,自己的兒子剛上大學就拚命四處打工,這簡直就是打秦冬泉他爸的臉,只要稍微一調查,有什麼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秦冬泉他爸不是對你印象挺好的麼?難不成你還怕他給你難堪?」鍾敘敘很不解。
「這倒不是。」許瑋婷搖搖頭,還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
「那你到底焦慮什麼?」鍾敘敘感到奇怪。
「唉!」許瑋婷向後一靠,又長長歎口氣:「鍾小敘,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雖然我現在跟秦冬泉一起,感情也還好,但是我始終忘不掉他比我小五歲這個事實。」
徐瑋婷頓了頓繼續說:「無論是單獨相處還是朋友聚會,每每同他一起出門,我總是覺得自己是個老女人,就跟帶著個弟弟出門似的,那種感覺很難受,真的很難受!」
「什麼意思?」鍾敘敘停下筷子問。
「意思就是,我雖然和秦冬泉在一起,但是好像還沒有做好要和他長相廝守的打算,所以我怕見到他爸爸,怕我們的關係太早被長輩知曉。」許瑋婷洩氣地說。
鍾敘敘蹙蹙眉:「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在玩弄秦冬泉的感情?」
「鍾小敘你說什麼呢!」許瑋婷恨不得跳起來。
「本來就是。」她慢悠悠地喝一口茶:「秦冬泉有多麼愛你,你知道的,我也知道。你現在說,不願意與他長相廝守,那在你心裡,就打算春風一度玩個露水情緣?」
「不是不是!我就是心裡接受不了,接受不了你懂吧!」許瑋婷拿著筷子敲得茶杯梆梆地響。
「我懂。」鍾敘敘賞她一個衛生眼:「你別激動,我懂。你也愛秦冬泉,不過你不知道這份愛有多深,同樣你也懷疑秦冬泉對你的愛能堅持多久,所以你現在很猶豫糾結,原因就是一句話,你對你們倆的未來沒信心。」
許瑋婷半天沒說話,良久,憋出來一句:「就是這樣,沒錯。」
「其實,有什麼好糾結的呢,就拿我們現在吃飯的地方來說,」她拍拍許瑋婷的手背,點點下巴向她示意:「你看,這麼多情侶,有幾對最終能修成正果?你和秦冬泉不過是這世界再平凡不過的一對,成或不成,靠緣分靠運氣,糾結又有什麼用?」
她覺得自己像哲人。
「好吧。」許瑋婷又沉默半天:「也許你說的對,靠緣分靠運氣,就讓它順理成章好了。」
靠緣分靠運氣。鍾敘敘想,她和湛墨青之間,是緣分多一點還是運氣多一點呢?兩個陌生的人莫名其妙綁在一起,竟然能夠開花結果結成伉儷,真是不簡單。
其實這是她錯了。情人之間,不但要靠緣分靠運氣,有時候還需要爭取和坦誠,她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導致她後來與湛墨青之間岨峿漸生,越走越遠。
吃完飯,許瑋婷拉著鍾敘敘逛街,揚言要送她結婚禮物。
鍾敘敘笑嘻嘻地跟她說:「正好我前幾天看中一條愛馬仕絲巾,一千六百八十大洋,自己沒捨得買,你就送這個給我好了。」
許瑋婷不屑地嗤一聲,說送絲巾有什麼意思,歷久彌堅咱不要求,但至少要送個能歷久彌新的東西才能代表她的心意。
「什麼東西是歷久彌新的?難不成你想送婚戒?」鍾敘敘掐掐許瑋婷的手:「不如直接給人民幣好了,實在。」
許瑋婷恨恨地敲了一下她的頭:「瞧你那點兒出息!」
倆人說說笑笑間,進入了施華洛世奇店舖。
許瑋婷看中一款水晶虎寶寶,是該品牌為了慶賀虎年到來設計的限量版。正好鍾敘敘屬虎,她想送給鍾敘敘做禮物。
「真醜!」鍾敘敘嫌棄地說:「這個虎寶寶一點也不可愛,我不喜歡,不如送大虎好了,帥氣,大不了你多出點兒血。」
許瑋婷定睛一看,大虎的價錢是小虎的三倍,她不淡定了。
「鍾小敘,你確定要這麼宰我?」
「怕什麼,你結婚的時候我會加倍還你。」鍾敘敘賴皮一樣抓著許瑋婷的手不放。
「鍾小姐喜歡這隻虎?不如我送你。」
如果不是這麼突兀響起,這個聲音堪稱甜美。
居然是和她有一面之緣的曾曄盈。
一件黑色呢子大衣,裡面套咖啡色的短連衣裙,黑色高跟靴,挎著Fendi的新款包袋。本來很低調的打扮,但是穿在人家一米七幾的模特身材上就是吸引眼球,十分有氣質。
鍾敘敘今天為了逛街,特地換上平跟鞋,如今足足比她低一個頭。
她抬頭仰視著面前的氣質美女,扯出一個勉強的笑:「曾小姐,真巧。」
「把這三隻水晶虎都給我包起來。」曾曄盈衝她溫和一笑,指著陳列櫃裡面的三隻一套的水晶虎吩咐店員。
「不用了,曾小姐,我是和朋友在開玩笑,其實這幾隻虎我都不喜歡。」開玩笑,她們不過見了一次面而已,不至於叫她這麼破費。
鍾敘敘連忙用手拐拐許瑋婷,奈何某個損友居然抱著手臂一付看好戲的表情。
「鍾小姐不必客氣,我跟墨青也算多年朋友,你們結婚了我理應有所表示。」曾曄盈的口氣很誠懇,鍾敘敘拿不準她到底是什麼意思。
曾曄盈拿出錢包,鍾敘敘注意到,她的手很漂亮,手上大大的鑽戒更漂亮,在水晶燈下閃著燦燦的光,比店舖裡所有的水晶都耀眼。
「曾小姐的戒指好漂亮。」她由衷地讚歎。
不過曾曄盈好像並不喜歡她這樣說,臉上的笑容變得十分僵硬,鍾敘敘眼尖地看到,她的手緊緊抓住錢包,也許是太用了,慘白慘白的,青色的血管十分明顯。
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覺得曾曄盈有些可憐。
「神經病。」她唾棄自己。
正好店員把包好的水晶擺件送到曾曄盈手上,她很有禮貌地跟鍾敘敘說:「鍾小姐,稍等一會兒,我去刷卡。」
鍾敘敘騎虎難下,為難地看著她走向收銀台的背影。
「曾曄盈!」一道風風火火的身影闖進來,叫住了曾曄盈:「等久了吧,路上有點堵車。」
來的人也是一個大美女,卷髮,而且鍾敘敘對她並不陌生。
「喲,這不是湛總的那位『新人』麼?你好你好啊。」卷髮美女一眼就看見了她,高聲與她打招呼,飽含嘲諷。
所以說,生活總是在不經意間給你驚喜,或者驚悚。
「不好意思,請叫我湛夫人。」鍾敘敘聽到她的語氣就有些炸毛。
曾曄盈有些尷尬地看著她們:「你們認識?」
「在豫園吃飯的時候見過。」鍾敘敘簡單地說:「曾小姐,謝謝你的好意,這幾隻虎我真不喜歡,你又何必浪費錢?既然你是墨青多年的好友,歡迎你過幾天來參加我們的婚禮,今天很高興遇到你,我和朋友先走一步,再見。」
「敘敘,這個叫曾什麼曄盈的女的就是你家湛墨青的「舊人」?你家老公不錯呀,紅粉知己挺多,也很大方。」在她拉著許瑋婷飛快走出施華洛世奇店舖以後,許瑋婷終於開口,不過是損她。
「是啊,我老公人帥又多金,當然會有很多舊人前女友和紅粉知己!」她也不知道怎麼了,心裡一股火怎麼也滅不下去。
許瑋婷定定看了她半天,伸手攬過她的肩膀:「沒關係,鍾小敘,紅粉知己再多,也是蝦兵蟹將,你才是正宗的湛夫人,所以別介意。」
她噗地一聲笑出來,語氣酸溜溜地帶著些自嘲:「你的意思是說,我是正室,其她的都是偏房,所以我不必在意?」
第二十七章
遇見曾曄盈的第二天,湛墨青八點鐘就回家了。
剛進門,鍾敘敘就眼尖地瞄見他手裡拿著的施華洛世奇漂亮小盒。
「回來了?吃飯沒有?」她從沙發上站起來。
「還沒有。」湛墨青好像很累的樣子,渾身上下透著一股頹廢,頭髮也長長了,軟軟地趴在頭頂,看上去讓人怪心疼。
「想吃什麼?我去給你做。」她繞過他走向廚房。
「敘敘。」他叫住她:「……」
「怎麼了?」
「你昨天碰見了曾曄盈?」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
鍾敘敘淡淡地道:「是啊,和許瑋婷逛街的時候碰巧遇到。」
「哦,這是她讓我轉交給你的,說是送你的禮物。」
「哎呀!」她裝作驚喜地大叫:「曾小姐真是好大方,不過一面之緣,就送我這麼貴的禮物。」
「……下次你要是看中喜歡的東西,告訴我,我給你買。」湛墨青把盒子遞給她,低低地說。
「瞧你說的,不過幾隻小水晶,再貴我也賣得起,不過是人家這份心意讓我很感動罷了,湛總您多想了。」她極力控制才沒讓自己的語氣帶上諷刺。
湛墨青的眸光暗了暗,沒再說話。
他想,也許他可愛的小妻子並沒有那麼敏感,至少現在應該還不知道他的過去,他也許還可以有時間解決了手頭的事情之後,再回過頭告訴她。
只是他不知道,這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如果他早一點對她坦白,也許情況就會不一樣了。
沒什麼心情,她隨便給湛墨青下了碗麵,煎了一隻荷包蛋,端出來:「湛總,本人不才,手藝不好,您將就著用吧。」
湛墨青倒是十分爽快地接過就吃,狼吞虎嚥的動作好像餓了幾年一樣。
「吃慢點,小心噎著。」她一邊提醒他,一邊走進臥室。
等她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一身黑色的連衣裙。她雖然不高,但是腿細而長,走起路來窈窈窕窕,這條裙子不算短,在膝蓋上一寸,但是配上透明黑色絲襪顯得十分性感。裙子是低領,領口有一圈亮片,她又把頭髮全部綰起來,細長的脖頸完全暴露出來,吸引著人的目光在她白嫩的鎖骨處流連。
湛墨青見了她的樣子:「你要出去?」
「是啊,今天晚上我們大學同寢室的姐妹聚會,說是要慶祝我結束單身,可能會晚一點回來。」她理了理頭髮:「我的頭髮不亂吧?」
湛墨青眉頭皺了皺:「這麼晚了,去哪兒聚會?」
她看看表:「不晚啊,才八點。要是我回來得晚,你就先睡。」
「等等,我送你。」湛墨青三下兩下把面吃完,放下碗站起來。
「不必了吧?我可以自己開車去。」她拒絕。
「這麼晚了不安全,等我。」湛墨青穿上外套,順手取下她的大衣遞給她。
鍾敘敘猶豫了。
她知道他這幾天很累,每天晚上那麼晚才到家,早晨又準時上班,有時還熬夜,眼看著人都憔悴許多,她不忍心佔用他的休息時間。
但是湛墨青已經不容她反對,果斷換上鞋:「走吧。」
「其實沒關係,你也累了,不如在家休息?」她抓住他的手臂,不覺帶上些哀求的意味。
湛墨青一怔,隨即失笑,拍拍她的頭:「怎麼啦?心疼你老公了?」
她啐一口:「湛墨青你真是一隻大大的孔雀!」
鍾敘敘和姐妹們約好的是耳語酒吧。
耳語酒吧很小,但是裝修得很有情調,整個酒吧都是用大大小小的水晶石裝飾而成,在幽暗的燈光中,閃現出點點波光,萬種風情。特別是卡座之間的各式各樣的水晶簾子,一動就環珮叮噹響,賽過大珠小珠落玉盤。
這個酒吧也比較安靜,沒有駐唱歌手,沒有DJ,甚至連音樂都是舒緩風格的,只有穿長裙的侍應生在走來走去。鍾敘敘第一次到這裡的時候,差點以為是咖啡廳,只不過大大酒櫃上陳列的一排排名酒提醒她,這是酒吧。
這是一個適合她們這樣的女孩子來的酒吧。
湛墨青把她送到酒吧門口,提醒她:「小心一點,回來的時候給我打電話,我來接你。」
她猶豫:「那樣多麻煩。」
湛墨青沉默了一下,抓起她的手,眼神微微閃爍:「敘敘,老公不就該這麼用麼?」
「……說得很對!」她讚賞地給了他一記勾拳。
不料她剛剛走下車,旁邊突然撲上來一道人影,口裡還呀呀地大叫著,一把抱住了她。
「啊!」她驚恐地大叫!
湛墨青刷地一個箭步衝下車,一下轉到她身邊,把抱著她的人撲通一把摔在地上。
整個過程……也就幾十秒的樣子。
鍾敘敘還處在巨大的害怕與慌亂之中,就已經被他狠狠攬在懷裡。她深深地再次認識到鐵一般的事實,湛墨青出身於傳說中的軍人世家,身手果然不是蓋的。
「別怕別怕!」湛墨青拍著她的背,輕聲安慰。
鍾敘敘這一刻覺得他的胸膛真溫暖,他的聲音真好聽,他的臂彎真有力,他的……
有他在,真好!
噢,原諒我們的鍾敘敘童鞋吧,人在動情的時候,稍微矯情一下,是可以理解的。
她仰起嚇得慘白的小臉看著湛墨青:「怎麼回事?」
湛墨青抿著嘴,鐵青著臉:「我也不知道。」
……
其實襲擊她的是一個長得像犀利哥的街頭流浪漢。據說是一位從鄉下拖家帶口來打工的民工,因為一起交通事故失去了年輕的妻子,導致神志恍惚,見到年輕的女孩子就以為是自己逝去的愛人,經常會衝上去抱住人家,也常常被打。
當然,鍾敘敘是許久之後才得知這個故事的,她後來跟湛墨青說,你看,愛情真偉大,你是風兒我是沙纏纏綿綿到天涯。可憐這個小伙子,沒能和愛人纏綿天涯,愛情就半路夭折。
湛墨青沉默半晌,說,人事無常麼。
是啊,人事無常。
命運常常跟我們開各種各樣或狗血或悲哀的玩笑。
還好湛墨青的這一摔並不重,小伙子在地上依依呀呀叫了兩聲,爬起來轉眼就跑得不見蹤影。
經過這一突發事件,湛墨青堅持要陪她進入酒吧才肯罷休,仍然還心有餘悸的鍾敘敘對此提議自然舉雙手贊成。
酒吧是個好地方。
鍾敘敘一直都這麼覺得。因為她在酒吧昏暗的燈光下看到的朋友們都比平時美上幾分,她由此推測自己也是如此。
人家不是說「燈下看美人」麼。
所以剛走進酒吧,她就厚顏無恥地問湛墨青:「湛墨青,在燈光下我是不是好看一點?」
湛墨青仔細地盯著她端詳了一會兒:「是的。」
她樂了,伸出手指在他的手腕上一個勁兒畫圈圈。
「幹什麼?」湛墨青怕癢。
「美女鍾敘敘要畫個圈圈囚禁你。」她嚴肅地跟他宣佈。
湛墨青想笑,又忍住了,伸手抓住她的爪子。
「哎呀!這就是傳說中的鍾相公吧?久仰久仰!」許瑋婷刺耳的聲音大老遠傳過來,鍾敘敘噁心得抖了抖。
鍾相公……湛墨青嘴角抽了抽。
「哈,不好意思啊,鍾相公的意思就是鍾敘敘的相公,世界上獨一無二,哈哈這個稱呼給力吧?經典吧?」許瑋婷這丫今天一定打了雞血,一定!
湛墨青雲淡風輕地笑笑:「你們好。」
「正好正好,聞名遐邇的鍾相公來了,讓我的心情格外朝氣蓬勃,來來來,讓我們氣吞山河地乾一杯!」這是宿舍老大,蘇城。
呃,其實蘇城以前並不愛亂用成語,只是在受了一本小說荼毒之後,她決定改走與眾不同的通俗搞笑路線,於是祖國博大精深的成語文化就這麼被她給無情糟蹋了。
「不了,我還是不打擾你們聚會。」湛墨青微微點頭,打算撤離。
「那怎麼能行!」另一個姐妹凌黎立馬阻止:「作為敘敘的親友團,今天才第一次目睹鍾相公的廬山真面目,您怎麼能就這麼曇花一現地走了呢?」鍾敘敘發現,只要跟蘇城混在一起,人人語言都不正常。
幾個女孩子唧唧喳喳地挽留湛墨青。
鍾敘敘伸手拉拉他:「一起吧?」
湛總思考了一會兒,慎重地點點頭,坐在了花叢中。
鍾敘敘坐下的時候,身後的水晶嘩啦一陣響,她突然覺得以前看上去很漂亮的水晶今天怎麼這麼刺眼?
三個女人一台戲,那麼如果是四個女的加一個男人呢?
這樣的組合十分詭異。
至少鍾敘敘是這麼覺得的。
比如現在,玩「兩隻小蜜蜂,飛在花叢中」輸了的人要回答一個很文藝的問題:「如果2012來臨,你希望和誰死在一起?」
正好鍾敘敘輸,她很無所謂地表達了自己豁達的生死觀:「和誰死有什麼關係?反正到時候大家都全體死翹翹了,隨便。」
許瑋婷立馬激動:「鍾小敘你不要裝淡定了,誰不知道全天下你最怕死?罰酒罰酒!」
鍾敘敘嘩啦站起來:「誰說的!我英勇無畏的一大姑娘,哪裡怕死!」
蘇城翹起蘭花指,聲線悠悠像唱戲:「想當初,震驚中外的校園女生用電話線上吊自殺事件曝光,是誰被嚇得淚流滿面痛哭流涕把宿舍電話差點砸了?又是誰大半夜鬼哭狼嚎把我們叫起來陪她上廁所?」
鍾敘敘:「胡說,我這是珍惜生命遠離危險你懂不懂!」
湛墨青低聲呵呵地笑起來:「看不出你還這麼膽小。」拿起酒杯:「我替膽小鬼鍾敘敘喝這一杯。」
鍾敘敘拉著他的衣襟埋怨:「你這是在毀我清白!」
湛墨青抓著小小水晶杯的手指頓了頓,杯子裡金黃色的液體十分純淨漂亮:「鍾敘敘小姐,你的清白早就被我毀了。」
第二十八章
許瑋婷很早以前就想見見湛墨青,奈何一直未能如願。而上次有好巧不巧遇見曾曄盈,自此對他沒有一點好感。今晚第一次見到湛墨青真身,她正好抓住機會宣洩心中憋著的不滿。
所以她低低地給另外幾人使眼色,另外兩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姑娘立馬心領神會地捂嘴吃吃笑起來。
鍾敘敘本來想阻止來著……
可是她們沒有給她機會……
大學時代,鍾敘敘她們宿舍在系裡以豪放聞名。
怎麼個豪放法?
蘇城、凌黎和許瑋婷個個都是酒鬼。
有一年聖誕節,四個人商量好了在一起過節,她們仨對鍾敘敘強烈的抗議置之不理,扛了一大袋零食和一箱啤酒到了宿舍,一個晚上居然全部喝光光,半醉之時排著長隊拎著酒瓶挨個寢室串門,統一傻笑著喊口頭禪:「姑娘們,出來接客了!」
……
半夜,隔壁宿舍熬夜上網的同學好奇地跑進來圍觀,發現四人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挺屍,至此她們四人酒鬼的名聲不脛而走,傳遍大江南北。
此時,三個女酒鬼心有靈犀地選擇了整蠱湛總的方式——灌酒。
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
何況湛總面對的……是六隻手,加上三張嘴。
但是!我們湛總,有一雙鐵拳!
「許小姐,你輸了。」湛墨青一臉遺憾地看著許瑋婷微笑:「不好意思。」
「凌小姐,該你喝了。」湛墨青一臉不好意思地看著凌黎微笑:「真遺憾。」
「蘇小姐,」湛墨青舉起杯子:「我有點口渴,不如這杯我替你?」
鍾敘敘自從扎金花一戰後,知道湛墨青十分腹黑,從此戒了賭。至於玩骰子……猜大家有幾個兩點幾個三點這樣的遊戲……其實和扎金花原理相似。
說起神色間的巋然不動,說起遊戲間的虛虛實實,許瑋婷她們又怎麼會是湛墨青的對手?退一萬步,說到酒量……她們仨加一起也堪堪抵得上湛墨青的三分之一。
整個晚上,鍾敘敘同學哀怨地坐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湛總不動聲色地與三個姑娘斡旋,自己幾乎滴酒未沾,她的酒,全都下了湛墨青的肚。
最後的結果很不讓人樂觀。三個姑娘喝得暈乎乎,而湛墨青,眼神清明正常無比。
停車場。
「敘敘!我親愛可愛的敘敘哇!」蘇城抱著她死活不撒手:「我好久都沒有睡過你了,今天給姐姐睡睡好不好?你嫁人了我就再也睡不了你了!」
湛墨青抖了抖。
鍾敘敘無奈地拍著蘇城的背,像哄小孩:「乖,回去再說。」
這個晚上,鍾敘敘和湛墨青把三個醉鬼挨個送回家,這真是件體力活兒!
任務完成後,鍾敘敘累得一頭倒在車上:「湛墨青,我美好的最後單身夜就被你毀了!」
湛墨青正在整理袖口,聞言抬頭:「何以見得?」
「人家本來今晚是要不醉不歸的,結果現在連酒是啥滋味都沒嘗到!」
「老婆。」他突然湊上來,在她唇上啄上一口:「我藏了不少好酒,咱們回家慢慢喝。」最後三個字他說得很慢,拖得長長的,有種誘哄的感覺,讓鍾敘敘心底一陣發毛。
「還有。」湛墨青松開手剎的時候雲淡風輕地說:「你早就已經是已婚婦女,何必要費力氣去過什麼單身之夜?」
鍾敘敘氣結。
湛墨青看著她的樣子,在送醉鬼回家的路上折騰得夠嗆,鼻尖沁出細細密密的小小汗珠,雙腮氣鼓鼓,十分可愛。
他不知道為什麼,跟她在一起,總覺得自己好像年輕好幾歲,回到精力無窮的青春時代,有些明明很幼稚的事情,卻讓他無比開心。
車子緩緩發動。
鍾敘敘突然轉頭說:「湛墨青,我覺得嫁給你真吃虧。」
湛墨青眉頭一皺:「嗯?什麼意思?」
她幽幽地說:「你我兩人一共單獨約會過五次,一起吃過十三頓飯,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加起來大概一星期不到,就連結婚以後你都從沒有陪我在家好好看看電視談談天,甚至連續七天讓我一人獨守空房,估計世界上沒有比我更糟糕的新娘。」
湛墨青的內心很久沒有這樣震動過了。
他以為自己的記性算得上頂尖,但是沒有想到他的小妻子比他記得更清楚。他一直覺得,和她順理成章地走到一起,瞭解、動情、結合,都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她也始終不遠不近地等他靠近,然而他一直忽略掉了一點,無論多麼短暫的相處,無論多麼平鋪直敘的戀愛過程,都刻在她心底,猶如珍寶。而他,終究沒有她細心,終究有愧。
他突地一個剎車,重重地抱住她:「敘敘。」呼吸深長。
鍾敘敘稍微愣了愣,然後細細的手臂纏上他的肩,把臉埋在他的胸口,低低地說:「沒關係。」
她是知道他的內疚,其實她並不怪他,相反心疼的成分更多一些。
這個晚上,湛墨青如言開了一瓶珍藏多年的紅酒。
由於時間太晚,湛墨青乾脆就在小區門口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買了一堆吃的,其中有薯片果凍果脯餅乾糖果,總之囊括了鍾敘敘同學愛吃的一切小食,甚至還有他這輩子從沒正眼瞧過更沒嘗過的關東煮,在這樣艱苦樸素的條件下,二人進行了一場浪漫的……燭光紅酒零食宴……
小半瓶紅酒下肚,鍾敘敘已經面紅耳赤,她斜斜靠在沙發上,醉眼朦朧地看向湛墨青:「湛墨青,我頭暈。」
湛墨青其實很清醒。但是看著眼前的佳人,臉上紅撲撲的如同朝霞映雪,小嘴裡呼出淡淡的酒香,長長的頭髮柔柔地垂在靠背上,皓齒星眸,撩人心懷,他彷彿也醉了。
「敘敘。」他伸手從後面抱住她,她就軟軟靠在他懷裡,朝他微微一笑,恰似柳搖花笑潤初妍,他情不自禁地就深深吻了下去。
這個晚上,湛墨青是前所未有的溫柔,細細撩撥,很遷就她的反應。鍾敘敘在半醉半醒間,突然很煞風景地在腦海裡閃過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她想,這麼好的湛墨青,曾曄盈當年怎麼就捨得放手?
婚期一天天逼近。
三天以後,外公外婆從老家風塵僕僕趕過來觀禮。
鍾敘敘小時候跟著外婆外公住了好幾年,童年的記憶幾乎都和慈祥的老人家分不開,孩提時代跟在外婆屁股後面在甜甜荷葉中挖蓮藕,在隨風搖擺的蘆葦蕩中摸魚捉蝦的情景時時迴盪在夢中。
已經多年沒有見到最愛的外公外婆,鍾敘敘早早就守在機場。偏偏遇上航空管制,又加上雪花飛舞,飛機起飛晚點,又在城市上空反覆迴旋,遲遲不肯降落。
儘管到達廳開了暖氣,但是呼嘯的風夾著雪從大大的門廳捲入,站久了還是十分冷。鍾敘敘把頭埋在大衣高高的領子裡,縮成一團。
湛墨青拉拉她的手,冰涼冰涼的,就把她的手揣進自己大衣口袋:「來,捂捂手。」
鍾敘敘伸手在他溫熱的掌心蹭了蹭:「原來老公還可以當暖寶寶來用,真好!」
湛墨青在她手心使勁撓了一下:「鍾敘敘小姐,我還有更多的功能等待你發掘。」
她咯咯笑個不停。
足足等了接近倆小時,飛機才姍姍降落。
流光容易把人拋,這話真對。
人一老,就顯得滄桑。鍾敘敘一看見頭髮花白的外公外婆從機場裡緩緩走出,淚水立馬就潸潸而下。
她哭倒不要緊,但是湛墨青卻慌了:「怎麼了敘敘?啊怎麼了?」他忙不迭地伸手幫她擦去掉下來的金豆豆。動作輕柔,呵護感十足。
這一幕羨煞旁人。
鍾敘敘外公外婆剛下飛機,就看見外孫女被一個儀表不凡的男人圈在懷裡小心地哄,高興壞了。
「外公外婆!」鍾敘敘用力揮手,小跑著迎上去,一把抱住外婆,臉上還掛著兩顆晶瑩的淚珠。
「囡囡!」外婆看到心肝寶貝小孫女,早就忘了鍾敘敘即將嫁為人婦,還是像小時候那麼稱呼她,愛護地掐掐她的臉蛋,頗為欣慰地說:「我們的囡囡長成大姑娘了!」
湛墨青主動上前拎過老人家手裡的行李。
「哪裡長大了?你看這麼多人,還哇哇哭,跟小時候一樣不知道害羞。」外公和湛老爺子一樣,曾經是軍人,如今仍然身板硬朗,聲音渾厚。
鍾敘敘難得撒一次嬌,撲上去晃著外公的手臂:「外公,我永遠是你的寶貝囡囡嘛~」
……
祖孫三人其樂融融,把可憐的湛總晾在一旁。
一直到走出機場大廳,鍾敘敘才驚覺應該跟外公外婆介紹她未來的老公。
「外公外婆,這就是湛墨青。」
她回頭一看湛墨青的模樣,笑呆了。
湛總本來穿著一件灰色的大衣,他身材高挺,而且氣質又好,本來看上去很有范兒……可是如今……
湛總背後一個大大帆布袋,胸前斜挎著一個印著「為人民服務」五個大字和雷鋒叔叔頭像的小包,手中還拿著兩個大大的購物袋,裡面是各種各樣的土特產。
鍾敘敘看到湛總的模樣,立馬想到了民工。
穿著范思哲大衣的民工……
她蹦到湛墨青旁邊:「哎呀湛總您左手一隻雞右手一隻鴨,真是辛苦了,來我給你擦擦汗好不好啊?」
湛墨青淡定地笑:「不用了。」
兩位老人看到湛墨青任勞任怨的樣子,對他的好感又增添了幾分,鍾敘敘的外婆心疼地埋怨老伴:「你怎麼什麼東西都扔給人家小伙子啊?」
外公呵呵大笑:「我孫女婿兒,幫我背背包怎麼了?」
不過湛總的民工當得並不久,因為湛老爺子派來接老戰友的車早就已經守候在機場外,湛總身上的大包小包被穿著軍裝的士兵恭恭敬敬地除下放到車廂中。
汽車朝著軍區大院內的湛宅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