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新訓的艱難險阻(5)
曙光乍現,陽光透過山中密集的樹葉縫隙,折射在晶瑩剔透鑲著露水的低矮草木上,似千絲萬縷的金線照在通透的鑽石上,炫目耀眼。
可惜,偏偏就有人注意不到眼前的美麗風景,而是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這些植物的實用性上。
「找尋不到水源,可以通過植物提取,有很多植物的根莖可以直接食用,莖部儲藏著大量的汁液,足夠2至3個人短期內補給。如果是大部隊,這種方法也只是臨時解下燃眉之急。」莊薇用軍用匕首割下野芭蕉的莖葉,一邊做示範,一邊跟面前的正副班長們講解具體事項。
眾人聽得聚精會神,包括一向叛逆的湯驍在內,多日來的相處,讓他明白了莊薇手底下的真章,對於莊薇,湯驍說不上是佩服還是什麼,雖然心裡有了點變化,可死鴨子嘴硬的他仍舊保持剛入校時的風格,把青春期少年的叛逆詮釋的淋漓盡致。
莊薇也是由著湯驍,跟他乾耗著,打一巴掌給個甜棗吃,全當為枯燥的新生訓練找點『樂子』。
「那如果想噓噓呢?怎麼解決?」湯驍又開始沒事找抽了,明知道這些規矩,卻還是忍不住找茬。
「找個隱秘的樹根兒,注意不要暴露目標。」莊薇見招拆招,一臉理所當然道。
「那拉屎呢?裝備裡配備衛生紙?」
莊薇一本正經的搖搖頭,「那個會暴露目標,跟給敵人留下追蹤線索有什麼區別?直接用葉子,石頭也行。」
「……你說真的?」
「我的樣子像在晃點你?」
「……」
***
野外渡河,是個很有技術的技術活,因為如果掌握不好恰當的渡河方法,那麼面對無情的河水,等待你的將是非常嚴重的後果。
「渡河,其實是迫不得已的選擇,只有在潛入敵方以及非常迫切的需要避開敵人追蹤或是只有渡河一條路時,才會被迫選擇。遇到山區的河流,千萬不能冒然下水,而是觀察水流、地勢以及河岸的泥沙成分,做好充分的渡河準備,尤其是單兵作戰的時候,更應該小心再小心。」莊薇非常認真的講解,幾近傾囊相授。
「學姐,你是不是單兵作戰過?」某班班長扯開了話題,好奇的詢問道。
這個問題剛出爐,在場的所有人都把耳朵豎的長長的,眼睛睜得很大,盯著莊薇的嘴巴,一臉期待的模樣,希望能從她的嘴裡吐出什麼內幕來,因為在眾人的印象中,莊薇是幾近神化的『偉大』存在。
「是啊。」莊薇痛快的承認了。
眾男瞬間熱血了,兩眼放光的看著莊薇。
「新訓考核野外生存的時候,我中了大獎,抽籤抽到了單兵作戰。」
眾人表情呆滯的靜默了幾秒,突然口徑一致的驚呼道:
「野外生存還要考核?!」
「是啊,從我們這一屆開始的新規矩,否則我們吃飽了撐的,花這麼多時間帶你們到山上來,難道是為了郊遊?」
「……」
「是這樣的,首長說:野戰部隊和地方一直覺得咱們這些技術兵的體能太差,『手無縛雞之力』。有意識的提高野外生存訓練是件好事,要爭做全方面發展的人才,國家和人民就需要這樣的軍人。然後就定下這個規矩了。」莊薇的表情很愉悅,在傳達首長精神的時候,還刻意把首長的表情學得惟妙惟肖。
於是,繼前幾屆以後,眾新生們又再一次悲劇了!
***
野外生存的三天,基本上可以用一句話來概括:痛並快樂著的!他們學到了很多知識,可剛剛接觸到野外生活,有些人多少有些不能適應,比如尋找食物的根莖或是蟲子吃,有不少人都無法接受用蟲子來當餐點的方法。
莊薇沒有硬逼著大家馬上接受和消化這些東西,因為她知道,人如果真的到了那種境地,別說是蟲子,任何可以果腹的東西,都會毫不猶豫的用來填飽肚子,只為了能夠保存體力,盡最大的努力去完成該完成的任務,沒有任何的遲疑。
野外生存的時間匆匆而過,正當二十人編製的正副班長小組在莊薇的示意下,分成兩個小組,進行為期一天的模擬野外生存實踐時,意外發生了。
野外生存第三天早上,兩個小組按照莊薇的指示,向A541進發,兩隊臨時委任的組長走在前面帶路,手裡拎著軍刀,披荊斬棘掃清障礙,卻在傍晚渡河的時候,發生了狀況。
第三天傍晚,橫跨在他們面前的河水約百米寬,第一小組率先到達了指定地點,等待第二小組和斷後的莊薇匯合,然後再集體渡河。
結果一向叛逆的湯驍躍躍欲試的想要向大家展示他高超的潛水技術,不顧眾人的攔阻,還沒摸清河水的『脾性』,就直接跳進了看似平靜的河水中。
莊薇尾隨著第二組學員到達指定地點的時候,就看到排成一排站在岸邊一組成員,「在看什麼?」順著眾人的視線望去,只見河水靠近另一邊的三分之一處,有一個浮在水面的迷綵頭顱。
「誰允許你們下水了?」莊薇將一組的人掃視一遍,發現少了湯驍一人,臉色瞬間變了,「檢查過河道麼?下水前做防護了麼?」說著,趕緊湊到河邊做河道的檢查和確認,幾分鐘後,莊薇發現了情況很嚴重,河水裡居然有暗流。
莊薇緊緊的盯著湯驍的位置,揭開背囊的袋子,從裡面抽出三根很粗的軍用繩,脫下外套,把繩子圍在腰身處圈好。
王海博明白了莊薇的意圖,走到她的跟前想要接過繩子,「我來。」他作為一小組的斷後人員,僅僅只是晚到一步,湯驍卻已經自發的下了水,如果他當時在場,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同意湯驍擅自渡河的。
莊薇搖頭,「你沒有實踐經驗。」把另一端扔到王海博他們的手裡,二話不說跳進了河水中。
***
幾乎是在莊薇下水的瞬間,本來還覺得她太過小題大做的學員們眼睜睜的看著就要勝利登岸的湯驍突然發生了狀況,本來游刃有餘非常平穩的他,突然在水面上掙扎了幾下,潛潛伏伏的瞬間沒了蹤跡。
眾人一下子緊張起來,握住莊薇身上軍用繩的手死死的攥住,就怕稍微鬆開一點,希望就沒了。
說實話,河水很冰,比起驕陽似火的夏天,初秋傍晚的河水冰涼的讓莊薇剛一下水的時候,狠狠的打了個寒顫,卻又顧不得太多,只是努力睜大眼睛,想要在辨別湯驍所在的位置。
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莊薇壓根就沒有注意時間的問題,只是把湯驍最後露頭的地方當作了她此刻的目標,奮力的向他所在方向游去。
河水一點也不清澈,帶著渾黃的泥漿,接近湯驍的地方,甚至還有暗流在河水中湧動,莊薇深吸了一口氣,只能憑藉著剛才的記憶和運氣沒入河水中張臂來回探索她周圍的河域。
出來換氣再沒入,兩次後,莊薇先摸到了湯驍的背囊,咬著牙狠狠的用力往上一扯,連人帶包,把早已昏迷的湯驍從暗渦中拉了出來。
莊薇做完這些,幾乎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咬著牙,從身上三天軍用繩上拖出兩條活扣的結,在湯驍的腰帶上,連接背囊的卡口處繞了一圈,然後整個人從背後圈住湯驍的上圍,抬手向岸邊的眾人打了一個手勢。
岸上的學員們緊張的看著河水中,兩人起起伏伏的腦袋,在莊薇抬手做了一個拉伸的動作後,眾人趕緊拉緊了手裡的軍用繩很狠的往岸邊拖回。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眾人齊心協力的把兩人拖上岸邊後,趕緊向他們跑了過去,湯驍已經不省人事,就連莊薇也是嘴唇發紫的沒了聲息。
唯一還算鎮定的王海博看到兩人的情況,連聲吼道:
「還TM的等什麼,救人啊!」
有急救經驗的某個班長,二話不說向湯驍奔了過去,做緊急搶救。
而王海博則邊說邊向離他最近的莊薇撲去,伸手按上她的胸口,做緊急急救處理,按壓,然後人工呼吸,再按壓,再呼吸。
***
莊薇做了一個夢,夢到她進入秘密部隊後,被指派去執行一件非常危險的任務,周圍的環境很冷,可作為此次任務的狙擊手,她只能一動不動的臥在雪地裡等待最佳時機。
突然,萬籟俱寂的黑夜,響起了嘈雜的人聲,可莊薇聚精會神的聽了半天,都沒有聽清楚那些嘈雜人聲的位置和說話的內容。
聲音很飄渺,卻好像很近,莊薇突然覺得自己的胸口很沉,很悶,似乎有什麼重若千斤的東西壓在她的胸口處,讓她的呼吸困難,就在她幾乎快要停止呼吸的那一瞬間。
莊薇的眼前突然一亮,她看到了傍晚的朝霞,映紅了整片藍天。
莊薇瞇著眼,跟俯身準備做第N次人工呼吸的王海博大眼瞪小眼了一分鐘,「能換個人麼?你的嘴唇都乾裂了,咯的我嘴皮疼。」
「……」王海博突然有了一個非常強烈的衝動,狠狠的掐著莊薇的腦門,按到他的肩膀上,他只是很想,感受到她身體的溫度,是不是已經沒有了剛才的僵硬和冰涼。
於是,他真的付諸行動了,在湯驍和莊薇相繼被搶救過來,紛紛甦醒過來以後,王海博真的把莊薇的腦門狠狠的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學姐,謝謝你。」
62、新訓的艱難險阻(6)
早就陷入半昏迷狀態的湯驍,吐出幾口水,乾嘔了幾下後,慢慢緩了過來,迷糊了半天還反應不過來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兩位當事人的感受可能不是很強烈,畢竟一個昏死過去,一個光顧著救人,壓根就注意不到兩人所處的環境有多麼的凶險。可站在岸邊的眾人卻是眼睜睜的看著他們的身影隨著河面的波動起起伏伏,若隱若現,直到把兩人拖上岸以後,看著兩人鐵青的臉,青紫色的嘴唇,一副完全沒了生氣的模樣,那種震懾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住的。
這些人的心臟相對來講還算強壯,看到兩人重新喘氣兒的那一刻,他們緊繃的神經終於得以鬆懈。然後,他們也想直接躺在地上挺屍,順便找人做點人工呼吸,幫助他們喘氣兒。
而莊薇醒過來後,氣還沒喘順,就差點被王海博的『熱情擁抱』直接勒死。
眾人沉浸在『重生』的喜悅中,所以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離他們不遠處,靠近茂盛樹林的地方,並排站著幾個全副武裝的軍人。
「頭兒,是小薇。」幾分鐘前,他們在遠處聽到小河這裡的動靜,楊天便帶著虎牙等人向這裡快速行進,到達的時候,正好看到王海博勒著莊薇的脖子,把她往懷裡帶的情景。
「發信號,讓救護車開到A538,有溺水傷員。」楊天只一眼就大概判斷出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側頭吩咐虎牙,眼睛卻一直盯著莊薇的位置,直到她若有所覺的對上他的視線。
莊薇還有些虛弱,乍一看到遠處的幾個人,還以為缺氧出現了幻覺,眨眨眼再看時,她才確定不是幻覺,抬手拍拍王海博的胳膊,示意他放開。
王海博鬆了一口氣,放開莊薇,順著她的視線往叢林邊看去。
「發生什麼事了?還有哪裡不舒服麼?」虎牙也看到了王海博的動作,發完信號就火急火燎的跑向莊薇,關切道。
眾新生這才發現叢林邊,幾特種兵的存在,紛紛瞪大眼睛看向他們的……裝備。全副武裝的特種單兵作戰裝備,看起來閃閃發亮猶如戰神般。
莊薇搖搖頭,帶新生野外生存卻帶到了暗流裡,這麼丟人的事,她實在不好意思解釋。想到這裡,莊薇看向已經緩過神的湯驍,這傢伙同時看著莊薇,表情有點五味俱全。
虎牙也不是真的想知道莊薇臉色這麼蒼白,身上這麼狼狽的真正原因,看到眼前的情形,猜也能猜出個八九分來。
走到莊薇的身邊,隨手把她身邊的王海博扒拉到一邊,抬手給莊薇做基礎檢查,「老大叫了救護車,在A538,一會背你過去。」說著,看向周圍目瞪口呆的學員兵們,冷笑一聲,又轉頭看著莊薇,「你在帶新生野外生存?」
「謝謝。嗯。」莊薇看著全副武裝的虎牙,「你們在……?讓學員們送我們過去就行了。」
虎牙說:「沒事,我們剛執行完任務,正要回基地。」說著轉頭對他的准上司吆喝道:
「老大,過來背大嫂去A538啊!我帶這幫孩子回他們的營地。」
「……」
自從軍演結束後,楊天兌現了那次大餐過後,莊薇和楊天、虎牙他們便一直保持聯繫,只要是假期,大家都方便的時候,就會扎堆在一起喝喝酒,聊聊天,尤其是王曉琪跟她結拜的義兄虎牙同志,每次見面的場景,都可以用一個詞兒形容——臭味相投。
兩個人不知道抽得哪門子的風,每次聚會,都會不遺餘力的誓要把楊天和莊薇湊成一對,尤其是大嘴巴的虎牙把那次莊薇酒後耍賴的經過添油加醋的告訴王曉琪以後,這廝就更加興奮了。
可惜,不論兩人怎麼努力,身為當事人的楊天和莊薇卻仍舊老神在在的不為所動。然後王曉琪和虎牙就把推動兩人的JQ發展當成了畢生奮鬥的目標,於是……看到『餓狼』環繞著莊薇的情景時,虎牙堅決不能放過為兩人創造JQ的機會,也讓這些毛還沒長齊的臭小子們懂得什麼叫知難而退。
***
莊薇懶得計較虎牙的口不遮攔,安排好學弟們的歸屬後,就配合著楊天他們,背著她和湯驍往A538方向行進。從剛才開始,莊薇就再也沒有正眼瞧過湯驍哪怕一次,有些脫力的趴在楊天的背後,把下巴放在楊天的肩膀上,整個人看起來蔫蔫的,沒什麼精神。
「暑假沒回家?」走了一會兒,楊天主動扯開話題。
「嗯,招生、家訪順便訓新生。」
「碰到刺兒頭了?這應該是很有趣的事情才對,怎麼還蔫了吧唧的。」楊天輕易點出事情的癥結,說出他的想法。
「嗯。只是有點累……」莊薇小聲的咕噥,然後趴在楊天的背上睡著了。
楊天聽到了莊薇深長的呼吸聲,腳步微微一頓,側頭看向她耷拉在他肩膀處的腦袋,蒼白的臉頰,黑髮的短髮還有些濕濕的,貼在她的臉頰上。她的溫熱呼吸噴在他的脖頸處,有些癢癢的。
很多時候,除了第一次叢林相遇的那場意外,楊天都會忽略掉莊薇的性別和年齡,因為他在她身上看到了屬於職業軍人的氣質,也同時有點可惜莊薇為什麼不是男生,或者說很可惜,他們軍區大隊沒有女陸戰隊的編制。
直到那次軍演中,兩人在『戰場』上的不期而遇,楊天驚訝的發現,他們僅僅只是通過幾秒鐘的眼神交匯,莊薇居然就明白了他的用意,兩人的默契,甚至連他自己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這種默契就像在楊天的心湖扔下一粒石子,逐漸泛起了圈圈的漣漪,然後通過後來的多次聚會和相處,楊天發現了很多兩人的共同處和互補的地方。
這年頭,找個興趣相投的伴侶,比中大獎的概率還低。尤其是他們這種職業性質,整天泡在部隊裡,跟士兵和危險為伍的時間大大的超過了跟親人在一起的時間。
楊天明確自己的心意後,卻沒有立馬採取行動,就怕會『打草驚蛇』失了先機,本打算等到莊薇畢業後再採取行動,可今天巧合的相遇,偶然間讓他發現,狼多肉少的G大,壓根就不適合緩兵政策,暗歎一聲百密一疏,或許……楊天若有所思的看向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緊盯著莊薇不放的另一個傷員,微微瞇起眼睛。
***
莊薇在地方部隊的小醫院待了一天,做完全身檢查,被告知健康無礙後,她就出院了。剛想找個公用電話給莊爸莊媽報平安,一輛停在醫院門口的軍車突然連續按了三聲喇叭。
下意識的側頭看去,莊薇一眼就看到站在軍車邊上的楊天,沒有任何軍銜標識,只穿著一身作訓服,臉上掛著一副超大的黑色墨鏡,對上莊薇的視線,他只是展眉一笑,抬手示意道:
「受你們學校領導所托,我接你回學校。」
「嘶,有點受寵若驚。」莊薇輕笑著走向楊天,瞇眼看了看周圍,「我先找個地方打個電……」話還沒說完,楊天就遞給她一部黑色的手機。
莊薇沒有跟楊天客氣,接過手機,因為是週末的緣故,莊薇直接撥通了莊家的座機電話,簡單的跟莊爸莊媽說了幾句話,就掛了電話。
「先去吃點東西,再回去?」楊天接過手機,詢問莊薇的意見。
「嗯。可我只帶了10快錢。」
「先欠著,回頭一起『還』。」楊天玩笑道。
「好。」
***
兩人在小鎮上找了家比較乾淨的小餐館,隨便點了幾個菜,坐在飯桌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等著飯菜上桌。
「小薇。」
莊薇喝茶的動作微微一頓,這大概是楊天第一次開口叫她『小薇』,以往大都是直接跟她說話,或是連名帶姓的一起叫。
半晌,莊薇才回應道:
「嗯?」
「有件事,我覺得,還是有必要跟你解釋一下。」楊天的表情突然變得前所未有的認真。
「嗯,你說。」
「咳咳,其實……那次我不是故意想要……,演習的規矩就是扯掉俘虜或是『陣亡』敵方胸前的胸牌或是摘除對方的臂章。以此來判定勝利的。」
「……」莊薇眨了眨眼,一時有些不太明白楊天這句話的意思,呆愣了半天,她才想起N久以前叢林深夜的那場「暗夜驚魂襲胸記」。
「那個……是你?」莊薇驚訝的瞪大眼睛,尋思了半天,卻突然想到了另一個問題,「叢林那麼黑,你怎麼認出我……」話還沒說完,莊薇突然瞇起眼睛,「後來,你一直在跟蹤我?」
「沒,只是在你附近休息,特意等到天亮想要看看你的樣子,那時候我想的是,最起碼要知道演習結束後,我應該向誰道歉。」
莊薇想了一下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表情緩和了,擺擺手大方道:
「沒事,反正你又不是故意的。」
可惜,楊天卻沒有結束這個話題的打算,繼續道:
「我們每次演習或者執行任務後都會向上級交一份報告。」
莊薇理解這方面的流程,因為她也會在演習或是執行某項任務後把該項總結交給教官批復,只是一時不明白楊天突然提起這件事情究竟有什麼用意。
楊天看著莊薇的表情,一本正經的繼續道:「然後我就把那次事情的經過一字不漏的寫到了報告裡。」
「……」
「後來一段時間,領導和指導員找我談話了,是關於那次報告的事情。指導員說,所有不以結婚為前提的……呃,侵犯,都是耍流氓,這對我的軍旅生涯影響很大。」
莊薇的嘴角狠狠一抽,一度覺得她被楊天耍了,可是仔細盯著他特別虔誠的表情,壓根就找不出哪怕一絲開玩笑的痕跡。
腦海中自動自發的排列出一個等價公式:襲胸=耍流氓=前途被毀?
63、新訓的艱難險阻(7)
「你的意思是說,就因為那次意外,咱倆最好現在就去領證,否則……咱們以後都不用在軍營混了?」莊薇挑眉似笑非笑的看向楊天。
「你願意跟我領證,我很高興。」楊天的表情瞬間從認真跨度到了感動,卻沒有半點不自然,真難為他既能帶著絲絲的感動還能表現的一本正經,「不過,怎麼也要等你畢業受完軍銜以後才能打結婚報告。」
「……」
莊薇眨眨眼,就在她不明白他們所談的話題為什麼會如此詭異的時候,楊天的話鋒突然一轉,「從年初到現在,拋開寒暑假不算,你一共休了幾天假?」
「……呃,四天。」
「我也是四天,哪怕算上一年的假期,我能休息的時間也是屈指可數,一年中有三分之二還要多的時間,都是和戰友們在一起。」楊天說到這裡,微微停頓了片刻,看著莊薇認真傾聽的樣子,展眉一笑,「我們更多的是與寂寞為伍,與孤獨為伴。」
「如果你明白這句話的真正含義,能不能給把生命中三分之二的時間都奉獻給國家和人民的楊天中校一個機會,一個或許會相守一生的機會。」
莊薇突然發現楊天的眸色泛著淡淡褐色的光澤,不似其他人那般黝黑,儘管如此,卻絲毫都不會妨礙他眸中跳耀的光點,楊天的眼中總是暗藏著一種讓人無法形容的神采,難以言語。
『與寂寞為伍,與孤獨為伴』。
這是年幼時,莊薇聽當時仍舊是軍嫂的莊媽說的最多的一句話,與之相呼應的,是莊爸身著軍裝的高大背影。
莊媽從來都沒有抱怨過一句,哪怕下班後,要一邊把年幼的莊薇綁在背後一邊忙活家務,哪怕一連幾天都盼不來莊爸的身影,哪怕頂替了莊爸在家庭裡所有應盡的責任和義務,替他扮演了兒子、兄長、父親等等不同的角色。
直到她長大成人考上軍校,一路走來,經歷過許多許多以後,她才明白了莊媽說這句話的真正含義。她曾經給過康涵洛機會,希望他能懂得這句話的真正含義,可惜……他卻沒有真正明白她說這句話的用意。
沒有失落,是假的。
正值青春年華的她怎麼會不渴望發生一段蕩氣迴腸的愛情?只是這樣的渴望,在成為中國人民解放軍的那一刻起,就被掩埋在了那套綠色的軍裝下,她首先是一名軍人,其次才是一個青春年華的少女。
莊薇很理解方淼當初的選擇,如果換作是她,她也會這樣選擇,唯一與方淼不同的是,在踏上夢想的道路之前,她是絕對不會還沒努力過就直接放棄掉心中喜歡的那個人,她會盡最大的努力用真心去換取喜歡的那個人的真心,哪怕自此以後,他們將分離一年兩年三年甚至更久的時間,直到他們沒有攻破時間和分離的考驗,至少,她曾經努力了,也無憾了。
讓莊薇沒想到的是,她能夠在除莊媽和她以外人的嘴裡聽到這句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話,這多少讓她有點發懵,又因為楊天說出的這句話,突然想起了很多很多的故事。然後莊薇就這麼怔怔的看著楊天發起呆來。
楊天似乎也不著急,大大方方的讓莊薇盯著他看,等到飯菜都上桌了,他先嘗過後,再把好吃的菜夾進莊薇的碗裡,靜靜的等著她回魂。
莊薇這一頓飯吃的有些心不在焉,等她真正回魂的時候,楊天已經開著車把她送到了G大門口,「不想下車?嘶,難道是想讓我背你或抱你進去?或者……這麼捨不得我麼?」話音剛落,楊天真就側過身子,雙手微彎的就想抄起坐在副駕駛上的莊薇。
莊薇被楊天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乍一看到他近在咫尺的笑臉,幾乎快要貼上她的臉頰了,莊薇甚至都能感覺到楊天的呼吸輕輕噴在她的左腮上,不知道為什麼,莊薇左腮的汗毛突然根根直立起來,臉『噗』得一下變的通紅,手忙腳亂的跳下車,就往學校大門的方向跑。
「小薇,你的背囊。」楊天坐在車上輕笑,等到莊薇跑出近百米後,才大聲提醒道。
「……哦,哦,哦。」莊薇的背影一僵,趕忙折返回來,從後座上麻利的拎了背囊就想再跑,卻被下了車站在後門邊上的楊天拎住了衣領。
「剛剛怎麼都沒發現?你嘴角上還掛著兩顆米飯粒。」楊天表情疑惑的低頭湊近莊薇,非常自然的抬手抹去她嘴角的『飯粒』,又整了整她的軍帽,笑得異常溫柔,「去吧,調教刺兒頭還是挺有趣的,有空打電話給我。」
「……」
***
莊薇抓著背囊路過校門前崗哨時,突然停了下來,側首看向站在崗亭上低她一年級的大三學弟,不動了。
學弟不敢動,卻不會妨礙他眼睛轉動的幅度,看熱鬧看得正爽,壓根就沒來得及變換表情,結果就被莊薇抓了個正著。
被莊薇悄無聲息的盯著的滋味,實在不怎麼好受,學弟下意識的吞嚥了一下口水,目不斜視的直視前方。
一分鐘後,莊薇突然伸出雙手,目標學弟的脖頸,學弟被莊薇的舉動嚇了一大跳,卻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一動也不敢動的站的筆直。
「上崗之前,沒有照過軍容鏡?」莊薇一臉嚴肅的說著,抬手用力的繫好學弟衣領處的風紀扣,系完以後,朝學弟敬了個軍禮,然後進校了。
「……」
楊天站在離G大門口的不遠處,所以,莊薇在校門前的一舉一動都被他看的明明白白,聽得清清楚楚。楊天眼中的笑意漸濃,想起臨出發前,指導員跟他說的一段話。
指導員:連個黃毛丫頭都搞不定,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千萬別說你是C集團軍的特種兵,我們可丟不起這個人。
楊天:這個難度有點大,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搞定的。
指導員:別TM廢話,自己無能也就算了,還學會找理由了?直接撲倒把事辦了就得了,還唧唧歪歪的,哪來那麼多毛病。
楊天:滾!直接撲倒?你早就看我不順眼了是吧?
指導員一腳把楊天踹出辦公室大門,決定眼不見為淨。
直接撲倒?楊天笑意漸濃,過了許久,才上車發動離開。
***
新生的野外生存進行到了最後一個環節,所以新生學院分組進行為期三天的越野考核,按照規定的時間越野回學校。莊薇回來的時候,新生的越野考核才剛剛開始不到十個小時,暫時沒有任何安排的莊薇,先去了教官的辦公室遞交這幾天野外訓練的報告,很多跟莊薇同屆的大四生都被抽去執行新生的野外訓練了,其他年級的學生正在教室上課,莊薇直接去了訓練場,把所有的軍事項目都進行一遍後,沖了個熱水澡,然後去了圖書館。
找了兩本書,走到閱覽室一處僻靜的角落,剛翻了兩頁書,就有一個學生向她所在的位置走了過來,不看書也不記筆記,只是靜靜的坐在她對面。
起先,莊薇沒有在意,繼續低頭看書,把她認為重要的東西記在了筆記本上,半個小時以後,莊薇終於發現了坐在她對面學生的視線。
莊薇抬頭只看了一眼,就把視線又轉回了書本上,倒是對面的湯驍忍不住開口了,「身體沒事麼?」
莊薇沒有任何反應,在筆記本上龍飛鳳舞的劃拉著一種新型單兵武器的數據資料。
「對不起。」湯驍抓耳撓腮,把臉憋的通紅,終於憋出了這三個字,誰知道,莊薇還是無動於衷的專注於她面前的書和筆記本,又一個小時過去了,湯驍只是坐在莊薇的對面看著她,沒再開口說一句話。
莊薇看了看時間,合上書本,把書放回書架原處,走出了圖書館,湯驍亦步亦趨的跟在莊薇的屁股後面,她走到哪,他就跟到哪,一直跟進了學校的小飯館。
湯驍乖覺的去後面端了幾個小菜,拎了兩瓶飲料,屁顛屁顛的坐到莊薇對面,滿臉殷切的看著她。
然後,功夫不負有心人,莊薇終於說話了,「湯驍。」
「到。」湯驍條件反射的起立,大喊道,嚇了在座吃飯的學生們一大跳。
「身體好了?」莊薇的表情稱得上和顏悅色,笑瞇瞇的提出問題。
「……好了。」湯驍一呆,趕緊回道。
「那現在新學員應該幹什麼?」
「野外生存考……」湯驍回答了一半,突然噎住了,二話不說,向莊薇敬了個標準的軍禮,轉身就往外跑。
莊薇往嘴裡扔了顆花生米,搖了搖頭,歎息道:
「唉,奶媽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兒啊。」
在座的學生們被莊薇的惆悵樣逗得哈哈大笑,紛紛追憶起了剛入校時新訓期間的那些往事,酸甜苦辣,箇中滋味,也許只有真正經歷過的人才能明白。
***
莊薇接到了負責新生野外生存考核的任務,從制定目標、計劃等開始,策劃了整個野外生存考核的內容及相關事宜。
為了制定考核內容,整整閉關了兩天,莊薇的精神也變得恍惚了,頭髮白了好幾根,計劃出爐後,還要去找教官核對,申請批准野外生存的裝備等用品。
等到新生進行野外生存考核的前一天,莊薇就帶著負責圍追堵截的大二生們趕到了目標點安營紮寨,等待『獵物』落網。
作為野外生存考核的總指揮官,難得『放鬆』的莊薇找了處樹蔭靠著閉目養神,想要把前幾天因費神死掉的腦細胞補回來,結果閉上眼睛還沒到五分鐘,王曉琪就拎著單兵裝備和作戰頭套屁顛屁顛的跑了過來,一屁股坐到莊薇的身邊,「小薇,在這等著多沒勁啊,額還從來都沒圍追堵截過『敵人』,咱一起去唄。」
「軍演那一小組滲透部隊,難道是自己覆滅的?」莊薇翻了個身,舉例說明。
「咦?什麼滲透部隊?你在說什麼啊?」王曉琪掏了掏耳朵,開始裝傻。
「你還是老實呆在營地吧,你要是去了,這批新生的野外考核都得掛掉。」
「我會手下留情的,額懂分寸的嘛。」
懂分寸?才怪,你是過癮了,新生卻要悲劇了。莊薇乾脆連反應也沒了,呼吸放緩,直接夢周公去了。
王曉琪見莊薇這裡行不通,滿臉沮喪的拎著作戰頭套做惆悵狀。突然,她的大眼睛『咻』的猛然一亮,無聲的賊笑了兩下,直接套上作戰頭套,非常利索的從莊薇身邊溜走了。
莊薇睜開眼睛,看著王曉琪溜走的背影,搖頭歎息,「希望你在圍追堵截到新生前,不會先迷路。」說著,翻了個身,真的夢周公去了。
64、沒有硝煙的戰爭(1)
出乎莊薇的意料,湯驍所帶的小隊,是第一個毫髮無傷完成任務到達指定目標點的。
報道完畢,湯驍把背囊一放,主動蹲到正在烤兔子的莊薇身邊,拿起她放在一邊的書,默不作聲的開始翻看。
「特意跑到我跟前蹲著,是想讓我誇你?」幾分鐘後,莊薇給幾隻兔子翻了個身,開口了。
「女人太聰明了不好。」湯驍笑嘻嘻的將視線移到莊薇的臉上,放下書,接手了燒烤的工作。
「嗤,不是一直罵我是非人類麼?」莊薇拍了拍手上的灰,拎起一邊的茶缸喝了幾口。
「那天,謝謝你救我。本來爺爺想見你的,知道你可能不喜歡,我直接幫你擋掉了。」湯驍的表情微微一變,認真道。
「嘶,自以為是的臭小子,誰讓你擋掉的?被首長接見,那是多大的榮耀。」莊薇跳起來,一巴掌拍上湯驍的後腦勺。
「啊,幹嘛那麼用力,腦震盪了怎麼辦。」湯驍叫喚得很淒慘,卻沒有絲毫要生氣的跡象,那要是放在以前,他肯定惱羞成怒的轉頭跟莊薇對打了,現在麼……
「……」莊薇覺得從溺水回來後,他就一直不正常到現在,比起任她怎麼揉搓都毫無反應的湯驍,她更喜歡剛入校時的那個刺兒頭。
莊薇很失望,放下茶缸轉身準備離開。
「你去哪?」
「噓噓。你要一起?」莊薇頭也不回往一邊的樹叢走去。
「行啊,反正咱都是站著撒尿的主。」湯驍這句話是含在嗓子眼裡說的,可還是被莊薇聽見了,嗤笑一聲,懶得跟他計較,繼續往樹林走。
新生新訓考核結束後,湯驍這批新生才算是真正成為了軍人,宣誓成為中國人民解放軍的那天正在下雨,大一學員們整整齊齊的排在操場上對著莊嚴宣誓,莊薇站在學生會辦公室裡靜靜的看著樓下的方隊,鏗鏘的宣誓聲在操場上迴盪了許久。
蘇怡站在莊薇的身旁,同樣垂目看著樓下宣誓的新生們,「年後,我跟曉琪就下地方了,再相見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趁著這個週末空點,咱們出去找個地方大吃大喝一頓,算告別宴,就咱們仨。」
「好。」
「小薇,看在咱這麼多年的姐妹份上,你認真回答我一個問題麼?」蘇怡說這句話的語氣非常的認真。
「嗯,你問。」
「你的初戀是不是把你傷的很深很深?以至於你不再對男人感興趣了?」
「……」莊薇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轉過頭看向蘇怡,「我喜歡男人,以我肩膀上的紅肩章發誓。」
「那好,康涵洛、方淼、楊天、湯驍,讓你選做男人的話,你選誰?」
這話題的跨度,貌似有點大,「他們不都是男人麼?還用選?」
「少來,你明白我的意思。」
「你什麼時候比王曉琪還八卦了。」
蘇怡不說話了,只是緊緊的盯著莊薇,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堅定眼神。
「好吧。事實上……」莊薇的話還沒說完,王曉琪一把推開了辦公室的門,大叫道:
「張大同同志回娘家探親來了,快快,小飯店啊。」王曉琪說完,也沒等莊薇她們反應,就一手一個拉著她們往外走,一邊走還一邊唧唧喳喳的描述張大同肩膀上的槓槓和星星是多麼的威風。
蘇怡皮笑肉不笑的說:「王曉琪,你大概生來就不是當兵的料。」
「咦,那我是什麼料?」
「攪局的料。」
「……」
***
跟方淼同期的張大同回校了,看完領導和教員,正好碰上了王曉琪,然後就她拖住不放,非要喝兩盅才罷休,於是就有了剛才的一幕。
很久沒有見過張大同,乍一看到原本壯碩的他清減了不少,更黑了,精神卻比以前還要好,兩眼炯炯如輝,就算不穿軍裝,他那身特殊的氣質也會輕易的暴露他是軍人的事實。
「哈哈,姑娘們,比以前更精神了啊。」張大同露出一口白牙,坐在位置上,衝她們招招手。可是在看到莊薇的那一剎那,他的笑容卻有些微的收斂,雖然一閃即逝可還是沒有逃過莊薇的眼睛。
久別重逢,幾個人都挺高興的,尤其是王曉琪,拉著張大同一直不停的問他下部隊後的感想和趣事。
幾個人又說有笑的交換著這些年來的趣事,直到王曉琪也能夠察覺出張大同對莊薇的敵意後,藏不住話的她,率真的開口詢問道:
「大同學長,你以前不是跟莊薇關係挺鐵的麼?為啥現在變得這麼生疏了?對了,方淼學長這兩年怎麼都不來學校探親了?額還怪想他的。」
「老方麼?」張大同看向莊薇,「不方便來。」
「咋了?特種部隊那麼嚴啊?」王曉琪好奇的追問。
「怎麼?你們都不知道?」張大同看向王曉琪滿臉問號的樣子,微微一愣,然後再次看向莊薇,詢問道:
「你也不知道?」
莊薇搖搖頭,笑容微微收斂,「他怎麼了。」
「可是,老方他不是……」張大同突然停了下來,「執行任務的時候,受了很嚴重的傷,尤其是腿部,一度凶險到如果不截肢就保不住生命的地步了。」
「嘶。」王曉琪倒抽了一口冷氣,三人的臉色都有些發白,一個沒有腿的特種兵。
「後來找到總軍區的權威醫生,總算搶救了回來,生命和腿雖然保住了,可是光復健,就用了一年多的時間。」張大同想到自己兄弟當時的樣子,臉色也不太好看了。
「現在……怎麼樣了?」莊薇還算鎮定,可是回想起方淼當時對特種兵的執著,她的手有些顫抖。
「去了團部,在做……文職。」
好好的團圓,卻籠罩上一層陰霾,幾個人都沒有說話,靜默了許久,張大同看向莊薇,「老方曾經讓人打電話通知你的,你沒接到?或者……你們都沒有接到?」
「沒有。」
張大同沉默了,似乎在琢磨什麼細節,直到莊薇站起來往外走出小飯店,他才回過神,二話不說就追了出去。
王曉琪和蘇怡對視一眼,也紛紛起身追了出去。
小飯店門前就是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林,張大同一把拉住莊薇的胳膊,攔住她的去路,「小薇,那次沒有出現,現在也不要去了。」
「為什麼?」
「讓他安靜的生活吧。」
「為什麼?」
「因為他就要結婚了,你就不要去動搖他了。」這句話,張大同是怒吼出來的,掐著莊薇胳膊的手,爆出了青筋。
「我只是想看一個朋友。」莊薇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很難想像,方淼這段時間是怎麼走過來的,復健的路,是不是已經磨滅掉了他曾經所有的憧憬和意志。
「可他從來都沒有把你看作朋友。」張大同停頓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氣,「老方已經打了結婚報告,是軍區總院的護士,從受傷開始就一直陪著他,不管復健有多辛苦……對現在的老方來說,她更適合。」
「小薇,我知道你對老方沒有那方面的意思,既然這樣,就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吧!像其他同校的學妹一樣,就只是感慨一下,惋惜一下,就可以了,我替老方謝謝你。」
靜默了許久,莊薇什麼都沒說,掙開張大同的牽制,側身離開了。張大同還想上去說點什麼,卻被站在他們身後的王曉琪和蘇怡攔了下來,王曉琪難得認真的看著張大同,道:
「究竟怎麼回事?」
「受傷醒過來後,老方掙扎了很久,可還是很想見到莊薇,然後讓……他現在的未婚妻幫忙打電話通知,就……」張大同嘗試著把事實說清楚,可話還沒說完,就被急脾氣的王曉琪打斷了。
「什麼?可我們誰都沒接到過電話,是他那個未婚妻壓根就沒打過電話,然後還撒謊說小薇不肯去,對不對?TMD,謊報軍情是吧?把女軍官當白癡耍,活得不耐煩了!」王曉琪一口口水吐到地上,挽起袖子就要去幹架的模樣,卻被蘇怡一巴掌拍上了後腦勺。
「行了,別得色了,去看看小薇。」
「哦,哦。」王曉琪反應過來,趕緊往莊薇消失的地方追去。
蘇怡面無表情的看著張大同,「是什麼原因,讓你就算知道了真相,也這麼袒護方淼的那個未婚妻?」
「她已經辭掉了總院的工作,準備做隨軍家屬,只是想一心一意的照顧老方。」
「學長,如果我們真的喜歡甚至愛一個男人的話,不論他變成什麼樣,我們都會不離不棄,小薇也一樣。所以,那個不是理由。」蘇怡說完,也不等張大同反應,向莊薇她們消失的地方走去。
***
三個人集體請假期三天,這讓教官微微有些詫異,第一次主動開口問了原因。
「去團部。」
「哦?」教官李雯麗想了想,似乎猜到了什麼,眼睛掃向莊薇,從抽屜裡掏出一把車鑰匙,隨手扔給她,「兩天,開車來回差不多。」
「是,謝謝教官。」莊薇沒有拒絕,直接拿起車鑰匙,三個人一起敬禮後往外走。
「回來別忘了把油箱加滿。」
「……」
結果,莊薇發動車子以後發現,車上的油表顯示,只剩下三分之一不到的油。三人對視一眼,嘴角齊齊一抽。
「教官上輩子是不是跟周扒皮有血緣關係?」
「『雁過拔毛』就是這麼回事麼?
***
一路上,蘇怡和王曉琪都沒說話,尤其是王曉琪,坐在副駕駛的座位上,小心翼翼的偷瞄莊薇的表情。可惜,莊薇戴著的墨鏡太大,除了緊抿的嘴唇,王曉琪看不出任何端倪。
一個小時後,莊薇把車停進高速公路的休息站,三個軍裝女軍官,開著一輛軍用吉普,剛轉進休息站,這麼顯眼的組合瞬間引起了休息站裡所有人的注意。
莊薇開門下車,轉頭問兩人,「上廁所?」
兩人齊齊搖頭。
莊薇點點頭,轉身往休息站的超市走去。
看著莊薇走遠以後,王曉琪才擔憂道:
「小薇真的不喜歡方學長麼?我怎麼覺得……」
「嗯,她要是喜歡的話,方學長離校前,她就搞定了,不會等到現在的。」蘇怡還是比較理解莊薇的。
「那她現在去看方學長是為哪般?」
「大概……是想彌補在方淼想見她的時候,她卻沒有出現的遺憾吧。」
「可那不都是方學長那個什麼未婚妻搞的鬼麼?」
「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