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人 正文 第221225章
    第221章誰不行

    不知岳老四與韓百子是怎麼與武林盟的那幾位長老商議的,反正從他們離開後,正氣院清靜樂了好一段時間,一轉眼便將近八月中秋。

    這一個多月的時間,白茯苓每日足不出戶,遙遙指揮著千曉樓的送來各種各樣她需要的消息。

    例如她知道楊珩在被皇帝禁足數日後,京城收到了祁國寧安河一帶豪雨成災再度氾濫的壞消息。滿朝文武現在基本上是一盤散沙,皇帝把毛家的人整死了,把夏家的人整殘了,連白常山也被他整走了,正沉醉於大權在握的無限風光中,這一場來勢洶洶的水患頓時將他的喜悅衝散。

    朝廷六部裡大部分尚書都是新官上任,負責指揮調度救災個個急於表現各自為戰,你不聽我的,我也不屑理你,國庫經歷過去年水患折騰已經清空,連官員的餉銀都快樂發不下去了,哪來的錢救災?

    去年毛家夏家為了替大皇子、二皇子爭奪儲君之位,很是花了一番心力調動武林民間等力量協助救災,今年這些人全數玩完了,加上正邪兩道的大頭目掛了,武林正面臨重新洗牌,瓜分地盤,誰還有功夫管什麼救災不救災的?

    正當皇帝焦頭爛額之際,被禁足與皇子府的楊珩寫了奏章,陳述一系列賑災方案,更主動請纓要為君分憂。

    皇帝毫不猶豫地就准奏了,滿朝上下願意主動請纓接下這個燙手的熱山芋的就只有楊珩一個,能辦成事是替他解決了大問題,不能辦成就拿他當替罪羊,重重懲處,消解百姓的怨氣,皇帝自然樂見其成。

    楊珩帶人進入災區後,神奇的事情發生了,他每到一處,那裡的暴雨便會逐漸消停,一次是巧合,幾次下來,民間開始傳唱一首民謠:六王至,百災止,龍王息怒迎天子。

    這首民謠伴隨著楊珩巡視寧安河沿岸災區,長了翅膀一樣傳了開來。一些百姓甚至自動自發供奉起楊珩的長生牌位,一時間六皇子的民望幾乎到達頂峰。

    消息同樣傳回京城,本該震怒嫉恨的皇帝卻毫無反應,因為就在楊珩離開京城後不久,皇帝忽然患上怪病,全身浮腫,不但無法正常行動,甚至誇張到連一張臉都成了豬頭樣,只能靠吞嚥流食維持生命。他雖然神志清醒,但卻已無法處理朝中事務,只得委派幾個老臣共同協理朝政。

    京城也有幾個皇子在,到了此時此刻,他仍不放心把權力下放到任何一個皇子手上,怕他們趁機篡位,而陸英手上的兵符也早就在他處置楊珩的時候一道找理由收回了。

    陸英和林平子兩個行事低調,雖然身處京城,卻一副半隱居狀態,倒也平安無事。

    至於魔教那邊,開始時倒是有幾個大頭目想當教主,結果甘遂的師弟曹梓忽然出現,連同幾位教中資格最老的長者一起,公開宣稱誰能夠替教主報仇立下最大功勞,就公推他為新的教主。

    楊珩下手對付海浮石的手段十分隱秘,只有極個別高層人物知道此事,大多數魔教與武林盟的人都並不知情。

    曹梓顯然是受海浮石的指使而來,很快將仇家圈定在當初力主武林盟與魔教決一死戰的幾個武林盟的成員門派,包括五雲門、飛瓊宮、吉州司徒家等等,聲稱他們是想一箭雙鵰,那他們的眼中釘武林盟主海浮石為誘餌,聯合教中叛徒,在神魔石窟高下陷阱害死他們教主的。

    一番推論合情合理,皇帝派在魔教中的細作雖然明知有詐,但未得上峰許可,又不能透露楊珩才是主謀,一旦透露,他們也馬上有性命之憂。

    甘遂之母甘青蘭在魔教中經營多年,教裡頭忠於他們母子的佔了大多數,曹梓的提議一出得到了許多人的贊同,皇帝意圖挑撥魔教內鬥的算盤落空,魔教短時間內一致對外,全力報復皇帝拉攏的幾個武林盟主要門派。

    待消息傳到京城,皇帝還未來得及指示如何應對,就先病倒了,此事事關皇子,朝局又不明朗,皇帝身邊負責指揮這些魔教細作的親信們不敢擅作主張,只好看著好不容易得來的優勢再次被扳了回去。

    這些關乎到江湖乃至祁國未來的大事之外,還有幾件讓白茯苓頗為感觸的小事。

    一是天同國那邊傳回消息,十二公主水土不服,染上怪疾,臉上長滿紅色小包,變得醜陋無比,皇太子本來就看不上她的中人之姿,現下更對她棄如敝履,不過是看在她的身份高貴,對她尚算客氣,平日流連於一眾美貌姬妾之間,不肯與十二公主同房。

    十二公主只是臉變難看了,行動能力未失,惡毒狠辣的性子也未失,仗著皇太子不敢對她如何,趁著他出外參加皇室圍獵的機會,將他的一眾姬妾全數推到關禁猛獸的籠子裡。可憐那些女子就算僥倖沒有慘死在猛獸利爪之下,也成了殘疾之人。

    皇太子回來發現自己的姬妾死的死,殘的殘,暴跳如雷,動手打了十二公主,十二公主當即喚來祁國派在天同國的使節,要求他盡快向天同國皇帝提出交涉,要皇太子向她賠罪,同時要寫信回祁國向父皇告狀。

    那使節來之前就已經把情況打探得一清二楚,兩國合作是互惠互利,他哪裡肯為了這麼個搞不清善的刁蠻公主出頭,虛言安慰幾句就告辭離開,再沒有下文。

    十二公主折騰了好幾天,發現自己已經孤立無援,方才害怕起來,不過一切已經遲了。皇太子對她深惡痛絕,試探過祁國那邊的態度後,對十二公主再無忌憚,除了不能休棄她,平日開始對她拳打腳踢,反正只要不被外人看見,不要把人打死了,怎麼都無所謂。

    十二公主的地獄生涯真正開始。

    而另外一位曾經求白茯苓的天同國西院親王三公子刀錦則直接下了地獄————他與皇太子一起參加皇室圍獵,追趕獵物時馬失前蹄,從馬上翻下受了重傷,結果獵人與獵物的位置當即顛倒,他被一隻黑熊當場咬掉了半邊腦袋。

    聽起來是一個令人惋惜的意外,但是白茯苓十分懷疑,這是海浮石命人幹的。之所以拖到他們回了天同國才下手,估計是當時尚顧忌這皇帝,不想在祁國境內殺死天同國來使惹起兩國爭端,現在刀錦人在自己國土上出事,誰也不會將這事跟他在祁國向一個大臣之女求親不遂聯繫起來。

    白茯苓聽到這個消息愁得不行,唯恐自己的功德受損,暗暗決定救助萬人的任務一定要超額完成才好,否則如果這些爛帳算到她頭上,扣掉她的」業績「導致她功虧一簣,那就真冤枉了。

    京城那邊,夏家已經徹底不行,夏馨馨在白茯苓離京後不久,便以為爺爺祈福為由,堅持出家修行,夏家其餘人等大皇帝授意的連串追查打擊下,家族以及親朋故舊多人陸續被抓入天牢,夏家的人終於知道皇帝根本已經打算將他們置諸死地,現在想全身而退都是妄想,於是急急將子侄暗中送走,希望能逃過一劫。

    也是夏家命不該絕,皇帝的一場大病,令整治夏家的行動停頓下來,夏家雖然徹底敗落,但好歹未至於家散人亡。

    這些說起來勉強都可以算是好消息,雖然與白茯苓並不直接相關,白茯苓現在最關心的是即將到見葉城與她團聚過中秋的父母。

    算下來她也有好幾個月沒有見過父母了,海浮石的死訊傳開時,父母就說要趕來照看女兒,白茯苓不想把爹娘扯入渾水中,特地派了白阿十去勸他們不要來,並將自己的情況說清楚,讓他們知道她安全無虞。

    白丑夫婦本來還堅持要來的,後來不知何故改了口風,稱中秋節再來與女兒團聚。

    上次見爹娘已經是將近四個月前的事了,白茯苓歎口氣,她也不知道自己為海浮石犧牲這一年時間究竟值不值得,孩子沒撈著,卻先替他「守寡」了,她的運氣也真是背。

    海浮石離開後不久,白茯苓發現自己的月事再度造訪,說不失望是假的,她已經這麼「努力」了,怎麼就是懷不上呢?她幾乎要懷疑究竟他們兩個人是不是其中一個不行了。

    很喪氣的說,不行的那個很可能是她,莫非是她注定了命中無子?白茯苓有些埋怨地藏王菩薩,她這些年來行善職德也算盡心盡力了,怎麼就這麼個小小願望也不能讓她滿足呢?

    就在白茯苓的思念與期待之中,白丑夫婦連同白常山一起到了見葉城。白十三等人提前在城中等候,將他們送到摘星嶺正氣園內。

    白茯苓一見他們幾乎差點忍不住哭出來,平時不覺得什麼,真正見到自己的親人,頓時止不住覺得一陣委屈傷心。

    她想像以往那樣撲到娘親懷裡撒嬌,卻被白丑眼明手快半路截住,好氣又好笑地揉揉她的發心道:「你輕一些兒,你娘現在可經不起你折騰。」

    222坦白

    白茯苓被嚇了一跳:「娘親病了?」扭頭去看木佩蘭,卻見她臉色紅潤,竟比上次見面時更豐滿嬌美了幾分,神采奕奕,哪有半分生病的模樣?

    白常山笑得嘴巴幾乎裂到耳後,道:「苓兒,你很快就要有弟弟妹妹了」

    白茯苓愣了一下,上上下下把娘親看了一遍,最後視線落在她的腹部位置,驚奇又不信,她娘竟然懷孕了?難怪他們會願意拖延到中秋節才來看她,想必是娘親那時剛剛有孕,需要靜養不宜趕路的緣故。

    「你們好厲害啊」白茯苓無厘頭地讚歎道,頓時把爹娘兩個誇得又羞又囧。

    木佩蘭伸指戳了一下她的眉心,嗔道:「女孩子家,怎麼說話的?」

    白丑皮比較厚,反應過來後攬過妻子嘿嘿笑道:「苓兒說得沒錯,莫非你夫君我不厲害?」

    木佩蘭被這兩父女弄得好氣又好笑,只歎自己臉皮不如他們厚。

    白茯苓看著父母歡喜的樣子,心裡感觸萬千,既是開懷輕鬆又有幾分淡淡的蕭瑟。

    林平子曾說白氏夫婦命中注定有女無子,注定白頭人送黑頭人,注定無人養老送終,後來他們夫婦解去鬼面蠱蠱毒,面相大有改變,可白茯苓心裡總覺得父母年紀不小,根本沒想到他們其實也只是三十多四十歲的人,仍有生育的能力,在現代社會,許多事業女性這個年紀才生第一胎呢

    結果「親自上陣」,替父母留下一個孫兒,在她死後代替她陪伴孝順兩位老人。到最後白忙乎了一場,惹了一身麻煩,爹娘竟然不聲不響,自己就解決了問題。

    她真是挺沒用的……白茯苓鄙視了一下執行能力底下的自己,拋開低落的情緒拉了爹娘爺爺一起開開心心吃了一頓團圓飯。

    木佩蘭有身孕不能喝酒,白丑與她同住,怕自己的酒氣會熏到她,也不敢多喝,倒是白常山與白茯苓兩爺孫心情舒暢喝了個爛醉。

    白常山想到木佩蘭肚子裡又有一個孫兒,雖然還不知男女,但總算白家開枝散葉有望了,開心是不必多說了,白茯苓是覺得壓在心上的沉重大石瞬間去了一半,自然也放鬆了許多。

    一老一少喝得醉醺醺地還堅稱自己沒醉,站起來要比賽走直線,白丑與木佩蘭看著這兩個傢伙東歪西倒動作滑稽地亂走一氣,笑得幾乎直不起腰。

    一場歡宴直到亥時方散,白丑送白常山回房休息,木佩蘭讓白果與白芍扶著白茯苓回房間。

    白茯苓簡單梳洗過後被送到床上,已經醉得睜不開眼睛了。

    木佩蘭餵她喝了些醒酒湯,坐在床邊想看著她睡了才離開。她還從沒見過白茯苓喝醉酒的,因為白茯苓三歲病癒後便異常聰明靈慧,什麼事都自有一番主張,兩夫妻只有這麼個好不容易保下來的女兒,也從不去約束她什麼,只是她極少喝酒,更從不會放任自己喝醉。

    剛才大家開心還不覺得什麼,現在靜下來,木佩蘭便開始覺得女兒的舉動有些不尋常。

    低頭見女兒眉頭輕皺,似乎在睡夢中都還感到不適,不由得有幾分心疼,伸出手去輕輕撫摸她的額頭,希望能為她分擔些難過。

    那邊白丑安置好白常山,過來接妻子回去,見白茯苓睡著,怕吵醒她不敢出聲,靜悄悄走到木佩蘭身邊。

    白茯苓在木佩蘭掌下無意識蹭了蹭,含含糊糊道:「弟弟要乖乖的……聽我話……」

    木佩蘭與白丑相視一笑,白丑心中暗喜,他不介意木佩蘭生男生女,但如果能夠生下一個男孩,對於父親白常山而言,將會是最大的安慰。他們夫妻心中都隱隱覺得女兒的來歷不平凡,既然她無意識中開口說那是弟弟,那木佩蘭肚裡的多半就是個男孩兒。

    只是他們開心不了多久,就被白茯苓後面一句話嚇得臉色慘白。

    「以後我死了……替我照顧陪伴爹娘……」

    木佩蘭大驚,一下子坐直身子,不小心碰到一邊的挨案,衣袖將案上裝醒酒湯的瓷碗掃落地上,發出「呯」一聲脆響,聲音在寂靜的黑夜中聽來淒厲非常。

    白丑連忙扶住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話去安慰妻子,默默伸手撫拍她的肩背,努力幫她平靜下來。

    白果、白芍在外邊聽到聲音,敲門進來將地上的碎瓷清理乾淨,房間裡的氣氛壓抑得嚇人,兩女知道一定是出了大事,屏息靜氣飛快把東西收拾後,惴惴不安退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木佩蘭平靜下來,握住丈夫的手淒然道:「她、她一直知道,那老和尚說的是真的麼?」

    白丑很想說「那些都是假的,苓兒她會長命百歲」,但這樣連他自己都無法相信的話,說來又有什麼意義?

    「苓兒她委身海浮石,也是為了給我們夫婦留下一點念想嗎?」木佩蘭深知女兒的性情,如果不是另有目的,她就算對海浮石動心,也不會輕易就與他親近到這種程度。

    她急著與海浮石一起,是因為她知道自己時日無多

    白丑默默點頭,這一點他之前就有所懷疑,現在終於徹底被證實,長歎一聲道:「你是有身子的人,不要傷心過度,既然苓兒也知道這事,不如明日等她醒來我們與她好好說清楚,說不定她知道有方法可以續命呢?有什麼事我們一家人一起面對,救助萬人能讓苓兒活十五年,我們散盡家財,這兩年多內多救萬人,說不能苓兒就能多十五年陽壽。寧安河氾濫,災民不計其數,我們盡量多救一些……」

    木佩蘭知道丈夫是在安慰自己,強笑了笑沒有說話。

    兩夫婦都知道希望不大,否則以女兒對他們的依戀,早就想盡辦法替自己續命了。

    兩夫婦一夜無夢,白丑勸了又勸,才讓木佩蘭躺在白茯苓身邊稍稍歇了一會兒。

    木佩蘭看著女兒漂亮恬靜的臉蛋,心像被麻繩絞住了一般辣辣地疼,這是她含辛茹苦小心寵愛呵護了十多年的女兒,莫非他們夫婦拼盡全力,終還是保不住她嗎?

    第二天醒來,白茯苓睜開眼睛就見娘親睡在身邊,一雙眼盛滿疲倦傷心地看著自己,她吃了一驚道:「娘親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阿爹呢?」

    「我在這裡。」白醜的聲音自窗下軟榻方向傳來,他一夜未眠,狀態比妻子好不了多少。

    白茯苓內疚道:「我不過喝醉了酒,讓白果她們照看一下就好,娘親有了身孕怎麼阿爹你不勸她回去休息?有小娃娃的人休息最重要了,阿爹你快帶娘親回去補一覺」

    白丑苦笑了下也不辯解,木佩蘭坐起身道:「苓兒,你還記得你三歲病好那天發生的事嗎?」

    白茯苓茫然點點頭道:「記得啊,怎麼了?」

    「那個老和尚說,你只能活到十八歲……」木佩蘭緊緊盯著女兒的臉。

    白茯苓一怔,既沒有反駁也並不為這個消息惱怒或擔憂,只是有些訝異忐忑:「你們……一早就知道了?」爹娘果然是早就知道這個秘密的,她說呢為什麼最近這一兩年,爹娘總有些奇怪的行為,例如堅持去京城、辦什麼及笄禮、非要到幡幢山去拜謝地藏王菩薩等等。

    難為她這些年小心翼翼地保守秘密,原來他們一家人的想法如此類似,都是希望對方能夠安心,將為難的事情藏在心裡,一藏就是十多年。

    木佩蘭聽到她變相的肯定,晃了晃身子差點坐不住倒在床上,白茯苓大驚失色,連忙出力扶住,白丑也過來幫忙,好一番忙亂,又叫了方海來診脈確定木佩蘭的身體情況。

    白常山宿醉未醒,一家三口食不知味地默默用過早膳,白茯苓咬了咬唇拉住娘親的手低聲道:「娘,我知道你疼愛我、擔心我、但是請你聽我慢慢說,不要傷心難過,更不要激動,好不好?雖然你身體還不錯,但我弟弟還小,經不起反覆折騰的。你答應我,好不好?」

    木佩蘭對於白茯苓邁不過十八歲那個坎,早就心裡有數,不過之前尚有幾分僥倖之心,她冷靜下來知道自己這樣於事無補,只會令丈夫女兒更加憂心不安,所以也忍住了不再傷心落淚。

    白茯苓深深吸一口氣道:「我本來三歲的時候就要死掉的,是地藏王菩薩的恩典,讓我多陪爹娘十五年,這十五年是賺來的,我想我們一家人過得開開心心,我這一生雖然很短,但是爹娘對我很好,我幾乎是要什麼有什麼,這十多年比別人五十年一百年都要過得痛快,我沒有遺憾,更沒有什麼可埋怨的。我很感激菩薩給我的這十五年。」

    「我不是個聽話溫順的女兒,不過我想爹娘有我陪著,這些年應該也過得很快活的,對不對?」

    木佩蘭淚光盈然,笑容卻虔誠無比:「誰說我的女兒不聽話溫順,我的苓兒是天下間最好的女兒。」

    「是啊爹娘這些年過得比之前二十多年要開心多了。」白丑坐在床邊柔聲道,可是這些開心的日子過得太快,太快了……

    223上門找事

    白茯苓伏在娘親肩膀上繼續說道:「我們救助萬人的功德也不是白做的,爹娘本來命中注定無子,現在卻有了弟弟,而我將來離開,菩薩也已經許了我來生的平安喜樂。雖然很不捨得爹娘,爹娘也一定很不捨得我,但是請你們相信,我離開不過是要重新開始。」

    「我想來生有機緣,說不等還能做爹娘的女兒,也希望爹娘在我離開後偶然想起我這個女兒,記得的都是我的好,還有我們在一起的快樂,不要為了我傷心難過。」

    這些話在她心裡轉了好久了,卻一直不敢開口對爹娘說,她不想他們因為自己的死而產生什麼怨恨,不希望他們因為傷心做出什麼極端的事情,破壞好不容易改變的命數,她想他們就算沒有她,也可以幸福快樂地繼續生活下去。

    白丑與木佩蘭雖然心裡明白女兒所說的道理,但要接受生離死別,實在是十分艱難。

    白茯苓坐起身一手拉著娘親,一手拉過阿爹,笑道:「不管將來怎麼樣,現在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就要開心快活地過,愁眉苦臉有什麼用,該到那一日還是躲不過,與其為兩年多後的事情煩惱,惶惶不可終日,還不如過好當下每一日。」

    木佩蘭兩夫婦本來也不是婆婆媽**人,見女兒如此,也試著拋開心事,既然躲不過,那就珍惜僅有的時光吧。

    這件事說開了,彼此不必再隱瞞,心理壓力也小了許多,最初的難過過後,一家人反而有一種豁出去的輕鬆感覺。

    白茯苓想到爹娘一夜沒睡好,親自監督他們回房去休息,對白果、白芍以及伺候白氏夫婦的人只說他們擔心女兒,一夜照顧她,沒能睡好。

    白常山年紀大了,這件事一下子對他說開了怕他會承受不住,還是過段日子,等木佩蘭順利生下孩兒,分散他的注意力後,再慢慢對他說清楚。

    白茯苓安頓好爹娘,回到自己房間,就見白果站在房中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

    「怎麼了?」白茯苓問道。

    「昨天半夜裡,白芍聽見鬼臼那邊有動靜,偷偷起身見她鬼鬼祟祟往窗外放了只信鴿」白果她們並不知道海浮石除了是武林盟主之外,還是魔教教主,所以至今仍然認為白茯苓是想通過監視這兩個海浮石派來的侍女,得到海浮石本人的消息。

    白茯苓聽了卻神情一變,她對這兩個出身魔教的所謂侍女一直頗有些戒心,她們兩個在魔教中身份地位不低,卻被派到自己身邊來為奴為婢,她們是少數知道海浮石與甘遂二者為同一人的人,極受信任,聽聞教主出事,兩女卻表現得出奇地克制冷靜。

    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她們事前就已經知情,繼續留在白茯苓身邊的緣故,多半就是替甘遂監視她的一舉一動了。

    想想也對,甘遂把這麼重要的東西都留在摘星嶺上,白茯苓又是知道如何開啟密室的唯一一個人,不好好看住,他怎麼能放心?

    白茯苓越想越覺得氣憤,好你個甘遂既然你不信我、利用我,就別怪我負心把你甩掉

    不過仔細一想又覺得不對,摘星嶺上最近風平浪靜,並沒有什麼特殊變化,反而是因為白氏夫婦一家的到來,又更加強了守衛,鬼臼在這個時候,冒著被發現的危險半夜向外發信,必是有要緊的急事……那會是什麼呢?

    白茯苓有些後悔,早知道該把家裡專職馴養飛禽的師傅帶來,他們最擅長誘捕禽鳥,其中為了配合陸英的軍事需要,特地鑽研過誘捕信鴿的本領,如果有他們埋伏在附近,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那只信鴿截下來也不是什麼難事。

    「你們繼續小心看好她們兩個,我看這兩個傢伙恐怕有些古怪」白茯苓對白果慎重道。

    倆人正說著話,白芍走進來道:「正氣院外來了武林盟的人,說有重要事情要請小姐下山一趟。」

    白茯苓皺皺眉道:「來的是什麼人?可有提及究竟是什麼重要事情?」濟困堂的人離開才幾日就忽然有什麼重要事情找她?恐怕來者不善。

    白芍搖搖頭道:「白阿十旁敲側擊過,對方就是不肯說,只是重複事情重要,無論如何要請小姐下山去一趟。」

    白茯苓輕哼一聲道:「好,我就去看看他們要搞什麼鬼,讓白阿五帶人留下看好門戶,白芍去請我們的『四大惡人』陪我下山走一趟。」

    白芍神情尷尬無奈,白果掩嘴竊笑道:「白芍師母快去,我都好久沒見過你家大師父還有二師父、三師父、四師父他們動手了。除了老爺夫人還有小姐,只怕就你有這面子啦。」

    白芍瞪了她一眼轉身就走。

    白茯苓口中的『四大惡人』,乃是白家護衛中坐前四把交椅的老大,白阿五乃至後面其他護衛們的武功,都是由他們親自傳授。他們在江湖中籍籍無名,當年卻是秋風閣中令人頭疼的幾個新晉殺**手,手上同樣沾過不少血腥,如果不是受過白醜的大恩,甘願隨他隱姓埋名退出江湖,現在秋風閣那些老大們恐怕都要給他們讓座。

    白芍則是正好白阿大的夫人,所有白家護衛們的大嫂甚至是師母,白阿大比白芍大了十多歲,對這位年輕美貌的夫人情深愛重,下面的小弟們自然個個不敢在白芍面前造次,就算是另外三個護衛老大對她也是客客氣氣的甚是敬重。

    這四個人都算是白茯苓的叔叔輩,她輕易也不敢勞動他們,今日她有心要震一震武林盟那些人,所以只好讓白芍去請人。

    果然很快白阿大便帶了另外三個兄弟一起到來,白茯苓可不敢在他們面前擺小姐架子,笑瞇瞇與他們一一打過招呼,然後道:「武林盟的人找我一定不是什麼好事,待會兒要委屈幾位叔叔替我嚇唬嚇唬那些傢伙」

    白阿大溫和地點了點頭,他看上去就如同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村大叔,五官平凡身材粗壯,一副很好忽悠欺侮的模樣,實在挑不出來什麼特色,年輕俏麗的白芍能看上他也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就是白阿二等人平時看來也就一副卑微的小老百姓模樣,如果不是白茯苓小時候見過他們殺人動武的「英姿」,根本不敢想像外表這麼普通的人,竟然個個都是一出手就要人命的煞星。

    一行六人簇擁著白茯苓走出正氣院,院門外站了一個身穿灰色文士衫的中年人,他似乎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白果遠遠看見他便低聲提醒道:「看他腰帶上的紋飾,是五雲門的人。」

    白茯苓冷笑,果然先忍不住找上門來的就是這些傢伙她倒要看看他們想玩什麼把戲。

    灰衣中年人一抬眼看見白茯苓,頓時失魂了片刻,心中暗道:難怪我家小姐爭不過這位白家千金,只容貌而言就遠遠不及啊。

    「在下五雲門門下姜隆,見過白小姐。」灰衣人驚艷過後神情複雜地抱拳行禮。

    白茯苓淡淡點了點頭,道:「姜先生說山下有重要事情需要我親自去一趟,不知是何事?」態度頗有幾分矜持驕傲,對這些心懷鬼胎的人如果太客氣了,對方不但不會留手,反而會更加囂張過份。

    姜隆眼光一閃,似乎有些興奮得意又有些同情不屑,笑了笑道:「白小姐到了便知,武林盟幾位長老只是想請白小姐前去確認一事,礙不了小姐多少時間的。」

    他一定不肯說,那就只有親自去看看了。

    白茯苓不再說話,做了個請的姿勢讓他前面帶路,白果、白芍抬出早就準備好的小轎要將白茯苓抬下山,白阿大卻主動上前攔住白芍道:「我來。」

    顯然是不捨得老婆操勞,白茯苓見了這一幕暗讚白芍有眼光

    白阿三、白阿四怎麼肯讓老大抬轎,自己在一邊納涼,一言不發就走上前來佔住了轎夫的位置。白茯苓不想讓前面的姜隆看戲,低聲道了句「有勞兩位叔叔了」,便不再推讓坐入轎中出發。

    白阿三與白阿四都是聰明人,知道白茯苓不想讓他們的真正實力太早暴露,所以故意放慢腳步,把轎子抬得穩穩地往山下走。不過幾下功夫,就與前面的姜隆拉開了長長一段距離。

    姜隆雖然看不出他們的深淺,心裡卻禁不住一陣鄙夷,替人抬轎駕車乃是十分低下的工作,面前這幾個人明明也是懂些武功的,甚至看起來比他們門中的小頭目也弱不了多少,偏偏自甘下濺,去替權貴之家為奴為婢,真是丟盡了他們習武之人的臉。

    不過這白家也早已經不復之前的風光了,他們掌門打聽清楚了,白常山已經辭官歸隱,一個過氣閣老,能量再大又能大到哪裡去?

    且等這小丫頭今日見識過厲害,看她還敢不敢再礙他們的事濟困堂的人已經去得遠了,不能給這小丫頭撐腰,只要待會兒嚇住她,武林盟幾個長老也不會站在她的一邊。

    姜隆越想越得意,嘴邊泛起一絲冷笑。

    第224章女霸王的狠辣本色

    武林盟的正廳門前高懸一塊巨大黑檀木牌匾,上書四個金漆大字「浩氣長存」,牌匾是武林盟第一代盟主的手筆,距今已有百多年歷史,金漆都已經有些剝落褪色,不過並不影響牌匾的威嚴氣度,反而平添幾分古樸莊嚴的意味。

    白茯苓在自家護衛侍女的簇擁下走進大廳,經過那塊牌匾下時也不免抬頭多看兩眼,心道:你掛了自然浩氣長存,可是你後來的那些人,不見得能當得起這四個字。

    大廳裡聚滿了人,有武林盟的長老以及暫居武林盟的各門派成員,也有附近聞訊趕來看熱鬧的江湖人,武林盟的人從服飾上看,來得最多的就是五雲門與飛瓊宮的人,足足佔了廳上的十之三四,領頭的柳萬金與一名中年美婦人打量白茯苓的神情都是不懷好意的。

    那柳依依與花影寒就站在他們身邊,神情哀戚,只是一見白茯苓,本來那副小白花似的怨婦表情馬上變成了嫉恨惡毒與幸災樂禍。

    那中年美婦人容貌與花影寒有幾分相似,應該就是花影寒的娘親,飛瓊宮宮主花炫雪。

    濟困堂的弟子也有不少,他們顯然是受過岳老四與韓百子的交代,要替白茯苓撐腰的,不過都是一些品級不高的弟子,大多神情焦灼。

    幾位武林盟的長老臉色凝重,也有個別支持五雲門等幾個「反對派」的長老面含惡意地冷冷觀望。

    奇怪的是吉州司徒家的人倒只來了小貓三兩隻,司徒姍姍也不在場。

    前任武林盟主赤地榆一臉漠然,不過眼底隱約的興奮卻根本掩飾不住。

    白茯苓也只認識這些人,其他或善意或惡意圍觀她的人她一個都不認識,也不在意。

    大廳的另一邊,站著一名神情輕佻身著寶藍色綢衫的青年人,手搖折扇,擺出個自以為十分風流倜儻的姿勢,隱隱與武林盟的人對峙著。

    青年身後跟了十數名錦衣侍衛,那一身行頭竟似是京城皇子府的侍衛服飾,侍衛中有一人手捧一個大木盒筆直站著,其餘人將他小心護衛在身邊,只是不知那大木盒裡裝了什麼東西,讓他們如此慎重。

    白茯苓暗暗皺眉,她聽聞京城現在是幾位皇子監國,楊珩在外賑災大出風頭,想必這些皇子們心裡很有些想法,看來這次的事情並不是五雲門等人想為難她這麼簡單。

    綢衫青年自從看見白茯苓起,便流露出一臉垂涎欲滴的色狼表情,發現白茯苓的目光掠過他更輕佻地向她眨眼。

    白茯苓心裡厭煩,只作不見,逕自走到武林盟的大長老面前斂衽為禮,道:「見過大長老。」

    這位大長老在武林盟中資格最老,為人公正誠懇,雖然他也認為海浮石多半已死,卻仍對白茯苓頗為尊重維護,也答應了岳老四等人轉達的要求,一年後再行改選新盟主,以示對海浮石的尊重。

    所以白茯苓對他也很是客氣敬重,畢竟多一個幫手,尤其是重量級的幫手,對她只會有好處。

    大長老起身回禮,神情有些遲疑悲憫,輕歎一口氣道:「冒昧請白小姐下山,實是有一事非要你確認不可……」

    大長老似乎覺得事情有些難以啟齒,搖搖頭將白茯苓帶到那名綢衫青年面前道:「這位是三皇子府的客卿,江湖上人稱』百里無痕『的周文華周先生。」

    白茯苓知道今日的事多半就是與這個周文華有關,淡淡「哦」了一聲,就別開臉去,一副不願多理會的冷漠態度。

    周文華眼裡閃過一絲狼狽,他三皇子府客卿的身份,足夠讓他對在場的武林人士狐假虎威一番,就是大長老,就算心裡對他不屑,面上也要客客氣氣的尊稱一聲周先生。

    但這個身份到了白茯苓面前,那是完全不夠看的,不提人家那一堆身份一個比一個高的親人,光她本身景綾縣主的封號,品級就比他高了不知多少,如果是其他場合見面,他這一個沒品級的皇子府客卿還要向她跪拜呢。

    任何一個男人被美人公然漠視,心裡都難免有氣,周文華想到自己的來意,頓時抖了起來。

    他昂起頭道:「周某今日來訪,乃是受三皇子所托,將海盟主的屍首送回。」

    白茯苓雖然篤定海浮石還活著,可突然聽到這樣的話還是忍不住輕顫了一下,眼波一轉,不由自主望向周文華身後被保護得嚴嚴實實的那個大木盒。

    那個木盒方方正正,不可能裝下一具屍首,要麼是骨灰,要麼就是首級!

    如果是骨灰,那送過來毫無意義,武林盟的人再怎麼愚蠢好騙,也不會輕易把一盒子灰認作自家盟主……那就是……首級?!

    白茯苓覺得自己有些呼吸困難,她忽然想起當日海浮石割下兩人的首級送去向皇帝示威挑釁的事,不過很快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不要慌!不要慌!一慌就中了別人的計了!

    白茯苓的目光慢慢從那個大木盒上移開,冷冷望向周文華,後者正得意地欣賞著她劇變的神色,她定了定神,平靜地問道:「屍首是從何處找到的?」

    大廳上其他人都有些詫異於她的平靜,聽到這個噩耗之後竟然能這麼快冷靜下來,實在詭異非常,不少人,尤其是五雲門等或多或少參與了今日之事的人都不由得心裡打鼓,莫非她真有把握海浮石未死!?

    「自然是在魔教的魔神石窟找到的。那裡已經化作了一片廢墟,事發後魔教將那一帶盡數封鎖,暗中派人搜索發掘,終於於日前找到了海盟主的屍首,可恨那些魔教妖人竟將海盟主的首級割下,打算懸掛於魔教總壇示眾,更將他的屍身焚燬。周某無意中得知此事,向三殿下請示,三殿下對武林盟眾位英雄向來敬重,於是派周某帶了一眾高手偷偷潛入魔教將海盟主的遺骸盜出,送返武林盟妥為安置。」周文華說得十分順溜,顯然這一番說辭已經在他心裡推敲多次。

    白茯苓神色不動,繼續問道:「甘遂的屍首,魔教可有找到?」

    周文華一愣,不明白她為何連甘遂的屍首都關心起來,不過料想海浮石既然進了魔神石窟與甘遂決戰,兩人埋屍位置應該十分接近才是,於是點頭道:「自然找到了。」

    「那為何不曾聽聞魔教大舉發喪?」白茯苓這一問,武林盟中不少人果然面露懷疑。

    對啊!如果魔教找到了教主的屍首,確實應該舉行下葬儀式,正式發喪,但至今都沒有半點消息傳出,這完全不合情理。

    周文會被問住了,不過他也算有幾分急才,遲疑了片刻便已反應過來,挑眉道:「魔教眾人行事從來不可以常理推斷,焉知他們內部出了什麼問題,又或是有什麼陰謀詭計?海盟主的遺骸乃是周某與一眾高手拼了性命才從魔教中盜取出來的,白小姐如果不信,大可親自驗看!」

    他們今日的打算原就是要將海浮石已死之事坐實,好逼迫白茯苓交出盟主信物離開武林盟。他們料定了白茯苓一個閨閣千金,膽子再大也不可能真的仔細去看一個死人的首級,何況這個首級他們派高手動過手腳,看上去與海浮石容貌一般無二,就算有輕微不同,也不足為怪。

    首級使用藥物保存才能至今不曾腐爛,隔了這麼久,有些許變形,亦屬正常。

    白茯苓不是非要看到海浮石屍首才肯承認他的死訊嗎?現在就讓她看個夠!

    柳萬金與花炫雪冷笑起來,在他們眼中,白茯苓就是個不見棺材不掉淚的無知千金,仗著身份美貌硬是奪去了他們孫女和女兒的乘龍快婿,現在更咬定了海浮石未死,礙著他們的事,就算她身份高,他們不敢真對她如何,但嚇一嚇她,讓她丟臉,不敢繼續在武林盟待下去,他們是十分樂意的。

    周文華的話已出口,果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白茯苓身上,有些人幸災樂禍,有些人面露不忍,要一個弱女子接受自己未婚夫慘死的消息已經很殘忍,還要她去驗看未婚夫的首級,未免太過強人所難。

    擺在白茯苓面前兩條路,一是請別人代為驗看,結果必然是海浮石已死的消息被確認,然後她不能再以任何理由阻止武林盟選出新盟主,同時也要離開正氣院,更有甚者會被追問武林盟信物的下落,與密室開啟的方式。二就是親自看清楚木盒裡首級是否海浮石本人,再作計較。

    白茯苓上輩子生活在文明安定的現代社會,血都不多見,更別說死人的首級,這輩子雖然身邊的人包括爹娘之前都是殺人如麻的非善類,大多數時候又生活在與蠻族接壤的邊城,可是一直被保護得很好,沒見過太血腥的場面更別說接觸殘肢首級一類可怕的東西。

    說真的,她很害怕,既害怕死人頭本身,也害怕發現那真的是海浮石。不過正因為害怕反而激起了她性子裡的倔強蠻狠,冷冷一笑,道:「好啊!你們搞出這麼大的陣仗,不就是想我親眼看看這個首級嗎?」

    白茯苓自從公開出現在海浮石身邊,一直都是個嬌弱靦腆的千金小姐形象,大廳上沒人會想到她竟然敢這麼痛快地答應要親自驗看首級,打量她的神色中驚異的有,敬佩的也有!

    一些人暗想道:海盟主挑妻子的眼光果然不錯,就是江湖中的一些女俠,面對這樣的事也極少有她這般鎮定大膽,如果海盟主真的未死,能娶到這樣的夫人也算不枉此生了!

    周文華同樣被她的鎮定搞得心神不寧,不過今日的事,開弓沒有回頭箭,事已至此也只能繼續下去。

    他臉色陰沉地向身後捧著盒子的侍衛打個眼色,那侍衛捧了盒子走到廳堂正中的大案上,打開盒蓋,木盒四壁啪一聲應聲四面翻開,露出中間一個雙目緊閉頭髮篷亂的首級……

    大廳上頓時群情激動,看見首級五官輪廓的人不由自主倒抽一口冷氣,那不是海浮石是誰!?

    柳依依與花影寒搶上兩步,忍不住哇一聲掩嘴哭了起來。

    周文華心中極滿意這個效果,一雙眼忍不住向白茯苓方向瞟,想起自己來之前,三殿下聽說了這位武林盟主未婚妻的名字,那一臉很感興趣的模樣……這美人兒現在總該死心了吧,如果自己能夠想辦法讓這女子自願投入三殿下的懷抱,那絕對是比控制武林盟更大的功勞。

    雖說這美人兒是海浮石的未婚妻,不過據說並沒有正式下聘,要掩去這一段,並不太難。

    她的身份,就是皇后娘娘也是當得的,三殿下如果得到她,就等於得到了白常山,陸英,安泰公主等人的支持,安泰公主是皇帝唯一的胞妹,在皇族中說話極有份量,白常山雖然已經退隱,但是京城裡不少官員都是她的門生故舊,陸英在軍中威信極高,有了他們的支持,這皇位還不手到拿來!?

    他心裡轉著各種齷齪主意,卻赫然發現白茯苓並沒有如他想像般的花容失色甚至痛哭失聲,反而異常平靜地走到大案之前。

    柳依依與花影寒二人伏在案邊抽抽噎噎哭道:「海大哥,你死得好慘!嗚嗚嗚!」

    「你們讓開,我身為未婚妻的都還沒有哭,你們兩位何必這麼激動?」白茯苓冷聲道。

    一句話說得柳依依與花影寒二人又羞又惱,兩女都是有些城府的,忍住了沒有當眾反唇相譏,默默退到各自家長身後,柳萬金與花炫雪見自家小輩受辱,越發痛恨白茯苓,不過人家說的也在理,大庭廣眾之下不好與她計較。

    柳萬金語氣僵硬道:「白小姐可要看清楚了,免得耽誤我們武林盟的大事!」

    花炫雪假惺惺道:「白小姐節哀順變,你年輕貌美,家世也好,定能另覓個如意郎君,免得耽誤了這大好年華。」

    白茯苓只當他們唱歌,理也不理,直直盯著大案上那個首級,白果與白芍心中忐忑,站在她身邊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們也拿不準白茯苓心中所想,不過眼前這個首級確實怎麼看怎麼像海浮石。

    白茯苓深深吸了口氣,各種想法在腦子裡飛快轉過,她還是不相信海浮石會這麼輕易就死去,還被人割下首級送來。

    皇帝就算再如何生他的氣,也不可能允許別人拿著親生兒子的首級四處示眾的,就算不提親情,也還有個臉面問題,海浮石曾說過武林盟高層有些人知道他與皇帝的關係,皇帝拿出自己兒子的首級,你說說這些知情人會怎麼想怎麼看?

    如果不是皇帝的意思,那就是三皇子自作主張,他這麼幹的好處顯而易見,無非是拉攏那些想當武林盟主的人,日後好控制武林盟的勢力。

    三皇子被大皇子二皇子壓著,本身資質平庸一直不得寵,他現在急於拉攏勢力,必然是為了自己爭奪皇位做準備。

    皇帝忽然病倒,白茯苓一直懷疑是海浮石動的手腳,楊珩離京海浮石便對皇帝下手,脫了楊珩的嫌疑,同時也是選了皇帝防範最鬆懈的時刻。

    以三皇子的實力,要想潛入魔教去偷海浮石的首級,純屬搞笑,魔教雖然教主「身亡」,但教中高手無數,隨便一個就可以讓周文華之流死上十次八次。

    這個首級一定是假的!

    不過這個假首級又能騙過大家多久,今日的消息傳開,魔教必然會有反應,如果魔神石窟根本就不曾有人動過,周文華等也從沒有潛進魔教的地盤,那事實用不了多久就會傳遍江湖。

    對了!只要今日把她唬住了,逼也好,嚇也好,騙也好,只要她承認海浮石已死,她就要離開武林盟,日後就算揭穿這個首級是假的,她也沒臉再回重提延遲武林盟選舉的要求了,更不可能重新住進正氣院。所以他們只要今日成功了就夠了!

    這事雖然揭穿了並不光彩,但有三皇子撐腰,再加上盟主寶座的強大誘惑,這些人會鋌而走險並不奇怪。

    白茯苓瞇了瞇眼,心裡怒意漸生,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做了一件很驚悚,絕對震驚全場的狠事————她一言不發走上兩步伸手一把抓住那個首級上披散的頭髮,掄起那首級直直往周文華方向砸去!

    這一幕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周文華一怔之下差點被砸中,還好他輕功不錯,最後一刻急急一跳,十分狼狽地躲了開去。

    滿場嘩然……

    白茯苓指著他的鼻子大聲道:「隨便拿個假貨就敢到武林盟來招搖撞騙!姓周的,你究竟存了什麼心!?」

    廳上所有人聽了她的話都變了臉色,以大長老為首包括濟困堂等人悲慼的神情一收,紛紛驚喜問道:「那首級是假的?」

    五雲門與飛瓊宮的人臉色很陰沉,柳依依與花影寒停了哭聲,一臉錯愕看著白茯苓。

    大家的想法都是一樣的,如果那首級是真的,白茯苓又怎麼捨得將未婚夫的人頭當流星錘一般拿來砸人?

    周文華等人見大廳上氣氛瞬間逆轉,心裡暗暗叫苦,但事已至此,卻不能不堅持到底:「你,你有什麼證據說這是假的?」

    白茯苓冷笑一聲道:「海大哥他右邊眉梢裡藏了一顆極小的黑痣,尋常人都不會注意到的,你帶來的這個狗頭上,卻什麼都沒有!」

    海浮石眉毛又濃又密,眉梢裡藏顆小黑痣確實是常人難以發覺的,白茯苓與他朝夕相處,發現這個小特徵也並不奇怪,眾人聽她振振有詞,更加信了幾分。

    周文華的臉色難看起來,嘴硬道:「這首級確實是我帶了一眾高手從魔教總壇中盜出的,怎,怎麼會是假的?」

    「高手?有多高?」白茯苓向白阿大他們打個眼色,他們當即會意思,白阿三,白阿四故意恭敬向著白茯苓躬身一禮,然後忽然轉身,鬼魅一般閃到周文華身邊出掌便打。

    別人只看到他們小姐鎮定大膽,但是他們這些與白茯苓相處多年的人知道她其實被那首級嚇得不輕,卻還強迫自己伸手去碰觸那個她明明很害怕噁心的東西,心裡不知道有多難過委屈。

    想到一切都是因為這周文華而起,白阿三,白阿四怒意更盛,出手毫不留情,饒那周文華武功不錯也被兩人聯手打得手忙腳亂。

    與周文華同來的皇子府侍衛上前來幫忙,白阿三一閃身在大廳門後取了兩支掃帚,一支拋給白阿四一支自用,幾下手腳逼得那些侍衛們連連敗退。

    白阿四掃帚在手,專攻周文華,不過十來招已經打得周文華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

    掃帚上長長的竹篾將周文華一身綢衫刮成了乞丐裝,他臉上身上橫七豎八都是一條條血痕,狼狽非常。

    武林盟多數人恨周文華拿一個假首級冒充他們盟主的遺骸,還好有白茯苓分出真假,否則這事日後被拆穿,武林盟難免聲名受損,所以人人看到周文華落難都覺得很歡樂。

    而且白家兩個傭人就把周文華打成這樣,他又怎麼可能有本事潛入魔教總壇而不被發現?

    一些專程趕來看熱鬧的人本就對美貌動人的白茯苓心有好感,三皇子府的人他們不敢得罪,但很樂於看到有人讓他們吃癟,一些好事者甚至鼓掌叫起好來。

    柳萬金與花炫雪坐不住了,這周文華是他們引到武林盟來的,被揭穿是騙子已經很丟臉了,現在被打成這樣,回頭他們如何向三皇子交待?

    兩人交換個眼色,一躍而出攔住白阿三,白阿四,一面對白茯苓方向大聲喝道:「停手!」

    白茯苓今日被惹得很火大,也打算徹底立威,哪裡肯就此罷休,她側頭向白阿大,白阿二點了點頭,兩人一閃身擋在了柳萬金與花弦雪向前牽制住他們,白阿三,白阿四一轉頭繼續修理周文華等人。

    第225章所有好妻子

    「花柳二人組」沒想到白茯苓竟然分毫不給他們面子還要繼續打,他們都是名門大派的掌門人,面子至關重要,他們今日因為白茯苓謀算落空,已經十分氣惱,當下怒不可歇就對白阿大、白阿二兩人出手,心道:動不得你們的主人,莫非連你們這兩個奴僕也打不得?

    四人四掌相交,令人意外的事情再次發生,白家兩個僕人神色不變巋然不動,當先出手的花柳二人組竟然被震得連連倒退了兩步才站穩腳跟。

    白茯苓漫不經心的輕笑聲傳來:「我要教訓侮辱我未婚夫、膽敢到武林盟行騙的惡徒,兩位掌門何必插手?」

    花柳二人組心裡驚駭、羞憤、後悔、惱恨各種感覺一擁而上,自己以掌門之尊,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輸給了白家兩個奴僕,這讓他們情何以堪?

    也怪他們剛才輕敵,以為白阿大、白阿二武功再強也不過跟先前出手的白阿三、白阿四差不多,自己完全鎮得住,待交上了手才知道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白阿三、白阿四其實一直沒有動真殺**手,因為不想在招數手法上露了端倪,而且也有心像貓玩老鼠一般戲耍周文華等人,想替他們小姐出口惡氣。

    白阿大、白阿二與花柳二人組對掌卻是全不講究招式,只靠內力渾厚的,他們深知面前這兩個絕非普通宵小,一上來便全神以對毫不留手,當即讓花柳二人組吃了個悶虧。

    花柳二人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拿不定主意是要繼續上前將白阿大、白阿二兩人擊敗,還是就此退開。其實就算他們打殺了這兩個人又如何?這兩個不過是白家的奴僕,現在又是替代武林盟出氣懲治惡徒,自己上來攔阻已經讓很多武林盟的人面露不滿,如果再將他們殺死,恐怕在場除了他們帶來的門人弟子,人人都會瞧他們不順眼。

    最糟糕的是,從他們剛才表現的功夫看來,他們兩人還不見得有必勝把握。

    在場觀戰的其他人看到這一幕心裡也十分吃驚,沒想到這麼個嬌滴滴的小美人,手下的奴僕竟都這麼厲害,看來白家果然非同一般啊!

    大長老見花柳二人組目露凶光,神色尷尬,心下暗暗搖頭,不過還是站出來打圓場道:「柳掌門、花掌門不過是一時受人蒙蔽,原也是一片好心,周文華他始終是三殿下的幕僚……」

    白茯苓還是很給他面子的,當下笑了笑道:「好吧!」

    白芍聽她這麼說,揚聲道:「停手!」她的話可比花柳二人組的有用多了,白阿三等幾個當即收手,整齊劃一地退到了白茯苓身後,垂手而立。

    不過現在大廳上沒人再敢輕視忽略他們了,能夠一掌把柳萬金和花炫雪震退,這是個什麼概念,那就是這大廳上武功能夠勝過他們的不超過五個。

    這樣的人心甘情願被一個小姑娘呼來喝去,甚至替她抬轎跑腿,白家的能量有多大可見斑,一些本來心存僥倖惦記著盟主之位的人,都暫時息了心思。

    赤地榆見到這一幕不著痕跡的退到了人群之後,花柳二人組與他本是同謀,遊目四顧找不到他,也知道這老奸巨猾定是見勢不對便不肯出面,兩人不得已悻悻然回到自己的座位,附近那些帶了幸災樂禍與不滿的眼神,如尖針一般刺得他們渾身難受,這樣的羞辱他們多年不曾試過,如果可以,他們恨不得現在就召喚門下弟子一擁而上生撕了站在廳中那個不可一世的小丫頭。

    白茯苓看著地上狼狽不已努力換氣起身的周文華,冷聲道:「回去告訴你主子,今日打你的是我白家的人,他要不服氣,只管去問問皇上,問問安泰公主,他的所作所為,是否是皇子該有的行事氣度。如果傳了出去,朝中百官又會如何看他。」

    她這番話其實是說給在場其他賊心不死的人聽的,她是皇帝親封的景綾縣主,皇帝對她究竟如何,江湖中人根本不得而知,她的家世顯赫,卻是大多數人都知道的。

    聽她一口一個皇上,公主,朝中百官,連三皇子都敢公然得罪教訓,心裡不由得打起鼓來,連滿肚子報復計劃的花柳二人組都不由得心灰意冷。

    因為皇帝病生,再顧不上武林盟這邊的事,三皇子的人無意中得知皇帝打算扶植五雲門等幾個門派共同執掌武林盟,並從中選出聽話又願意受皇家控制的新盟主,便起了別樣心思,暗中派人與五雲門、飛瓊宮等幾個門派接觸,向他們吹噓自己已經成為皇帝屬意的太子人選。

    皇帝病生的消息還未傳開,五雲門等也是最近才搭上皇帝的線,正是急於表現的時候,加上他們江湖經驗老道,但官場皇家那一套他們還嫩的很,很快就被周文華一番說辭蠱惑,於是有了今日這一出。

    他們現在被白茯苓的說辭一嚇,不由得後悔起來,他們之前就覺得這計劃有些過於冒險,不似皇帝之前與他們接觸時指示的那麼縝密。聽白茯苓的口氣,頓時恍然,知道自己上了三皇子的當,原來這傢伙在皇帝面前也沒有多受寵,不過是拿了雞毛當令箭,把他們耍得團團轉。

    繼而又想起白茯苓的諸多靠山,心裡明白今日的仇一時半刻報不得。能夠由皇帝做靠山固然好,但他們心知皇帝現在不過把他們當棋子用,如果把白茯苓得罪狠了,她那些靠山就算是失勢的,隨便一個都能將他們像螞蟻一樣捏死。

    這就是官與民的差別!武林中人再怎麼好勇鬥狠,也不願意得罪官府,一旦惹來官府的雷霆震怒,只需派上一兩萬軍隊以剿匪名義就足以將他們的基業連根拔起。

    他們只隱約聽說多出海浮石輕易讓赤地榆退下來取而代之成為武林盟主,就是因為他有皇帝撐腰,所以皇帝一找上他們,便急急投誠,幫助皇帝逼迫海浮石與魔教正面開戰。

    沒想到海浮石在魔神石窟遭遇意外生死不明後,皇帝便久久沒有跟他們接觸,害得他們一見三皇子的人就以為貴人終於想到要提攜他們。

    天威難測,朝廷水太深,果然不是他們隨便玩得起的。

    柳萬金與花炫雪兩人神情灰暗,本來雄心萬丈,一下子都沒了著落。

    一場鬧劇以周文華一行倉皇逃離宣告結束,白茯苓帶了白果等人告辭離開,武林盟的人遠遠看著白阿三、白阿四抬轎遠去的身影,心裡都不知道是什麼感覺。

    回想起剛剛那一幕,這看起來嬌滴滴、柔柔弱弱的盟主未婚妻,真真是深藏不露,單是她敢提起人頭當流星錘用的彪悍舉動,就是現場大多數刀口舔血的男人都幹不出來。

    一個風吹就倒的千金小姐,竟然能為了未婚夫做出這麼彪悍驚悚的事情,連那些好勇鬥狠看不起女人的豪客俠士也不得不寫個「服」字。

    如果說之前大家認同白茯苓的地位是因為海浮石,因為她的顯赫家世,甚至是因為她的容貌,那麼今日之後就又再多一個重要理由————因為她這個本身。

    在目睹今日之事的江湖人眼中,白茯苓成了一個勇敢維護丈夫尊嚴的忠貞妻子模範。如果海浮石真的不幸死了,他們不但替他好不容易得來的武功地位可惜,更可惜他錯失了這麼一個令人羨慕的好妻子。

    模範妻子白茯苓回到摘星嶺上,第一件事就是讓白果白芍去準備洗澡沐浴的熱水胰子以及烈酒,不但從頭到腳洗了一遍,衣服全部換下來不要了,手更重點洗了無數次,還用烈酒反覆擦拭,又泡又擦皮都快要擦去一層了還不願意停下。

    白果看不下去了,一手抓住白茯苓的雙手,幾乎要哭出來道:「好了好了,已經很乾淨了,小姐你不要再擦了……看你一雙手都成什麼樣子了……」

    白茯苓也知道自己這樣過了,但是真的好噁心,一想到自己雙手揪著那一大把死人頭髮的恐怖手感與沉甸甸的頭顱重量,她就渾身發抖,恨不得把手上的皮都擦掉了換一層才好。

    白芍沉默地取過一大盆滋潤的藥膏,與白果一人抓住白茯苓一隻手,將藥膏細細地均勻塗抹在她手上。她也很心疼,她的小姐從小到大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

    都是她們沒用,總以為能夠保護好她,事到臨頭卻是她自己挺身而出去面對解決問題。小姐給了她們這麼多,她們能回報的卻太少了。

    白芍一時衝動,握住她的手放到唇邊親了一下,白茯苓被她這個突兀的舉動嚇了一跳,兩眼圓瞪地看著她,白芍被她看的不好意思,輕聲道:「小姐的手很乾淨,比我的要乾淨多了。不要再難過了好不好?」

    白茯苓咬咬嘴唇:「真的好噁心,我會做噩夢的。」

    白果挽住她的手臂道:「我陪你一起睡好了!」

    「小狸花也一起哦……」白茯苓斜了她一眼道。

    白果掙扎一下道:」那,那有小狸花陪你,你也不用怕了!「言下之意,她就不奉陪了。

    白茯苓與白芍都忍不住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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