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人 正文 第106110章
    106想造**反的太多了

    白平子一頭霧水地被白茯苓打發離開,她最終也沒有做好打算,這事必須與父母商量,取得外祖母的同意方可實施,同時現在離她的及笄禮不過還剩數天,如果她的打算洩露出去,靖國公府的人絕對會鬧起來,她不想讓自己一家這些時日來的忍耐付諸流水。

    雖然她不太明白母親為什麼這麼糾結,非要她在京城舉行一場盛大的及笄禮,但既然母親覺得這很重要,她就乖乖配合。

    如果說這世上還有誰能讓她改變主意屈服的,那就只有父母與陸英三個人了。

    第二天她照例稱病把讀雲軒的大門緊閉,拉了白果等幾個貼身伺候的走密道到十步巷雲等陸英的消息,小禰態度堅決地要求同行,白茯苓想著如果硬要拒絕他,他一個人留在國公府不曉得會幹些什麼壞事,其餘幾個丫鬟都不會武功,根本看他不住,所以也就勉強答應了。

    白茯苓她們身上帶了麻將,到了十步巷一邊打麻將磨時間一邊等人。到近午時分,出城接人的白平子回來報說陸英已經隨宮裡派出的侍衛秘密進宮去了,他留了白阿十在宮門附近守候,陸英出來就帶他到十步巷來。

    這一等等到日落時分依然音信杳然,白茯苓心中焦躁,桌上邊輸幾局,終於忍無可忍站起身來出去對守在廳上的白十三發牢騷道:「大哥是怎麼回事,怎麼進了宮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皇帝有那麼多話可以對他說嗎?」

    白十三聽不懂什麼叫:「人間蒸發」,不過也知道小姐所指為何,只能撓頭苦笑,他們又不能摸到皇宮裡去看,怎知道裡頭發生了什麼事?

    一個風流俊美的皇子,一個多情「好男色」的美人,湊在一起還能有什麼好事?!小禰越想越怒,不由自主握緊了拳頭,待他想起不妥時急急攤開手掌,掌心一枚小小的精鋼戒指已經被捏成了歪歪扭扭的一條,再看不出本來的形狀。

    小禰皺眉低咒一聲,把嚴重變形的戒指塞入懷中,臉上恢復了原本天真無邪的神氣,追上幾步走到白茯苓身後。

    白果沒看到他剛才的小動作,隨意牽起他的小手道:「這裡黑漆漆的,你跟好了,不然走丟了就糟了。」她全然不知道自己掌中這只幼嫩纖細的小手,剛才毫不費力就把一枚精鋼戒指捏成了廢鋼條,而那雙黑曜石一般的漂亮眼睛在幽暗的地道中忽閃忽閃,把一切都清清楚楚看在眼裡,記在了心上。

    就在同一時間,令白茯苓牽掛不已的陸英正坐在內閣一側一間值房內的書案旁,回想今日面聖所見種種……

    他中午入宮,在偏殿一直等到下午才被皇帝召見,皇帝與幾年前相比蒼老了不少,臉色灰黃眼袋下垂,雙目渾濁,一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蒼老模樣,只是半開半合的眼皮下偶然閃過的晦暗光芒讓陸英知道,眼前的老人並非如一般人所見的昏庸無用。

    皇帝一開始讓陸英陳述這些年在北關城的種種情況,自己則靠在龍椅上,神情漠然也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在認真聽。御書房裡燒了很多個

    白茯苓心神不寧,忍不住就往壞處想,古時候的皇帝也不是沒做過把有功之臣引進宮裡,或軟禁或殺害的,這裡的皇帝不會也流行這一套吧?可大哥也沒幹什麼事情嚴重到要讓皇帝出這樣的齷齪招數啊。

    忐忑之中等到了月上中天,給陸英準備的飯菜熱了一遍又一遍,始終沒能把人等來,白平子看這樣等下去不是辦法,看天色宮門多半已經關了,陸英今夜不可能離宮,只好勸她先行回去休息,等有消息了再通知她。

    白茯苓咬咬嘴唇道:「如果明早大哥還是沒有消息,你們去替我把六殿下約出來,我親自問問他究竟是怎麼回事。」

    跟著她們出來,可幾乎一整天未見人影的小禰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突兀插話道:「你跟六殿下很熟麼?」

    白茯苓心情差得很,一個字都沒說轉身帶了楊梅等人進密道回國公府去。

    白果留在後面輕輕戳了一下小禰的額頭道:「小小年紀的,還知道提防其他男人了?別說我沒提醒你,小姐心情不好,現在跑去糾纏她就是死路一條!」

    小禰一想白茯苓的事情基本上白果都知道,馬上嘴甜地改為向她打聽。白果雖然生性八卦,可也不是個不知輕重的大嘴巴,只是含含糊糊說楊珩去北關城時曾經被小姐所救,多的就不肯再說了。

    她這個曖昧的態度看在小禰眼中,當即腦補出無數楊珩與白茯苓兩人一見鍾情、花前月下、郎情妾意的親密情景,臉色頓時陰了下來。

    ##,熱得讓人冒汗,而那種無聲的沉滯氣氛更令人覺得不安。

    陸英眼觀鼻鼻觀心地把邊關的各種事務,例如這些年來經歷的大戰戰果與傷亡情況,蠻族現時的實力與主要部落分佈,部落之間的關係,鎮北軍人數、裝備、日常操練以及築城通商等一一細說,鉅細靡遺,沒有隱瞞也沒有誇大。

    說了足有一個時辰,說得他口都覺得干了,皇帝方才開口發問,他問題不多,卻每一個都切中重點,陸英淡定作答,不慌不亂。

    就這樣又說了好一陣子,皇帝似乎終於滿意,蒼老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道:「好!你很好!聯果然沒有看錯人。」

    還不等陸英放鬆心情,皇帝卻話鋒一轉,冷笑道:「這幾年聯明裡暗裡多次要你返京述職,論功行賞,你倒好,推三阻四就是不肯來!小六去了趟北關城,你倒老老實實來了,哼哼!看來聯真是老了,說的話也不如小六的中用!」

    陸英沉默地跪倒在地請罪,卻一個字都不為自己或楊珩解釋,這種情況下解釋只會講多錯多,還不如不說。

    果然皇帝看他這個樣子,火氣也沒發下去,揚手示意他起身,然後問道:「你覺得聯這個兒子如何?」

    這個問題由皇帝開口問陸英這麼個年輕臣子,著實大大不妥,陸英抿唇不答。皇帝反而呵呵笑起來,道:「也罷,不為難你了,這次你回來得正好,有一件大事要交給你辦,這北關城你也暫時不必回了,先替聯到西大營去操練御林軍吧,那些都是你的老夥計了。」

    「微臣遵旨。」陸英跪地接旨,不但沒有問原因,甚至臉上也不曾露出疑惑的神情。皇帝看了大為沒趣,可也知道這個臣子性情如此,真不知該高興還是鬱悶。

    他多年謀劃的事情眼看就要到最後關頭,如果成功,祁國或許還有希望,他對自己的計劃十分得意,偏偏卻不可以對身邊的人暢所欲言。

    陸英是他計劃中的重要一環,而且忠誠沉穩,對他提前透露一些亦無不可,可惜他竟一副毫不好奇的冷靜模樣,倒讓他拉不下臉開口說明了。

    皇帝皺皺眉,突然覺得有這樣一個臣子著實無趣得很。

    「今晚你留在內閣值房休息,會有人把你該知道的東西送到值房去,明日一早你先帶人到西大營去接管那裡的御林軍,此事不可聲張,過幾日聯再命人公開你入京的消息。」

    「是!」陸英答得痛快,心裡卻苦惱不已,該如何想個法子通知外邊的白茯苓呢?自己接下來幾年音信全無,她定會擔心死了。

    皇帝把該吩咐的吩咐完,就揮手讓他離開,陸英退到偏殿門前時,皇帝忽然冷不丁說了句不相干的話:「忠國公府的孫小姐,叫白茯苓是吧。」

    陸英一凜,腳步頓時停了下來,他沒有多話,但皇帝已經知道這一句正中他的軟肋,面上不由自主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別有深意道:「好好辦差,日後,總有讓你得償所願的時候。」

    陸英欲言又止,皇帝正在興頭上,他此刻說什麼都會被當成欲蓋彌彰,不如過些時日再稟明自己的心意。

    他心裡不是沒有過那樣的奢望,不過……他又如何忍心去委屈那個他最在意的女子呢。

    皇帝離開偏殿,馬上回到了他的新寵羅嬪的寢殿。兩處相距甚近,一路上又有親信侍衛將閒雜人等遣開,宮裡無人知道皇帝曾經中途從羅嬪的香榻上爬起來秘密接見了外臣,他心滿意足地抱著嬌媚的妃子又是一夜笙歌。

    羅嬪得了他的嚴旨,自會守口如瓶,能夠讓皇帝在她的寢宮裡一留就是一日,對於她在宮中穩固地位大有好處,她也樂得圓這個謊。

    陸英看著書案上堆疊如山的情報資料,只覺得一陣頭痛,這裡每一份都是陳述幾個皇子在京中的勢力情況,包括可以調動的兵馬數量、由誰統帥,一些關鍵部門的臣工與幾位皇子是何關係等等。

    其中大皇子與二皇子的部分,大大超出一個正常皇子該掌握的權柄軍力,他們準備做什麼已經不言而喻。

    另外幾位平日不顯山不露水的皇子事實上也並沒有表面所見的那麼老實,而最讓陸英吃驚的是楊珩。這位表面上除了風流俊美沒其他特色更談不上能力的六皇子,私底下擁有的人脈實力,竟然比之大皇子與二皇子也並不遜色多少!

    現在重點是,皇帝把這些東西塞給他,究竟是要他做什麼?!

    107原來都是炮灰

    陸英這些年一直待在北關城從沒回過京城,不過他自有他的消息管道,從這些年的觀察他得出的是,皇帝雖然貌似沉迷酒色,不過身體狀況離駕崩那天還很遠,而且從種種跡象猜測,他沒有立太子,並非是因為擺不平朝中兩派勢力,相反,他似乎一直以此有意無意的在撩撥這兩大勢力出於互掐狀態,使朝廷各方勢力始終維持平衡狀態。

    直白一點說,在立儲問題上他一天不下決定,兩邊的勢力就一天要聽從他的指揮行事,以免他倒向對方。

    同時,也因為兩方勢力互掐不止,各自時有折損,時至今日,兩方勢力不知不覺間已不如皇帝當年登基時強大。反而朝中中立勢力逐漸抬頭。

    中立勢力以內閣次輔白常山為首,他的資歷深厚,雖然是狀元出身,當的是內閣大學士的職位,十足的一個文官,但是帶過兵打過仗,而且戰績彪炳。僅有的兩個兒子也在軍中效力,可惜幾年前不行因為奸臣通敵而中了敵軍埋伏為國捐軀,兩人死時都不滿三十,雖然後來奸臣伏誅,算了報了大仇,但白常山這一支也因此絕後。

    白常山在文臣武將的圈子裡都有極高的聲譽,從先帝到當今皇上,對他亦十分信賴倚重。不過經歷喪子之痛後,他便開始韜光養晦,消去了當年的銳氣,甚少插手朝中大事,袖手旁觀,既不接受毛家招攬也不理會夏家賣好。

    如果不是因為他沒有毛氏、夏氏的強大家族背景,今日的勢力很可能還會在這兩家之上。也正因為他已經孑然一身,除了高堂尚在,妻兒都已相繼去世,剩下的親族都只是族親,兩邊勢力想拉攏他也找不著下手的地方。

    慢慢的他身邊便聚合了一大批中立派,這些人多數是拿不準皇帝的心意,不敢貿然參與到兩排鬥爭中的官員,他們托庇於白常山,迴避兩派勢力的傾軋拉攏,隨著兩派鬥爭越發激烈,白常山這一方中立派的實力也逐漸壯大,成為朝中繼毛家。夏家之後的第三股shi力。

    白常山代表的這股勢力,表面看來只忠於皇帝,皇帝說讓哪個皇子當太子,他們就會效忠於哪個皇子。所以目前毛家、夏家輕易不敢得罪白常山,只等將來自己扶持的皇子登基便接受他的勢力。

    陸英曾經想過,皇帝與白常山聯手,要打壓夏家或者毛家都完全可以辦到,重點是,打擊其中一家之後,自家必然也元氣大傷,倒是得利的就是剩下一家了。

    而同樣道理,如果夏家與毛家打個你死我活,等其中一家敗落,皇帝再指示白常山收拾了另一家,那就能徹底掃清毛家與夏家的勢力,重新把皇權奪回,朝廷將不再被這兩家把持。

    當年皇帝是靠著毛家與夏家聯手,擊敗了其他幾位皇子而後推上龍椅的,這兩家藉機攬權,逐漸把皇帝架空,如果不是因為出了爭奪皇后寶座以及這後來延伸的太子之爭,恐怕朝廷早就成了這兩家的天下。

    如此看來,大皇子和二皇子極有可能不過是皇帝手中的棋子,而太子之位則是懸在兩派勢力面前的香餌,只等他們兩家打個頭破血流,就是皇帝收網之事!

    如果皇帝由始至終沒打算讓這兩個皇子之一繼承皇位,那他屬意的人選到底是哪一個呢?

    陸英回想之前與皇帝的對話,他幾次提及楊珩,莫非真的是他》白茯苓也曾經向他說過,白平子道楊珩乃是王霸之相,兩相結合,他幾乎可以肯定,楊珩才是皇帝心目中的太子人選。

    不得不說,皇帝掩飾的真好,楊珩與其他幾位皇子一樣,從來丟只是如影子般的存在,祁國上下提起太子之位,想到的都只是大皇子與二皇子,這個六皇子……常把他掛在嘴邊的十九都是京中的名門閨女,風流名妓。

    恐怕大皇子與二皇子到死都不會明白,原來從一開始,他們就根本沒有希望,只因為他們的母族太過強大,而皇帝絕不願意坐視楊家的江山變成姓毛的又或是姓夏的。

    陸英越想越覺得此事大有可能。自己此事回京,正正裝在了皇帝手上,皇帝這些年通過各種渠道陸續把他的手下同胞調到御林軍中任職,恐怕早就在準備著這一天,他也不知道皇帝哪裡來的自信,確信他不會倒向兩位皇子。

    不過皇帝既然已經吩咐他接管西大營的御林軍,那就是說,離皇帝發動的時間已經不會太遠……

    一想到白茯苓與自己的義父義母此時都在京中,陸英頓時大感頭痛,希望皇帝心目中的發動時間是在他們離京之後。

    可是剛才皇帝最後曾經提起過白茯苓,是利誘還是警告?陸英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在事前與白家三口見上一面,只是看樣子最快也得等到皇帝公佈他進京的消息之後了。

    次日早朝時,宮裡派了一名御林軍統領來待陸英前往西大營。這個統領叫蒲黃,與陸英是多年相視,兩人見面都是一陣歡喜。陸英乾脆明言自己必須向義父一家報個平安,免得他們掛懷,蒲黃咧嘴笑道:「皇上說了,安泰公主與忠國公府是世交,會親自替你把話帶到。」

    皇帝竟然連這點都想到了,陸英只有苦笑。

    蒲黃忽然想起什麼,突然一拍陸英的肩頭道:「兄弟,你義父一家跟忠國公府很熟?你有沒有見過國公府那位孫小姐,嘖嘖,聽說她美得跟仙女一樣,這滿京城裡就沒有一家的婦人小姐可以比得上她……」

    陸英知道他說的是白茯苓,轉開話題道:「我昨日剛到京城,不知道現在西大營那邊情況如何?」

    他這麼說是有心誤導蒲黃,果然蒲黃大感失望,昨天才到那就是還沒機會上國公府見見那位第一美人了,不過陸英既然問道正事,他也不敢怠慢,打點精神把御林軍現在的狀況一一說明。

    白茯苓一早起來,聽說還沒有陸英的消息,心裡如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白氏夫婦也覺得很是不安,正在這時,門房傳話說安泰公主請白茯苓到公主府一會。

    他們一家到京城時,本來是想先讓白茯苓去拜會安泰公主的,正巧趕上她有事離京,只留下話說回京後請他們過府一聚,沒想到今天她回來了,偏又趕上這個時候。

    白茯苓煩躁道:「我沒心情去應酬人,能不能改天去?」

    木佩蘭心中一動,勸道:「蘊眉她說不定就有陸英的消息,就算一時沒有,也可以請她代為打聽,她可以自由進出宮廷,又是皇上一母同胞的妹妹,陸英要有什麼事情,她也能幫得上忙。」

    蘊眉是安泰公主的閨名,她與木佩蘭是閨中密友,關係非比尋常,所以彼此都是不論身份,互稱閨名。

    白茯苓想想也是,於是軟磨硬泡要娘親陪自己一起去,木佩蘭想到多年未見的手帕交也很是動心,而且當日她被毀去容貌後,安泰公主就已經見過,也沒什麼可忌諱的,終於被說動了與她一起出門。

    安泰公主府就在離皇宮很近,從忠國公府乘馬車出發,一頓飯功夫就到了。公主府本來規矩甚大,不過安泰公主對木佩蘭的情況心裡有數,所以一早吩咐過下面的人,國公府的馬車直入公主府內,由專人接到後院中相見,閒雜人等一併遣退。

    兩母女被帶到一出花廳,侍女送上茶點後便全部退了出去,安泰公主見人都走乾淨了從珠簾後走出來,也不管什麼天家禮儀,幾步衝到木佩蘭面前一手拉住她道:「佩蘭姐姐,可讓我見到你了!我以為你一走就再不肯回來了呢……」

    白茯苓從旁邊打量她,覺得面前的公主比想像中的還要年輕,眉目間帶著與普通女子截然不同的英氣,天生一張俊俏可人的偏中性面孔,看上去似乎只有三十不到的年紀。如果換一身男裝,看上去倒像是個英氣勃勃的俊美青年。

    木佩蘭見了她也很是激動,兩個女人湊在一起訴說了一陣舊情,安泰公主伸手把白茯苓拉到身邊細細看了一陣,懷念道:「這女兒生得跟你當年至少有八九分相似,嘿!我當年曾說想像不出比你更漂亮的女孩子會是什麼模樣,今日不必想,真讓我見著了。難怪外邊的人都說忠國公府的孫小姐是京城第一美人。」

    白茯苓習慣性地回她羞澀一笑,不想安泰公主竟然皺起眉頭,扭頭對木佩蘭毫不客氣道:「怎的把女兒教的跟京裡那些小姐們一般的裝模作樣?」

    木佩蘭伸手摸了摸白茯苓的長頭髮,笑道:「是怪我,乖苓兒,公主不是外人,在她面前就不必裝了……蘊眉,你可別讓她嚇著就好,這個可是我家的小霸王。」

    白茯苓訕訕嘟囔道:「早說嘛。」

    「如果早說那又怎樣?」安泰公主笑著打趣道。

    白茯苓揚揚眉頭道:「那侄女兒就贊阿姨有眼光啊!」

    安泰公主忍不住大笑起來,一拍肩膀道:「果然是我佩蘭姐姐的好女兒。我看京裡那些小姐們矯揉造作的德行就煩膩。」

    白茯苓歎口氣:「京城裡頭權貴太多,想要隨心所欲談何容易啊!」這是她的真心話,想要耍個性脾氣,也是要砍實力的。

    108糊塗許婚

    白茯苓喜歡北關城,因為那裡她最大,沒人動得了他們一僗,她就是橫著走也無人敢非議指責,父母與陸英達唯三可以管束她的人,對她只有無盡的縱容溺愛。並關城與蠻族的領地接壤,當地百姓已經以實力為尊,誰的勢力大,誰能夠給他們好生活,誰就是北關城的王!

    京城卻是權貴多如狗,皇親遍地走的地方,皇權被無限放大,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聲與別人的眼光,卻不能因為自己的任性替父母惹禍,而且為了圓母親的心願,她甚至還要裝淑女天天與那些她不喜歡的人打交道,可以說是別人看她風光無兩,她只覺得憋郁無比。

    安泰公主看著她那委屈的模樣,別有深意道:「如果你必須一直待在京城裡,那你要怎麼辦?」

    「還是要裝,然後努力盡快爭取不裝的權力。」白茯苓自問沒有本領裝一輩子,天性之中有些東西是無法改變也不願意改變的。尤其是她一個經歷過生死的穿越女,她有的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勇氣與決心。

    安泰公主笑道:「好大的口氣呢,就是我皇兄貴為天子,也不得不與某些人虛與委蛇。」

    「是啊,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所以這京城不可久留!」白茯苓很清楚自己的斤兩,還是回去北關城當土霸主好了。

    不過安泰公主既然提到後端她們正好請她打聽一下皇帝究竟把陸英拐到哪裡去了,於是連忙猛向娘親打眼色。

    木佩蘭會意道:「我也不跟你客氣了,今日來除了見你還有兩件事相求。」

    安泰公主揮了揮手,大方道:「你我之間說什麼求不求的,直接說了就是,幫得了的我一定幫,就是幫不了我也會努力一試。」

    「阿姨真是好人!」白茯苓憾事送上一個響亮直白的馬屁。

    木佩蘭道:「第一件事,我的義子、鎮北大將軍陸英昨日被皇上秘密宣召入宮,就再沒了消息,不知他現在如何了,想請你幫忙打聽一下。」

    安泰公主一拍額頭,笑道:「看我這糊塗的,這事本要跟你說。皇兄安排陸英替他辦差,已經秘密離開京城,數日後皇兄會公佈他回京述職的消息,到時就會有他的消息,也可安排你們相見,你大可放心。」

    木佩蘭愕然道:「你今日才到京城吧,怎麼就見過陸英了?」

    安泰公主搖頭道:「我沒見過他,是皇兄不願陸英心有牽掛,所以吩咐我親自通知你們的,陸英要辦的事關係重大需要絕對保密,你們也莫向其他人提起。」

    白茯苓心裡一鬆又有些失望,還要等幾天才能見到大哥,希望她及茾禮前他能夠出現,雖然及茾禮沒他什麼事,請的都是女賓,但受木佩蘭隆重其事的影響,她也開始為這個日子產生了期待。

    木佩蘭聽了安泰公主的話卻是一凜,這分明說是皇帝很清楚知道陸英與她家的關係,不過轉念一想又放鬆下來,這事本就不算十分秘密,北關城人人皆知,皇帝如果有心要用陸英,他身邊必然會安排了青衣衛的探子,知道這件事毫不奇怪,而且至少目前,皇帝並未對此有什麼意見或不滿。

    安泰公主卻沒多想,只是笑道:「早就隱隱聽聞陸英與他的夫人相敬如冰,看來真的不假,他回京的事情由始至終將軍府都不曾收到過消息,而他臨時被皇兄派遣出去執行公務,竟然也只想著通知義父義母。」

    木佩蘭淡然道:「崔家勢利短視,他如果與崔氏關係密切,恐怕皇上就不會派他去執行什麼秘密任務了吧。」皇帝對夏家、毛家沒有好感她早就知道,而崔家自從老主人崔長雲去世後,便一心一意攀附毛家,正是犯了皇帝的大忌。

    「也對,不知佩蘭姐姐的第二件事又是什麼?」安泰公主對崔家也沒什麼好感,馬上轉過了話題。

    「我想請公主屈尊擔任苓兒及笄禮的正賓。」木佩蘭一心想等這位老姐妹回來一來是真心思念,二來也是為了這個。

    正賓一般由行禮者的女性長輩擔任,這位女性長輩必須德才兼備,安泰公主在皇族之中是除了太后、夏皇后,毛貴妃之外最尊貴的女性,而且論德才名聲更在這幾位之上,正是最佳人選,放眼整個祁國,也沒幾個人能夠請得動她到一個少女的及笄禮上擔任正賓之職。

    安泰公主爽快道:「你不請我也要去的,這麼漂亮的侄女兒,除了我誰也別想搶這個正賓的位置。」她眼中流露的是真正的欣喜,沒有半點客套的成分。白茯苓心裡不由得對她大生好感。

    安泰公主留她們用了飯,拉著木佩蘭說起不少舊時的事情,兩人都是感慨無限,她言語利落風趣,白茯苓聽著也不覺得無聊,反而因此知道了不少娘親當年的威風歷史。聽口氣,安泰公主似乎也是青衣衛的當家之一,不過具體負責哪個部分,就聽不太出來了。

    青衣衛當家的身份乃是皇家秘辛,白茯苓寧願糊塗著,也沒想過去細緻打聽,知道得太多,有時候並不是好事,娘親當年脫離青衣衛,不曉得花了多大的代價呢。

    一直到掌燈時分,安泰公主才依依不捨地放了她們兩母女離開,切切吩咐在京城的這些日子一定要多到她府上作客。

    木佩蘭終於敲定了白茯苓及笄禮上出席的重要人選,心中歡喜,臉上的笑容一直沒有停過,白茯苓卻忽然想起一事,頓時鬱悶不已——及笄禮上身為主人的父母卻不能出現,到時只能請外祖母代為受禮,就算辦得再盛大隆重、賓客再尊貴也不免大大遺憾。

    她不在意別人知道她的父母奇醜無比,但是父母在意,也不會容許自己影響女兒的完美形象。

    該死的鬼面盅!該死的魔教!白茯苓埋在娘親柔軟溫香的情裡恨恨詛咒。

    回到國公府,小禰見她晚歸,懷疑她去完公主府又去見楊珩,臉色十分難看,趁著左右無人,對她道:「你說等我長大了就嫁我的,不要與別的男人牽不清。」

    白茯苓正對與鬼面蠱相關的東西滿肚子怨恨,見他又來歪纏,氣極反笑道:「我什麼時候答應過你了,也行!你如果能在我及笄禮前找到鬼面蠱蠱母讓我爹娘解了蠱毒,我便嫁給你。」

    她這完全是氣話,現在離她及笄禮不過五天,就是趕到魔教總壇直接拿了鬼面蠱蠱母就走,來回路程也差不多了,何況就算蠱母到手,解蠱毒至少要一天時間,在超市拿了東西還要排隊付錢呢,何況是魔教這種龍潭虎穴?

    小禰卻輕輕一笑,認真道:「一言為定,你不可以反悔!」

    小屁孩就是愛吹牛!白茯苓翻個白眼,嘲笑道:「一言為定,你趕快去吧!要我借馬匹給你麼?你這麼點個子,要找匹你能騎上去的小馬駒可不容易哦,要不要再給你請個乳娘陪你一起去照顧你啊。」

    小禰臉上現出怒意,一言不發扭頭走掉。白茯苓轉身就忘了這個「小插曲」,卻不知道有些約定不能隨便出口,不然後果可能是十分嚴重的!

    次日,白平子傳來一個好消息,佔住雲崔山別院養傷的五公主傷勢逐漸穩定下來,毛貴妃五日會派人將她接回宮中親自照料。所有五公主的隨侍人員都將全面撤離,雲崔山別院最遲六天後就會解封,他會帶人去整理一番。正好白茯苓完成及笄禮後就可以回去別院居住。

    錦綸繡坊那邊也傳來消息稱她之前想著要做的那幾種「手袋」已經做出雛形,問是否要送來看看。這是白茯苓今年要繡坊推出的新產品,國公府這裡人多眼雜,慧芸、慧茹等如果見了一定要留下幾個的。不是她小氣,實在是怕這兩姐妹忍不住拿出去顯擺,讓其他繡坊提前模仿出來,那就虧大了。

    反正今日也是閒著無事,白茯苓乾脆偷溜到十步巷去然後乘車去了趟錦綸繡坊,然後帶著白果、白芍楊梅等一種丫鬟侍女往城外粉霞嶺賞梅,趕在花季過去前好好看一番。

    現在已是深冬,寒風呼嘯雪花翻飛,粉霞嶺上行人極少,只有她們一行兩輛馬車外加白阿十、白十三等護衛隨行在側。

    馬車經過山嶺下一座茶亭時,一個小書僮正巧出來替主人到馬車上取筆墨,看見他們輕輕咦了一聲,扭頭跑進茶亭裡,低聲在一個青年公子耳邊說了幾句。

    那公主眉眼一凝道;「你確定沒看錯?」

    小書僮搖搖頭道:「白小姐的烏木馬車與京中其他夫人小姐的馬車款式截然不同,小的在別院門前面見過,京裡只見過這一輛,車伕也是上次的那一個,何況那天……小的一直留意著呢,定然不會錯的。」

    青年公子抿了抿唇,意味不明道:「我正愁不便上門求見,如此正好,今日便讓我會一會這京城第一才女好了。」

    109

    白茯苓一行沿著山路蜿蜒而上,很快就走到了粉霞嶺半坡,一路所見,就數這裡梅花開得最是美麗。

    車伕依照只是把馬車停到路旁一處較為平坦的地方,白茯苓下車看了一陣熱鬧就嫌冷縮回車上了,楊梅等依然在車外遊走賞梅。

    白茯苓身邊的丫鬟侍女這些天來也憋得十分難受,見左右無人,一個個現出本來面目,活蹦亂跳地又是打雪仗又是堆雪人,銀鈴一般的笑聲與尖叫聲此起彼伏,白茯苓隔著車窗看著只覺得比那些愣愣的梅花還要有趣一些。

    幾個侍衛本來還老實守著馬車旁,看了一陣也受不住誘惑想過去一起玩,白茯苓在這方面向來不講什麼規矩,山上本來就行人杳然,粉霞嶺山勢平緩,安全得很,於是也就放他們自由活動了。

    玩不玩的還在其次,幾條光棍想趁機討好那幾個小姑娘好騙回家去當老婆是真。

    楊梅發揮文學女青年的光榮傳統,在梅花樹間慢騰騰地轉悠,差點沒對花落淚迎風嗟歎起來。

    就在各人自得其樂,嬉鬧作一團的時候,忽然山路上慢悠悠走來另一輛馬車,車上一個小書僮探出頭來看見這情景也是一愣,隨即大聲道:「前面的可是忠國公府的白小姐?」

    白茯苓正靠在車裡打瞌睡,聽到這一聲不由得暗叫一聲晦氣,她都跑到這荒郊野嶺來了,怎麼還能碰上認識她的人?粉絲無所不在啊!

    聽那稱呼,分明是之前打過交道的那些夫人小姐家的人,正趕上白果他們玩的一身狼狽,她與楊梅是還能見人,可不免被人說國公府御下不嚴、治家無方。

    想到這裡白茯苓不由得自嘲一笑:什麼時候她也開始在意這些夠破的體面聲名了,真是見鬼,果然京城這地方就是討厭,她這麼一個有個性的大好女青年都被歪曲成這樣了。

    外面那些玩瘋了的傢伙也很意外在這種地方竟然都有人找上門來,面面相覷,看見彼此那副「瘋魔」德行都覺得很是尷尬,楊梅最先反應過來,幾步從梅樹掩映間走出來,上前鎮定的斂衽為禮,客氣問道:「正是,請問尊駕是?」

    小書僮拉開車門跳下車,笑道:「我家公子姓夏,數日前曾與白小姐有一面之緣。」

    說話之間,車上走下來一個一身穿石青鍛袍的青年公子,這個正是夏馨馨的兄長夏國勳。

    夏國勳走到白茯苓車前一丈左右,停下腳步微微作揖行了一個平輩的見面禮,朗聲道:「夏國勳見過白小姐,冒昧之處,尚請見諒。」

    真是冤家路窄,楊梅心中暗歎。不過這位夏公子態度十分平和,倒是沒有要找晦氣的模樣,不過京裡這些公子小姐們,能夠混的好的都是人精,沒幾分城府家裡都不敢放他們出門跟人打招呼,所以不管他是何種態度,楊梅都已心生警惕。

    白茯苓壓根對他沒太多印象,原因很簡單,夏家兩兄妹長得太過晉通,對於她這種外貌協會的忠實會員,完全屬於過目即忘的類型。白果是知道她的,當先跑到馬車一側把這個夏國勳的資料簡單匯報了一遍。

    這個夏國勳是夏閣老最得意的孫子,與夏馨馨一母同胞,兩榜進士出身,現在是清貴翰林學士一名,今年才剛過二十歲,如無意外二十年後估計就算當不成閣老也能成為知名大儒,好家世加上高學歷好前景,是京城裡的熱門金龜婿之一。他不像京裡那些世家公子那麼輕佻浪蕩,人品端方,一心做學問但又不至於死讀書,待人接物老到周成,京城裡提起他,就是大皇子黨的,也甚少會口出惡評的。

    白茯苓撇撇嘴,心道:聽起來倒像是君子一名,不過就算如此,生在夏家也頗為倒霉,如果二皇子日後能當上皇帝還好,否則他的下場估計好不了。

    白果一邊說話一邊飛快整了整玩鬧中弄得有些狼狽的衣裙髮髻,白茯苓對她做個鬼臉,一面也揚聲道:」夏公子客氣了。」

    「日前小妹年少氣盛,多有冒犯,在下替她向白小姐致歉了。」夏國勳這話說來淡淡的,誰都聽得出來並無太多歉意。

    白茯苓暗暗冷笑:「夏公子言重了。」

    「當日小妹的丫鬟攜姑娘詩作到在下書房,稱找到一首好詩堪配在下新畫的雪映寒梅圖,請在下將詩作題寫在畫上,在下不疑有他,依言照辦,沒想到後來生出那一番風波,說來在下也該向姑娘致歉。」夏國勳這話不無替自己分辨之意。

    事實也正如他所說,楊梅默寫詩句的那張紙上沒有署名,給了夏馨馨靈感,她當時就擔心白茯苓會不識趣當場鬧起來,所以靈機一動就讓丫鬟把那張紙帶到兄長處,到時有個萬一也可以憑著這幅畫做偽證。

    沒想到白茯苓的戰鬥力完全超乎她想像,結果不但沒有成功翻案,反而把兄長也連累了。夏國勳後來見過她的慘況,也不忍再責怪她,但心裡不免覺得白茯苓欺人太甚。

    白茯苓這種善於察言觀色的,又怎會聽不懂他話裡隱約的怒氣和不滿?

    她想了想,乾脆也不裝淑女了,漠然道:「此事已過去,誰對誰錯也不必再提了。」

    夏國勳沒想到他「低聲下氣」的道歉,對方竟一副不太願意接受的勉強態度,他本來心裡就對白茯苓有些怨怪,聞言更是心中有氣。

    「白小姐聲名鵲起,自是不必再提舊事,可憐小妹她因為此事顏面掃地,又受父母長輩責難,已是一病不起!」

    「哦?所以夏公子覺得這都是我的錯,特地來替夏小姐討回公道?」

    夏國勳冷然道:「當日之事確實小妹有錯在先,可白小姐也無需咄咄逼人,非要趕盡殺絕。」

    「我聽聞京裡人人對夏公子讚不絕口,只道是人品端方,明事理識是非的謙謙君子,真是聞名不如見面啊……夏公子說我咄咄逼人,為何不想想,夏小姐又是如何逼我的呢?那日如果她成功剽竊了詩作又反咬我一口說我誣陷她,今日聲名掃地無臉見人的就是我了,我可沒有夏小姐的家世背景,也沒有兄長為我討回公道。你也知道此事是夏小姐有錯在先,莫非你夏家人的顏面才是顏面,名聲才是名聲,別人的都一文不值不成?」

    一番話詞鋒銳利,直把夏國勳削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甚是難看。

    他不是不知道自家理虧在先,只是看見向來高傲自持的妹妹,臉色慘白、雙目無神如失去生命的木頭娃娃一般躺在床上的荏弱姿態,想到祖父與父母對她毫不留情的嚴詞訓斥,想到昔日人人捧在手心的夏家千金,如今被禁足在京郊一處小院子裡養病的淒涼處境,便忍不住生氣。

    他硬聲道:「小姐要討回詩作,在下無話可說,可又何必要托詞詩為嚇人所作,存心折辱小妹?」

    白茯苓輕笑一聲,扶著白果走下馬車,慢慢走到夏國勳面前,道:「我並不擅長作詩,那詩確實是我這位楊管事所寫,欺世盜名的事我可不太敢做。」

    她每日的衣裙首飾都有專人打理搭配,平時就算不似外出赴會前那麼華麗奪目,但也十分耐看,明艷的色彩襯得她一張小臉比周圍的梅花白雪更剔透無暇,夏國勳雖然曾經見過她一面,可這時再看,依然不免有瞬間的失神。

    待反應過來白茯苓這話明顯是在譏諷夏馨馨,夏國勳心中綺思去了一大半,又驚又怒道:「這位夫人不過一名管事,如何可能有那樣的才學?」

    「怎麼不可能?莫非夏公子眼中,管事便不是人嗎?只要有天份又有機會學文習字,誰又比誰差了?」白茯苓淡淡笑道。

    她這樣的論調,身邊的人早就聽習慣了,除了覺得看夏國勳那副不可置信的模樣十分解氣之外,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夏國勳身邊那小書僮見主人在白家小姐面前連連吃癟,從前可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情況,急起來也顧不上什麼上下尊卑,尖聲道:「白小姐的意思,莫非是自承才學不如一個奴婢?!」

    小書僮是吃定了這種事就算是事實,也不會有人願意承認,只要白茯苓否認,那等於承認他之前說的話不對。

    白茯苓瞄了他一眼,認真道:「楊管事並非奴婢,乃是良民,不過受雇於我家替我辦事罷了,你說話注意點!」然後又沒什麼所謂地說道,「論作詩填詞,我確實不如楊梅,有什麼好不敢承認的?」

    她這麼坦然的一番話,當場把夏家兩主僕噎得說不出話來,小書僮眼珠轉了轉,道:「還說不欺世盜名呢,既然如此,你敢當京師第一才女的名號?」

    白茯苓笑得燦爛,道:「第一,京師第一才女的名號不是我自封的,我對當才女沒什麼興趣,別人非要把這個名頭安在我身上,我也很無奈。」

    她比了比兩眼纖纖玉指,繼續道:「第二,我事實上也當得起第一才女這個名號,你看楊梅這樣好的才學都心甘情願為我所用,可見我比她厲害得多。」

    小書僮被她氣的乾瞪眼,偏偏又想不出詞來反駁。

    既然說開了,白茯苓也不打算留餘地,對夏國勳道:「夏公子,我有一言相勸。」

    110殺人滅口的可行性方案

    白果看著夏國勳逐漸遠去的背影,忍不住同情地歎息道:「好可憐……」

    一個大好青年,竟然讓小姐打擊的失魂落魄,連馬車都忘記了,就這麼一個人傻傻愣愣地網山下走,幸好有小書僮跟著追上去,否則一頭滾下山去也不是不可能的。

    白阿五乾咳兩聲問道:「小姐,那就話是你從哪裡聽來的?」

    白茯苓向他翻了個白眼,氣道:「莫非你家小姐我,就不能說出這麼發人深省的話來?!」

    全場皆靜,人人臉上都是或明顯或壓抑的不信。

    真是不給面子!白茯苓悻悻然道:「雖然這話確實不是我想出來的,好歹我記住了,還用在最合適的時機了!」

    紅曲想笑不敢笑地安慰道:「呃……我們不是不信小姐的才學,只是覺得,這話不太像小姐平時說話的風格……」

    「哼!我平時說話什麼風格?」白茯苓揚起小臉,一副「我還在生氣」的模樣。

    白阿五憋笑道:「小姐如果說,你小子敢來找茬,嫌命長了不成?我想這裡沒有人會懷疑小姐的。」

    白果已經迫不及待猜測道:「又是夢仙人所說?」這件事楊梅曾經對她說過。

    白茯苓鬱悶地點點頭,心裡很是哀怨,為什麼別的穿越女可以一聲招呼不打,隨便把歷代文豪的作品據為己有,她卻要把功勞讓給一個子虛烏有的什麼狗屁「夢中仙人」身上呢。

    難道她就沒有半點才女的模樣?剛才夏國勳那傢伙明明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

    紅曲擔心道:「小姐,那個……你這樣算不算『叨天之功』……」

    白茯苓瞪了她一眼道:「當然不算,我又沒跟那傢伙說,這話是我想出來的,我不過跟他分享一下仙人的智慧結晶,他自己想像力過度豐富得的話,怪誰啊?」

    眾人嘻嘻哈哈說了一陣,發現楊梅一臉悲情地站在一旁一聲不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白果跑過去推推她的手臂道:「大嫂,你怎麼啦?」

    楊梅神思不屬地喃喃念道:「殃莫大於叨天之功,罪莫大於掩人之善,惡莫深於襲下之能,辱莫重於忘己之恥,四者備而禍全……」

    這就是白茯苓剛才對夏國勳說的話。

    這句話是白茯苓前世在大學某位教授桌上看到的,因為見的次數多了所以深印腦海。那位教授是明朝超級牛人,一代宗師王陽明的忠實粉絲,這句話正是王陽明的名言之一。

    白果見她很不對勁,有些擔心地用力搖了搖她的肩膀,道:「大嫂?大嫂?你不會被那書獃子傳染了呆病吧?」

    楊梅淒然道:「我……我剽竊仙人詩作,不正是『叨天之功』嗎?」

    白茯苓知道楊梅這類型敏感的文學女青年,最容易轉了牛角尖,連忙打斷她的思路道:「當然不是,我說那些詩是你寫的,你又沒有承認過!頂多算我硬把功勞塞給你,你無法反抗於是保持沉默。」

    楊梅明知道她這是強詞奪理,不過心裡確實也好受了一些。

    「而且,這些話聽聽就算了,真要往心裡去,這日子還過著有什麼趣味?」白茯苓聳聳肩,不要拿什麼聖人之言要求自己,否則人生壓力未免太大。

    不過楊梅很快又煩惱起另一件事:「小姐,你今日這樣,萬一這夏國勳是個偽君子,回去京裡亂說,你這些日子以來的忍耐豈不全數白費了?」

    「以他跟嚇馨馨的關係,他要真是個偽君子,就該知道由他說我的壞話之後讓他與他妹妹的名聲更差,人家都會想,定是他們輸在我手上不服氣,所以故意抹黑我。」白茯苓如果不是想通了這點,斷斷不會貿然對夏國勳發作的。

    「話事這麼說,不過若是他受不住激當場發作起來也很麻煩。他畢竟是夏閣老最看重的孫兒。雖然他們人單勢孤,可我們總不能像對付那些蠻子一般把他痛打一頓。」楊梅覺得還是小心為上。

    白茯苓斜了她一眼道:「當然不能只把他痛打一頓,想做就要做絕,直接把他連那個書僮、車伕一併做掉,殺人滅口、毀屍滅跡!反正這附近沒有人,死無對證,也找不到我們頭上。」

    白阿五雙眼一亮,擊掌道:「就是啊,連人帶車放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才好!」

    白十三狠笑兩聲道:「我這裡有化屍粉,在他們身上開幾道口子,撒上化屍粉,不到一個時辰就能把他們化成一攤血水!」

    白果搖頭道:「太麻煩了,把他們敲暈了放在馬車上,然後連車帶馬推下山去,不知道的只當雪天路滑出了意外,誰都不會懷疑到我們頭上。」

    幾個人積極討論著各種殺人滅口毀屍滅跡的可行性方案,楊梅在一旁徹底無語了……難怪小姐那麼暴力野蠻,身邊這些都什麼人啊?!

    因為夏國勳這個小插曲,大家的遊興去了一大半,在附近轉了轉便返回京城了。

    日子無聲無息又過了兩天,離白茯苓及笄禮只剩三天時間,雲嬤嬤開始給白茯苓講解及笄禮的流程以及禮儀。不說不知道,小小一個及笄禮要注意的東西還蠻多,擔任贊者、有司的人選也定下了,是安泰公主的兩個女兒。

    慧芸、慧茹兩姐妹為此生了一場悶氣,有司就罷了,贊者向來由姐妹或是好友擔當,白茯苓初到京城,與京中的夫人小姐們談不上什麼深交,這贊者理所當然應在她們姐妹中挑選。

    白茯苓的及笄禮請來觀禮的都是京中名門女眷。她們雖然搶不過白茯苓的風頭,好歹也算多個出鏡機會,沒想到人家連這個機會都不肯給。

    偏偏代替她們的是安泰公主的女兒,兩位尊貴的郡主,她們就算心裡有再多不滿,也只能忍下去,暗自怒罵白家三口子逢迎權貴,六親不認。

    其實她們不知道,木佩蘭怨恨靖國公府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更過分的是竟把主意打到他們的寶貝女兒頭上,早已經不再認他們是親戚了,而且從血緣上說,她家與靖國公府上下也確實沒有任何關係,倒是跟安泰公主尚算是遠房表親,自然更傾向於請她家兩位郡主幫忙。

    這日早晨,本是約定了要到安泰公主府去最後排練一次及笄禮的流程,白茯苓前一晚早早睡下,沒想到一早起來便受了一番驚嚇。

    白茯苓從睡夢中醒來,睜開眼就見小禰放大的一張臉,臉上掛著志得意滿的笑容,似是特意等她醒來。

    驟然看到身邊多了個人,白茯苓被嚇得夠嗆,一手推開他,怒道:「看來你不打算遵守約定了?也好!等會兒我就讓白果、白芍把你送回濟困堂去!」

    小禰笑瞇瞇道:「我什麼時候不遵守約定了?我正是來履行約定的!」

    白茯苓皺眉:「你履行什麼約定?」

    「我給你找到了鬼面蠱蠱母,你要嫁給我!」小禰語出驚人。

    「就你?真的假的?!」白茯苓吃了一驚,理智覺得不可能。但心裡卻忍不住燃起一絲希望。

    「你把方海叫來當面驗看不就知道了?」小禰笑得篤定。

    這小混蛋對他們家的人知道得很清楚嘛……白茯苓將信將疑,最終決定搏一搏,當即揚聲吩咐白果等丫鬟進來。

    白果和白芍看到小禰無聲無息出現在白茯苓房中,覺得很是不可思議,白果沒想那麼多,驚道:「你怎麼進來的?!」

    她如果再因為失職而被扣錢,她會心痛死的!

    白芍冷冷打量著小禰,似乎想從他身上看出些什麼不妥來。她自問耳力過人,不可能這麼一個不會武功的小孩子就能夠在她不知不覺的情況下潛入小姐的房間,這個孩子身上必然有些什麼古怪。

    小禰不理她們的問題,向白茯苓道:「別忘了我們的約定!」說著就一躍跳到了床下,大搖大擺出門離去。

    白茯苓一邊讓白果伺候他梳洗更衣,一邊吩咐白芍急召方海過來,同時請方嬤嬤到公主府去推遲今日的原定行程。

    白芍的動作很快,白家三口子用過早膳,方海就上門了。白茯苓不想父母空歡喜一場,對於鬼面蠱的事隻字不提,只把方海帶回讀雲軒,讓白果去叫小禰。

    小禰也不廢話,從房間裡取出一個大木盒捧著就到白茯苓的房間。白茯苓遣退其他人,只留下方海與小禰兩個。小禰打開木盒,盒裡放了一個皮球大小的水晶鼎。他神情凝重地搬出水晶鼎放到兩個面前的桌子上,

    水晶鼎通體透明,不必打開就可以看清鼎裡裝的東西。也不知道什麼原料配製的半滿藍色漿液裡,一隻似蠍子又似蜈蚣、似蜘蛛又似水虱的古怪生物半浮半沉地正扭動著身子,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詭異嘶嘶聲。

    白茯苓一看,噁心得差點把早飯給浪費了,她忍了又忍,方才把嘔吐的感覺壓下。她身邊的方海睜大眼睛,像看到什麼稀世珍奇一般,仔仔細細把鼎裡的東西看了好多遍還捨不得挪開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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