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人 正文 第4650章
    046什麼叫淡定

    這六個軍官都是卜芥與單刀根手下的把總,算是留在城中級別比較高的軍官,卜單二人想在其中挑選四個負責四座城門的守衛工作,另外兩個則派去徵調城中壯丁協助準備守城開戰所需的各種物資。

    白茯苓在看見高良姜的時候心中有些什麼一閃而過,她想了想對卜芥道:「卜大人,這位高把總可是你的手下?」

    卜芥點頭道:「是啊,小姐竟然認得他?」

    白茯苓笑道:「剛才快到將軍府的時候,這位高把總攔住了我的車子,好一陣盤查。」

    卜芥一聽臉色就變了,廳上其他人看高良姜的眼光也詭異起來,見過笨的沒見過這麼笨還連帶不長眼的。

    卜芥自問自己也不敢沒事跑去查白茯苓的車,這要是讓陸大將軍知道了,雖然不至於把他怎麼樣,但心裡定會不高興,覺得他不懂調教手下的人。

    卜芥瞪了高良姜一眼,喝道:「蠢材,白大小姐你都不認得?還不快來賠罪道歉?!」

    白茯苓連忙攔住道:「卜大人言重了,小女子沒別的意思,只是覺得這位高把總執行公務認真嚴格,一絲不苟,也許正適合鎮守城門。」

    卜芥見她神情真誠,確實不是心有怨氣的樣子,頓時鬆了口氣,點點頭大手一揮安排高良姜去守西城門。

    白茯苓笑盈盈走到他面前道:「城裡百姓的安危就交給幾位軍爺了,希望各位小心謹慎完成公務,大將軍回城後定必重重嘉獎。」

    幾個把總聽了這話都是眼前一亮,有白大小姐的承諾,這軍功不說,過後肯定還有其他獎賞好處,人人都是摩拳擦掌,卯足了勁要好好表現一番,高良姜抬頭看了白茯苓一眼,抱抱拳沉默地與其他人一道離開奔赴各自負責的崗位而去。

    高良姜雖然一直板著一張棺材臉,但是白茯苓感覺到,當他得到任務後,他似乎……鬆了口氣。

    白茯苓到來的消息,身在後院的崔珍怡很快就知道了,聽去打聽的小丫鬟粉霜說,她竟然大模大樣留在前廳與幾個軍爺商談軍情,崔珍怡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劉真真在一旁嗤笑道:「商賈之女就是商賈之女,真是不知廉恥又不知進退,隨意拋頭露面不說,還去摻合爺們的事情,半點教養都沒有,她以為她是誰?!」

    崔珍怡冷哼一聲道:「不知道的就別亂說!」她出身將門,雖然沒見識過父兄帶兵,但也聽過不少,這些鎮北軍的將領竟然願意與一個小小女子商討軍情,這說明什麼?!

    說明白茯苓在這些將領軍官心目中的地位不輕,並不只是將軍義妹那麼簡單!她之前也曾打探到說白茯苓替鎮北軍籌措軍費,安頓殘疾軍人及殉職將士家屬的事,說她在鎮北軍中說一不二,威信直追陸英本人,她一直以為是市井小民以訛傳訛誇大其詞,如今看來怕都是真的。

    她心裡各種滋味混在一處,只想到一句話——虎落平陽被犬欺!自她到北關城以來,處處失利倒霉透頂,偏偏這些倒霉事件件與白茯苓相關,而白茯苓卻是風光得意,受人擁戴又事事順利,她大家閨秀名門淑女的自尊已經被這個小小商賈之女打得七零八落,她用盡了力氣才控制住自己維持風度,沒有衝出去撕爛那張絕色的臉孔。

    「表姐,我是替你著急呢!你還罵我?!那小狐狸精連將軍的手下都哄得服服帖帖地,還有我們站的地方嗎?」劉真真氣結,一邊伸手指指西廂方向,一邊橫眉怒道:「你看石韋那個老不死的,對我們愛理不理,對著那小狐狸精,馬上變得跟哈巴狗似的,正帶了那狐狸精的丫鬟在收拾西廂呢!表姐,人家都踩到我們臉上來了,你還要忍?!」

    崔珍怡被她一番話刺得骨頭縫都發痛,不過她畢竟理智未失,咬咬牙冷聲道:「你說夠了沒有!」

    劉真真被她陰冷的目光一掃,滿嘴刻薄話頓時嚇得全吞回肚子裡,一時不敢吭聲。

    崔珍怡揉揉眉心,吩咐自己的丫鬟粉霜道:「去探問一下城裡究竟出了什麼事?大將軍不在,為什麼幾位軍爺忽然跑到將軍府來?」

    粉霜很快向家丁打探到消息回來,哆哆嗦嗦對著崔劉二女一說蠻族來犯,兩人都被嚇了一跳,崔珍怡還能力持鎮定,劉真真直接被驚得面無人色。

    她們在京中哪裡遇過這樣的陣仗,印象中蠻族人都是茹毛飲血,凶殘嗜殺的魔鬼,如今這些魔鬼竟然就要殺到北關城來了!

    劉真真顫聲道:「不、不是說這北關城已經好幾年沒打仗了?怎、怎麼蠻族人說來就來了?大將軍又不在,這可怎麼辦啊!」

    崔珍怡也算是將門出身,震驚之後很快定下心神,又細細問了粉霜現在外邊是個什麼狀況,粉霜的消息全數來源於將軍府的家丁,這些家丁對於崔珍怡這位主母沒什麼好感,連帶對她身邊的人也愛理不理,粉霜又已經被嚇得六神無主,哪裡會問得清楚,翻來覆去只知蠻族要攻到城下了,城裡現在在戒嚴,將軍留下守城的兩位參將大人正在安排守城,其餘便一概不知。

    她們這些天在北關城待得好好的,偶然出門所見的景象也十分太平,只是簡陋雜亂了一些,所以本來對邊境兵凶戰危的恐懼便盡數拋到了腦後,沒想到戰禍來得這麼突然,一時間都沒了主意。直到對面西廂傳來一陣陣女子談笑走動的聲音,這才猛地醒過神來——白茯苓來了!

    本來戰意高昂的劉真真被剛剛的震撼消息嚇得蔫了,坐在一旁絞著手帕一臉的泫然欲泣,崔珍怡卻忽然有了主意,喚來一名僕婦吩咐道:「鄧媽媽,你去前廳替幾位軍爺送些茶點,代我向他們問一問,現在究竟是個什麼情形。」

    這名僕婦她從京城特地帶過來的,就是當日在通雲樓上被白果戲弄的那一個,她在崔家多年,很是見過一些世面,很快就把好消息帶了回來,崔劉兩人一聽,知道蠻族攻不進來,頓時放心了不少。

    劉真真精神氣一恢復,馬上又惦記起正在西廂休息的白茯苓,酸溜溜道:「表姐夫這位義妹真是好大的架子,來了也不知道要先拜見主人家,真把這裡當自己的家不成?!」

    崔珍怡本來好了些的心情,當場又被她搞壞了,她現在真真正正感覺到孤立無援的滋味,這北關城簡直像是白茯苓的天下一般,人人向著她,可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連鎮北軍那些粗魯不文的將官都把她當女王公主一樣供著,自己的手段心計在這裡似乎都成了笑話,與白茯苓一比,她這個名門出身的正牌陸大將軍夫人淪落得跟個跳樑小丑無異。

    把表妹一道帶來,本是想多個助力,現在這個助力除了對她冷嘲熱諷,盡說些刺心的話之外,一無是處,這樣無能為力的挫敗滋味幾乎令她快要維持不住淑女的教養體面了。

    崔珍怡今天實在沒心思去招惹白茯苓,打發了劉真真,梳洗過後一個人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成眠,月過中天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轉眼又被遠處傳來的一陣陣喊殺聲驚醒。

    她大驚失色地從床上坐起身,高聲把丫鬟僕婦都叫了進來,過了一陣,劉真真帶著自己的丫鬟橘紅也摸了過來,幾個女人坐在屋內惶然不知所措,鄧媽媽遲遲疑疑地出主意道:「不如我們去探探西廂那邊的情形?」

    崔珍怡也覺得有理,白茯苓是北關城的地頭蛇,要有什麼風吹草動,她一定會最先有所行動,到時候自己跟著照辦就是了,生死關頭,什麼面子裡子也顧不得了。

    她打發了粉霜過去探探白家丫鬟的口風,又叫鄧媽媽去找管家石韋,並通知暫住在將軍府旁民居中的那些崔家家丁起身準備。

    石韋打著呵欠過來,隨意向著力持鎮定的崔珍怡行個禮道:「夫人深夜傳喚,不知是何事?」

    崔珍怡見他這副懶洋洋的模樣就生氣,不過轉念一想又有些放心,這老油子既然敢安心睡覺,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吧?!

    「外面殺聲震天,也不知道情況如何,你派兩個家丁去打探一番,速速回報。另外,這北關城中可有躲避戰禍的隱秘之處?」崔珍怡耐著性子道。

    「打探?不用了吧,沒事的,蠻子就嗓門大瞎嚷嚷一下,打不進來的。真要有個什麼,鎮北軍那邊自會派人來報。」石韋說著說著又打了個呵欠。

    他揉了揉臉,全不管崔珍怡那難看至極的臉色,慢悠悠道:「至於隱秘之處……老奴沒有聽過,自從將軍到了北關城,蠻族就沒打進過城裡,夫人不必多慮。」

    「大將軍此刻不在城內!」崔珍怡恨不得命人把這沒規矩的老頭子拖下去打上一頓板子。

    「不是還有卜參將、單參將在嗎?白小姐也在,出不了什麼亂子的。」石韋淡定依舊。

    047瞪眼到天明

    崔珍怡聽石韋言語中明擺著十分重視白茯苓,竟把她抬舉到跟守城將領一般的高度,更是不滿,終於冷笑兩聲道:「卜參將、單參將就罷了,白小姐一個女兒家,肩不能挑手不能抬,濟得了什麼事?!」

    石韋不以為然,正待要說什麼,忽然聽見將軍府前院傳來一陣喧嘩之聲,崔珍怡心中大驚,急急對石韋道:「你快到前面看看,可是出了什麼事?!」

    石韋前腳剛走,被派到西廂那邊的粉霜就回來了,她一臉古怪回稟道:「夫人,西廂那邊……都睡了,奴婢、奴婢沒找到人……」

    崔珍怡剛被石韋氣得夠嗆,又被前院的動靜一嚇,正是心浮氣躁情緒十分不穩定的時候,聽了粉霜這話想也不想揮手就是一記耳光,喝道:「什麼叫沒找到人?莫非連個值夜丫鬟都沒有?!外邊那麼大的動靜,她們還能睡死了不成?!」

    崔珍怡平常極少出手責打丫鬟,這種事情大失儀態,她一直覺得只有村野潑婦才會做出這樣的失禮的事情。並非說她真的就「慈悲為懷」,她只是更習慣於「端莊冷靜」地責罰不聽話的下人,或令他們罰跪罰頂水盆,或命人杖責掌嘴,她絕少勞動玉手。可是今日又驚又氣,她連日來積壓在心中的邪火忍不住一次爆發,滿腦子想破壞什麼的暴力衝動,終於拿了身邊的小丫鬟撒氣,當了一回潑婦。

    粉霜被打得眼淚汪汪,不敢辯駁,她也覺得很奇怪啊,她在西廂廊前來回走了幾趟,硬是不見有人來搭理,豎起耳朵在窗下聽了一陣,房裡靜悄悄地只依稀聽到幾聲緩長的呼吸聲,也不知這白家上下都是什麼人,她都怕得要死了,她們還能呼呼大睡。

    崔珍怡這邊的人並不瞭解,她們的動靜白茯苓身邊伺候的人都知道,只是故意不加理會而已。白茯苓每天睡覺的時間都不長,最恨人打擾,若是粉霜大膽一些出聲喚人,估計白果馬上就會跳出來想辦法讓她安靜閉嘴,她不吭聲,於是白果等人也就由著她悄悄地來、悄悄地去了。

    鄧媽媽極少見崔珍怡這麼暴躁失態,愣了一下上前來勸道:「既然西廂那邊全無動靜,怕石管家所說也有道理,估計真的不會有什麼事,夫人還是安心歇下吧。」

    崔珍怡握了握拳頭,道:「等石管家來回報了前院的事再說,這樣吵鬧……教我怎麼睡得著覺?」

    一屋子的女人惶惶不語,崔珍怡說的不錯,她們也是第一次碰到這樣可怕的事情,怎麼能當沒聽見一般安心睡覺?

    過了一陣,石韋腳步輕快地前來稟報道:「白小姐派人抓住了意圖替蠻族詐開城門的奸細,卜參將正在前院審訊,那奸細竟然是鎮北軍中的一名把總!嘖嘖!要不是白小姐神機妙算,說不得還真會讓那些蠻子闖進城來!難怪將軍總對小姐讚不絕口又信任有加……」

    一邊讚口不絕還一邊搖頭晃腦,滿臉的敬佩得意、與有榮焉,一掃之前那副昏昏沉沉的德行。

    崔珍怡心裡不是滋味,冷聲譏諷道:「你之前不是說,大將軍到北關城後,蠻族就沒打進過城裡?怎麼現在又說差點闖進城來?」

    石韋被她一嗆,也不生氣,聳聳肩道:「真要闖進城門,也闖不到這邊來,鎮北軍各個城門附近都有佈置,進了城蠻子也是死路一條。」

    崔珍怡見他還嘴硬,心裡更是不滿,不過這種要命的時候萬一再有意外出了什麼事,說不得還要靠他,所以只有忍下一口氣揮揮手讓他回去休息。

    劉真真心驚膽戰,說什麼也不肯回房去睡了,崔珍怡面上平靜,心底裡也有些發毛,於是兩人難得親熱地擠在一張床上和衣而睡,幾個丫鬟僕婦不敢睡覺,坐在外間心情忐忑地等天亮。

    崔珍怡好不容易適應了遠處的喊殺聲,合上眼睛,忽然又聽見一陣陣敲鑼聲,有人高呼道:「走水了!走水了!快來救火啊!」

    這一嚇非同小可,崔珍怡與劉真真幾乎從床上一躍而起,跑到外間,鄧媽媽不用吩咐就飛奔去找石韋。

    石韋呵欠連天地走進後院,扔下一句:「沒事,多半是還有奸細想放火引起混亂,這聲音至少是幾條街外的事,很快就會救熄了,夫人安心歇息吧。」

    這樣叫人怎麼安心歇息?!

    崔珍怡眼睜睜看著石韋一搖一晃地遠去的身影,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控制住沒有當場崩潰,她長這麼大沒受過這樣的委屈驚嚇!她恨透了這個鬼地方,更恨透了這個鬼地方的每一個人!

    就這樣,崔珍怡在驚恐、怨恨、惱怒、後悔等等各種負面情緒的煎熬下,一直挨到天色濛濛亮才又有了睡意……而這時,西廂房那邊在平靜了一夜之後開始熱鬧起來,白家丫鬟進進出出伺候白茯苓起床梳洗用餐的各種聲音,以及年輕女子嘻嘻哈哈的談笑聲陣陣傳來,崔珍怡知道自己是別想睡了。

    她冷著臉坐起身,粉霜頂著腫了半邊的臉,上前來伺候她更衣梳洗,崔珍怡一見她那模樣就心煩,揮揮手讓另一個丫鬟粉萆來,粉萆同樣又驚又怕一夜沒睡,臉色蒼白憔悴得像大病了一場。

    鄧媽媽去準備早膳端過來,因為陸英不同意他們的擴建將軍府計劃,所以現在要燒水煮飯什麼的,只能到將軍府前院的小廚房中開灶生火,石韋等人的飯食都是委託附近一戶人家做好了送過來的,崔珍怡嫌東西粗陋難吃,於是只得辛苦她身邊的丫鬟僕婦另外買了食材來做。

    鄧媽媽看著廚房中所剩無幾的食材,想到城裡不知要戒嚴到何時,忍不住犯愁,就算她們可以出門去買,街上也見不著小販啊。

    回來時崔珍怡發現她神情有些古怪,於是問道:「怎麼了?」

    鄧媽媽強裝無事地笑了笑道:「沒什麼,怕是昨夜嚇著了,有些心神不寧罷了。」

    要她怎麼說好呢?她剛剛見到石韋石竹兩叔侄與那四個家丁正圍在桌邊大吃大喝,菜式竟比她家夫人吃得更豐富更好?

    將軍府家的下人平常從不見有這麼好的伙食,今天忽然好飯好菜,不用想都猜到是因為那白大小姐駕臨的緣故了,這些菜式分明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廚房做得出來的,也不知白家那位大小姐究竟有什麼神通,竟然能在戒嚴時期依然能變出一桌好飯菜來招待幾個下人

    這話說出來只會讓夫人生氣,還是不說罷了。

    劉真真萎靡不振也沒有什麼胃口,隨便吃了一點就放下了碗筷,她的丫鬟橘紅走過來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崔珍怡見她鬼鬼祟祟地,硬聲道:「有話好好說,這樣交頭接耳的成什麼樣子?!」

    劉真真心中反感,努努嘴對橘紅道:「既然表姐想聽,你就大聲點說好了。」

    橘紅想起昨夜崔珍怡掌毆粉霜的狠辣就害怕,怯生生道:「奴婢剛剛聽前院的家丁跟白小姐的丫鬟說話,那丫鬟說昨晚兩位參將大人用軍中馴養的獵鷹給大將軍送了信,估計最遲今日中午應該收到回信了,等會兒兩位參將大人到了的話,讓那家丁叫她們一聲。」

    崔珍怡終於聽到一個有點價值的消息,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對劉真真道:「你這丫鬟倒是挺能打聽消息的。」

    她昨晚睡不著,翻來覆去想了又想,覺得自己如果要借助陸英的部下對陸英造成影響,說不得也要做些什麼,好讓那些大老粗加深對她的好印象才行。白茯苓那小狐狸精靠著家裡有錢已經近水樓台搶了先,難怪陸英對她那般看重,她不但有張狐媚的臉,還能出錢出力替陸英解決不少問題。

    崔珍怡自問自己在身份地位上比白茯苓更具優勢,之前宴請陸英部下那一手也做得十分漂亮,只要用心經營,定能夠反敗為勝。

    昨夜聽聞白茯苓替鎮北軍抓出了一名奸細,自己這邊只顧著忙亂驚惶,表現著實不佳,得想個辦法挽回才行。當務之急就是要瞭解陸英的打算還有目前的戰況,好做些什麼配合一下,提高自己在鎮北軍以及陸英心目中的地位,重新樹立自己賢內助的形象。

    陸英離開前曾要她盡快離開返京,她當然不能就這麼離開,可是合歡散的事情敗露,她面對陸英更多幾分尷尬心虛,所以要留下就得謀劃一下,即使不能讓陸英對她產生好感,至少也要讓他對她有所改觀才是。

    這是最後一搏,如果不成她也只能離開,幸好那夜聽陸英的口氣,他似乎不打算投靠任何一個皇子,這個消息只要好好修飾一番,也可以當是她的功勞,不算全然無功而返。

    劉真真難得聽到崔珍怡的誇獎,面有得色地謙道:「她這算得上什麼本事……」

    崔珍怡這時最需要幫手,耐著性子讚了劉真真幾句,又打賞了橘紅,命她小心盯著前院的動靜,只要兩位參將到了,馬上來通知她。

    048演技太差了

    橘紅在自家小姐與崔珍怡面前長了臉,風風火火地去了,不到半個時辰便急急回來稟報說兩位參將大人到了,還吩咐了石韋去請白茯苓敘話。

    崔珍怡一聽這個便是臉色一沉,她不想與白茯苓當面對上,於是對橘紅道:「你去打聽一下他們說的什麼。」

    橘紅三步並作兩步又跑了出去。

    前院正堂大廳上,卜芥、單刀根與白茯苓的會談氣氛友好而熱烈,談論的正是昨天抓到了那個意圖打開城門放蠻族進城的奸細。

    「真沒想到高良姜那個混球,平日裡悶不吭聲的,竟然會跑去給蠻族人當奸細!那傢伙在老子麾下都好幾年了,老子都沒看出來他是個狼心狗肺的混賬!幸好大小姐精明厲害把他給抓了個現行,哼!不然這城裡大亂一場不說,老子還得被他連累。」卜芥又是惱恨又是慶幸。

    單刀根哈哈笑著捶了他的肩膀一下,道:「就你這傢伙運氣好,正趕上大小姐在城裡。不過大小姐啊,你怎麼知道那混球是奸細?還把他安排去守城門。」

    白茯苓慢悠悠地喝了口茶,道:「因為他演技還不夠精湛,做戲做得太過了。」

    「從兩位大人的分析,我便知道蠻族忽然反常地跑來攻打北關城,必然是有些門道的,最最簡單直接的方法就是裡應外合,詐開城門,這是大將軍不在城內,只要他們進得城來,一番搶掠之後大可從容離去,到時就算大將軍回來了也追之不及。所以最可能出問題的就是負責守城門的人。蠻族的內應必須成為守門人或者可以公然在城門一帶活動的人,才有可能完成任務。事起倉促,守門將領是臨時挑選的,奸細要混進去不是那麼簡單。」

    卜單二人聽了連連點頭,連白茯苓身邊的白果等丫鬟也聽得人神。

    「這些高良姜想必也心裡有數,所以他想盡辦法也要成為守門將領之一,他忽然跑來攔截檢查我的車隊,也是出於這個原因,他想試著把這件事鬧大了,以增加他入選的機會。鎮守城門需要的是冷靜細緻,一絲不苟地嚴格執行命令,而調集人員物資則需要熟悉北關城的情況,且擅長與人打交道。他明知道我是誰,還堅持要搜查我的馬車,正好可以向大家展示,他是一個忠實執行命令,不畏強權也不徇私的人。」

    「你們想想,他怎麼說也是個把總,北關城內現在除了兩位大人,就沒人官位比他高了,搜查可疑馬車盤問相關人等的事情,怎麼輪得到他出手?他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嗎?」

    丁香聽到這裡,忍不住道:「萬一他不是奸細,真的是個嚴格認真刻板的人呢?那不就錯怪好人了?」

    「這當然也有可能……」白茯苓放下茶杯,環顧一圈廳上的人,知道大家心裡都有些疑惑,因為別人做對了事,反而去懷疑他,這是不是有點太草率了?這回算是瞎貓碰上死老鼠,可是下回了呢?很容易變成迫害忠良的。

    「所以我才說他演技太差,做戲做過頭了。你們如果擔心我的馬車上藏了人,你們會檢查什麼地方?」白茯苓問道。

    丁香搶答道:「當然是看車廂裡面啊!」

    白果凝眉想了想道:「車底和車頂。」白茯苓點點頭以示鼓勵。

    另一個叫紅曲的丫鬟遲疑了一陣,終於小小聲道:「車伕座位下面的冰格……」白茯苓的烏木馬車,車伕的座位從外觀上看是一個開了一排通氣孔的長方形大木箱,裡面放置冰塊,馬車行進時,風從通氣孔灌入箱內,把裡面的冰冷空氣吹進車廂裡,這個冰格大小剛好可以藏下一個人。

    「你很細心啊!」白茯苓毫不吝惜誇獎,然後對其他人道:「你們不過是普通人都想到要搜查這些地方,這個高良薑是從軍數年的軍人,偏偏卻只看了車廂裡的情況就算了,這是什麼道理?」

    「說到底,他下意識裡還是不想真的得罪我,所以沒有如正規搜查那樣把我們車隊翻找個底朝天,把每個人都盤問核對一遍,他只想在我面前表現一下他的剛正不阿、盡忠職守,好給我留個深刻印象罷了。他要真把我得罪狠了,可能不但分不到守城門的差事,還要被卜大人調回軍營去,免得他招我煩膩等大將軍回來後會遭到懲罰。」

    「不過我開始確實也只是懷疑,所以故意提議讓他去守城門,然後讓白阿六、白阿十暗中盯著他,又請兩位將軍略微側重西門的防守。如果他不是奸細,那就當是我小人之心,如果他真的是,那正好藉著他把蠻族軍馬都引向西門,我們也方便集中力量應對。」

    其他人一聽,果然是這個道理,卜芥用力拍了一下大腿道:「大小姐,這北關城裡人人都說你最會看人,我卜芥今日是真的服了!」

    兩邊說得正高興,忽然單刀根的親信來報,說獵鷹帶回了陸英的消息,眾人不敢怠慢,連忙讓人把信送上來。

    陸英的信函裝在鷹爪上的一個小鐵筒中,鐵筒開口處貼了印有特製印信的封條,不過這條小小的封條貼得歪歪斜斜,似是匆忙中隨手黏上去的,白茯苓一見心裡就有些不安起來。

    單刀根一手私下封條擰開鐵筒,抽出其中的紙箋,上面只簡單寫了幾個字:緊守城門,三日即回!

    卜芥一見便忍不住叫起來:「大箭部的地盤裡北關城不過兩天不到的路程,怎麼大將軍卻要三日才能回來?!」單刀根狠狠瞪了他一眼怪他多嘴。

    白茯苓也想到了這點,心中一凜,知道陸英那邊也遇上了麻煩,她對單刀根道:」單大人,我想托兩位替我給大將軍發封信,可成?」

    單刀根很清楚她在陸英心中的地位,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白茯苓讓丫鬟取來紙筆,很快寫好一封信,折好了放入小鐵筒中交給單刀根。單刀根看也不看當即貼上封條,吩咐親信取去發了。

    「還有一件事要與兩位大人商量的。」白茯苓眼珠子轉了轉道。

    「大小姐請說。」卜芥與單刀根原本因為陸英的關係,也因為白家一直替鎮北軍籌措軍費,安置傷殘退役軍人以及他們的親屬而對白茯苓甚有好感,再加上她昨夜不動聲色替他們抓出奸細的事對她心服口服,言語之間更多了幾分敬重與親近。

    白茯苓笑道:「兩位大人昨天就說過大將軍不在的這段時間裡,首要是緊守城門,穩住城內治安,避免奸細作亂。現在外來客商均被臨時拘禁於官衙及城南商署內,這些人不在少數,短時間限制他們的行動自然沒什麼問題,可大將軍至少還有兩三天才能返回,兩處地方有限,他們吃飯休息都成問題。再者城中百姓也受戒嚴命令影響,不得隨意出門,民生之事要如何解決?不知兩位大人可有打算?」

    卜單二人一聽就頭大了,讓他們管治兵馬他們很拿手,但是讓他們管理這麼一大堆客商百姓,他們就全無頭緒了,百姓可不會跟他們說什麼軍紀軍規,男女老幼什麼品種都有也不可以隨意大罵處罰。

    卜芥忍不住撓撓頭道:「回頭去叫官衙裡的主簿、典史來問問……」

    單刀根比直腸直肚的卜芥要識時務得多,知道白茯苓這麼問,定然是早就胸有成竹,也不去理卜芥,轉而問白茯苓道:「不知大小姐有何良策?」

    白茯苓笑瞇瞇道:「城中鎮北軍加上官衙裡的差役滿打滿算大概就一千人左右,關在官衙與商署裡的客商至少有三四千之數,如果把這些人折騰壞了,人家以後不肯再來,北關城的商稅收入就要大大減少,大家的飯碗都要受影響啊……」

    這下子連卜芥都明白了,祁國重農輕商,就算是他們這些當兵的,心裡也認為這些小商賈不過是蟻民中的蟻民,得罪了也就得罪了,沒什麼大不了,不過經過白茯苓這一說,他們馬上聯想到了軍費軍餉問題,這就非同小可了。

    白茯苓其實是在危言聳聽,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對於那些商人來說,只要北關城這次的動亂過去了,他們即使明知有危險,還是會繼續前來,畢竟與其他邊城相比,北關城已經算是最最安全的一個了,而且在陸英的管治之下,這裡的環境條件都十分適宜於通商,各種針對客商提供的服務也非常完善。

    所以這次的動亂短期內或許會使北關城的繁華程度受到一些影響,可過上一年半載就能恢復如初。不過站在白茯苓的立場,她花不起這個時間,所以她必須努力把影響減到最低,以確保剩下這三年,她的計劃能夠順利進行,那她才能放心地離開。

    卜芥與單刀根可想不到那麼多,他們從跟在陸英手下起,便再也沒有缺過軍餉餓過肚子,鎮北軍才會如此英勇忠誠,很重要的一個因素就是陸英用事實證明,跟他走有肉吃!

    049她不是一般女子

    朝廷這兩年一直拖延剋扣軍餉軍需,鎮北軍依然吃飽穿暖不曾少過一文錢,不但傷殘兵將會被好生安頓贍養,連他們的家屬也可受到照顧,這樣的福利,別說祁國其他軍隊,就是放眼天下,也沒有哪家做得到。

    陸英可以提供這麼優厚的待遇,是因為白家的全力支持,白家在鎮北軍心目中幾乎等同於衣食父母,單刀根與卜芥此刻一聽衣食父母的代表白茯苓說,飯碗會受影響,那還了得?!

    當下兩人二話不說,馬上表示會全力支持白茯苓在戒嚴期間的一切安排,在不影響守城軍務與城內治安的情況下盡可能提供最大方便。

    白茯苓得了他們的承諾,把自己想到的細節與他們敲定了,就帶人匆匆離開將軍府往通財牙行而去。

    崔珍怡聽了橘紅的稟報,連忙派鄧媽媽出去向單刀根與卜芥打聽陸英的動向,兩人倒並不隱瞞,如實說了。崔珍怡聽說陸英三日內能夠返回,又鄧媽媽道兩名參將大人都神情從容,知道確實如管家石韋所說,應該不會出什麼大事,終於放下心頭大石,開始謀劃起如何在陸英返回之前進行自己「形象工程」的計劃。

    北關城外幾百里處的一個不起眼的蠻族小部落裡,幾個來自不同部落的大頭目正在各自的帳篷中爛醉如泥,昨夜他們收到了一個好得不能再好的好消息,陸英的鎮北軍遇上了這個季節十分罕見的沙暴,根據可靠消息目前已經陷在大箭部附近的戈壁灘上。

    他們派去引開鎮北軍的小股部隊也遭遇了同樣命運,徹底失去了聯絡生死不知,不過相比起鎮北軍的損傷,這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一點犧牲罷了。幾年來戰無不勝的鎮北軍,終於也走上了霉運,實在是太令他們這些之前被打得如同喪家之犬的人們歡欣鼓舞了。

    這麼突然而猛烈的沙暴襲擊之下,鎮北軍就算不全軍覆沒,也要元氣大傷。他們本來只希望派人把陸英以及他的鎮北軍引離北關城,然後由草烏帶領各部精銳組成的騎兵與北關城中的奸細裡應外合,把北關城洗劫一番,發一筆橫財順道挫一下陸英的銳氣,沒想到上天竟然這麼眷顧他們,一場突如其來的沙暴帶給了他們意想不到的巨大收穫。

    昨日夜裡收到這個消息後,這些暗中聯合起來守在這裡觀望的頭領們高興得幾乎要發瘋了,他們當場吩咐人宰殺數十隻羔羊,抬出一袋又一袋的烈酒,把所有人叫起來狂歡了一夜。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注定了樂極必然生悲,一個壞消息給了這些頭領們當頭一盆冷水——草烏帶去攻打北關城的隊伍鎩羽而歸,城裡的內應被揪了出來,他們全數被攔在北關城外,一直強攻到天亮依然無法打開缺口,反而被城上守衛的官軍用滾木雷石、熱油開水砸傷燙傷了不少人,更有一些在黑夜中被亂箭殺傷。

    領頭的草烏雙目血紅地帶著折騰了一夜的殘兵敗將回到這個小部落的營地,眼見到處東歪西倒的都是喝得醉醺醺滿臉油光族人,想到自己昨夜浴血奮戰,這些人卻在這裡醉生夢死,不由得氣炸胸膛,揚起手上的馬鞭就往歪在帳篷邊的一個年輕人沒頭沒腦地抽下去。

    這個年輕人當場被打得哇哇大叫,酒全醒了。

    草烏問清楚他們狂歡爛醉的緣由,頓時轉怒為喜,仰天大笑起來道:「陸英,你也有今日!」

    各個頭領被手下從醉夢中推醒,聽說草烏攻城失敗,損兵折將地回來,心裡都十分鬱悶,草烏帶去的人,不少是他們各個部落徵調的勇士,平白死傷不少,竟然連個破鍋爛瓢都沒撈著就灰溜溜地回來了,一時間對草烏都生出一肚子不滿。

    草烏能與陸英對抗幾年全身而退,本身也不是個笨蛋,他一看這些頭領們的臉色,就知道他們的心意,他眼珠子一轉道:「最重要的奸細雖然被人識破,但是北關城裡還有不少我們的人,我去攻打之前已經命令他們要盡量在城裡放火搗亂,昨夜看來,城裡所剩的鎮北軍不多,他們忙著應付城裡的混亂,必然分不出手去管陸英。天神保佑,陸英所帶的鎮北軍遭遇沙暴,我們正好帶人到那附近去查看,一旦發現陸英的殘餘部隊就殺他個痛快!能殺死陸英、全殲鎮北軍最後,不然也要殺得他們再不敢與我們各部為敵!」

    蠻族的頭領們一聽,頓時眼前一亮,紛紛點頭道:「好!就這麼辦!殺陸英!殺鎮北軍!殺得他們永遠不敢與我們為敵!」

    這番話大大振奮了蠻族騎兵的銳氣,本來士氣全無的騎兵們轉眼就想打了雞血一般興奮起來,一個個忘記了疲勞,摩拳擦掌重新上馬準備跟隨草烏向鎮北軍最後出現的地方進發。

    草烏想想還是有些不放心,又說服幾個部落派出剩餘人手到北關城外虛張聲勢,以確保城裡不敢派人去接應陸英,這才帶了騎兵們出發去截擊鎮北軍的主力。

    同一時間,陸英與楊珩正藏身在戈壁灘上一個荒廢多年的老城廢墟遺址之中,沙塵暴已經過去,所幸他們反應及時,在陸英指揮下有條不紊地退到了這座老城之中,避過了沙塵暴最猛烈的區域。

    陸英吩咐手下將官清點人數,核查傷亡失蹤人數,派出斥候查探附近的動靜,自己獨自一人走到廢墟最高處向著北關城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楊珩走到他身邊道:「陸將軍可是在憂心北關城的情況?」

    陸英凌晨時收到了獵鷹送來的急報,知道蠻族有不少精銳騎兵正在襲擊北關城,這次的事情顯而易見就是中了敵人的調虎離山計。楊珩也看過那份急報,心中很是為群龍無首的北關城擔憂。

    陸英聽了他的話,卻搖搖頭道:「城中有預留八百鎮北軍以及卜芥、單刀根兩名參將,要守住北關城綽綽有餘,何況看戰報上所述,蠻族突襲北關城時,苓兒多半也在城中。」

    苓兒?白茯苓?!她一個弱質女子在城中莫非不該擔心嗎?楊珩看著陸英,面上露出不解之意。

    陸英平平淡淡道:「有她在,白家的人便能發揮最大的效用,只要北關城內不亂,四門緊閉,就是上萬蠻族騎兵突襲,也只能無功而返。」

    楊珩失笑,陸英口中的這個能夠鎮住北關城局面的靈魂人物,真的是他認識的那個還未及笄的嬌蠻美少女嗎?見過偏心妹子的,沒見過這麼給力往妹妹臉上貼金的。

    陸英也知道他不信,面上泛起一絲古怪的笑容道:「她不是一般的女子。」

    白茯苓確實很不一般……不是一般的能抓緊機會斂財。

    她到達通財牙行時,幾個在城中經營點心飲食、糧油蔬果之類生意的商戶小販已經等在那裡,這些都是她離開將軍府前,請單、卜兩人派鎮北軍兵士親自上門去請來的。這些商戶小販都與白家頗有關係,要麼本人是從白家自立門戶出去的,要麼是與白家出去的人沾親帶故。

    白茯苓將他們聚合到通財牙行的大廳上,對他們道:「現在全城戒嚴,所有商舖全部禁止營業,而被迫滯留北關城的各路客商都被城內的鎮北軍及官吏嚴格管制在官衙以及城南商署內,這些人與城中百姓都還是要吃要喝過日子的,而大將軍返回北關城前的這幾天,為免奸細作亂,被蠻族闖進城來搶掠殺人,是不會開城門更不會取消戒嚴的。普通百姓還好說,家裡一般都會有點儲備,但是被扣押在官衙與商署中的客商們吃飯問題都難以解決。我已經與負責鎮守北關城的卜芥、單刀根兩位大人說好了,將由我家牽頭,負責安頓這些人,解決他們的民生需要。之所以把各位請來,那是因為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正如陸大將軍信任我白家一般,我白家也信任各位。如有意攬下這筆大生意,可從我這裡取個經營憑證,由我們安排,包下這幾天官衙與商署中那些商人們的飯食生意。」

    廳上大小老闆面面相覷,都露出狂喜的神色,這分明是獨家壟斷經營啊,雖然只有幾天,但也足夠他們大賺特賺的,而且經營糧油的還罷了,那些經營魚肉蔬果一類生鮮食物的,東西都不經放,現在天氣炎熱,東西轉眼就要變質腐壞,他們本來已經做好了虧本的準備,現在竟然能夠賣出去,說不準還能大賺一筆,哪有不樂意的?

    白茯苓見他們個個都是千肯萬肯的模樣,點點頭繼續道:「今早我已經讓通雲樓的黃老闆去給商署與官衙裡的人送飯,黃老闆家的米倉估計已經見底了,這筆生意他一個人做不來的,所以才建議我找各位來一起合作,至於如何分配,回頭我會讓他與你們一起商討。我醜話說在前頭,與大家約法三章!」

    050欠讚美的

    外間傳聞白茯苓才是白家真正的老大,可白家的事務向來大多是白商陸又或是白平子等管事主持接洽,白茯苓甚少親自出面,這些商販們見到她出現在大廳上時,就知道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聽她這麼一說,連忙豎起耳朵細聽。

    「第一,不可以坐地起價,利用這個獨家經營的權利哄抬物價,適當漲價可以,但不能超過原價的五成。其中半成需要交給通財牙行,作為合作抽成。」

    白茯苓喜歡有錢大家一起賺,可是雁過拔毛的風格是絕對不會改變的,這些商販與白家多多少少都有合作,知道通財牙行的行事風格,這次的機會又是白家給的,所以她要抽成,大家都覺得很合理,無人有異議。

    「第二,做生意以和為貴,各位盡可能也關照一下其他行家,你們手上的貨源有限,可以上門去收購同行的存貨,不要公器私用趁機壓價,眼光放長遠些,各位日後還要繼續在這北關城裡立足,把同行得罪光了對大家只有壞處。」這些人的人品雖然可信,但還是要提醒一下,免得手握特權私心膨脹。

    眾人聽了也覺得有道理,都點頭應諾。

    「第三,這是最重要的一點,要提防奸細趁機搗亂,所有經手這些事情的人,必須是你們信得過的可靠之人,如果其中混了奸細,出了什麼亂子,你們這些當老闆的要連坐受刑,這可是殺頭的重罪,開不得玩笑,一定要慎之又慎!」白茯苓說到這個時,已經聲色俱厲,廳上的人聽著她猶帶稚氣的清脆聲音說出這一番話來,竟不由自主心生怯意,明明不過是個未及笄的少女……

    「昨夜這城裡好幾處地方遭奸細放火破壞,今早蠻族騎兵雖然退走,但隨時可能捲土重來,大將軍帶兵在外這幾天,他們攻不進城必然心有不甘,城中奸細定會想方設法製造混亂好給他們創造破城的機會。我不希望亂子出在我們白家頭上。」

    見下面這幾個人已經心領神會,白茯苓向旁邊已經準備多時的丫鬟紅曲打個手勢,又對請來的這些商販老闆們道:「有信心能夠做到我說的三點,又願意接下生意的到紅曲那裡去領憑證,上面寫有你們的姓名身份,蓋有通財牙行的印鑒,你們外出走動時,就用這個憑證,定要好好保管,絕對不可遺失,一旦丟失必須馬上通報到將軍府、官衙與我這兒,否則以通敵論處。」

    又是殺頭又是以通敵論處的,幾個老闆聽得心裡發寒,本來滿腦子的興奮立馬冷靜不少,一個個輪著小心翼翼地從紅曲處取了憑證,每人三張貼身藏好。

    解決了戒嚴期間商人百姓的吃飯問題,白茯苓就把其他事統統推給萬能大總管白商陸,自己到後面去休息。

    白商陸依樣葫蘆又陸續接待了幾撥白家的「關係戶」。所謂關係戶指的就是如之前白茯苓接見的那批商販老闆一般,從白家贖身出去自立門戶的人又或是這些人親屬。

    有錢大家賺,何況這些人的生意裡或多或少有白家的投資或者股份,白茯苓自然樂得利用機會讓他們過一回做壟斷生意的癮,順道發筆「戰爭財」。

    同時,正如她所言,這些人都是知根知底的,也不怕混進了奸細趁機作亂。緊急時期,他們也成為了協助官軍管理城中秩序的好幫手,可以完成許多官軍無法顧及的事情。

    白商陸一個早上都花在接待這些人的事情上,所有人的名單都是白茯苓身邊幾個管事丫鬟整理出來的,由他與白茯苓確認過,人品商譽值得信賴,辦事牢靠細心可以托付的。

    中午時候,被派去跑腿的白阿十回來了,他聽白茯苓的吩咐,特地去官衙和商署轉了一圈,把黃柏去販賣飯菜糧食的情形仔細稟報了一遍。

    黃柏昨天夜裡就收到白茯苓的委託,承接了這兩處外來客商的吃飯生意,連夜帶人做好了飯菜、乾糧一早送到官衙以及商署中販賣,價格與平日相差無幾。

    那些毫無準備又驚嚇了一夜的客商們吃一頓飽飯,而且還價錢公道味道不錯,一個個感動得熱淚盈眶,掏錢格外爽快,黃柏和一班夥計拼盡全力依然供不應求。

    幸好有些客商身上本來就自備了一些乾糧,否則單靠黃柏,估計忙到天黑都還有很多人吃不上飯。黃柏通雲樓中根本沒有那麼多儲備,他不斷派人向其他不能開門營業的同行收購,這才勉強應付下來。

    黃柏是個能人,不然白茯苓也不會最先找上他,除了因為他經營的是跟吃飯直接相關的酒樓生意,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他的應變統籌能力。他帶人去販賣飯食的時候,還知道要安撫那些客商們的情緒,出錢打點兩處的官吏差役。

    別人想不到賺這些客商的錢,官衙和商署裡負責看管客商的這些官吏差役卻是早就想到了,他們本來打算藉機抬價發財的,對黃柏帶人公然來搶生意甚感不滿,但誰讓人家有白家作靠山呢?白家的後台可是鎮北大將軍陸英!他們有氣也只能自己憋著,但是這種怨氣積下來了,天知道什麼時候爆發,又會造成什麼樣的傷害。

    黃柏看清了這一點,主動給這些官吏差役們分錢,大大減低了他們的牴觸情緒,真正把一件事做到皆大歡喜。

    白阿十是白家護衛中口齒最伶俐,思路最清晰的一個,幾句話就把事情從頭到尾生動地交待了一遍,令人彷彿身歷其境,聽得白商陸也不由得點頭讚道:「黃柏確實是個能人,換了我也不見得能把事情做得如此面面俱到。」

    黃柏所做的事在白阿十口中三言兩語就交代完了,實際上每一件做起來都十分考究辦事者的執行能力,再加上這麼短的時間內要把事情頭緒理清楚,分頭進行又配合得天衣無縫,把相關各方的利益都考慮到了,這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白茯苓閒閒地坐在旁邊不放過半個自吹自擂的機會:「當然當然,也不看看是誰手下出來的人。」

    白商陸聽了幾乎想學妹妹白果一樣翻個白眼,就白茯苓這種惡霸性情,得罪人跟吃飯喝水一樣自然,黃柏只要學了萬分之一就足以壞事,虧得她有臉這麼大言不慚。

    與白阿十無奈地交換了一個「你懂的」的眼神,倆人直接跳過自家小姐的廢話,繼續討論些有意義的事情。

    「你到兩處看過,可還有什麼問題?」白商陸問道。

    白阿十早就有意見要發表了:「有幾個問題。北關城這裡晝夜溫差頗大,就算現在是夏天,晚間也十分清涼,這些被看管起來的客商人數眾多,官衙與商署地方有限,他們多數被迫席地而坐,我去時已聽到一些人在咳嗽,怕是得了風寒症。」

    白茯苓一聽又得意了,笑道:「你們看我多麼神機妙算啊!我已經讓方海的醫館派人到這兩處設點為他們看診施藥、治療急症,還讓人去租賃帳篷、床鋪、被席等等東西,你們見過我這麼細心體貼的人嗎?」

    她的自賣自誇照舊無人捧場,白商陸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還有呢?」

    「還有……」白阿十抬眼看了看拉長小臉坐在一旁的白茯苓,有些欲言又止,最終在白茯苓不耐煩的瞪視中交待了下文:「還有,官衙和商署聚合的人實在太多,不少人隨處便溺……氣味十分可怕。不過才過了一夜,如果這種情況繼續恐怕沒幾個人能夠受得了那味道。」

    白阿十想起那股氣味臉上的神情馬上扭曲起來,白家的人都知道,白阿十有點兒潔癖,難怪他會特別注意這個。

    白茯苓哼道:「吃喝拉撒是人每天都要幹的事情,你一個大男人,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我早讓人去解決此事了。」

    白阿十終於誠心誠意讚了句:「小姐英明!」

    「哼!我一向就英明得很!」白茯苓對這麼簡短的讚美有些不滿,正想再說什麼,結果又被白商陸打斷:「除了這些可還有其他事?」

    「有!不少客商稱趕到衙門商署時甚是匆忙匆忙,貨物留在客棧、驛館又或是臨時租用的馬車、貨倉之中,擔心無人照料或有損失,又有人抱怨無法離開,生意做不成,錯過去別處趕集、洽談生意等等……」白阿十隨口列舉出一大堆客商較為擔心的問題。

    白茯苓張了張嘴,還未來的及說什麼,就被白商陸搶了先:「這個已有安排,下午通財牙行的人就會去幫忙解決。」

    白阿十咧嘴笑道:「還是小姐想得周到。其他的,暫時沒什麼了。」

    「好,你先去忙你的吧,有事小姐會再吩咐。」

    白商陸開口把白阿十打發了,回頭就見白茯苓一臉不善地瞪著他,平淡的神情中不經意多了幾絲笑意,假作沒看見她的不滿,也起身告辭道:「屬下去準備下午的事情,先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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