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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一粲決意去趟省城,她要找那個叫麥瑞的小姐。瑞特公司至今沒有消息,令她甚為不安。就在她提起電話要打給辦公室的時候,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周鐵山。週一粲猶豫了好長一會兒,還是接通了手機。周鐵山粗著聲音說:「怎麼,大妹子,一看是我,不想接是不?」
週一粲沒說話,她現在真是不想理周鐵山。沙漠水庫的事,讓她隱隱感覺到,周鐵山這人,危險!可惜自己以前對他關注不夠,瞭解就更談不上!
「怎麼,還在為那事生氣啊?放心,不會有事的,出不了一周,水就調來了,工程的事,我保證,屬於我的問題,不用你大妹子發話,我自己會解決。再怎麼著,也不能給你大妹子脖子底下支磚。」周鐵山的口氣還是那麼友好,那麼不把事情當回事。
週一粲卻在犯難:對這個人,到底理還是不理?
僵了一會兒,她硬著頭皮說:「說吧,又有啥指示?」
「大妹子,你這是殺我啊,我一介草民,哪敢跟你大市長發指示啊?下午有沒安排?想請你吃頓飯。」周鐵山的聲音十分誇張。
週一粲想拒絕,但又覺得拒絕不了。有些人,有些關係,真是難處理。這也是她到河陽後感受最深的東西,無奈,卻又充滿挑戰、充滿誘惑。其實這世界上,最難處理的,還是人與人的關係,你得設法與不同的人打交道,你得學會跟不同的人過招。更重要的是,這個過程中你還不能丟失掉自己,更不被別人左右。要做到這點,難啊!週一粲一開始是想努力做到的,也想為此而堅決地拒絕掉一些誘惑。可結果呢?到今天她才發現:誘惑不是你想拒絕就能拒絕得了的,誘惑無處不在,它不一定是錢,也不一定是色,它甚至不一定來自別人。你心中的某個念頭,某種慾望,還有野心跟目標,一旦跟別人的慾望和目標發生關聯,誘惑便有了。有很多時候她都在想:誘惑就在自己身上,每個人的內心深處都有一口陷阱,這陷阱裡什麼都有,就看你能不能把它控制住,但真要控制住了,你的人生怕也就暗淡無光了。
現在,她就立在陷阱邊上,明知道跟周鐵山交往下去,會踩到更多陷阱,但她又不能不去踩。
人的腳步,原本並不由著自己。誰讓她體內老是湧動著一股慾望之火呢?現在讓她放下那些目標,那些野心,幾乎不可能。
那她就只能冒險!
「說吧,啥地兒?」
「『上海灘』怎麼樣?那兒新添了幾道菜,請你品嚐品嚐。」
「你真是能吃啊,哪兒新添了菜,你都知道。」週一粲調整了一下心態,跟周鐵山打起哈哈來。
「我當然能吃,你們不都說我這個老闆是吃出來的嗎?我要是不吃,豈不是辜負了領導們一片厚望?」
週一粲沒再多說話,將電話輕輕壓了。
「上海灘」大酒樓位於河陽市最熱鬧的大什字,開在浙江大廈的十二樓。浙江大廈是四年前修的,到目前為止,它還是河陽最具現代氣息的高層建築。當時修這幢樓,周鐵山的建築公司死了四個人,差點惹了官司,這事據說還驚動了齊默然。那時週一粲還在省上,但周鐵山這個名字,她已是有所耳聞。等她到了河陽,鐵山建築公司已更名為鐵山集團,按時尚點的話說,就叫組建了「航空母艦」。鐵山集團掛牌時,齊默然親臨現場,為其剪綵。周鐵山跟齊默然的關係,正是從那時候起在社會上悄然傳開的。
這是一個雷區,週一粲一直不想碰,也從來不敢去猜測。她本想自己是可以避過這個雷區的,現在看來,還真是有點難。特別是沙漠水庫的事發生後,她已經身不由己地走進了這個雷區。
算了,不去亂想了,亂想是會擾亂腳步的。
週一粲準時來到「上海灘」,熱情四溢的服務小姐將她引領到「黃浦廳」,周鐵山已等在裡面。看見她,周鐵山笑容可掬地站起來。這次他沒叫大妹子,而是稱呼了官銜:「都說周市長是一個守時的人,果不其然。」
週一粲沒接他的茬,掃了一眼包房,問:「人呢?不會就我們兩個吧?」
「跟市長大人吃飯,別人哪夠份量?」周鐵山說著,為她拉過椅子,恭敬地請她落座。
週一粲泰然自若地坐下了。
周鐵山一點都沒感覺到異常,或者說明明感覺到了,只是裝沒感覺。周鐵山是誰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在請政府官員們吃飯,剩下的六十多天,是在陪官員們的老婆和兒女。他不但吃出了一個鐵山集團,更吃出了一身本領。拿他的話說,官員們在餐桌上咧一下嘴,他就知道哪兒有了問題。憑著這身武藝,他不但打拼出了一個響噹噹的集團公司,自己獲得的榮譽,更是多得數不清。目前他不但是全國優秀企業家,還是全國人大代表,去年又獲得了全國「五一勞動獎章」,該享有的,幾乎都有了。
過癮啊!這些榮譽和利益面前,委屈算個啥?冷臉算個啥?難道他受過的委屈和冷臉還少?甭說是週一粲給他冷臉,就算齊默然給,他也一樣不在乎!
他爽朗地笑了一聲,衝門口招了一下手,就有五位花枝招展的服務小姐款款而來。這下,輪到週一粲吃驚了。雖說她經過的場面也不少,跟企業家吃飯當然不是頭一次,見過的服務小姐,更是多得數不清,但今天這五位,還是把她震住了。
她有片刻的失神,不,是失態。等意識到自己的目光在服務小姐身上停留得過久時,才驚然收回,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然後強作輕鬆地道:「幹什麼?你想選美啊?」
周鐵山又是朗聲一笑:「讓市長大人享受一下這兒的服務,順便也提點寶貴意見,以便我們改進。」
週一粲再次受驚:啥時候這地方也是周鐵山的了?以前只聽說他跟這兒的老闆關係不錯,沒想到……
周鐵山這才裝作忽然記起什麼似的說:「不好意思,一直沒顧上向你匯報。一個月前,我將這兒買下了,七樓到十五樓。這樣招待起客人來,方便。」
週一粲「哦」了一聲,聽似平淡,裡面卻有不少味兒。
浙江大廈七樓到十二樓,都是餐飲娛樂,加上十二到十五樓的賓館、桑拿,算是河陽最顯檔次的一條龍服務。一氣買下九層樓,周鐵山的實力不小啊。
「這也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吧。」她又跟了一句。
「市長大人笑話我了,我一心想收購河化集團,可你們不批,錢放著沒用,不如先小打小鬧一陣兒。」
此話一出,週一粲就明白,今天這頓飯是啥目的了。
五位小姐忙活了一陣子,餐具、茶具分別擺好,笑吟吟站在了他們身後,兩個服務員伺候一個人,餘下一個,隨時聽候周鐵山使喚。周鐵山將提前點好的菜單捧給週一粲,請她過目。週一粲掃了一眼:簡簡單單六道菜,外帶兩碗粥,兩道麵點。她心裡想,這一道菜,少說也值一千吧。等菜上來,她就傻眼了。她雖貴為市長,但如此豪華如此奢侈的吃法,她還是頭一次經見。
第一道菜叫「雙龍戲鳳」——兩隻烏龜色眼朦朧地盯著一隻烏雞。其形,其態,做得活靈活現。河陽的龜都是死龜,就算個別酒店有活的,那也是蔫了吧嘰只剩一口氣的。今兒這道菜,那龜顯然是剛剛空運過來的,說不定還是派專車候在機場,第一時間就拉來的,比起南方那些大酒店的龜來,一點也不遜色。烏雞就更讓週一粲吃驚了。烏雞週一粲當然吃過,它是大補品嘛,對女人尤其有益。可這只烏雞,是正宗的江西泰和雞。在如今這個啥都愛造假、啥都愛冒充的年代,能吃到江西泰和雞,真是一件奢侈的事。
更奢侈的是,今兒這頓飯,壓根兒不用你動手,如果再懶一點,嘴都不用自己張,身後那兩位如花似玉的小姐,會一點一點餵你。週一粲一開始顯得很不習慣——讓人家如此伺候,真是作孽啊!可一看周鐵山吃得有滋有味,就連服務小姐半露的酥胸貼他臉上,也不臉紅,也不避諱,該怎麼吃,就怎麼吃,很享受的樣子,她心裡就不舒服了:我怎麼總也脫不了小家子氣啊?不就吃頓飯嗎?瞧你緊張成這樣!還有,到了這時候,她也算明白了:今兒這場面,多多少少,周鐵山有出她洋相的動機在裡面。
想到這層,她索性就放開了,把自己完全交給兩位小姑娘,任由她們餵她、服侍她了。
菜過兩道,服務小姐捧來兩杯冰鎮洋酒,不是XO,口感要比XO軟得多,味道也相對清爽一些。週一粲呷了一口,感覺很舒服,心想定是酒店調酒師自己調的。因為前兩道菜都是大補類,週一粲感到身上有點熱,加之兩位小姐軟綿綿的身子不時會蹭到她,雖是女人,但她還是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她緋紅著臉,半真半假地道:「周老闆不愧是人中精英啊,真會享受。今天我算是學習了。」
周鐵山一點不在意她話裡的意思,藉著酒勁兒,開始實話實說了:「咱們誰也別再拗口了。我早就說過,幾百年以前,咱倆是一家。你也別笑我沒禮節,我是個大老粗,粗慣了,還是覺得叫你大妹子爽口。」
「難得抬舉,難得抬舉啊。」也不知為啥,週一粲心裡那道防線慢慢就鬆動了,你還別說,鬆動下來的感覺真是不一般。
周鐵山接著道:「不瞞你說,今兒個請你來,還真是有事兒。」
「哦?」週一粲抬起了頭。
「你也別緊張,還是那樁老事兒,河化的事。」
「老事兒,我咋沒聽說?」週一粲故意道。
「哎喲我的大妹子,你就甭裝糊塗了!河陽誰不知道我周鐵山要收購河化?你再裝,這飯就吃得沒意思了。」
「哦,是這事啊。你不是早就在收購嗎?今兒咋又想起跟我說了?」週一粲還是那副不鹹不淡的口氣。
這口氣讓周鐵山犯急,未假思索就說:「你別提這事,再提我就一頭撞死。」
「別別!你撞死了,我可擔待不起,河陽還指望著靠你周大老闆奔小康呢。」
「看,又來了是不?說好了不能挖苦我,你要是再挖苦,我就真從這樓上跳下去。」
兩個人互相鬥了一陣嘴,該發的牢騷發了,該挖苦的,也挖苦了,週一粲心裡,算是多少找回了一些平衡。其實這兩年,她最最恨的,就是周鐵山不拿她當個人,啥事都往強偉跟前跑,都往姓宋的老爺子那兒跑,甚至有時寧肯求喬國棟,也不來找她。一個市長若是被本市最大的企業家晾著,心裡該是啥滋味?
她週一粲也不是聖人啊,有些事她可以看得開,有些事,沒法看開,看開了,興許這市長也就做不成了。
「怕是晚了,河化集團馬上就要簽約。你還是另找項目吧。」
「扯他娘的淡,他想當賣國賊,我還不答應呢。」周鐵山一激動,就露出了真相。或許在心裡,他已把週一粲當自己人,用不著再狗模狗樣的裝了。
週一粲也不計較,這個時候如果還計較,就顯得她太沒水平了。她擺了擺手,示意服務小姐們出去。周鐵山說不必:「她們沒長耳朵,有耳朵的,不會留在我這裡。」
週一粲抱以淺笑,沒在這問題上糾纏,幾個小丫頭,出不出去無所謂,留下,也是一道菜,能讓心情好點。她順著原話道:「你不答應又能怎樣?當初你不是志在必得嗎?結果呢?」
一句話,就又勾起了往事。
周鐵山提出收購河化集團時,週一粲還沒到河陽。這事一度炒得沸沸揚揚。當時周鐵山向河陽官方提了兩個方案:一是全線收購,資產重新評估,市上給予優惠政策,職工整體安置,負債由他承擔;二是只收購核心部分,由鐵山集團重新注入資金,全力啟動,力爭三年內救活河化。方案醞釀了接近半年,並且經過了河化集團職工大會的表決。可在進入實際操作程序後,強偉突然發話,停止收購,工作組撤出。這事立馬引起軒然大波。周鐵山接受不了,找強偉質問。強偉什麼也不解釋,跟周鐵山玩起了沉默。後來周鐵山將此事反映到省委、省人大,省委副書記齊默然找強偉瞭解情況。強偉說:「他跟我葫蘆裡賣假藥。這麼大一家企業,交給他我不放心。」
「那你交給誰放心?」齊默然很不高興。他在省委召開的國有企業改制工作會議上,已拿河化集團當了改革典範。強偉此舉,等於是拆了他的台。
「齊書記,鐵山同志可能沒跟你說實話。據我掌握,他收購河化集團,真實意圖,在於拿到那塊地皮。」
「哪塊?」
「就是河化集團的主廠區。」
齊默然沉默了一會兒,道:「他收購河化,河化的地皮當然就是他的。你這話我怎麼聽不懂?」
強偉沒再解釋。他已把話說得很明白了,他相信齊默然也聽得很明白。齊默然所以裝糊塗,只是不想讓他把話說得更明白。
果然,齊默然沉吟了一會兒,道:「好吧,這事省委不干預。原則上還是那句話,企業改革的自主權在企業手裡,政府只是起引導和調控作用。你強偉也不要太專斷,還是多聽聽職工大會的意見。」
這事隨後便進入了冷處理,四處找領導鳴不平的周鐵山也縮起了頭,不再那麼張揚了。但另一個消息卻不脛而走:省委要調走強偉,讓他去政研室工作。有人甚至說,齊默然在會上發了話,不換思想就換人。又是半年後,河陽的班子大調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省委沒動強偉,卻動了宋老爺子,讓他徹底休息了。週一粲來到河陽,頂替了在河化收購案中表現最為積極的原市長。有消息說,這是省委高波跟齊默然較量的結果,也是兩個人中和的結果……
誰知道呢,高層的事,天上的雲,永遠都處在變幻莫測中。但一個事實是,周鐵山收購河化的希望宣告破滅,河化集團再次申請了貸款,又艱難地恢復生產了。
「當初是當初,現在是現在,我就不相信他姓強的能把河陽的地坐穿。逼急了,讓他在河陽一天都幹不成!」周鐵山憤憤道。
聽到這兒,週一粲便知道,這話不能再說下去了,再往下說,她就要犯錯誤了。有些錯誤值得犯,有些,不值。「吃菜,吃菜,別盡顧著說話。這麼好的菜,不吃浪費了。」
兩個人足足吃了三個小時。飯後,藉著酒勁兒,周鐵山硬拉週一粲去樓下演藝城坐坐。週一粲哪肯再給他機會,借口自己喝醉了,不行了,硬是從周鐵山的盛情中逃了出來。
第二天週一粲來到省城,麥瑞小姐也從西安趕了過來。見到她,麥瑞略略有些緊張。麥瑞本不該這樣,可惜她跟週一粲之間,以前發生過一些事,而且她答應過週一粲,要在這事上出力。生怕週一粲質問,麥瑞搶先一步說:「對不起,周市長,這段日子我不在國內,沒跟你及時聯繫。」
週一粲笑笑,對麥瑞,她是用不著生氣的,眼下也沒到質問她的時候。週一粲做事有個原則,付出多少,就要回報多少,回報的時間可以晚一點,但不能騙她。如果騙了,那就可能是另一種結果。
「沒關係的,我最近也很忙,市上又有新項目,也是大投資,精力全熬在那上面去了。」
「是嗎?」麥瑞有點意外,沒想到週一粲會帶來這麼一個消息。「能透露點嗎,周大姐?」她忍不住就問。這也許是職業習慣,只要一聽到項目,她就動心,就想瞭解。她換了兩個女人間以前那種親熱的稱呼,眼神裡流露出一種渴望。
「你個小丫頭,啥都想知道。」週一粲嗔怪了一句,岔開話題道:「合作的事,你們那邊進展如何?這麼長時間沒消息,可不是瑞特的風格啊。」
麥瑞趕忙說:「正在準備預案呢,我來的時候,方案還沒拿出來。」
週一粲「哦」了一聲,目光難以覺察地在麥瑞臉上掃了掃,她感覺小丫頭在撒謊。
「會有什麼變化?」她問。
「暫時還不好說,關鍵看董事局怎麼考慮。」麥瑞的目光一閃一閃的,也在窺探週一粲的心思。兩人一談起正事,就都藏頭露尾,像是在玩遊戲了。
「歐陽先生呢,他怎麼說?」週一粲進一步問。
「這……」麥瑞為難了。她害怕週一粲問起歐陽,週一粲卻偏偏問起了他。
週一粲的目光在麥瑞臉上定格了幾秒鐘,轉而一笑道:「算了,既然不方便說,我也就不問了。」
「不是那個意思,周大姐你別這麼想。」麥瑞顯然在經驗上處於劣勢,讓週一粲幾句話就給搞慌亂了,「這樣吧,要不晚上我再跟他通一次電話,聽聽他怎麼說?」
「為啥一定要等晚上呢?老是在晚上給別人的老公打電話,這可不是個好習慣。」週一粲聽起來像是在說玩笑話,但這句話的份量,真是太重了。麥瑞臉色當下一變,吃驚地盯住週一粲。週一粲卻從坤包裡拿出化妝鏡,很認真地為自己補起口紅來。
「那……我現在……打給他?」
「算了,跟你開玩笑呢,你也沒必要犯急。說吧,今天想上哪兒玩?周姐陪你去。」週一粲這陣兒已完全沒了市長的做派,倒真像一位又體貼又溫柔的大姐姐。
「不……不用了,周姐你是大忙人,哪敢耽擱你的時間啊。」
「啥耽擱不耽擱的?周姐這趟來,就是想和你多聊聊。走吧,帶你去一個好玩的地方。」
這一天,週一粲幾乎是用強迫的手段,不管麥瑞樂不樂意,硬是拉她轉了好幾個地方,金店、時尚購物中心、香港城等等,到哪兒都給麥瑞買一堆禮物。麥瑞不敢接受,卻又拒絕不了,到後來,都想撇下她逃跑了。最後週一粲帶她走進一家男士精品店,花三千塊錢買了一條領帶,又花五千多塊買了一條鱷魚皮帶。麥瑞好奇地望著她,不明白她買這兩樣禮物做什麼?週一粲款款一笑,看似漫不經心地說:「都是些能拴住男人的東西。女人哪,要學會給自己心愛的男人買禮物,儘管錢不多,但能送得出手。拿去吧,我想他會喜歡。」
麥瑞的臉「唰」地紅了,垂下頭,囁嚅道:「周姐……」
「放心,周姐啥也不知道。只要把事兒辦好,周姐不會跟任何人說。」
想著週一粲剛才的話,品味著那個「拴」字,麥瑞的臉不僅僅是紅了,瞬間內變幻出多種色彩,後來呈現出來的,是一種蒼白,一種虛脫。她這才知道:要想擺脫一些不該有的關係,是多麼難。
她無力地跟週一粲告別,提著一大堆東西,難民一樣往回走。
麥瑞生在鄉下,家庭條件並不好,父親常年有病,是母親含辛茹苦,將她跟弟弟供著讀完了大學。麥瑞考上研究生那年,曾經遇到過一個男人,是個四十多歲的小商人,錢不算太多,但心地善良。麥瑞跟他有過三個月的同居生活,後來分開了,男人給了她一筆錢,算是對她的補償。靠著這些錢,麥瑞艱難地讀完了研究生,在瑞特公司的國內招聘會上,她認識了歐陽默黔。此後,她的人生便走上了快車道,先是在深圳公司幹了一年,接著又到上海,後來還在國外實習了半年多,學識猛增不少,眼界也開闊了許多,加上她聰穎好學,又具有良好的吃苦品質,因此上司對她器重和賞識可謂與日俱增。當然,麥瑞能有今天,與歐陽默黔的暗中提攜分不開,他們兩個也因此有了一種難以理清的關係。這些,原本是秘密,是見不得光的,他們自以為瞞得很好,不料還是沒瞞過週一粲那雙眼睛。
這個女人,老辣啊!麥瑞心裡感覺到陣陣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