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餅接著道:「他們鑽進車子後,我就啥也看不見了,只看見車子在動。」南瓜餅說完,又傻呵呵地問:「警官,他們為什麼喜歡在車裡啊,真搞不明白,聽說外國現在流行這個?」
「少廢話。」鍾濤真是拿這個小色鬼沒辦法,想想還要從他嘴裡得到更多線索,又不敢態度太橫,只好佯裝生氣道:「南瓜餅,你可要老實,你在清江大街幹的好事,我們全掌握。」
「菲可你個叛徒,敢投靠警察,他們走後,我饒不了你!」南瓜餅突然沖菲可耍橫。
「你敢,你還欠我兩千塊錢呢,說,啥時還錢?」菲可往前一步,就要擰南瓜餅的耳朵,一旁的小桃紅尖叫:「幹嘛啊菲可,他現在是我的人,不歸你!」
這些孩子!鍾濤歎了一聲,讓菲可先迴避,菲可恨恨地摔門而去,屋子裡原又安靜下來。
這是清江大橋一號段碼頭附近的一家小招待所,鍾濤原本想去南瓜餅的家,也就是那條破船,尚大同阻止了他,覺得那兒不安全。就在他們瞭解情況的同時,尚大同已派人去了船上,想找到更多證據。
南瓜餅接著告訴鍾濤,向樹聲跟華英英鑽進車子大約十分鐘後,從江邊又開來一輛車,在離華英英他們很遠的地方停下。車上下來兩個男人,他們好像知道這車裡有人,快速來到車前,兩個人分別把住了前面兩個車門,因為天太黑,他們手上到底有什麼動作,南瓜餅沒看清。當時他緊張壞了,小桃紅也一樣,看見兩個陌生男人,嚇得直哆嗦。尤其塊頭大的那個,看起來像凶煞。小桃紅拉著南瓜餅,想溜走,南瓜餅又怕暴露,只好哆嗦著藏在那兒。大約半小時後,兩男人打開了車門,南瓜餅暗暗叫出一聲,並很快摀住小桃紅的嘴。
他們吃驚地發現,剛才還在車下激烈擁吻的華英英跟向樹聲,此時竟像麵條兒一樣軟在車裡。兩個男人分別抱著他們,將他們從前排移到後排。大塊頭跟另一個男人悄聲嘀咕了幾句,然後就朝自己的車子走去。幾分鐘後,後面的男人鑽進駕駛室,開走了那輛車。
鍾濤聽到這,心頭猛地一震。尚大同也驚出一身汗,原來事實竟是這樣!
「當時車裡的人是活的還是死的?」鍾濤追問。
「這個不好說,我就看見他們身子發了軟。」南瓜餅這才意識到害怕,之前他並不知道那個男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審計局長向樹聲,是菲可後來跟他說的。他也沒想到向樹聲跟華英英會死在車庫,事發第二天,他在清江大街吹牛,將那晚看到的情況說給了菲可,然後就帶小桃紅到重慶看她奶奶了,沒想剛回來,就被菲可逮到。
「那,他們是光的還是身上穿衣服?」鍾濤想了一會,又問。
「這……」南瓜餅吞吐著,像是記不清了,不過很快他又說:「男的沒看清,女的絕對穿著,後面那個男人抱她時,我還看見她的裙子裸了下來,露出了……」
「露出了什麼?」
「還能是什麼,我說了,你又要教訓我。」南瓜餅不懷好意地說。
至此,鍾濤算是明白了,向樹聲跟華英英是被人謀殺的。有人利用他們之間的私情,巧妙地製造了這起死亡案,最後嫁禍給汽車,讓人誤以為是汽車尾氣產生的一氧化碳中毒!
鍾濤將情況匯報給鄭春雷,鄭春雷也是一臉震驚。
「當時他們只是處於昏迷狀態,到車庫後才中毒死亡的?」鄭春雷問。
「這個很難說,也有可能在碼頭上他們就已中毒死亡。」鍾濤道。
「不是說只有半個小時嗎,車內空調能排出那麼多一氧化碳?「
「不排除有人往車內放毒氣。」
「你的意思是?」鄭春雷緊起眉頭。
「當時兩個男人手上有動作,天太黑,南瓜餅沒看清,我懷疑他們是往車裡放毒。」
「放毒?」鄭春雷越發震驚,緊著又問:「這兩個男人到底是什麼人,有線索沒?」
鍾濤搖搖頭,儘管南瓜餅描述了不下十遍,他腦子裡還是一片亂,無法對這兩人有個清晰的判斷。
「車子從碼頭徑直開到小區,小區保安難道認不出開車的人?」鄭春雷忽然提出一個問題。
「是啊,怎麼把這個疏忽了!」尚大同也受到啟發。
「他們跟保安一定是串通好的!」鍾濤興奮地叫了一聲,起身就往外走。
「幹什麼去?」鄭春雷問。
「找保安啊,他是這案的關鍵。」
鄭春雷跟尚大同相視一笑,鄭春雷沖鍾濤說:「你慢了好幾拍,尚政委已派人找了,遺憾的是,保安早走了。」
「走了?!」鍾濤失聲叫道。
尚大同重重地點頭。
原來尚大同早就懷疑當晚麗水花園值班的門衛和保安,暗中派人調查過幾次,蹊蹺的是,一位名叫李涼的門衛7月11號突然以家中奶奶病危為由,請假離開了麗水花園。現已查明,李涼來自甘肅涼州,是涼州張義山區的一名打工仔。7月10號他是夜班,負責麗水花園西大門的值班。麗水花園共有三個門,西大門晚上是不開的,只留一名門衛值班。
「一定是他!」鍾濤道。
「放心,我們已通過甘肅警方,正在協查李涼,估計這兩天就會有消息。」尚大同道。
鍾濤納悶地想了一會兒,忽然盯住尚大同,弄半天,尚大同也在耍他。向樹聲一案根本就沒停,停的只是譚偉那邊,尚大同這邊,卻在緊鑼密鼓地展開調查。
「好啊尚政委,連我都不相信,那還找我來幹什麼?」鍾濤忽然就不開心了。
「你不是有連環案要查麼,這跟懷疑是兩碼事。」尚大同解釋道。
「鍾濤同志,你不要有想法,是我讓尚政委這麼做的,有意見,衝我提。」鄭春雷起身,面色和藹地替尚大同解圍。他在屋子裡走了兩圈,又說:「這也是情況所迫,這兩起案子,原本可以合併在一起偵查,但目前情況不允許,只能兵分幾路,各自突破了。」
鍾濤也只是鬧鬧小性子,目前彬江的形勢,他看得比誰都清,特別是他們公安內部。剛才匯報的時候,他還就小桃紅反映的情況,向尚大同和鄭春雷提了建議:「公安隊伍再不整頓,不只是給公安抹黑,是給整個幹部隊伍抹黑。吃拿卡要,賭博嫖娼,公安佔全了。」
鄭春雷心事重重地點了點頭,他的記憶中,彬江公安隊伍不是這樣的,那是一支素質過硬幹勁十足的隊伍,怎麼?
「這事留待以後吧,眼下精力還得集中用在辦案上。」他說。
鄭春雷要求尚大同,圍繞南瓜餅提供的線索,迅速查到那兩個人,同時對麗水花園保安隊伍再行調查,看有沒有人知道李涼的下落。
「動作一定要迅速,而且要保密。」他強調道。
尚大同鄭重點頭,同時他提出一個要求,對二大隊大隊長譚偉採取措施:「這個人如果不控制,偵查工作很難開展。」
鍾濤也插言道:「是啊,很多問題都出在他身上。」
鄭春雷沉吟一會兒,道:「現在還不是控制他的時候,就讓他留在外面,他在外面活動,對你們有好處。」
從鄭春雷那兒出來,尚大同問鍾濤:「陶陶跟你聯繫沒,她在那邊咋樣?」
鍾濤搖頭,鄭春雷不滿道:「人我是交給你了,但一定要加強教育,不能放任自流。
「政委你什麼意思?」鍾濤感覺尚大同話裡有話。
「我什麼意思,向樹聲一案,現場是她跟鍾濤查看的,很多疑點,為什麼到現在不匯報?」尚大同說。
鍾濤不語了,這也是他的心病所在。他一直暗暗期望,陶陶能把那天看到的想到的說出來,時至今日,陶陶對向樹聲案隻字不吐,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她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早上五點,鍾濤還在睡覺,尚大同打來電話,聲音發急地說:「快起床,有行動。」
「什麼行動,半夜三更的。」鍾濤有點懶床,昨晚審訊錢立勇兩口子,熬到了深夜三點,回家還沒兩個小時。
「動作利落點,光子藏身的地方找到了。」尚大同在電話那邊說。
「找到了?!」鍾濤一個鷂子翻身,跳下床來,迅速往身上套衣服。二十分鐘後,他已駕車趕到清江大橋。尚大同帶著一干人,等在那兒。鍾濤跑過去,悄聲問:「哪裡來的情報,別讓人忽悠了。」
尚大同白他一眼,也是悄聲道:「菲可提供的消息,我在那邊派了人,半小時前接到電話,光子跟一男一女住進了吳化招待所。」
「半夜三更的,他們從哪裡來?」
「這個還不大清楚,你帶人馬上趕往吳水,吳水那邊有人配合,記住,光子歸案後,就在吳水審,別帶到彬江來。」尚大同叮囑道。
尚大同早年是吳水縣公安局長,吳水算是他的老根據地,光子敢往吳水去,算是自投落網。
車子在路上疾駛一個多小時,趕到吳水時,天已透亮,曙光普照著大地,從酣睡中醒過神的大地看上去寧靜而又安詳。
吳化招待所位於吳水縣城關第一小學邊上,招待所後面,便是吳水最大的國有企業吳化集團,這些年企業不景氣,廠子處於半停產狀態。吳水縣公安局副局長老劉等在小學門口,看見鍾濤,快步迎過來:「人在318房間,光子跟一女的住一間,另外那男的住319。」
「招待所還有什麼人?」
「店裡一共住著36名客人,三樓居多。」老劉說。
「打聽清楚沒,那一男一女什麼人?」鍾濤皺起眉頭問。
「男的已調查清楚,是艾美格爾駐江東銷售公司副總經理,深圳人,姓鄧,女的不清楚,好像是個模特。」
艾美格爾,模特?這兩個詞瞬間讓鍾濤想起許多事,腦子裡閃過許多畫面。「馬上布控,三個我全要!」他跟劉副局說。
「樓上已布控完畢,難度在於那個姓鄧的,我們懷疑他手裡有槍。」
「319邊上住什麼人,能不能把他們轉移了?」
「住著幾位小姐,是藍天洗浴中心的,這幫小姐不好做工作,嘰嘰喳喳,一叫就全完了。」
「派人把住那門,不能讓她們出來。」鍾濤一邊說一邊指揮自己的人在樓下四面埋伏,同時切斷學校這條路。如果罪犯逃出招待所,衝進學校,後果不堪設想。
幾分鐘後,一切工作就序,鍾濤帶上五名防暴隊員,往三樓去。劉副局帶著另一干人,往樓後面的廠區去。一場抓捕戰役悄然打響。
鍾濤摸到三樓,猛感覺情況不大對頭。樓道裡有股令人窒息的沉悶,隱隱的還夾雜著一股異味兒。他看見了老劉布在暗處的人,兩個警察化妝成清潔工,正在四樓裝模作樣清理痰盂。三樓到四樓的通道處,一位化妝成服務員的女警把守著,加上樓下大廳看到的幾位,樓內布控的警察,應該不下六位。但是整個三樓的長廊,卻看不到人影。318和319在樓道最裡,好在樓道那一端沒開窗戶,不過鍾濤還是一眼看見了衛生間的位置,衛生間離318很近,跟319也就隔著一房間,那房間想必就是小姐們的宿舍。鍾濤暗自責怪老劉,為什麼不在衛生間佈防?他躡手躡腳摸到衛生間,發現窗戶都合著,沒有損壞的痕跡,心裡略略鬆下一口氣,可是很快,他的心又提緊。原來他發現,老劉他們不敢打擾的317房間,門是虛掩著的,裡面好像聽不到人聲。
「不好!」鍾濤暗叫一聲,示意跟在後面的人,五個防暴警察迅速分成兩路,三個把在了318門前,兩個躍向319。憑感覺,鍾濤覺得老劉被人耍了,他也被人耍了,哪有這麼安靜的抓捕現場啊。
鍾濤一扭頭,示意衝進去,說時遲,那時快,就見五位防暴警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破門衝了進去!
「不許動!」鍾濤聽見霹靂般的一聲。
隨後,他就呆了,木了。319空空如焉,哪有什麼姓鄧的?318倒是有人,但是誰也沒想到,光子死了!
赤身裸體死在衛生間!
後面緊跟進來的警察正在手忙腳亂搶救浴盆裡的光子,鍾濤走過去,伸手一摸,暗淡地說:「不用忙活了,人死了有兩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