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是在麗水花園A12號車庫發現的,據報案者講,車庫鎖了有好幾天,一直沒看到車主進出。上午九點,他打掃衛生經過那兒,忽然聞見一股異味,很刺鼻,他警惕地沖四周找了一圈,才發現異味是從車庫飄出的。
報警時間是9點42分,刑警趕到的時候,車庫四周已圍了不少人,都是麗水小區的居民。
負責案件的是刑偵二隊隊長譚偉,1米80的大個子,人長得很帥,以前在特種部隊幹過,是彬江市有名的神探,人稱「一支煙」。意思是說再難的案子,只要他抽上一支煙,頭緒就能理出來。
現場很快被隔離開,圍觀者被勸走,聞訊趕來的「110」幾名幹警在車庫四周拉起了一道紅色警戒線。譚偉跟「110」的同志交待過幾句,帶著助手進了車庫。
車庫門很快被關上,兩個幹警把守在門外,提著攝像機趕來的幾名記者被連勸帶轟弄到了小區門房裡。
消息其實四五天前就已傳出,只是得不到證實,關於審計局長向樹聲神秘失蹤的小道消息是這些日子彬江最大的地下新聞,各路記者都在虎視眈眈,爭取第一時間搶到頭條猛料。
助手是一精練的女幹警,叫陶陶,畢業於公安大學,到彬江做幹警已有八年。以前在刑偵一大隊,不久前調到了譚偉身邊。
車子裡的一幕是譚偉早就想到的,就像親眼目睹過一樣,所以他表現得並不吃驚,很專業也很麻木地查驗起現場來。
向樹聲赤身裸體,像一條剝光的魚,伏在另一條魚上。不用猜,下面是女人,車門打開的一瞬,譚偉就已認出這個女人,只是處於職業習慣,沒叫出她的名字。助手陶陶喊出華英英三個字時,他不滿地斜睨了陶陶一眼,示意她不要發聲。陶陶知錯就改地吐了下舌頭,專心致志工作起來。
華英英也是光的,她的肌膚真是光滑,這種地方擱了這麼長時間,譚偉的目光還能感覺到她肌膚的光滑和細潤來。美人就是美人,死了都跟別人不一樣。她曲線優美,壓在向樹聲身子底下的那個姿勢尤其令人銷魂。臉上還帶著陶醉,好像他們剛才還在熱烈地激吻,或者……
譚偉搖了搖頭,想把這些混蛋的想法驅走。但,眼前這個女人的裸體像是頑固地糾纏著他,硬要把他拉到某個故事裡去。太可恨了!譚偉在心裡憤憤詛咒了一聲,盡力控制住自己的思想,很熟練地工作起來。然而,他的手只要一碰上那具裸體,碰到她細潤的肌膚上,思想就由不得地要開小差。在擺弄女人兩個飽滿的****時,他的臉紅了一下,心也跟著跳了幾跳。多麼豐滿而富有彈性的****啊,可惜了。他心裡發出這麼一聲喟歎,一用勁,將壓在上面的男人挪開。
陶陶的臉也微微發紅,譚偉擺弄女人的時候,她的目光一動不動地擱在向樹聲的身上,譚偉剛才一用勁,她看到了男人隱秘的部位。
向樹聲也是個美男子,儘管年齡有點偏大,但男性的魅力一點也沒減。可惜,他現在做了風流鬼。
算上這一起,彬江市的裸死案已是第三起,這年頭,人們怎麼喜歡這個?
衣物堆在前排,華英英的名牌套裙脫在駕駛座上,向樹聲的襯衫和休閒褲脫在副駕駛座上。車子開進車庫前,向樹聲坐在前排,只是後來,後來他們就赤條條的到了後座上。款式新穎的寶馬7系後座很寬暢,躺上去很舒服,只是沒想到,它會成為兩個人的墓地。
提取物證,拍照,兩個人做得很熟練,一點看不出驚慌,更看不出臉上有什麼驚駭。這行做久了,就跟醫生一樣,對死亡司空見慣,唯一不同的是,他們得找到死亡原因,以及隱藏在死亡後面的各種秘密。
外面散開的人原又聚過來,不知誰走漏了消息,人們已經知道車庫裡死掉的是麗水小區的開發商,人稱「金百合」的金地房地產公司總經理華英英。
關於華英英的各種傳聞一時在小區內傳得沸沸揚揚,這個神秘女人的離奇死亡瞬間吊足了人們的味口,知情的不知情的全都加入進來,麗水小區頓時成了艷聞製作中心。
公安局長龐壯國接了個電話,是市紀委書記鄭春雷打來的,問他在哪,幹什麼?龐壯國說自己在辦公室,正在研究一起刑事案件。鄭春雷沒好氣地說:「彬江連著發生這麼多起刑事案件,怎麼一起也破不了?」
龐壯國趕忙檢討:「是我們工作不力,我向組織檢討,從今天起,我們就是不睡覺,也要把連環殺人案偵破了,將兇手緝拿歸案。」
「算了。」鄭春雷歎了一聲:「你也沒必要跟我檢討,我是想問問,向樹聲找到沒?」
「這個……」,龐壯國結巴了一下,吞吐道:「目前還沒有線索,我們正在全力尋找。」
「人失蹤一個禮拜了,你們公安難道一點線索都摸不到?」
「鄭書記,這……」龐壯國頭上出了汗,不知道該不該把剛剛得到的消息匯報給鄭春雷,想想,一狠心道:「鄭書記,請您放心,向樹聲他跑不遠,那一千萬我們一定追回來。」
「什麼一千萬,捕風捉影的事,你們也能當真?!」鄭春雷脾氣暴躁地掛了電話,這也難怪,一周前,確切說是六月十三號,審計局內部傳出局長向樹聲失蹤的消息,緊跟著,有人向公安部門反映,向樹聲的失蹤跟一千萬土地開發整理資金有關。這事雖是傳言,卻還是驚動了彬江高層。鄭春雷打電話催問,就是想急於知道向樹聲的下落。至於那一千萬,目前還不能肯定是不是被向樹聲帶走。因為另一個當事人金地房地產公司老闆華英英也下落不明。
跟鄭春雷通完電話,龐壯國想平定一下自己的情緒,剛才脫口說出一千萬,令他很懊惱。要知道,鄭春雷跟向樹聲關係非同一般,怎麼一急就忘了呢?
不成熟啊,自己的心理素質還很不過硬,怪不得宏哥要批評他,說他在副檢察長那個位子上白混了,心理素質遠不及一個科長。
龐壯國以前是彬江市檢察院副檢察長,宏哥升任市委第一副書記、市長後,他的仕途忽然間平坦起來,去年公檢法系統大調整,他順利從檢察院挪到公安局,幹上了夢寐以求的黨組書記兼局長。原想在這個位子上可以大展宏圖,施展抱負,幹一番轟轟烈烈的事,誰知彬江接二連三發生大案,犯罪分子像是跟他過不去,故意給他刁難。時至今日,三起大案一起也未告破,搞得他焦頭爛額。他困在三起大案裡出不來,向樹聲這邊又給他添亂,一提這事他就來氣。
正生著悶氣,電話又響了,接起一聽,是刑偵一隊隊長鍾濤。
「局長,十分鐘前我接到線報,向樹聲很有可能跟華英英在一起,他們並沒有離開彬江。」
「十分鐘前接到線報,怎麼現在才匯報?」龐壯國沒好氣地打斷鍾濤,情緒敗壞地批評道。
「你的手機關機,座機又打不進去。」鍾濤在那邊解釋。
龐壯國這才記起,手機沒電了,另一部手機昨天晚上又不知丟在哪裡。他乾咳了兩聲,嚴肅道:「這起案子歸二隊管,你就甭操心了,把精力用到連環案上。這都多久了,一點線索都摸不到!」
「龐局——」鍾濤還想說什麼,龐壯國已很不耐煩地掛了電話。
他討厭這個鐘濤,若不是看在鄭春雷等人的面上,早把他拿開了。龐壯國討厭一切自以為是的人,包括紀委書記鄭春雷。
關於向樹聲和華英英的消息,他於半小時前就已得到,譚偉也是他派去的,之所以把消息封鎖住,鄭春雷那邊也不報告,關鍵是還沒跟宏哥聯繫上。宏哥再三叮囑,只要一有向樹聲的消息,第一時間向他報告。可眼下宏哥手機打不通,辦公室電話沒人接,就連秘書的電話,也打不進去。
龐壯國急得要瘋,這事不能壓太久,向樹聲目前是彬江第一號新聞人物,關注他的人不知有多少,市委政府兩個大院,不知有多少顆心為他跳動。他雖然有封鎖消息的權力,但向樹聲這個消息,很難封鎖得了。再壓下去,他怕招來兩個大院的不滿。
敲門聲響了,龐壯國整整衣服,捋捋頭髮,調整了下臉上的表情,沖外面道:「進來。」
推門進來的是國土資源管理局副局長梁平安,五十出頭的胖男人,個子不足一米七,可能是太過肥胖的緣故,看上去比板桌高不了多少。
「老龐,怎麼回事,手機不通,辦公室電話又……」梁平安滿頭大汗,一進門就帶著抱怨的口氣道。
「沒怎麼回事,開會呢。」龐壯國頭也沒抬,眼角的餘光掃了掃梁平安,口氣冷淡地道,「什麼事?」
龐壯國微微抬了下頭,目光越過梁平安歇了一半的頂,盯住門口,他好像看見有個人影在門口閃了一下。
「還能什麼事,我那邊已經吵翻了。」梁平安壓低聲音道。
「你那邊吵翻,跑我這兒說什麼?」龐壯國胡亂動了下板桌上的材料,目光一直沒離開過門口,他在想,剛才閃過的那個人影是不是曾麗?
「老龐,你別擺譜好不好?要是跟你沒關係,我能急著來見你?」梁平安被龐壯國的態度冷出了情緒,他沒想到龐壯國會在這個時候給他冷臉子。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你是國土局,我是公安局,不沾邊吧。」龐壯國不在乎,他知道梁平安怎麼想,但他不在乎,也不能在乎。他起身,往文件櫃裡放資料,目光仍然盯著門外。那個影子閃過一下後就沒再出現,他相信是曾麗。
他用冷漠拒絕著梁平安,這是個不受歡迎的人,不該在這種時候出現,更不該跑來跟他說什麼國土局。國土局眼下是敏感單位啊。
有些事只能藏在心裡,千萬不能說出來。有些關係只能心領神會,絕不可以公開。看來梁平安還沒他成熟啊,怪不得到現在也只能幹個副職。
「好吧……」梁平安終於坐不住了,事實上進門到現在,他也一直沒坐穩過。能坐穩麼?他喃喃道了一句,不甘心地起身,目光意猶未盡掃在龐壯國臉上,這張臉以前很親切,很友好,不知什麼時候起,這張臉變了,變得連他梁平安也敢拒絕了。換上以前,他敢?!
下樓的時候,他遇到曾麗,這個女人仍然那麼妖野,那麼怒放。不過梁平安還是狠毒地從她眼圈四周看到一層憔悴。
她也有憔悴的時候?
曾麗似乎有話要說,嘴唇動了幾下,沒說,低頭快步走開了。
虛偽而又可恨的女人!
梁平安又恨了一聲,疾步下樓,鑽進了自己的奧迪。
麗水小區這邊,譚偉和助手陶陶已查看完現場,車庫門暢開著,十幾名幹警緊張而有序地往警車裡搬運屍體。譚偉不知去了哪,他的行為今天怪怪的,不像平時那麼幹練而又果決。往外抬屍體的一瞬,他好像從車裡拿走了什麼,陶陶疑惑地望過他一眼,隨即就被他臉上的表情怔住了。
他到底怎麼回事?陶陶發完短信,腦子裡忽然冒出這麼個想法,僅僅一瞬,她便把這念頭驅走了。
打算回局的一瞬,她接到一隊長鍾濤的電話,鍾濤讓她先不要回局,在清江大街12號等他。
鍾濤是陶陶的師兄,陶陶考入公安大學時,鍾濤已是大四的學生,那時鍾濤擔任學生會主席,陶陶後來也在學生會文藝部工作過一段時間,年輕帥氣富有才華的鍾濤給她留下幾近完美的印象,陶陶對鍾濤的暗戀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可惜,直到鍾濤畢業,她也沒敢把心跡吐露出來。等再見面時,鍾濤已是彬江出色的刑警。自然,他身邊有了更漂亮更出眾的女孩。
我是配不上他。這層傷感一直爬在陶陶心頭,到現在雖為人婦,這層遺憾仍然抹不掉。抹不掉也好,就讓它留著,人生其實有很多遺憾,不是每一塊心病都能去掉的。
陶陶趕到夜玫瑰咖啡屋時,鍾濤正跟他的線人聊天。鍾濤的線人陶陶認識,當初正是她手把手將這個清江大街混得很有名的女孩子送進監獄大門的。女孩有個很性感的名字,菲可。那年菲可18歲,被一個叫老龍的黑社會頭目罩著,後來老龍暴屍街頭,菲可一時成了眾人爭搶的獵物,誰讓她長得那麼艷又穿得那麼暴露呢?結果一次群毆中,菲可的新歡失手砍死了一富家子弟,菲可也動了手,提一把砍刀,差點剁下富家子弟一隻手。
菲可在裡面關了三年,因為表現好,提前釋放,眼下她依舊穿著暴露地混跡在清江大街。不過按她的話說,她是改邪歸正,再也不沾那些毫無意義的事了。
不沾並不表明她不懂清江大街,在清江大街,怕是沒有秘密能瞞得過菲可這女子。
陶陶跟菲可打過招呼,坐在了菲可對面。才進六月,彬江的天氣還沒熱到人不敢穿衣的地步,菲可卻已衣不遮體了。白色吊帶下一對****呼呼欲出,撐得吊帶背心呻吟,她卻很舒服的樣子。兩條令天下所有女人嫉妒的長腿裹在黑色網眼裡,越發修長而迷離。她是妖呢,坐下的一瞬,陶陶閃過這麼一個念頭,目光同時掃了鍾濤一眼。她真是欽佩鍾濤的耐力,這男人是鐵打的,能在菲可這樣的女子面前產生定力,真是不簡單。如果換了譚偉,怕早就情人線人合二為一了。
陶陶撲哧笑了一聲,她想起了譚偉,臉兀自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