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雪梅的婚姻大事,母親陸愛俠決心請劉萬里幫忙。
從市婦聯主席位置上退下來以後,陸愛俠先是把大閨女雪榮冊封為丁家頂樑柱,家裡大小事情,雪榮一言九鼎,說什麼就是什麼。因為雪榮當時官大,和陸愛俠平起平坐的縣處級,但陸愛俠退休已經日薄西山,而雪榮如日中天。
後來雪梅當上了副市長,陸愛俠又立下規矩,丁家無論是天大的事,還是芝麻粒大一點的事情,就只有雪梅說了算。雖然沒有明說廢了雪榮的頂樑柱地位,但陸愛俠在許多事情上不停打壓雪榮,樹立雪梅的威信,因為雪梅的官比雪榮的官大多了,簡直不可相提並論。雪榮是市管幹部,雪梅是省管幹部,一天一地。市管幹部可能拚命爬一輩子都爬不上省管幹部的位置。也許是官癮太大,陸愛俠喜歡把家當做官場一樣管理。論輩分,陸愛俠說了算,但論官職,雪梅說了算。而遇上衝突,往往是陸愛俠妥協,雪梅很少妥協,也用不著妥協。這是一個原則。
但在雪梅婚姻這件事情上,陸愛俠就堅決不妥協。女大當嫁,雪梅都三十歲的人了,還沒嫁出去。是驢不走,還是磨不轉,誰能說得清楚?要模樣有模樣,要地位有地位,要錢有錢,要什麼有什麼,怎麼會嫁不出去?雪梅在運陽縣當副縣長時有過一段失敗的戀情,富豪客商任光達欺騙了她,致使雪梅懷孕墮胎。但婚姻這事總不能一朝被蛇咬就十年怕井繩吧,總不能抱定世上男人都不是好東西的理念做一輩子女光棍吧,總不能讓爸媽跟著她一輩子做老奴隸吧?理是這個理,婚姻這事別人無法取代。皇帝不急太監急,沒用。但陸愛俠還是愁得比男娶不到媳婦、女嫁不到婆家的尋常百姓家還愁。雪榮雪梅以為媽媽嘴上說說而已,結果沒想到,為了女兒雪梅的婚事,陸愛俠真的厚著臉皮去找了劉萬里。
一個退休幹部找當政的市委書記談何容易,簡直是隔著千山萬水親嘴,根本夠不上。儘管陸愛俠天天看電視上的運河新聞,對劉萬里的行蹤有所瞭解,但那都是馬後炮。劉萬里天天泡在會場和酒店裡,不是開會就是接待客人,哪有工夫搭理一個退休幹部,更何況幫著囉嗦別人的婚姻。陸愛俠卻不這麼認為,她把劉萬里的大幅照片掛在家裡,不拜菩薩不拜神,只拜劉萬里。劉萬里應當顯靈幫她,這事非劉萬里莫屬。陸愛俠這塊狗皮膏藥硬貼到劉萬里身上了。陸愛俠給劉萬里秘書打電話,秘書支支吾吾,沒給陸愛俠一個準確時間。陸愛俠直接給劉萬里打手機。劉萬里正在開會,很可能正在講話,催陸愛俠有事快說。陸愛俠居然又說不出口了,吞吞吐吐說是要向劉書記匯報工作。一個退休幹部有什麼工作可匯報的,劉萬里叫她找老干局長匯報。
陸愛俠說:"這事非得向你匯報不可。"
劉萬里居然吃了陸愛俠的藥,只好答應:"晚上到我宿舍來吧。"
晚上,陸愛俠把頭臉收拾乾淨,打的去了劉萬里住的賓館。
陸愛俠心急了點兒,劉萬里還在賓館酒店應酬哩,宿舍的門根本沒開。賓館裡綵燈閃爍,酒肉飄香,豪車滿院,人影憧憧,彷彿另一個世界。這家賓館是運河市上流社會的主要活動場所,活躍著活躍在當今運河市政治舞台上的政客們,活躍著活躍在當今商場情場上的富賈們,活躍著活躍在靠賣笑賣身為生的美女們。陸愛俠想著自己曾經出入這裡,觥籌交錯,歡聲笑語,不禁感慨時光荏苒,人生苦短。但令她欣慰的是自己的一雙女兒幾乎天天出入這裡,成為運河市上流社會的耀眼明珠,即使她黯淡像頭頂上夜空中看不見的星星,她也無怨無悔了,甚至完全值得驕傲自豪了。遠遠就聽到劉萬里送客的聲音,似乎還有雪榮的聲音。雪榮粗聲大氣的,像是喝高了。陸愛俠往暗處躲了躲,害怕雪榮看見,其實沒人在意她。
劉萬里送走客人,趔趔趄趄朝著宿舍走來。剛掏出鑰匙開門,陸愛俠悄悄走到身後喊了一聲劉書記。劉萬里回頭看是陸愛俠,放她進屋,往沙發上一倒,喘著粗氣說:"哎呀,陸主席,有什麼事說吧。"
陸愛俠一副自來熟的樣子,反客為主地給劉萬里倒水沏茶,把茶杯送到劉萬里面前的茶几上:"劉書記,今晚又喝不少,你可要注意身體呀!"
劉萬里用手拍了拍腦門,又拍了拍沙發,還拍了拍肚皮,最後扳著指頭給陸愛俠數著說:"陸主席,身不由己呀,哪個不知道身體重要?可是到運河來投資的客商,你不能不喝吧,不喝人家不來投資了。到運河來視察的領導,你不能不喝吧,不喝人家不扶持運河了。到運河來看我的親友,你不能不喝吧,不喝人家說我架子大沒親情了。說句心裡話,我哪頓要是能喝上小時候喝的山芋干稀飯,我那頓肯定是最舒心的。可我到哪去喝山芋干稀飯呢?從天亮到天黑,睜眼閉眼全是酒肉啊。"
陸愛俠就話趕話:"劉書記想喝山芋干稀飯呀,我給你熬去。報告劉書記,我熬山芋干稀飯最拿手了。我和老丁在家天天都喝那個。"
劉萬里打個酒嗝:"什麼時候去你家喝山芋稀飯——說吧,你有什麼事情?"
陸愛俠和盤托出自己的想法:"劉書記,雪梅是你一手扶持起來的,如今副市長都做了幾年了,工作上沒少給你添麻煩,可在個人問題上,還想請劉書記幫幫她。這孩子越來越讓我揪心了,工作起來根本沒時間談戀愛。"
劉萬里聽了大笑,笑得陸愛俠心裡直慌。但看到陸愛俠一本正經,而且措辭經過深思熟慮過,劉萬里的酒醒了,也認真了起來:"你家希望找個什麼樣的男孩子?"
陸愛俠說:"反正我家情況你是最清楚的,一家都是幹部,不說找個門當戶對的,起碼也要找個般配的,最好是三高。高職務,高收入,高學歷。"
劉萬里咂嘴:"三高人士都是成功人士,可成功人士哪有幾個年輕的?我怕幫不上這個忙了。"
陸愛俠乞求說:"劉書記肯定能幫上這個忙,你接觸的人多多呀,你的社交圈子多廣呀。我在家思來想去,運河市只有劉書記能幫上這個忙,別人都沒這個能力,也沒這個資格水平。劉書記,成全一樁婚,勝修十座廟。我捨這張老臉求你,請你一定一定幫幫忙。"
劉萬里說:"好吧,我打算選一批博士來運河市掛職,就叫雪梅從中選一個,但那要看他們有沒有緣分喲!"
陸愛俠感覺劉萬里即使不是推托,也是在敷衍:"最好你確定一個目標。"
"目標我不好確定。"劉萬里起身送客。
即便如此,陸愛俠還是千恩萬謝。臨走時還不忘劉萬里想喝山芋稀飯的話:"劉書記,什麼時候到我家裡喝山芋干稀飯去。"
雪梅聽姐姐說媽媽要找劉萬里,氣歸氣,還沒對陸愛俠發火。等陸愛俠找過劉萬里沒兩天,雪梅就知道媽媽背著自己求人說媒去了,一下差點氣昏掉了。
陸愛俠找劉萬里過後,劉萬里沒當什麼大不了的事。本來嘛,緣分就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充滿著玄機。既不能刻意去找,也不能撂手不管。目光一對,光,火花四濺,有了。作為受托人,劉萬里哪有工夫幫屬下物色對像?只能抽閒摸空,見縫插針。巧,沒幾天雪梅就找上門向劉萬里匯報工作,這才有了雪梅對媽媽的一肚子氣。
雪梅平時很少找劉萬里匯報工作。她是政府班子成員,班長是唐家茂,有什麼事找唐家茂就能解決。雪梅知道劉萬里和唐家茂面和心不和,她的心也是一直偏在劉萬里這邊的,也就是政治上是堅定支持劉萬里的,但是,雪梅並不想讓唐家茂看出來,她和姐姐雪榮一樣,只在劉萬里一棵樹上吊死。因此,在許多事情上,雪梅會嚴格遵守官場規則,從不像姐姐那樣越級匯報工作。分管工作調研結束,雪梅工作進入快車道。由於分管的部門多,幾乎天天有人等在雪梅對門的秘書辦公室裡,排隊向雪梅匯報請示工作。沒跟班副秘書長擋著,處長秘書級別又不夠,雪梅都快有點招架不住了。
雪梅雖然不像雪榮那樣,事事追求最好,但對待工作也從不馬虎。在領導幹部崗位上歷練了幾年,雪梅基本揣摩透了官場上的那一套,有所為,有所不為,分寸拿捏得挺準。她既不想像姐姐那樣做個女官霸,又不想像媽媽那樣做一個政客,更不想做一個女官痞。她想既要當好官、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又要保持自己的做人本色。因此,她非常清醒,做事非常認真而且謹慎,尤其是需要她拍板簽字的事情,她總是慎之又慎。有時她很為難,某局報上來的要她參加的活動,總會附加一些條件,核心一條,要錢。她要是不能為分管部門爭取利益,副市長等於白當。時間一長,分管部門的負責人哪個還會向她匯報請示工作?她要是一屁股坐在部門立場上,替部門說話做事,那就成了部門的傀儡,唐家茂不會容忍的。何況唐家茂對雪梅說不上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反正雪梅自我感覺她不是唐家茂圈子裡的人。當然,副市長這個角色似乎不好定位,但其實要是不想樹立個人威信,完全可以孩子哭就抱給他娘,要是不想從部門利益中分得一杯羹,也用不著跟部門穿一條腿褲子。雪梅是想做個強勢女副市長,還是選擇隨波逐流,明哲保身?雪梅無疑與雪榮恰恰相反,不想去爭強好勝。因此,很多情況下,對部門報上來的要錢活動等工作,她都會向唐家茂匯報並積極爭取,不管唐家茂睬不睬,雪梅都絕不讓唐家茂看出來她更像一個部門的負責人。
這天,雪梅因為迎接國家減排檢查組的事情向唐家茂匯報接待方案。此前她已經和雪榮反覆研究過了,認為接待方案無論從吃住行還是檢查的項目安排上都已經非常嚴密了。雪梅感覺這事請一把手唐家茂出面接待更好。但是,唐家茂要求她再向劉萬里書記匯報一下,因為當前處於擴大內需的節骨眼上,國家對項目卡得很嚴,事關重大,最好請劉書記出面接待。雪梅當時就意識到唐家茂是在推。唐家茂內勁大,內心驚濤駭浪的,臉上卻風平浪靜,說出的理由非常充分。雪梅還能說什麼呢?雪梅分管的許多工作唐家茂都在推,弄得雪梅很為難。但這次雪梅感覺唐家茂推是推,卻說得有理。國家檢查組檢查的是項目,其實檢查的事是否與上級保持一致,理應得到劉萬里的支持,況且又不是請不到劉書記。劉書記比唐家茂好請多了,於是,雪梅笑容滿面拿著方案就去劉書記辦公室。
當時快下班了,向劉萬里匯報請示工作的人都走光了,劉萬里一人坐在辦公室裡看報紙。雪梅輕輕敲門進去,剛說了半句話,劉萬里放下報紙,抬眼異樣地看著雪梅,半真半假開玩笑說:"好啊,丁雪梅同志,當上副市長後就不向我匯報工作了,還等我去找你呀!"
雪梅臉紅了:"劉書記那麼忙,哪敢打擾您啊。沒什麼大事,不想給你添亂。這不,分管工作剛定下不久就來向您匯報了嗎!"
劉萬里是個愛憎分明的人,保護起自己一手提拔的愛將,會讓你體會到什麼叫關懷備至。家裡妻兒老小工作,劉萬里包下來。只要你肯賣力工作,你想讓妻兒老小到哪兒工作,對劉萬里吱一聲,劉萬里馬上寫條子照辦。劉萬里到運河市沒幾年,部委辦局一把手幾乎全換成願為他赴湯蹈火肝腦塗地的鐵桿。別看他整天坐在辦公室裡,唐家茂放個屁,他都知道。沒這點能耐,劉萬里能當上運河市市委書記?即使當上了怕也坐不住。劉萬里對雪梅這樣自己提拔的女幹部更是當做自己孩子一樣愛護。看到雪梅他就情不自禁想笑。看看,一個懵懵懂懂的孩子不是也讓我給培養成一名高級幹部了嗎!雪梅的每一點進步,劉萬里都喜在心裡。他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臉上非常高興:"好,說吧,什麼工作需要我支持的,我肯定大力支持!"
雪梅心裡還有點抖抖的。她知道劉萬里高興起來像個菩薩,憤怒起來像個金剛,訓起人來電閃雷鳴,颳風下雨,從不留情面的,而且總是訓人的多。許多部門一把手,包括副廳級領導都被他罵得狗血噴頭。雪梅早聽說過官場那套不成文規矩,領導訓人是體現領導威信,是警告部下,什麼時候我都比你英明,但領導只有信賴誰才會訓誰。這真是一個荒唐的邏輯。雪梅當然深得劉萬里喜愛,但雪梅在劉萬里面前還只能算是個孩子,嫩得很,非常害怕書記訓她。還好,劉萬里今天難得開心,一直笑容可掬地聽著雪梅匯報。
"嗯,這次檢查重要。給我。"聽完雪梅匯報,劉萬里伸手要去雪梅手裡的方案,提筆在方案上面批示:請丁市長全程陪同,我接待一次。
雪梅高興:"謝謝劉書記!"接過批示後的方案站起來就走。
"別走。"劉萬里招手讓雪梅回來。
"還有什麼指示,劉書記?"雪梅回到劉萬里辦公桌對面站著。
"你坐下。"
雪梅坐下。
"前天你媽來找我了,你猜什麼事情?"劉萬里賣起關子。
雪梅心裡咯登一下,莫不是媽真的找劉書記說媒了?要是媽真這麼做,可就丟死人嘍。自己閨女變成過午的豆腐,賣不出去了,非得賤賣不可?自己閨女變成燙手山芋了,非得急著送出去不可?但雪梅還是裝糊塗:"她能有什麼事,無非是她們幾個退休女幹部又想搞什麼活動,請劉書記出場架勢的。"
劉萬里哈哈大笑:"錯了,你媽求我當一回紅娘!你想不到吧!哎呀,當時你媽一說,我就樂了。我工作這麼多年還沒給人做過一次紅娘哩。但這次我答應你媽了,就當一回紅娘。成全一樁婚,勝修十座廟。你媽說的,我覺得有道理。一個市委書記給副市長當紅娘,不掉價。不過,工作上什麼難題我都不怕,我說一不二,一個唾沫一個坑,這事我可不能當家做主,更不能讓我像農村媒婆似的,這頭說說,那頭圓圓。要說也只能是牽線搭橋,成不成,看你們有沒有緣分。"
雪梅打斷劉萬里的話:"劉書記都說些什麼!你給誰當紅娘呢?"
劉萬里站起來瞪大眼睛看著雪梅:"給你呀!你媽求的我呀!我想正好,這次我向省委組織部要了二十幾個在讀博士到運河市來掛職,絕對都是人才。只要沒對象的,任你挑。相中了就告訴我,我去做工作。"
雪梅肚子裡脹滿了氣,氣媽媽怎麼顛三不著兩的。但臉上還是非常平靜地站起來說:"謝謝劉書記,不過,劉書記,真對不起,我已經有對象了。"
劉萬里嚴肅起來:"啊,有了?難道你媽不知道?"
"她不知道。"
"噢,那好。不過,丁市長,個人的終身大事,一定要慎重。你千萬別把自己等同於社會上的同齡女孩子,你要有政治覺悟和政治追求。"劉萬里臉子撂了下來,善意提醒雪梅,也算是善意批評吧。
"謝謝劉書記對我的關心愛護。"離開劉萬里辦公室,雪梅眼淚在眼眶裡團團打轉。她生媽媽的氣,氣得不行。
晚上回到家,雪梅把門摔得山響。像一聲劈雷,把陸愛俠震得"哎喲"一聲從廚房裡跳出來:"哦,嚇死我,怎麼了?"
雪梅沒有回答,連正眼都沒看媽媽一眼就鑽進自己屋裡去了。
這個家還從來沒有過這麼大的動靜。陸愛俠估計肯定有事,而且有大事。不然,雪梅不會發這麼大的火。陸愛俠攆著閨女進去:"怎麼了,雪梅?"
"你去找劉書記了?"雪梅目光直逼媽媽。
"嗯。"陸愛俠承認。
"媽,你能不能不給我添亂呀!我有沒有對象,關人家劉書記什麼事,你去麻煩他?我受過一次金錢戀愛的傷害,你難道還要我再受一次政治戀愛的傷害嗎?"雪梅說著說著,想起在縣裡當副縣長時王啟明撮合她和房地產老闆任光達的愛情,最終墮胎分手,鼻子一酸,自悲自憐地流下眼淚。
陸愛俠也受了天大委屈似的,眨巴著老眼說:"雪梅呀,不是媽說你,你這話就不在理了。憑你現在的身份,你說你跟誰戀愛不是政治戀愛,不是金錢戀愛?你還想跟童話故事裡那樣找個青蛙王子呀!找不到一個門當戶對的,差不多般配的,夠你痛苦一輩子的。怎麼?我哪裡做錯了?給你提親找對象,不找書記市長,一般平民百姓,哪個夠格?你說,雪梅,哪個夠格?"
雪梅不想跟媽媽探討那些在她看來非常無聊的話題,揮揮手,像趕一個部下離開自己辦公室似的:"你去忙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但陸愛俠就是不走:"劉書記說馬上來一批博士……."
"別說了好不好,博士關我什麼事?"雪梅打斷媽媽的話。
陸愛俠委屈得哭了,雙手攥緊拳頭,砰砰擂著自己的胸口,彷彿胸口堵了一塊大石頭。"你們沒一個讓我省心的,越大越不懂事了!雪梅,我問你,你哥死了,王麗整天在外跳舞練瑜珈,你說她那還是想過咱丁家的日子嗎?你姐天天五道神似的,只知道工作,什麼都不顧,除了工作,還是工作。陳利民哪天拿她當人的!家不像個家。你呢?至今連個家都沒有。我跟你爸一提起咱們這日子就淌眼淚。別人看著咱家似乎比哪家都風光,一家都是幹部,一月工資收入加起來兩萬多,要什麼有什麼。可你姐那麼風風火火的,你又這麼彆扭著,哪知道我們的苦楚啊!你要是能成了家,我跟你爸哪天腿一伸、眼一閉去了,也就放心了。可是,你懂事嗎?我覺得你雖然當上副市長了,在外面人模狗樣的,可在家裡還跟孩子差不多,一點兒也不懂事!"
雪梅平時非常理解爸爸媽媽的心情。爸爸丁家旺是油瓶倒了不扶的人,整天不講不說的。媽媽可有說不完的鬧心事。先是跟王麗爭丁楠,王麗說她是丁楠的法定監護人,丁楠跟著她生活,不僅理所當然,而且天經地義。陸愛俠承認王麗的監護人地位,但認為丁楠是丁家的香火,不能隨了王家。王麗後來拗不過陸愛俠,只好把兒子交給婆婆。正好,既不花錢,也不佔更多時間,自己正好濃妝艷抹出入舞廳。不久就有閒言碎語傳出來,王麗有相好的了,弄得陸愛俠心如刀絞。同時讓陸愛俠鬧心的還有雪榮的婚姻,雪梅沒想到,自己也成了媽媽最鬧心的人。真是鹹吃蘿蔔淡操心,誰給媽媽添堵了,完全是她自找的!雪梅才不相信自己是不懂事的人哩。她堅定地回答媽媽:"找不到愛,我就一輩子不嫁人。"
"愛?唉,官場哪裡有愛喲!眼瞎胡一輩子過去嘍!"陸愛俠沒轍,長歎一聲,抹一把淚,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