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力天平 正文 第一章 誰來接任專員
    1

    站在皚山山腰,聰江城區盡收眼底。

    王清江指著腳下的高樓大廈,無比自豪地對省委書記孟達山說:"這幾年聰江的發展是前30年的總和。我接手時,聰江城區是啞鈴形形狀,兩頭大中間小;現在是大肚羅漢形,肚子大兩頭小。城區面積由過去3平方公里擴展到12平方公里,城區人口由9萬人增加到28萬。"

    孟達山靜心地聽他介紹。

    省委書記不吱聲,王清江以為自己說錯了話。他這個人非常敏感,能從細微的表情中品味出名堂來。他講的是實話,但是不動聽,給人一種突出自我的感覺,尤其有表功的嫌疑。

    王清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馬上將話鋒轉向,說:"當然,聰江的發展離不開省委、省政府的關心和支持,聰江今天取得的成績是省委、省政府正確領導的結果,同時也是歷屆地委、行署領導全區人民艱苦奮鬥、自力更生的結果……"

    言之有理,也說得恰如其分。如果沒有前三任地委書記打下的基礎,他王清江哪來一步登天的本領?

    話越說越中聽,不攬功才是大家風範。

    孟達山還是沉吟不語。多年來他養成了一個良好的習慣,那就是讓對方把話講夠講透才發表意見。

    王清江興致未減、談性正酣。"孟書記,您看我們聰江城區是不是很有特點?"王清江指著眼前的風景,"城在山中,水在城中,人在畫中。"

    "總結得好!"孟達山終於說話了,並且是肯定的話。

    得到鼓勵,王清江更來神了。"孟書記,我要請您看一幅實景畫,這幅畫太美了……"王清江說一半留一半,抓住了孟達山的好奇心。

    對未知世界的好奇是人的一種本能。

    孟達山隨王清江向不遠處的一塊大石柱走去。

    到了石柱旁他才知道,這裡真的有一個美妙的世界。

    "您看……"王清江指著眼前的山山水水,提示省委書記。

    不用提示。一幅百里田園風光圖出現在人們的眼前。這是一幅重彩畫,"畫家"運用大紅大綠大黃的對比手法,把大自然夏季的景色渲染得錯落有致。

    眾人都稱好,好在風光秀麗外,還有一個畫面切換的原因。

    與其說是大自然把大家的興趣調動起來,倒不如說是王清江把大家的興趣調動起來。王清江為自己的巧妙安排而自豪。要知道,今天陪同省委書記視察的都是省裡有頭有面的大人物,這些人要權有權、要錢有錢;能爭取這些人,就是爭取了錢與權。這也叫交易,是不顯山露水的交易。

    "能不能到山頂去看看?"孟達山指著山頂問。

    王清江給他一個掃興的回答:"不行,我的老領導,山頂常年積雪,現在雖然是夏天,山上的溫度卻是零下4度,山下的溫度是38度,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是24度。"

    王清江停了停,觀察孟達山的臉色,見孟達山饒有興趣地聽他講話,於是接著說:"我在聰江30多年,好多次想登上山頂,想親身體會詩人-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的意境,怎奈這個願望至今無法實現。"

    的確如此。皚山特有的自然氣候是大自然對聰江的特別獎賞,是地質運動送給聰江人民的特殊禮物。皚山的特別在於山頂上常年不化的積雪,這種現象在北國不足為奇,在南方卻是獨樹一幟。因此,當地人有以山為榮的自豪感。

    皚山可以與日本的富士山相媲美,但是,遠遠沒有富士山有名氣。聰江也沒有因為有皚山而富裕起來。

    孟達山對王清江的回答不滿意。現代條件下沒有辦不成的事,比如乘直升機就能直達山頂,但是沒人想到。也許有人想到了,但還沒有做到。

    不滿意歸不滿意,孟達山不會真的與王清江過意不去。誰都知道,孟達山與王清江私交甚好,在全省11個地市州書記中,孟達山最喜歡王清江。這已是不爭的事實。孟達山每年都要來聰江好幾次,其他地市州幾年都去不了一兩次。孟達山對聰江情有獨鍾表現在,扶貧點、各種聯繫點放在聰江,調查研究到聰江,訪貧問苦到聰江,植樹節來聰江栽樹,教師節來聰江慰問老師——聰江的山水到處留下了孟達山的腳印。

    聰江與他有緣,關鍵是有王清江這位地委書記。

    不過,登皚山還是第一次。說怪也不怪,在人們的觀念還沒有轉變之前,考察旅遊與遊山玩水沒有區別,誰願落個這樣的罵名?

    孟達山當省委書記的第二年,他就把王清江從專員的位置上提拔到地委書記的任上,說起來兩個人也有七八年的私交。王清江尊稱孟達山為老領導,其實孟達山年齡不大,只大王清江五歲,稱老領導是叫給別人聽的。

    其他人稱老領導孟達山不答應。他老人家從不服老。

    "孟書記,您看聰江是否具備地改市的條件?"王清江試探性地問。

    此話正合孟達山的心意。

    王清江有個心願,那就是在他手裡完成地改市。如果天公作美,那他不僅是聰江"改朝換代"的功臣,而且還是一位值得大書特書的人物。這是個很完美、很誘人的結局。

    "已經具備。"孟達山肯定地說。聰江是全省的南大門,轄五縣三市。從全省地理位置以及發展戰略上考慮,南部地區必須有一座中等城市起支撐龍頭作用。聰江地改市是大勢所趨,省委全力支持。

    孟達山特別強調要抓緊申報。

    可以理解省委書記的迫切心情。急是有道理的,聰江有500多萬人口,與三省交界,國土面積1952平方公里。如此廣闊的地理位置,卻看不到一座中等城市。沒有中心城市的輻射帶動,南部經濟如何發展?

    "謝謝省委的支持。"王清江代表地委立即做了回應。為了體現自己雷厲風行的作風,他要現場辦公,於是衝著陪同的人群大喊:"韋專員……"

    韋旺就在他身邊。這種場合,專員一般站在不顯眼的位置。這是官場不成文的規矩。雖說專員名義上也是一把手,其實是二把手,在黨內是副職,以黨內排名為準。

    "什麼事?"韋旺從王清江的背後現身,動作從容平和,與王清江剛才的失態形成鮮明對照。

    大家都笑了起來。

    王清江以為他躲到什麼地方或拉著省裡哪個領導"忙裡偷閒"點評人和事。

    有王清江主陪,韋旺的確顯得多餘。作為專員,無論什麼時候都要擺正位置,既要看到自己是行政一把手,更要知道自己是黨內的副職。這種場合,專員總有些尷尬:主動了,怕別人說他搶風頭,爭鏡頭;不主動,或者不陪同,又怕人家說他不懂規矩。

    今天差點不能來,原因是地委、行署新辦公樓工地被當地農民圍攻,阻礙了施工。理由是施工單位沒有用當地農民拖的沙石料。當地農民膽子也是太大了。這種事不是現在才出現,早就有過這類事件發生,只不過沒有引起重視。

    韋旺一清早就到工地,扯著喉嚨對政府秘書長廖克明講:"通知公安局,把所有拖石料的車給我扣起來。"弦外有音,此話並不是說給廖克明一人聽的。聽話聽音,這年頭的人一個比一個精,沒有人不理解此話的真正含義。

    一蠻三分理,果然如此。

    事畢,韋旺趕緊過來參與陪同。省委書記來了,他不能不來,也不敢不來。當然,來了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但是,不來就大有文章可做。

    有王清江書記在場,他永遠是個配角。

    王清江點他這個配角上場。

    "地改市進展如何?"王清江問他。

    王清江對部下說話一向是開門見山沒有鋪墊,更沒有商量的口氣,該省略的話一定要省略,不該省略的有時也省略了。

    在省委書記面前依然是平時說話的口氣,韋旺覺得對方沒給面子,便沒好氣地回答:"地委決定由徐時岸同志負責此事,你應該問他……專員管不了副書記。"

    同樣是開門見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王清江沒有想到韋旺敢反戧。

    都是一把手,相互間要尊重,不能以居高臨下的口吻講話。

    什麼一把手?王清江歷來強調一個地方只有一個一把手,就是他自己。其他一概不予承認,也不允許其他人承認。

    還沒有部下這樣跟他講過話,哪一個不是客客氣氣?反了!王清江強忍心頭之火,改換口氣,問徐時岸:"徐書記,地改市的報告打上去了沒有?"

    徐時岸做夢都沒有想到矛頭會轉移到他頭上,想溜也來不及了。他打哈哈,支吾半天還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

    王清江黑著臉對徐時岸發火:"打了就打了,沒打就沒打,不要含含糊糊。"

    徐時岸猶豫片刻後開口:"打了。"

    蒼白無力,明白人一聽就知道他在撒謊。

    儘管這樣,還是幫了王清江的忙,給了他一個下台階的機會。

    王清江滿意地點了頭。

    真實情況是,報告已經寫了,韋旺不讓蓋章。理由是,這等大事要徵求老同志的意見。沒辦法,這類報告只能蓋行署的公章。

    王清江看了看手錶,他在找收場的理由,正好到了吃飯的時間。

    "孟書記,時間不早了,您看是不是回賓館?"他說。

    孟達山點點頭。

    大隊人馬上路。依然是上山的路線,依然是上山時的次序,警車前鋒開道,孟達山的車緊隨,接著是王清江的車,韋旺坐在省委的中巴車上……

    2

    晚餐很快就結束了。

    沒有喝酒,飯桌上只要沾上酒字,就沒完沒了,不放倒兩個不算喝到位。孟達山不喝酒,誰也不敢喝,再大的酒癮也會克制住,這也叫步調一致。孟達山沒有說不准喝酒,可大家就是不喝;喝酒的機會多得是,何必讓省委書記看出自己是貪杯之徒。

    袁涼林拿著酒杯笑容可掬地敬酒。他是聰江地區接待辦副主任兼聰江賓館經理。來的都是客,他是經理也就是主人,為體現熱情好客,必須每一桌都敬酒。這是他多年養成的好習慣,何況今天的客人不一般。

    袁涼林邊敬酒邊賠小心:"對不起,菜不好,多得罪。"

    這是他的策略,酒菜越豐盛說得越勤;總能贏得一片讚揚聲。

    他徑直來到孟達山面前,說:"孟書記,飯菜不好請見諒。"

    孟書記跟他是熟人,喜歡拿他開玩笑,便笑著問他:"袁經理,你說哪個菜不好?"將了他一軍。

    "這……這……"袁涼林一時回答不出來。越急越說不出話來,搞了半天還是說不出一個字。

    大家笑了起來。王清江幫他解了圍,說:"我們袁總只要是看見客人不喝酒,就認為是菜沒做好……是不是,袁總?"

    "對!對!"袁涼林抹著臉上的汗,心情也放鬆了許多,接上話頭,"是這樣,您不喝酒就說明我們的菜沒有做好;自古就有怪酒不怪菜之說。"

    大家又笑了起來。

    袁涼林見各自吃飯,也就知趣地走開了。

    突然他想起一件事,又悄悄來到王清江身旁,把頭埋在王清江的耳邊:"王書記,9號房已經打開,樂花子在那裡搞服務。"

    9號房是王清江在賓館的專用辦公房,最高規格,總統套間。王清江每個禮拜都要在這個房間辦公24小時……他在賓館辦公,其他人不得入內,只讓樂花子在那裡當差。

    他入住賓館,秘書、司機就放了假。任何大事秘書都在電話裡給擋了駕,千篇一律的回答:"到省城跑項目去了。"打發得乾乾淨淨,讓所有人都信了。

    這個秘密只有幾個人知道。韋旺是知道的。

    "去!"王清江面露不悅。這種場合講這樣的話,是不講政治的表現。

    袁涼林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地走開。

    王清江不把這事放在心上,他這個人宰相肚裡能撐船,忠於他的人辦錯了事他能理解,認為是好心辦了錯事。這個脾氣袁涼林比誰都清楚,因而他心裡不會有什麼負擔。

    他倆稱得上是哥們兒。

    晚飯後王清江送孟達山進客房。

    客套話後,王清江沒有走的意思。孟達山知道他有要事匯報,故意逗他:"老王,陪了我一整天辛苦了,你去歇歇吧。"

    王清江知道孟達山在逗他。如果趕他走,就不會說你辛苦了,而會說我很累。儘管這樣,王清江還是長話短說:"孟書記,我想動幹部。"

    孟達山知道他就是要動幹部,不然不會羞羞答答。幹部動多了,當然不是什麼好事,至少說明你這個同志相容性差。王清江不會為項目的事找省委書記,他認為項目是政府部門的事,是專員管的事,他懶得操這份心。

    "清江,你繼續講。"孟達山示意他把話說完。

    聽到對方的口氣,王清江所有的顧慮煙消雲散。孟達山直呼其名,就是對他親近的表現。

    王清江正要往下講,有人敲門,是省委副秘書長兼辦公廳主任馬難生。

    馬難生見王清江欲言又止的樣子,知道有要事匯報,又知趣地退了出去。

    "小馬,有事嗎?"孟達山喊住了他。

    馬難生向王清江點頭,意思是請他諒解。

    "孟書記,中央-三講-巡視組胡部長一行明天下午到我省,晚上您是否回省城陪他吃飯?"馬難生問。

    "哪個胡部長?"孟達山說。中央的部長他可是認識不少。

    馬難生早就有準備,將知道的情況一一告訴領導。

    馬難生辦事孟達山滿意。馬難生是孟達山的前任秘書,也是孟達山幾任秘書中最稱職的一任秘書,深得孟達生的器重。馬難生當秘書時還兼省委辦公廳副主任,離開秘書崗位時他申請下地市,孟達山有些捨不得,讓他把新秘書帶熟後再放行。新人熟了,老人不放走。馬難生留下來任副秘書長兼辦公廳主任。除了一個"副"字又增加了一個"副"字,意義卻發生了變化,副秘書長可以稱之為領導,某種程度上可以代表省委。

    孟達山仍然把他當秘書使喚,他走到哪裡就帶他到哪裡。

    信任有時叫束縛。

    "這樣吧,明天你代表我去機場接胡部長。把晚飯安排好,我趕回省城陪他們吃飯。"孟達山說。

    馬難生離開後重新關上房門。

    王清江不急於切入正題,而是誇起馬難生來,說:"您這個秘書長不錯,辦事有條不紊;真是強將手下無弱兵。"

    孟達山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便刁難他:"你喜歡就給你。"

    是句玩笑話,誰也不會當真。

    正合心意。王清江正愁找不到借口,機會來了。"孟書記,我正是想換專員。韋旺同志已經不與我合作共事了,今天的情形您也看見了,如果讓他繼續當專員,聰江的工作怎麼能開展?"王清江道出了換專員的理由。

    孟達山沉默不語,示意他把話說完。

    王清江羅列了韋旺的缺點和錯誤,當然也肯定了他的成績。不肯定不行,韋旺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當初提拔韋旺時,他在省委書記的面前說韋旺如何如何好,現在不用人家,說得太壞了不能自圓其說。

    韋旺屬破格提拔起來的幹部,由縣長直接當專員。這種情況在現在已經不大可能,在當時卻很正常,越幾級提拔的人也很多。如今用人已步入制度化的軌道。

    "韋旺是你認準的人,怎麼這麼快就要-廢-人家?"孟達山有些不理解,也算是在指責他。

    提名韋旺時王清江力排眾議,也可以說是鼎力推薦,由此得罪了不少聰江的副地級幹部。韋旺上台之初對他是頂禮膜拜,怎奈時間不長便我行我素——大事不商量,不打招呼,獨立行事,還打著黨政分開的幌子,削弱地委對經濟工作的領導。氣得王清江放出風聲——既能扶你上馬,也能拉你下馬……我王清江放出的風箏沒有收不回的時候。

    面對孟達山的指責,王清江突然想出一句好台詞:"孟書記,神仙也有打瞌睡的時候。"

    輪到孟達山沉默了。

    沉默是金,此話不假。

    王清江坐立不安。私交再好也不行,上下級關係是一道鴻溝,隨便不得也馬虎不得。

    孟達山終於發話了:"那麼我問你,韋旺怎麼安排?"似在徵求他的意見,實質是在摸他的底。

    王清江早為韋旺安排了位置,讓他到政協聯絡組當組長。本來想讓他到人大聯絡組當組長,又怕地改市後人大聯絡組變成人大常委會,組長變成主任;主任的權力也不小,能與書記抗衡。從有利於工作出發,這樣安排最妥當。

    "讓他當地區政協聯絡組組長。"王清江脫口而出。

    孟達山再次沉默。這個安排建議顯然不妥。孟達山支持他的工作,但不是言聽計從,更不是無原則地支持。

    不表態說明不苟同,王清江窘得滿臉通紅。

    空氣異常沉悶,憋得王清江喘不過氣來。

    3

    王清江從9號房出門,太陽已經爬上屋頂。好險,離早餐只差10分鐘。他埋怨樂花子不叫醒他。

    誰都不能怪,只能怪窗簾關得太實太嚴,不僅擋住了視線,而且還擋住了陽光,所以王清江才會"天明不覺曉"。

    他匆匆來到大廳。袁涼林迎了上來:"孟書記在小花園打太極拳。"

    王清江懶得理他,逕直向小花園走去。

    孟達山提氣收功。打太極拳是他每天的必修課,風雨無阻。十年前他就愛上太極拳,是因病得"拳"。因犯肩周炎,痛得很厲害,吃了不少的藥也不見效,他便試著打太極拳,好了。從此拳不離手。時間長了,孟達山發現太極拳好處多多,是最好的體育運動。

    "老領導真能持之以恆。"王清江人未到聲音到,沒有一點因起晚床而驚慌的痕跡。

    聲音算是縮短了遲到的距離。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正好孟達山練功完畢。兩人有說有笑地進了餐廳。

    落座後馬難生對王清江說:"孟書記今天要看市政建設,我們計劃走水路,請您安排……"

    走水路,這在過去求之不得,如今不行了,聰江污染嚴重,聰江已不叫江了,叫臭水溝。

    "好!我安排一下。"王清江不動聲色地答應下來。他立即找到徐時岸,咬耳交談幾句。徐時岸起身告辭。

    坐船看城區是一條最佳的觀光線路。聰江城區由兩大塊組成,一塊是聰江老城區,即現在的聰江市,過去的聰江縣城;另一塊是聰江新城區,即現在的聰江地區行署所在地。老城區是一塊平坦寬闊地帶,因此街道直且闊;新城區過去是一條狹窄的山溝,建築物依山傍水,街道窄且彎……聰江穿新老城區而過,像一根繩子,把新老城區連接在一起。

    在聰江江面上行舟,能見到的都是高大建築物,低矮破舊的建築物幾乎看不見。正因為如此,過去王清江都是讓客人走水路參觀。今天可不能走水路,走水路就丟醜。自從皚山腳下發現了煤礦和金礦後,聰江的水就被硫磺水和氰化水污染了,不僅水變黑了,而且還有毒,魚蝦絕跡。

    得想辦法阻止省委書記走水路!

    天無絕人之路,聰江的上游有一座大型水庫,叫皚川水庫;打開水庫閘門,用皚川水庫的清水稀釋聰江的污水。徐時岸馬上命令兩家廠礦暫停生產,停止排放污水。

    只能用這種辦法應付一下。

    時鐘指向九點,參觀的隊伍還沒有出發。

    主角還沒有露面。王清江安排一名氣功大師在給孟達山診病。孟達山犯有風濕病,腿部時感酸疼。

    氣功大師先把脈後發功再施藥,全套醫術都上,還真像個大師。其實是個水貨大師,是王清江授意安排的,目的是拖延時間,好讓皚川水庫的水把聰江的水變得清澈一些。

    10點12分,孟達山一行正式出發。

    遊船在江邊等候多時。

    這是一艘豪華游輪,已有幾年沒有使用,因此顯得有些陳舊。

    王清江貼近孟達山,不時介紹兩岸出現的高層建築物:"這是國稅局13層大樓,那是工商局16層大樓……"都是些中央或垂直部門的建築物,真正聰江本土的高樓不多。

    他不停地講,目的是分散孟達山的注意力。

    目的達到了,孟達山沒有瞧江水,更沒有發現聰江的水變成黑灰色。功勞應記在皚川水庫上,是它將黑色的水變成灰色的水。

    儘管水質不盡如人意,但不影響聰江的自然景色。孟達山站在船頭,撲面而來的風光令他陶醉。

    "好一派南國風光。"孟達山脫口而出。

    這就是聰江的優勢。聰江有的是自然優勢、綠色優勢、山水園林優勢,缺少的就是工業優勢。聰江建區晚,錯過了國家投入的大好時機,工業體系是在銀行貸款扶持下建立起來的,這些錢都要還。現在全區工業企業的現狀是資本金少,資產負債率高,不良貸款比例大。聰江被多家銀行列為信貸風險區。

    人家是"無工不富",聰江是"無工不包"。意思是,只要是工業就是包袱,好的企業鳳毛麟角。

    "孟書記,您感覺到了嗎?是不是有點人在畫中的感覺。"王清江不失時機地進言。

    孟達山笑了笑。突然他想起一件事,在聰江的旁邊有一棵千年銀杏,不知現在長勢如何。"老王,去看看那棵銀杏樹。"孟達山提議。

    王清江求之不得。趕快離開這不爭氣的江面,慢了就要露餡。

    他們一行下了遊船,來到銀杏樹下。

    "我考考你,銀杏樹有沒有公母之分。"孟達山問王清江。

    這個問題孟達山上次來聰江時講過,看來他已經忘記了。為了不掃他的興,王清江裝做不知道。

    見沒人能回答,孟達山娓娓道出答案。

    孟達山講得很徹底、很有說服力。他的話匣子打開後就難以關上,一個問題講完後接著講第二個問題:"你們聰江的氣候適宜種植銀杏,我講了多次,你們進展得怎麼樣?"

    "我們動作很迅速,全區已發展銀杏苗木2000畝,700多畝已受益。"王清江胸有成竹地回答。

    已經受益?孟達山沒有想到。"不會騙我吧?"孟達山表示懷疑。

    "怎敢騙您!騙您不是犯了欺君之罪?"王清江笑道。

    這麼快就能受益,孟達山還是不相信。"王書記,你就讓我開開眼界。"孟達山要實地考證。

    王清江當然高興,他預計到孟達山會來這一手。早在孟達山第一次對這棵銀杏感興趣時,他就組織人在不遠處種了一片銀杏林……現在孟達山要眼見為實,他等的就是這一天。

    機會來了就必須好好珍惜。"孟書記,不遠的山坡有一片銀杏園,您是不是去看看?"王清江說。

    孟達山沒想到王清江這麼快就能舉證,不會是虛晃一槍吧?

    五分鐘後,果然出現一片銀杏園——棵棵都是齊腰深,是絕對的幼苗,怎麼受益?

    見孟達山在猶豫,王清江不急於解釋,他要孟達山去想去猜。

    "怎麼不說話了?"孟達山就想聽他解釋。

    王清江摘了幾片銀杏葉子遞給孟達山,說:"孟書記,這些葉子曬乾後製成銀杏茶就能賣錢。"

    輪到孟達山尷尬了。

    徐時岸說:"這麼幼小的樹苗,不讓其長大就摘了它的葉子,是不是太殘忍了?"

    王清江橫了他一眼,這種場合還輪不到他講話。

    這時,園子的主人被請到孟達山跟前。

    這是一位不多言不多語的老人。孟達山握著他的手,親切地同他交談。

    攝影機、攝像機、話筒對準老人,搞得老人很不自在。

    孟達山與老人站在一起,畫面很不協調:一個畏首畏尾,一個神采飛揚……正由於不協調,才顯得鏡頭的珍貴。

    王清江早就離開了畫面。他交代宋尺傑立即把車隊弄到銀杏園附近。不走回頭路是怕孟達山發現聰江水受到了污染。

    小車一輛接一輛地開進銀杏園附近的空地。

    孟達山與杏農告別。

    時鐘指向12點,到了吃午飯的時候。

    孟達山坐在車上感覺不對勁,突然想起,來的時候是坐船,這會兒怎麼坐起車來了?

    "老王,你搞什麼名堂?"孟達山說。

    王清江笑了笑,並不回答。

    4

    韋旺不請自到。

    他要告狀,告王清江的狀。孟達山下午要走,再不上門就要失去機會。

    韋旺知道,在孟達山面前告王清江的狀,無疑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儘管如此,他還是要冒這個風險,說不定能歪打正著。

    有理走遍天下,韋旺就不相信王清江總是有理。他敲開孟達山的房門,坦然落座在沙發上。

    "什麼事?韋專員。"儘管孟達山態度和藹,但稱呼不夠隨便。上級稱呼下級,一般不稱職務,都是直呼其名。

    "我要告狀,"韋旺看了看孟達山的臉說,"我告王清江。"

    後一句話是多餘的,專員告狀的對象一定是書記,不會有其他人。

    "繼續講。"孟達山說。

    得到鼓勵,韋旺的膽量大了:"孟書記,王清江同志輕信風水先生之言,草率決定炸毀已經竣工的民心橋,造成直接經濟損失570萬元。"

    孟達山的身體動了一下。

    這座民心橋是聰江城區第十座橋。橋東是地委、行署新辦公樓,橋西是人民廣場,取名民心橋恰到好處。此橋的外形設計為拱形,又稱為彩虹橋。選擇拱形,主要是考慮聰江架設的都是平板橋,目的是改變城區的橋樑結構。

    橋修起了,風水專家不請自到。

    王清江不大願意與這些人打交道,怕別人議論他"不信馬列信鬼神",暗地裡卻和他們打得火熱,尊之為大師。追溯他"尊師"的歷史,還得從他從政初期談起。24歲那年,他母親為他卜了一卦,是一張上上籤,稱他馬上就要陞官,但要搭兩條人命。母親緊張起來,要命的陞官誰人敢喜?母親找到他,提醒他行船走馬一定要注意。他把母親的話當成耳邊風,幾乎把此事忘記了。沒多久,他被任命為副縣長,任職通知剛下達,傳來了他母親及大兒子溺水身亡的消息。喜雖不能沖禍,但"驗證"了算命先生的話。值此凡是算命先生、卜卦先生、風水先生他都奉若上賓,並指示下級對這些人不要以"搞迷信"予以取締。

    風水先生把王清江帶到中國人民銀行聰江分行17層樓的頂部,指著遠處稅務局的19層辦公樓說:"你看這像什麼?"又指著彩虹橋,"你看這像什麼?"再指著地委、行署新辦公樓,"你看這像什麼?"

    三個"像什麼",問得王清江雲裡霧裡。像什麼?在王清江眼裡,樓房就是樓房,橋就是橋,難道還有其他的含義?

    風水先生接著說:"稅務局的樓像紀念碑,彩虹橋像墳墓,地委、行署的樓像紀念堂。"

    不說不像,越說越像;不想不像,越想越像。王清江細細品味,太像了。如果沒有外人在場,他會大大地誇獎風水先生一通。

    風水先生已看出他的神色,點子更多了:"三座建築物組成三點一線很不吉利,聰江地委、行署從此不會出現副省級幹部。"

    這怎麼行,這不是封殺了他王清江的仕途?王清江對自己信心百倍,認為自己當省委副書記、副省長沒問題。

    不行,必須有對策。

    "有什麼辦法?"王清江態度誠懇地問。

    "好辦……"風水先生不緊不慢地說。

    等了好一陣,風水先生還是不說話。他在吊王清江的胃口,看王清江是否有所表示。魚兒已經上鉤,還怕你跑了不成。風水先生顯得高深莫測。

    王清江知道他無非要錢,便讓陪同的地委委員、秘書長宋尺傑拿5000元錢來。

    風水先生將錢揣進腰包,笑容可掬地說:"炸掉彩虹橋。"

    炸橋?他想都不敢想。

    現在他必然重新審視這個問題。這是個很嚴峻的現實問題,不僅涉及陞官,還涉及到保官;不處理好,官升不成不說,現有的官還當不成。

    成功往往伴隨著風險,不賭一把勝也遺憾敗也遺憾。

    炸!王清江做出沉重的決定。

    當然不是盲目地炸,必須師出有名。王清江交給宋尺傑一項任務,那就是找出炸橋的理由。

    王清江的話就是聖旨,宋尺傑歷來是無條件地執行。在宋尺傑眼裡,王清江永遠是正確的。王清江就看中他這一點,用人之長,聽話也是長處。宋尺傑在秘書長的位置上只幹了一年就進了地委班子,當上了地委委員。知遇之恩如再生父母,宋尺傑沒有理由不忠誠於王清江。

    宋尺傑跟交通局長下了一道死命令,三天之內找出炸橋的理由。

    交通局長領命後不敢馬虎,立即召集幾名橋樑專家商討炸橋對策。

    橋樑專家很快拿出一份可行性報告,稱彩虹橋影響了地委、行署辦公樓的觀瞻,破壞了人民廣場建築群整體形象,建議炸掉彩虹橋……還特別強調,如果本屆政府不炸,下一屆政府也會炸。

    這麼肯定,沒有不炸之理。

    王清江在地委、行署聯席會上強調專家的意見,宋尺傑竭力附和。兩人在地委、行署聯席會上一唱一和,大多數人選擇緘默,不贊成也不反對。贊成,違背了自己的良心;不贊成,又得罪王清江。王清江認為,沉默就等於默認。

    通過。

    聰江的好多決策都是這樣通過的。

    王清江心裡還是有些不踏實,最穩妥的辦法就是讓參加會議的人都簽字,白紙黑字抵賴不了。這個任務自然落到宋尺傑身上。

    宋尺傑寫好備忘錄,逐個找人簽字。

    有人簽了,更多的人不願簽字。他們知道這個字不好簽,主要考慮到日後不好向後人交代。

    韋旺沒有簽。

    徐時岸簽了:此事我不知道。

    見多數人不簽,宋尺傑把自己的名字塗掉,原件交檔案室存檔,重新打印一份備忘錄,用打字機將名字打上。

    萬事俱備,只等炸橋。

    時間定在凌晨兩點。

    夜深人靜,隨著一聲悶響,彈指間彩虹橋灰飛煙滅。

    住在彩虹橋附近的居民在睡眠中被震醒,還以為發生了地震。聰江前幾年發生過一次五級地震。

    第二天人們不見彩虹橋,不知情者還以為是有人搞破壞活動,紛紛打電話報警,110指揮中心真的出警,沸沸揚揚過後才知道炸橋的是父母官。炸橋是一級機密,只有核心層知道。現場總指揮是宋尺傑。

    韋旺都不知道具體時間。

    500多萬元打了水漂,老百姓開始罵娘,罵王清江是敗家子,詛咒他不得好死,要遭雷靂火燒油炸。當然,這些話王清江聽不到,宋尺傑聽到了也不敢說。

    好長一段時間,王清江膽戰心驚,生怕《焦點訪談》的記者出現在聰江。風平浪靜後,王清江笑自己太膽小。沒聽到反對意見的他還以為聰江的老百姓好說話,擁護他炸橋。不過,他經常打噴嚏,按迷信的說法,不是有人想他就是有人罵他。

    他猜測還是有人罵他。

    還有這等事,孟達山呼地站了起來,擂了桌子一拳:"荒謬!把人民的錢當兒戲……為什麼省委、省政府至今不知道此事?炸橋為什麼不請示?500多萬不是小數目……你們聰江還很窮,你們這是在窮發泡!"

    孟達山越說越氣,叫他去把王清江找來。

    王清江很快出現在孟達山眼前。

    沒等孟達山開口,他將一沓資料遞過去。意思很清楚,用資料說話。

    他顯然是有備而來。

    不打無準備之仗,從炸橋的那一天起,他就準備了打官司,各種資料已備足備齊,只等傳訊。

    一共有四份資料,孟達山一一過目。

    第一份資料是備忘錄,完整地記載了炸橋的討論過程。參加討論的人員名單附後。這份名單幾乎囊括了所有的地委委員和行署副專員。顯然,炸橋是集體決議。

    第二份、第三份資料是專家建議,分別為地區橋樑專家和省橋樑專家的建議。顯然,炸橋是專家的意見。

    第四份資料是質量檢測報告,稱橋樑有質量問題,不炸橋將會發生坍塌的後果。

    綜上所述,炸橋有理。

    四份資料果然封住了孟達山的嘴,也代替了王清江的匯報。不用解釋,沒有人說他錯了。

    錯的是韋旺,他站在旁邊很窘迫。他還是第一次見到第四份資料,這份資料從什麼地方翻出來的,他一點都不知道。

    現在他不得不佩服王清江的出其不意。韋旺甘拜下風。

    儘管如此,孟達山還是破口大罵一頓。罵人的依據是,彩虹橋有質量問題,是他倆的失職,就該挨罵。

    對王清江來講,挨罵是小事,只要不追究他的責任,他就可以睡安穩覺,就百事大吉。

    後來,民心橋在原址重建起來,改名叫連心橋,老百姓稱之為傷心橋。

    5

    省委書記走了,聰江又回到王清江說了算的日子。現在,他考慮最多的不是落實省委書記在聰江的重要指示,而是用什麼法子消除炸橋在人們心中的影響。

    此事不擺平,聰江無寧日。

    還有一個心頭之患,就是韋旺居然在他眼皮底下搗鬼,膽敢在省委書記面前告"御狀"——必須把韋旺搞走。

    他想到了一個好主意,主動向省委攬過,請求省委處理他倆在炸橋中失察的責任。憑他的政治敏感,省委肯定要處分人,並且處理的人一定是韋旺。因為炸橋是政府行為,必須有人來負責任。誰負責任?處理行政一把手最恰如其分。果真如此,那麼既解了心頭之恨,又平息了炸橋風波——一箭雙鵰。

    太好了!就這樣做。

    此時此刻,王清江進入興奮狀態。他驚奇地發現,他這麼一大把年紀,腦袋還像年輕人那樣好使,一眨眼就是一個主意。

    現在再來考慮誰來當專員。孟達山已看出他這個班子有問題,臨走時答應給予考慮。這就行了,一把手說考慮那是謙虛的說法,基本上就是答應了。

    誰當專員?徐時岸,此人在聰江資歷老,群眾基礎好,又有能力,是當專員的材料。缺點就是自以為是,不"尊重"領導。前一輪專員選人時,有人推薦了他,被他給頂了回去,讓韋旺撿了個便宜。這一次仍然不能用此人。

    王清江有一個用人的觀點,那就是聽話。至於能力,那要放到第二位。有能力的人不一定能辦事,有能力的人都不太聽話,這是不爭的事實。用的人一定要看對自己有沒有威脅,選有威脅的人配班,就是在跟自己製造危險,更談不上駕馭;退一萬步講,像徐時岸這樣的人當了專員,也不會賣力做事;他的心早就涼了,早就覺得自己應該當專員,甚至當地委書記。

    用人要出其不意,這是王清江又一個用人理論。所謂的出其不意,就是用一些人們沒有想到的人;大膽地用這種人,不愁他們不聽話。當初提拔韋旺時,誰都沒有想到韋旺會當專員。由縣長直接當專員,不僅韋旺本人沒有想到,所有的人都沒有想到。這就叫出其不意。韋旺當專員之初,對他執弟子禮,感恩戴德,俯首稱臣,謙虛得像小學生,這就是出其不意的效果。

    還要來一次出其不意。從縣委書記、縣長中產生人選已不可能,中央有規定,並且出台了文件,任用幹部必須嚴格按《幹部任用條例》辦事,一般不准越級提拔。專員必須從副職中產生,並且任副職必須滿兩年以上。符合條件的人選不多,掐去掐來就是那麼幾個。從副書記、副專員中產生專員不符合他出其不意的思想,並且這裡面沒有一個是他喜歡的人。對了,宋尺傑。怎麼現在才想起這個人?怪不得誰,在他腦子裡,宋尺傑是奴才,而不是所謂的人才。現在想起也不晚,用人不分先後,只要合意就是合適。宋尺傑在他身邊工作已有幾年,並且其岳父與他私交不錯。用此種人絕對不會翻船。

    他相信,宋尺傑不會成為第二個韋旺。

    主意已定,立即開會。只有開會,才能把個人的意志轉化成集體的意志。

    突然想起一件事,他跟孟達山要過人,要過馬難生。現在報宋尺傑,孟達山怎麼想,不認為他是虛情假意?不錯!他根本就沒想到請馬難生來,只是說說而已。但是,如果孟達山動真格怎麼辦?軍中無戲言,說出去的話收不回。得變通。

    怎麼變?讓宋尺傑當常務副專員。這樣,不管誰當專員,宋尺傑就是一粒沙子。

    打好腹稿後,他找來組織部長,告訴其想法,讓其在會上動議。

    又討論幹部。韋旺知道王清江不會有什麼好事,借口有急事不能參加會議。他不參加,不比一般副書記不參加。他是專員,他不參加,會議就得延期。當然,也可以開會,超過半數就可以討論問題並能形成決議。只不過這種決議形成後,在執行中要受到阻力,難以付諸行動。

    這一次討論的問題不需要地區行動,只是個程序,決定權在省委。於是,會議照開不誤。

    沒有韋旺參加的會議,決定更容易形成。15分鐘後,會議就結束了。

    韋旺馬上知道了會議的內容。為表示抗議,他向省委寫了辭職報告。

    辭職並不是韋旺的本意,他已經無法與王清江搭台唱戲,他要用辭職這種行動向省委通報自己與王清江的不和。

    孟達山幾乎是同時接到這兩份報告。

    省委準備對聰江的班子進行適當的調整,只不過一時沒有時間討論,暫時放一放,沒想到兩人鬧得這麼凶。

    不換思想就換人,這是歷來的規矩,聰江班子問題需要馬上研究。

    班子不團結,撤職、調動、吃虧的總是副職,對的總在正職這一邊。這一次也不例外。

    誰去當專員?難道真的是馬難生。孟達山在辦公室來回踱步。腦海裡儲存的幹部全部翻了出來,沒有人比馬難生合適。說句心裡話,他不願馬難生離開。這麼多年,馬難生已把他的領導藝術、做人品德、處世風格學到了家,能夠全面理解他的意圖,出了不少好主意、好點子,他不再是一個單純的秘書或秘書長,而是一名稱職的助手。內心裡,他已為馬難生安排了一個好位置——就是常委秘書長。他相信這個安排能夠得到省委常委的認可並予以通過。現在聰江要幹部,他必須忍痛割愛,讓馬難生下去闖一闖,熟悉掌握地方工作方法,積累工作經驗,這對日後開展工作有好處。

    主意已定,但只能是他個人的意見,還要同其他幾位副書記商量,特別是要聽聽省長付林的意見。在任用幹部上,他是絕對講民主的。講民主沒有影響他的威信,也沒有影響決策的通過,他越講民主,班子成員越敬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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