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一天起,有了姬拉的幫助,我對世界的認識越來越加辣,猴語也進步得很快。姬拉幾乎每天都以個別刮驗為借口抽時閩來看我,教我猴語,同時以驚人的速度向我學甚語,不到兩個月,我們倆已經能夠進行內容十分廣泛的交談。我漸漸摸到了梭羅爾精神的實質。
我們一旦能交談,我就把話題引向我最感興趣的方面:「猴子果真是這裡唯一的有思維的生物,是這個星球上的萬物之是碼?」
「你在胡想些什麼?」它說。「猴子當然是唯一有理性的、既有肉體又有靈魂的造物啦。連我們最唯物的學者都承認猴類的靈魂具有超自然的本質。」
然後用法語繼續談,最初雙方對。猴」和「人」的理解不同.它一說「猴子」,我就理解為「高極生物」、「文明的頂峰」;它一說「人」,我就理解為「動物」、『有模仿力的動物」,從解剖學來看人與猴子相似,然而只有低極的心理,沒有理智。
「大概一個世紀以前,」它一本正經地說,「我們就對起源的認識有了可觀的進展。從前,我們認為物種不變.從萬能的上帝刨造出來的時候.就具有現在的各種特點。但是,有一派大思想家,都是黑猩猩,把這種思想體系完全改變了。現在我知道,不同的物種大概有一個共同的起源。」
「猴子是人的後代嗎?」
「這並不確切。猴與人是不同的兩支族系,從某一時代起,它們分別沿著不同的方向發展,猴類透新發展提高到具有了理智,而人類停滯在動物階段。」
「姬拉,你是說……那一派大思想家都是黑猩猩嗎?」
姬拙語氣激烈:「幾乎所有重大的發現都屬於黑猩猩。」
「那麼說,猴類中間也丹集團羅?」
「你很清楚,我們這裡分三支:黑猩猩、大猩猩和猩猩,每一支都有各自的特點,多虧黑猩猩所進行的運動,原來的族系隔閡已經捎除、爭端也寧息了,現在,我們之間基本上已經沒有差別了。」
「可是,大部分重要的發現是屬於黑猩猩的。」我強調它說過的話。
「這是事宴!」
「那麼大猩猩呢?」
「它們只知道吃肉。」它很蔑視地說。「從前它們是老爺,直到如今還保留著權欲,它們喜歡指揮和領導別人,它們酷愛打獵,愛過露天野地的生活。」
「猩猩呢?」
姬拉看了我一會,笑了:「它們搞的是官方的科學,它們從書本中學到很多東西,全都得過劬章。它們中間有幾個被視為某種極狹窄的專業中的傑出者,這需要很強的記憶力,至於別的嘛……」
它做了一個鄙夷的手勢,我沒有繼續追問。我讓它畫一張猴類的譜系圖,它萄得像我們的物種進化圖:一條主幹,根部消失在未知中,生出若干分枝,分別為植物、單細胞動物、脊椎動物,再往上是魚類、爬行類,最後是哺乳類;一直延伸到與我們的類人蘊相似的階段,便分出了一個新的枝叉,這就是人。這一枝很短,而主幹繼續延伸,直到產生了各種原始的史前猴類,攝後發展到智慧猴類,形成了三個頂端:黑猩猩、大猩猩和猩猩。
「最後,」姬拉說:「猴子舶大腦得到了發展,是複雜的,有條理的,而人的大腦卻沒有任何演變。」
「姬拉,你說說,人的大腦為什麼不能得到這樣的發展呢?」
「由於只有兩隻手,指頭短而不靈活,人很可能一生出來就受到限制,不能進步,不可能對宇宙有確切的認柿耍因此,他們一直沒能靈活地使用工具……。嚷,不,也許以前試過,拙笨地試過。我們找到非常奇怪的遺跡,現在正對這個問題進行大量的研究,如果有興趣,哪天我可能帶你去見高爾內留斯,它談起這個問題來比我強多了。」
「高爾內留斯?」
「它是我的未婚夫,」姬拉臉紅了,「一個真正的大科學家。」
「也是黑猩猩嗎?」
「當然啦……。」接著,它又說;。我的看法是這樣的:具有四隻手,是使我們的精神得到進化的最重要的因素。首先,我們能爬到樹上,從而得到三維空間的概念;而人呢,由於身體結構不良,只能死釘在地上,局限在平而的概念上。由於這種靈活使用工具的可能,使我們產生了這方面的慾望。我們取得了成功,並因此而達到了智慧。」
我在地球上聽到的卻完全相反,這種論點恰恰是用來證明人的優越的。但轉而一想,姬拉的這種推論,和我們的論點一樣沒有說服力。
晚飯後,籠子裡只剩下我和諾娃。我一邊思考著白天聽來的事情,一邊望著諾娃。她顯然很不喜歡姬拉,而且對這種談話感到惱恨。
為了消化猴類進化論,我花費了不少精力,感到很是疲勞。所以,當諾娃在陰影中向我靠過來,用默契的半人半獸式的撫摸挑逗我時,我感到很舒丑鹺。這種默契根簡單,不過是雙方文明世界的風尚與梭羅爾星奇特居民的習俗互相讓步、和解的結果而巳。
在我多次懇求下,姬拉終於答應讓我走出生物高等研究所(這就是這大樓的名稱),帶我去城裡轉一轉。
一想到又能回到自由的空氣中去,我的心禁不住砰砰地跳了起來。可是我發覺它手裡拿著一條皮繩來牽我,心裡一下子驚了半截。丈猩猩把我從籠子裡拉出來,在我脖上套了個皮頸圈,一頭連著一條結實的鐵鏈,姬拉就用鐵鏈拉著我。
走到一段黑暗的空走廊,只剩下我們倆時,它的心緒才轉好。
它笑著問我:「我想你們地球上的人一定不習慣讓一頭猴子這樣牽著走的吧?」
我告訴它,他們是不慣於此的。它請我原諒,對我解釋道:囚在籠子裡的人要想在街上走而不引起非議,最好還是拴著;如果以後我確實十分順從,它也可以不加束縛放我出去。然後,像常有的那樣,它又忘記了我的身份,沒完投了地叮囑我,使我感到極大的屈辱。
「尤其不能轉過頭去看行走的猴子,對它們嚙預見牙齒;有孩子走過來摸你,千萬不要去抓它們。我可不想給你帶上籠頭,可是……」
它親熱地輕輕拍了我一下,表示請我原諒。它的快括驅散了我煩亂的心緒。在陰暗的前廳裡,我幾乎看不清它的模樣,只分辨得出那塊依稀可見舶自布,它換了一套出門穿的華麗衣裙,頭戴沉重帽,一直逮住耳朵,我一時竟忘記它是隻猴子,一把抓住了它的胳膊,它並沒感到意外,聽其所然,我們就這樣緊靠著走了一會兒。在走廊盡頭,從一個窗子透進了亮光,它迅速地抽出胳膊,推開了我,重新扳起面孔.牽住鏈子,略微有點抑鬱,說道:「你不應該這樣。首先,我是已經訂了婚的,再說……」
對我的親密加上這樣的評語,我覺得是鄢樣的不諧調。它紅著臉說:「我是說,大概還投有誰揣測到你的本質。我是為你著想,完全是為了你。」
我克制住自己,乖乖地任它牽著,走出了樓房。我暈暈乎乎的,在人行道上搖搖晃晃走著。過了三個多月的禁閉生活之後.參宿四星舶亮光刺得我睜不開眼。我深深地吸著溫熱的空氣,同時為自己赤裸的身體臉紅不已。走過的猴子回頭看我,只不過因為我是個人,而不是因為我沒穿表服,這就如同在法國的城裡出現一頭黑猩猩一樣惹人好奇,大猴子們笑一笑便繼續走它們的路,幾頭小猴子都高興得發了狂,圍住了我+姬拉趕忙把我拉上了汽車,讓我坐在後座上,然後自己鑽進駕駛室,慢慢地把車子開上了馬路。
這個城市是猩猩世界中一個重要地區的首府。街上走的、駕摩托車的、開店的、辦公的、維護秩序的都是清一色的猴子,房子和地球上的差不多。街道也像我們一樣,髒亂不堪。交通沒有地球上那麼擁擠,囂使我驚異的,是過馬路的方式;地上嫂有人行橫道,而在空中設一個大網絡的金屬籠架,猴子用四隻手抓住滑過去。
在城裡略略轉了一下,姬拉便把車停在一扇高大的鐵柵欄門前。欄杆縫隙中透出裡而的一些花壇。它告訴我;「這是公園,這裡很清靜,沒有多少逛公園的,咱們正可以認真地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