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世皇妃 第五卷 人生若只如初見 原此慕天顏
    夜裡,一位自稱李太醫的來到昭鳳宮為我診脈,說是以後我的病情由他全權負責。他年約四十,小眼小鼻,鬍鬚滿腮覆了大半個眼臉。他每為我把脈多一刻,神色便憂慮一分。看著他的變臉,我的心跳漏了幾拍,頭一次我如此擔心自己的病情,立刻著急的脫口而到,「我的身子如何?能安全待產嗎?」

    李太醫收回紅線,將其纏繞會,神色很是凝重,「辰主子,您的體內曾經中過毒,後來又經人診治洗去大半毒素。」

    我收回手腕,暗暗佩服起這個太醫,祈佑親自請來的太醫確實有點能耐,「嗯,李太醫說得不錯。」

    「只可惜了,並未完全清除完。敢問辰主子先前服的什麼藥,竟能如此神速的清除體內潛藏的毒?」他眉頭鬆了許,但是仍有著止不住的憂慮,難道我的病真的嚴重到如此地步?

    「每天喝一碗郎中為我泡的冷香冰花茶,具體藥方我到不太清楚。」

    「這茶倒是第一次聽說……」他垂眼,無聲的歎了口氣,「微臣會盡力診治辰主子的病,您以後每日要服下臣給您開的方子。要保住孩子,每日切記不可動怒,不可跑跳,不可疲累,如心情壓抑之時,去幽靜的地方小走,吹吹夏日暖風,放鬆心情。」

    我認真的將他說得話一字一句的記在心裡,「李太醫,那我的病……以後勞煩您多費神了,希望能盡快清楚體內的毒,也好安心待產。」

    李太醫將藥箱收拾好,「微臣會盡力的,以後微臣每日早午晚會派人送一次藥,辰主子若想保住孩子保住性命的話……務必服下。」

    再次點頭,還親自將李太醫送出寢宮,看他投身隱於茫茫黑夜中,我始終未將目光收回。輕倚在宮門之側,菀薇上前攙扶著我,「主子,睡去吧?」

    夜幕流聲碎,群壑鳥棲定,淡霧濕雲簪,深主暗香浮。在昭鳳宮遊蕩了許久,我有些疲憊,正想吩咐菀薇會寢宮之時,我突然想到了杜莞和尹晶,我好奇的問,「杜莞和尹晶現在何處?」

    「在曾經關押先後的碧遲宮。」

    我突然興起,便要菀薇帶我去,她稍有些遲疑,隨即便領我朝碧遲宮而去。這條路很漫長,多年再踏入碧遲宮又想起先後死前那幽怨的眼神,黑暗無底的深淵一樣,讓人不寒而慄。如今的碧遲宮比起當年破舊了許多,殘破的屋簷下有即將摔落的瓦碎,四周還有揮之不去的腐臭和潮濕的霉味。難道杜莞和尹晶就住在這樣邋遢的地方嗎?祈佑,她們畢竟是你曾經的妻子,你寵愛的女子,為何你能這樣無情的將她們丟在這兒不聞不問?說起來,尹晶才是最無辜的吧。當年陸昭儀的流產根本就是祈佑一手策劃,最後打擊了皇后,在將罪名嫁貨給尹晶。她或許到現在還不明白,到底是誰害了她。

    門微掩著,四處爬滿了蜘蛛網隨風飄灑著,菀薇伸手將其拂淨,在將門推開,『咯吱』一聲響,一個黑影突然躥了出來,淒厲中夾雜著興奮,「皇上終於要接我回宮了。」

    我不禁打了個冷戰,菀薇被嚇得連連後退,一躲到我身後,伸出一隻手指著那個身影,「主子……鬼啊。」

    我凝眸望著那個黑影一步步踏出門檻,衣衫襤褸,蓬頭垢面,她的眼睛帶著興奮在我們身上來回打轉,月光的傾灑照射下,將她的臉完全呈現出來--尹晶。

    我不敢相信眼前這個人竟是當年那個高傲不可一世的尹晶,難道進入冷宮之人都會變成這個樣子嗎?我正想上前開口詢問,又見一個身影躥了出來擋在尹晶前面,是杜莞。

    相較於尹晶衣著的狼狽,她算是正常一些了,「皇上在哪兒?」她四處張望了許久,沒有見到人影,便收回了目光,恨恨的瞪著尹晶,「做夢吧你,皇上怎麼還會來……」

    「皇上是愛我的,他不可能丟我一直在此,他會接我回去的……」尹晶喃喃的開口,依舊不能接受自己將永遠囚禁在冷宮的事實。

    「哈哈,世間竟還有對納蘭祈佑那麼真心的女人……」杜莞仰天哈哈大笑起來,「你們一個個都是蠢貨,納蘭祈佑根本沒有心,根本沒有愛,你們還這麼愚蠢的去愛他,去飛蛾鋪火。他的眼裡只有權利,他的皇位,在他眼裡任何人都能利用……我真為你們這群女人感到可惡。還是我的皓哥哥好……還是皓哥哥好……」杜莞笑著笑著流下一抹清淚,似乎沉溺在自己的回憶之中。

    原來杜莞一直都不曾忘記祈皓,或許那是最初的愛戀,那才是刻骨銘心的愛。

    尹晶因杜莞的話後退幾步,無力的靠在朱紅大柱上,杜莞將目光放到我身上,突然面露驚恐之色,「你你……你不是死了嗎?」

    「娘娘還記得我。」我平靜的面對著她的激動之色,菀薇也漸漸平復了恐懼之色,由我身後站了出來。

    「不知道是聽誰說過,你與袁夫人好像……不知道是聽誰說過,納蘭祈佑最愛的人是你……不知道是聽誰說過,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憐的女人……」杜莞朝我走近了一步,「看到你,我突然覺得自己並不可憐。」

    聽罷,我立刻問道,「這些都是聽誰說得。」

    「我也忘記了……忘記了。」她嘿嘿的笑了幾聲,「你想知道?想知道就幫我把皓哥哥請來這裡,我要見他。」

    我看著她格外認真的表情,我笑了笑,「好,我會把祈佑請來見你。但是,你一定要告訴我,到底是誰和你說得這些話。」

    杜莞帶著詭異的笑盯著我的眼睛,幾乎要看到最深處,「我會的,只要你讓我見到皓哥哥。」尹晶卻突然朝我衝了上來,菀薇一見不好,連忙擋在我面前,「你幹什麼!」

    看著尹晶一步步朝我衝過來,目光中帶著仇恨,杜莞一個上前,狠狠的抓住尹晶的頭髮,「臭女人,你要對她做什麼!她對我還有價值呢。」

    「你說皇上最愛的人是她……你說是她!」尹晶瘋狂的尖叫著,聲音淒厲,在這寂靜的碧遲宮如此駭人。

    菀薇真的是被尹晶嚇倒了,連忙攙扶著我,「主子,咱們快回宮把,您忘記了,太醫說您不能受驚啊。」

    「杜莞你等著我,希望到時候你能把實情告訴我。」臨走之時我又看了看杜莞,才同菀薇離去。步出碧遲宮,仍然可以聽見尹晶的尖叫聲。

    --七郎是我得,是我的,你們都別想把他搶走。

    尹晶真的如此愛祈佑嗎?

    如果她知道把她送入冷宮,將罪名嫁貨給她的人,正是她一直牽掛的『七郎』,她又會做何感想呢?

    次日,我大一早便向莫蘭打聽了一下祈皓,她告訴我說正在與祈佑於御花園召見那位金科文武狀元。一聽到此,我便覺得這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機會,既可以讓我見到那個另我熟悉的『展幕天』,又可以見到祈皓。我隨手披上一件薄衫,髮簪上輕別一枚翡翠熏玉簪,便隨著莫蘭而前往御花園。

    碧玉妝,邑輕塵,露漸散。

    徐公公遠遠見著我來,立刻跑到祈佑身邊通報了一聲,祈佑點了點頭,再朝我看來。而我的目光看的卻是與祈佑祈皓並坐圓桌之上的那位少年……漸漸走進,那位少年的模樣也越來越清晰,我怎麼看都覺得眼熟。

    「馥雅,你怎麼來了?」祈佑起身朝我迎了過去,親暱的執著我的手,我有些不自在。祈佑真是個善變之人啊,昨日還當著我的面對蘇思雲如此柔情,今日卻對我這樣,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他呢。突然有些懷念當初與他在小竹屋的七日,沒有權利在身,一切都是透明如紙。

    「我聽說金科文武狀元年僅十六歲,所以一時止不住好奇就過來瞧瞧。」我再次將目光投放在他身上,說不出來的熟悉之感,「聽說狀元名叫展幕天?」

    這時,那名少年也由石凳上起身,朝我作了個輯,「回主子,正是。」

    聽到他的聲音,記憶突然如泉水般湧出。

    --榴枝婀娜榴實繁,榴膜輕明榴子鮮。有誰知道下一句?

    --姐姐我知道,這是唐朝李商隱的《石榴》,下一句為,可羨瑤池碧桃樹,碧桃紅頰一千年。

    想到這,我不禁脫口而出,「展幕天,你父親為你取這個名字,一定有他的用意把。出仕朝廷,幕得天顏。」

    他一愣,猛的抬頭看著我,閃爍不定。僅僅望了我一眼便立刻將頭低垂而下,似乎有些失望。原來他真的是那個孩子,當年真是沒看錯他,確實是個人才。十六歲而已,就能出仕為官,可見他得才學是真的高人許多。

    「主子說笑了。」他恭謙得笑了笑,語氣平穩無波。

    「對了,有首詩的後兩句我記得不太清楚,不知能否請狀元爺告訴我呢?」

    「主子請講。」

    「榴枝婀娜榴實繁,榴膜輕明榴子鮮。」

    此話一出,他始終低垂的頭再次揚起,怔怔的打量我許久都不說話,祈皓笑著開口了,「怎麼,這樣一首詩就難到狀元爺了?」

    「下一句正是可羨瑤池碧桃樹,碧桃紅頰一千年。我怎會忘記呢。」彷彿注意到自己的失態,展幕天立刻收回目光,低聲回到。

    祈佑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我們兩人之間的異樣,邀我坐下,當四人面對而坐之時,祈皓笑道,「沒想到,潘姑娘能死而復生,對於皇上來說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啊。」

    我笑了笑,不語。如今對於祈佑,真的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我們小坐了片刻,就有人來報,說是朝廷中有緊急的事需要祈佑親自去處理,他匆匆交代一聲便離開。他的背影依舊事如此高傲難以令人親近,但是他的背影卻少了那份孤單……那份孤單早已經被祈皓的歸來撫平了許多吧。

    恍惚的收回自己的目光,拾起桌上金盤裡擺放的龍眼,晶瑩剔透白如雪,「不知禮清王可還記得有一名叫杜莞的女子?」

    祈皓怔了怔,「表妹她還在冷宮吧。」

    「她渾渾噩噩的呆在冷宮,心中卻依舊想著你,希望能再見你一面。你知道,她對你的愛,從始至終都沒變過。」說罷,我將龍眼放入口中,才一嚼,滿口清涼甜膩蔓延了我整個舌尖。

    「我的心中只有姚兒,我從來只當她是表妹。」祈皓說起蘇姚之時,聲音突然轉變的格外認真,目光中含著柔情。

    「可是她一直認為你是喜歡她的,一直認為你娶蘇姚是先後的勉強。如果你想讓她解脫,親自與她說吧,這樣她才能真正的活下來,好好的活著。」

    祈皓低下頭,雙手互相摩擦著,似乎還在猶豫著什麼,我繼續道,「杜莞,她畢竟是你的表妹,她那樣愛著你。」

    他霍然起身,金錦絲綢的衣裳摩擦著發出一聲輕響,帶起了一陣微風,「我會帶著姚兒一起娶見她的。」丟下這樣一句話,便揚長而去,唯獨留下一陣細若塵埃的泥土味。

    而此刻的御花園內獨獨剩下我與展幕天二人相對而坐,誰都沒有說話,四周被冷漠的空氣充斥著,我不開口。因為我一直在等他先開口,我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認出我。畢竟,見他之時,是毀容前平凡的我。如今,人面桃花,他還能認出?

    終於,他開口問了句,「你……你是那個姐姐?第一個給我吃上桃子的姐姐?」

    第一個吃上桃子?

    我楞住了,難道當年的一個桃子,他第一次吃?

    我不知道,一個桃子,竟能讓他如此記憶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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