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舒說,以他搞組織工作的經驗,這種極端情況,只能說明兩個問題,要麼這個人極具爭議,要麼這個人大搞拉幫結派。那些極具爭議的人,往往是作風強硬的人,這種人通常能夠幹出大事,同時也會留下一堆首尾。張順焱和劉回成雨,顯然不是這樣的人,這麼多年來,他們的政績平平。就因為他們有個好的伯樂,其他的,均不在考慮之列了。唐小舟知道文舒的意思,中國目前的用人機制,確實容易出現這樣的問題。一個領導幹部,一旦上去,就不容易下來,哪怕像張順焱劉回成雨這樣,多年來政績平平,轄內甚至麻煩不斷,每年組織部考績情況卻很好。這所有一切,只是在常回委會討論他們的升職時受到影響,卻不會影響他們繼續留在現職位或者是換個地方任相同職位。像張順炎劉回成雨這種情形,如果沒有陳運達在上面力保,可能早就另有調用了,但即使調用,正廳級職位,一直會為他們保留,甚至在退休的時候,還可能解決一個副部級待遇。領導幹部能上不能下的問題,討論了很多年,就是無法解決。文舒的興趣點顯然不在這裡,他說,前幾年,運達同志和趙書記對著幹,搞得趙書記很被動,這次,趙書記應該抓回住機會,這種機會千載難逢。唐小舟其實並不想談論這個話題,但說這話的是文舒,內心深處,他還是想幫文舒一把的,所以問,你為什麼覺得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文舒說,這不是明擺著的嗎?如果沒有陳省長,張順焱和劉回成雨,早就不是今天這個模樣了。這兩個人和陳省長的關係非同一般,誰知道他們這種關係,是用什麼維繫的?這事只要深挖下去,一定會挖出更多的東西,趁機把陳省長搞倒,說不定是輕而易舉的事。唐小舟說,你這樣想,恐怕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一個市的黨政一把手,全部倒了,還有一個人外逃了,這樣的事,在全國都不多見。對於江南省,這是一次巨大的政治危機。首先不是陳省長的危機,而是趙書記的危機。雖然這兩個人的出現,與趙書記沒有半點關係,可畢竟出在趙書記的領導之下,至少說明,他的權力控制是存在漏洞的。所以,我的估計如果不差,這次,無論如何,趙書記都會落下個處分。在這樣的形勢下,你認為趙書記會怎麼做?在已經破了一個洞的鍋裡,再猛砸一任?文舒哦了一聲,說,我倒是沒有想到這一層。唐小舟說,就算沒有張順焱劉回成雨事件,趙書記會和陳省長鬥得你死我活嗎?我看不見得。趙書記最喜歡講的故事是將相和。說一千道一萬,其實只是一個哲學道理,和則兩利,斗則兩敗。如果讓我理解,需要不需要鬥?肯定需要,但
是,這個斗字裡面的哲學意義深奧得很,斗的目的,不是為了鬥贏,而是為了斗和,或者為了自己獲利。做生意的人講究互利,其實官回場之上,更講究互利。如果大鬥一場,將對方整慘了,自己卻沒有得利,這樣的鬥爭,無異於自殺。斗只不過是手段,任何手段,都是為了達到目的而存在的。將手段當成目的,這個人的路,大概也就走到頭了。文舒說,難怪趙書記那麼喜歡你,你確實比很多人站得高看得遠。唐小舟說,退一步說吧。運達省長是支持張順焱和劉回成雨。這種支持,就一定是經濟利益關聯的結果?別說是否事實,僅僅這樣看,就是有罪推定,不符合現代法制精神。處於運達省長這樣的地位,恐怕不會太在乎個人的經濟利益,更重要的,或者說首先考慮的,一定是政治利益。我們這樣假設吧,如果趙書記大張旗鼓地查運達省長的經濟問題,不管運達省長是否存在經濟問題,結果如何?運達省長肯定和趙書記翻臉,現在江南省良好的政治局面,肯定遭到破壞。趙書記正在推動的黨建年啊,三正四以七星江南啊,以及所有的經濟建設計劃,都可能因為運達省長的不配合,出現重重阻滯。這樣的結果是什麼?是江南省之禍,也是趙書記和運達省長個人的政治生涯之禍。文舒看了唐小舟一眼,說,我明白了,難怪趙書記要讓你參加這個工作組,只有你最瞭解趙書記的用心。到底是在書記身邊工作,你站得高。又說,聽你這一說,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兩人並沒有住進市委招待所,而是找了一家不太起眼的酒店。在酒店吃過晚飯,開始分頭行動。文舒會怎麼行動,唐小舟沒有問,也不需要問,他約了幾個以前做媒體的朋友一起喝茶。唐小舟約的這幾個人,要麼是陵丘日報的,要麼是陵丘電視台的,要麼是東陵晚報的。他在考慮名單的時候非常仔細,最初考慮只約男的不約女的,之所以這樣想,是因為陵丘官回場,女人們處境極其微妙,許多人上了劉回成雨的黑名單。因為這個數字太多,人們私下傳說,把其他領導算在內,陵丘官回場稍有點姿色的女人,大概是全軍覆沒了。新一代媒體記者中,年輕女性比較多,雖說並非個個天姿國色、傾國傾城,卻也還是有些韻味的。唐小舟無法把握,哪些女人跌進了這個海裡,一旦把這樣的人約出來,話就不好談。仔細思考之後,他還是約了兩個女人,這是兩個長相很普通的女人,也是當地最為有名的兩個媒體人。加上另外五位男士,一共約了七位。唐小舟在茶館要了一個很大的包廂,這些人並非同時到達,陸續坐下來,也不需要唐小舟引導,自然就把話題征到了劉回成雨和張順焱頭上。
記者們說,劉回成雨遲早會出事,因為劉回成雨太好色,甚至明目張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