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飛了多久,白澤突然覺得泥丸宮中有一絲異動,急忙停下身形,用意念和葉北辰溝通。
「前輩,你可還好?」
「不太好。」葉北辰的回答有氣無力,整個泥丸宮中還剩下一個指甲蓋大小的光點,忽明忽暗,風搖殘燭似的明滅跳躍,似乎下一秒就有可能熄滅。
「開謝心花」乃是最慘烈的兩傷法術,以燃燒神魂為代價,換取修為的提升,如今留給我的時間已經屈指可數了!」
「前輩功力超卓,必有解救之法,若需要……」白澤還還沒說完,就被葉北辰打斷。
「我最多還有七天的命。」
「七……七天?」
「七天之後,便會神魂俱散,連身入輪迴的資格也沒有。」葉北辰語氣中有一絲黯然。
燃燒神魂之術向來是修行之人聞之色變的禁術,神魂乃是人的三魂七魄所聚,一旦受損,極難復原,更何況北斗天帝之前便已身受重傷。
「前輩……」白澤張著口,不知該說什麼,兩人雖認識不久,但彼此共歷生死,脾胃相投,說是忘年交也不為過。
白澤只覺得鼻子有些發酸。
「紅塵幾番chūn夢,黃泉多少奇才?小子,若不能證就長生,人人都逃不過這一天,悲傷介懷又有何益?」葉北辰唏噓道。
見葉北辰如此說,白澤也想不到更好的安慰的話,只得問道:「前輩可還有什麼心願未了?」
葉北辰突然沉默,隔了很久才幽幽的歎了口氣:「東海之濱的一座小島上,島上最高的孤峰之頂有一枝桃花,每年的八月十五,我都會去那兒吹奏一支「碧海chao生曲」,懷念一位故人。」
東海離冰封北海何止萬里,而葉北辰最多只有七日時光。
「長相思玉笛」如同一葉輕舟,載著白澤向東飄去,一路上白澤不眠不休,只在真氣枯竭之時才稍作停息,而葉北辰除了偶爾開口指點一下路線,其他時間全都默然不語。
七天七夜之後,終於找到了葉北辰所說的那座小島、孤峰和桃花,此時距離八月十五尚有數日時間,但葉北辰已沒辦法再等下去。
泥丸宮中葉北辰的身影,已經黯淡到幾乎看不見,全靠白澤時不時回輸一道真氣過去,聊以支撐。
「前輩,我們到了。」
此時弦月當空,海濤陣陣,桃花瓣被習習海風吹落,飄飛於空中,桃花樹下放著兩個木刻的小人兒,相對而立。
泥丸宮中悠悠傳來葉北辰低沉的聲音,似在自言自語:「沁兒,我等了你一百年,可惜沒法再等下去了。」
笛聲響起,數聲後便即暗啞,葉北辰氣喘不已,無奈對白澤說道:「沒想到竟然連這最後一支笛曲也沒法吹下去,又要煩你代勞了。」
「晚輩願意效勞。」白澤拿起手邊的「長相思玉笛」,放至唇邊。
激越的笛聲響起,直入雲霄,彷彿浩瀚大海,無風起浪,遠處chao水緩緩推近,漸近漸快,其後洪濤洶湧,白浪連山,而chao水中魚躍鯨浮,海面上風嘯鷗飛,再加上水妖海怪,群魔弄chao,忽而冰山飄至,忽而暗流湍急,忽而漩渦激盪……
白澤本就擅長音律,這首《碧海chao生曲》他聽過一次,便牢牢記在心頭,此時照模照樣的吹奏出來,雖然無法像葉北辰那樣將殺意和真氣蘊含其中,但曲調卻是更加婉轉淒美。
一曲終了,只見銀輝滿天,花樹紛飛,遠處傳來浪花拍打礁石的聲音,葉北辰喟然長歎,久久不語。
這麼多日來的相處,讓白澤早已將葉北辰當做親人一般,眼下臨將大別,不知為何,素來堅強的白澤竟突然悲不可抑,彷彿多年來遭人鄙視的悲苦,全家上下的血海深仇都在這一剎那同時湧將上來,心中酸楚,眼淚奪眶而出。
葉北辰詫道:「要死的是我,小子你哭什麼?」
白澤哽咽道:「前輩……」
「你是覺得我們自此一別,再無相見知日,所以心中悲苦嗎?」
白澤點頭。
葉北辰笑道:「那也未必,待會兒我的神魂逸散後,最精華的部分會留在你的體內。差不多相當於轉世於你了,到時候你即是我,我即是你,又有何可難過的?」
笑聲中有一絲淒涼,也有一絲快慰。
「我死之後,「長相思玉笛」便交與你了,還有我自創的「北斗七音咒殺訣」和「五行生化奇門遁甲之術」,盡皆烙印在我元神最後的一點精華上,你善加吸取,日後為我報仇。」
「是。」
「之前被你所吸收的白金界碑,那便是天元仙域的三把鑰匙之一。」葉北辰自嘲的笑道:「原來還想著有朝一日,能夠湊齊三把鑰匙,打開仙域之門,找到傳說中的白帝遺寶,沒想到千秋黃粱夢,彈指盡成空!」
說到天元仙域和白帝遺寶,白澤突然想到一種可能,忙問道:「前輩,聽說這天地間有一些靈物,有逆轉yīn陽顛倒時空之力,若我能取得,是否可以讓前輩元神重聚,起死回生呢?」
葉北辰哈哈大笑,說道:「小子,天地有道,風月常新,宇宙萬物,原本就是分分合合,輪迴變化,何況你我?就算覆水能收,也不再是當日之水了,又何必自尋煩惱?」
「小子,讓我靜一靜。」
葉北辰說完這一句話之後,便不再言語,過了大約一炷香時間,白澤突覺體內有某物陡然崩裂,四下逸散,耳邊傳來一個無限悲涼的聲音,輕輕歎道:「只盼吹笛明月夜,何必倚劍白雲天。」
白澤急忙向泥丸宮中看去,只見光影裊裊,哪裡還有葉北辰的蹤跡?只有歎聲依舊迴盪在耳邊,想著那句詩中的含義,剎那間悲從心來,一陣從未有過的孤單彷徨充斥心頭。
一道微不可查的氣息緩緩融入白澤的泥丸宮之中,剎那間,化作一股熾熱狂飆轟然席捲全身,穿過奇經八脈、十二經絡,又沿著脊椎直貫心脈、丹田……所到之處,火燒火燎,猶如烈焰焚身,劇痛之中又帶著一種無法言喻的淋漓快意。
恍惚中,萬千幻象撲面飛來,許多見所未見、卻又似曾相識的臉容急速變幻閃過,無數笑聲、話語交疊如排山倒海,在他耳邊轟鳴震響。
白澤腦海中閃過一幕幕陌生而又熟悉的片段。
茫茫東海之上,一赤膊少年踏水而行,指尖所指之處,浪濤噴湧,激起的水霧在日光的照耀下,化出道道彩虹。
蜀山之巔,面對七名強敵的圍攻持壺獨飲,動念間刀光劍影,電閃雷鳴,只一擊便讓七人盡數伏誅,然後以指為筆,瀟灑的在峰頂石壁上留詩一句,踏雲遠去。
無邊劫火籠罩之下,談笑自若,橫笛吹奏,那悠揚的笛音和英俊的面容,不知道引得多少前來觀禮的女修士芳心暗許。
月夜花樹下,那刻骨銘心的絕世的容顏漸漸遠去,他彷彿聽見了自己心碎的聲音,分別時那溢滿淚水的眸子,成了他一生中最後的回憶。
畫面戛然而止,白澤的心中卻多出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好像在那一瞬間,看透了世情,頓悟了紅塵,眼前這片天地似乎也變得和之前有些不一樣了。
原先的懵懂少年因為吸收了葉北辰的神魂,面目體型都發生了微妙的變化,稚嫩和青澀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自信飛揚的氣質,性格也變得狂放、灑脫起來。
腦海中突然多出了兩段文字,「北斗七音咒殺決」和「五行生化奇門遁甲之術」都是蓋世絕學,也是北斗天帝畢生所學的精華所在。
在那樹桃花之下,白澤親手壘起了一座墳頭,恭恭敬敬的下拜道:「師父在上,弟子白澤在此發誓,必將親手為你報仇,以慰你在天之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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