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長鶯飛,人生馬鳴,一隻浩浩dangdang的隊伍行進在原野上,齊漆深的草野裡,不時有驚起的飛鳥,盤旋在天空上,或是受到驚嚇的小動物,狼奔虎突的製造出悉悉索索遠去的動靜。
沿著渭水盤的直道,一路向西北而上,穿過涇陽、雲陽、新平、定平、定安、臨涇、豐義、彭原、百泉、平高等城邑,費了物品大半個月的時間,倒也不是路難走,而是歸功於龍武軍這些年的經營,幾乎處處都能遇到熟人和故舊,盛情難卻之下,我不得不走走停停的。
出了原州境內蜿蜒於六盤山下的蕭關古道,抵達葫蘆河上游的白草軍,進入真正意義上的河西、北原、關內鄰接的地界後,這種沒完沒了的例行拜見和進揭才算消停一些。無他,這一路牽動的與龍武軍利害關係的人家,實在太多了,作為主管關內和京畿的內樞密,有太多種理由和接口來匯報公事兼討好逢迎了。
度過西洛水的支流——葫蘆河後,大地上的景色豁然一變,山勢險峻,景色秀麗,山巒上野桃花盛開,天夭灼灼;掩映在茂密的森林和灌木叢的鬱鬱蔥蔥中。
卻是與一路過來開發度很高的豐饒沃野,人煙稠密阡陌縱橫,到處是一色青苗蒼翠田地的關西平原迥然不同,山和天空都變得極低。
這裡開闊的河野灘澤上是大片繁茂的牧野草場,最常見的風景就是滿山遍野頻頻遭遇的畜群,除了最常見較小的綿羊、山羊,較大的牛馬驢騾等牲口以外,甚至還有成群的駱駝。
置於此處的白草軍說是軍,其實是屬於軍州名下的城傍序列之一,祖上就是一支歸化平成羌藩部的後裔,作為與大多數唐人無異的內地熟藩,如今白草軍大多數部眾都在當地牧監管理的好幾處廄場中服事。
這也是所謂「原州居其中間,當隴山之口,草肥水美,其西皆監牧地」的由來。
夏季正是大多數動物繁衍的旺季,雖然大路上商旅往來密集而綿連不覺,但是大路之外,窺頭窺腦的各色生靈,卻是屢見不鮮的。
因此地廣人稀之下,可以讓人敞開手腳來策馬狂奔一番,順便發洩下心情禍害下不長眼的小動物什麼的。於是小丫頭建議,開個打獵兼現場燒烤會吧,大家一致通過。
說是射獵遊興,也是間接考校這些隨行人員馬步騎射刀仗的功夫。
隨獵扈從的大部分人都是統一輕裝帛甲的常服穿戴,也就是鍍銀泡釘排扣式的緊身密織斜紋帆布制服,還在裡襯襯墊上了鋼絲網,別說抵近的箭只射上去,就是刀砍匕刺也能防住。
不過其中最顯目的,作為儀衛的新月騎士團白鵝大隊,衣甲鮮明的緊隨其後,作為輕騎裝他們僅著雕紋展翅天鵝的半身xiōng甲,頭冠垂纓笠盔,披著紫紅的大氅,看起來也是十分的拉風。
不過他們的騎射功夫,就參差不齊的多了。本來還有一隻驪人組成的重裝盾甲隊,崑崙奴組成使用長槍大棒的重甲夜叉隊,不過這是騎兵馳騁的場合,他們這些兼職的騎馬步兵就不出來丟人現眼了。
相比之下我的馬術就有些慘不忍睹了,雖然不凡名師教導和血統優良溫順馴熟的坐騎,但是我表現出來的水準也就是比傳說中的龍騎兵好一點,能夠騎著馬亂竄而不至於掉下來,並在停下來的馬背上進行瞄準發射而已。
用的的也是名匠精工量身定制的快發手弩,不用刻意的瞄準,朝某個方向亂射一通,總會有收穫的,比如流浪的蛤蟆、老鼠什麼的意外。
隨著獒犬奔馳往來的呼哧聲,不斷又被射翻的鳥雀和小動物,被銜回來變成馬鞍後的戰利品。由於是來自吐蕃和黨項專門的戰犬的後裔,因此這些獒犬撲咬行獵,並不像大多數獵狗一般的喜歡大聲咆哮和叫喚,別說那些可憐的兔子雉雞,就算是較大的動物黃羊和草鹿,被追上了也是一口咬斷脖子的命。
天上是馴熟的鷂鷹獵隼在飛,它們的任務不是捕殺,而是用身為天敵的特性,將那些鳥群驚嚇驅過來作為靶子。
雖然是一副閒情野趣的遊獵風情,但是相應的後勤和護衛準備,也是極為充足的。
親衛衙前出身的龍鱗兵、龍牙團、虞侯直;來自樞密院教導軍的山林隊、捕馬隊,捉生隊,游弋兵;來自北軍直屬虞侯各營的突騎、具甲,羿銳、捷健,以及來自外駐各軍的敵斥,武鋒、戰鋒、選鋒的選士;再加上從屬於特殊部隊編制的執憲、剃刀、鋸齒、傍人隊等,由龍武軍延伸出來的各色名目精銳力量和專業人員,都被集中塞在這支規模有限的隊伍中,而且都是按照一人數馬,雙份甲仗進行武裝的。
雖然在我看起來,將這些戰鬥力都集中起來作為護衛,未免有些太過浪費,但卻是龍武軍上下一致性的要求和條件,理由也很簡單,但凡是我出現的地方,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一些大車的廂壁內,藏著放倒就可以迅速上弦發射的絞車弩和小型石炮,以及多發聯裝的弩機和彈射器,再加上貯備的最新式的便攜火器,這一輛輛大車就形同一個個活動的原始炮塔。
主要是吸取了回紇會盟的教訓,各色緇糧備件也是極盡齊備,就算在不需任何補給,也足以在荒野中行軍保持高強度行軍三個月,或是依托水源堅持上半年有餘。
用某種陳詞濫調化的語氣說,就是他們的命運還在隨著歷史的車輪,繼續轟隆前進著。
作為出來遊獵的少數文職人員,身為掌的杜佑和賈耽也在其中,
前者要負責觀風行物,收集地方圖志,順便為編撰的《通典》積累素材,後者則負責組織對沿途的地理堪繪,將其變成《泰興郡縣圖》上的一部分內容。
為了避免擾民和地方藉機興師動眾搞什麼迎送的攀比活動,基本上大隊人馬是按照行軍的標準,避開大部分城邑和人煙密集的地區紮營,
除了派人進城才買和交代事務,基本不與地方發生太多交集,
連帶指名的會見,也是選在寬闊的郊野中,帶有濃重的野遊性質,反正時間也不緊迫,也沒有特定的要求,大可以隨走隨停,慢慢一路遊獵賞玩消閒度假過去。
只有遇到值得收集的地方特色菜食譜,或是附近有合適的旅遊古跡什麼的,才會多停留上一會,這也是地方官員即快樂也痛苦的歷程。
阿姆河或者說烏滸河以東,已經是嶺西行台的大後方了,雖然零星的抵抗和sāo亂,還在邊遠地區持續著,並不是所有人都對新統治者及其管理模式都服服帖帖的,但是大路兩旁綠油油叢密的青苗,個各種膚色和民族的勞作者,讓地方上看起來充滿一派安寧逸靜的田園風光。
當然除了那些成群結隊被押送著從西向東蹣跚而行,垂頭喪氣的戰爭奴隸外,經常會有臨時的各色買家出現在道路上將他們攔下來,經過一一番品頭論足的鑒定和討價還價之後,帶走其中某些人。
因為現在正是農忙搶種的季節,由於戰爭的緣故地方上的勞力出現了大量的缺口,另一方面通過參加出征和為軍隊服務,讓當地人的錢袋子有鼓脹了許多,於是這種不對等的交換移民頻繁的出現在大道兩旁的城邑中。
就算最後沒能賣掉的奴隸,也有他們的去處,到新置軍府名下的眾多屯莊接受進一步的勞役和調教。
打下河中諸國後,通過清算沒收逆產和圈占「無主之地」,大抵有數萬名將士,都成了當地的有產者,雖然這些田產都是由軍中統一代管的寄名籍下田,由各色軍奴耕作或是各族歸化人佃租,但好歹有了一筆微薄而穩定的新進項。
雖然要待到退役才能成為名正言順的田主,但是按照軍功和職介給受的標準,讓很多軍士寧願忍受傷痛,也要繼續留在軍中積累資歷。
這些就地轉入地方的傷殘老兵,除非真的走不動,不然還會繼續擔任一些體力強度小的地方職事。
大路之上,打著紅色辟邪旗號和官牌的嶺西行台河中留後的成員之一,總材官解軍洲,也昂首tǐngxiōng騎著當地的高頭大馬前往一處工地中,沿途所見無不是恭謙和敬畏的目光。
他的手下正在河中找礦,這也是佔領軍長期經營的資本和憑據,有足夠規模和價值的礦藏,才會吸引來足夠的商人進行競標和承包,進而發展起相關的產業和利益鏈,
因此首選反而不是那些金銀貴金屬礦,而是一些諸如鹽鐵煤等與民生相關需求量極大,又便於開採和運輸的物產。
這次雖然沒能找到意料中的油坑,卻是找到另一樣具有巨大潛力的礦藏,一整個淤塞湖積澱下來的火山泥,這種東西也是人工燒造水泥的良好替代品,而且這裡距離商業幹道並不算遠,只要修一小段能夠通過大車的路面即可,而修路的原料本地就可以就地取材。
作為新式建築材料的需求,只要能以軍隊的名義壟斷這個物產的來源,再從內部競標中參與經營,足夠讓他的後人吃上好幾代。
「這就是那些敵人強大的秘密?」
尼普謝爾城中的行宮,皇太子麥海迪微微皺起眉頭,望著放在銀盤中鄭重其事的呈現上來的事物。
「是的,我的主人……」
黑袍門g巾的特殊部隊頭目握xiōng道
「這是在那些敵人手中繳獲的特製口糧」
他信手一塊黑乎乎的條狀硬物拿了起來,這就是他奉麥海迪之命,利用內沙布爾的本地騎兵,小股潛入發動多次嘗試性的攻擊,所獲得成果之一。
「據說是用穀物、肉類和蔬菜,濃縮成這麼一小塊便攜食物……擁有多種材料和口味的配方」
「只要有水,就能泡發食用,雖然口感很差,但卻可以達到果腹的效果,」
「還有這種名為罐頭的東西,……」
「採用了容器密閉的工藝和特殊的配方(天然採集蒸溜的亞硝酸鹽),可以讓這些食物和湯水,長達幾個月或是一整年都不會腐壞。」
「這就保證了他們在戰鬥中獲得的食物來源和糧秣的補充……」
「而我們的士兵依靠的是駱駝奶、乾酪、肉乾和發麵餅,而他們則依靠這些口糧和罐頭,」
「他們甚至還有專門提供給牲畜,輕便而富有營養的特製草料……在沒有青草的時候作為替代品」
「任何一個士兵可以輕易攜帶半個月的份量,無需擔心食物的匱乏,而令他們在奔襲和迂迴攻擊中更具有優勢。」
「同樣的條件下,他們的士兵可以比我們堅持的更久,走的更遠,」
「現在他們又將這種口糧,大量提供給了那些附庸的軍隊……因為他們在費爾干納一具建起了加工場地」
隨即一具被砍斷半截的機括被呈上來。
「這是他們所使用的弩弓,普及率很高,幾乎每個士兵都有配備,連帶負責運送民夫,也有一定的比例,……」
「雖然大多數要簡陋的多,但只要少許的力氣,任何沒有受過訓練的人都可以使用,對我們沒有披甲的騎兵來說,還是具有一定威脅……」
「特殊的材料和精巧的設計,讓這些弩弓在戰場上可以比我們的弓箭手發射更多的次數……」
「在那些襲擊地方的遊牧騎兵中同樣也發現,」
麥海迪不由臉色變了變,他想到的是關於東方諸省的危機,
這時一名信使闖了進來,跪倒在面前高聲道
「呼羅珊當地那些哈瓦立及派的異端們,已經宣佈與王朝決裂,號召信徒與塞裡斯人合作,以保護信仰的純潔……」
荒漠邊緣的聖地——麥加城,就算是國家動dang不安,戰火燃燒的歲月,依舊不缺少朝聖者的所在,今天卻一方常態取消了例行的管制,沿著寬闊的街道和城門,來自四面八方的人群,正在天房前的廣場上聚集起來,
一群鬚髮發白的大伊瑪目,穿著醒目花紋的大袍,簇擁著一個少年走上殿前的平頂上,更多衣袍華貴或富麗繁複的地方貴族、氏族長老們,像是背景一樣的出現在最內圈的位置,他們都帶著虔誠或是jī動的表情,望著被環繞起來的少年。
隨著最年的長的大伊瑪目,每每高喊一句,就是轟然一片應和,氣氛逐漸變得熱切而熾熱,然後一群被捆綁起來的人被推上來,他們都是平日裡忠於或是傾向於阿巴斯王朝的官吏和貴族,及其家庭成員,隨著大伊瑪目的一聲令下,那些暴怒的民眾幾乎一湧而上,用石塊和刀劍暴打之後,留下滿地不見人形的血肉狼藉。
然後少年被放上一頂軟轎,高高抬起在歡呼和禮拜聲中,開始全城的巡遊。
歷史上的785年,什葉派在麥加發動最後起義失敗,「純潔者」哈桑的曾孫伊德裡斯.本.阿卜杜拉經埃及、巴爾卡、特累姆森,逃到摩洛哥,於788年建立了第一個什葉派的王朝——伊德裡斯王朝,定都位於塞布河西岸的古城非斯。
但在這個時空,他被麥地那和麥加的大部分伊瑪目們,共推為大埃米爾和伊瑪目(領頭人),並宣佈廢除禮拜五的大朝拜,為哈里發祈福的內容。沒收那些屬於阿拔斯人名下的財產和土地,一次為基礎組建了上萬人的聖裔衛隊,在半島西岸到南部沿海的城市村鎮中,公然行使起宗主權和行政權,接受他們的效忠和貢賦。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