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之盛唐 第六百一十二章萬王之王
    第六百一十二章萬王之王

    從馬斯喀特撤退的第六天,退回到天賜島的船團,卻有些雞飛狗跳起來

    「***,快派快船去附近搜索啊……」

    「是沉了還是失散了或是sī自脫出去跑單,都要有個說法……」

    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離岸前的自律和處罰行動,成為了導火索,讓這些因為積累了相當程度的怨氣,前海賊內部一些不安定的個人主義苗頭終於迸發出來。

    雖然之前遠征過程中不斷有人員失蹤或者逃離,但是帶船出走還是第一遭。本以為到了完全陌生充滿敵意的海域,在巨大的外部威脅下會讓這些桀驁難訓的交貨收斂抱團,但是顯然在海路上的巨大優勢,和對陸地攻略太過輕易的勝利,讓這些人壓抑的sī心一下膨脹到難以抑制的程度。

    有人攜船潛逃了……

    君士坦丁堡,聖宮,武功大廳,這裡收藏了自查士丁尼大帝以來歷代皇帝和繳獲自敵人的旗幟和兵器,並用馬賽克壁畫鑲嵌出的歷次決定帝國命運的大戰役,代表著東羅馬復興的征戰武功和歷史沿革。此刻卻正響起弓弦的叩響聲,

    密閉的空曠大廳內,一隻短箭如閃電一般被發射出去。

    全身披掛密環甲和大塊金屬片的人形靶標,輕易被射個對穿,巨大的衝力甚至把沉重的人形靶從固定的馬樁掀翻在地,

    「這是塞裡斯人獻給凱撒的禮物之一」

    禮賓官員謙卑,對著皇帝和親信少數人的道

    「五十套塞利斯風格的鎧甲和武器……鎧甲有明光、山紋、鳥錘三種形制,武器有刀劍斧錘槍棒等長短制式十二種……」

    「特別是這些塞裡斯制做的強弩……」

    「精巧而精密的金屬構件,可以較少的力氣,發出威力巨大的箭只……」

    「哪怕在很遠的地方也能貫穿全身鎧甲的人……」

    「上弦的速度,卻只比帝國最引以為傲的伊比利亞弓箭手,慢一些……」

    「一名熟練的伊比利亞弓箭手,可以按照呼吸的間奏,連續發射三次,然後在十個呼吸內,繼續發射四次……」

    「但是這些塞裡斯弩,只要有足夠的時間,通過這些機構,他們甚至可以連續發射十五至二十一次……」

    「製作工藝複雜而價值昂貴,就這五十具……至少價值兩百磅銀子」

    「海上軍團的塞裡斯連隊中,除了騎馬的長刀手,他們的大部分步兵,同時也是兼職的弩手……」

    「他們穿著輕便而堅韌的鎧甲,配備多樣化的武器……既可以像伊蘇裡亞山民組成的輕步兵一樣靈活機動,卻也可以像色雷斯出身的重裝中隊一樣擁有攻堅的能力……」

    一干禮物的展示,讓因為北意大利戰敗的消息,而連日表情yīn郁的皇帝,總算是開朗了一些,連帶那些心驚膽戰的內si,也終於鬆了口氣。

    雖然事後烏斯裡唯將軍,主動承當了大部分戰事失利的罪責,但是對於共治皇帝利奧的質疑聲,還是從元老院的角落裡滋生出來,並將其隱射到皇帝任人不明,好大喜功的方向去。

    這讓年邁的皇帝很是煩惱,或許只有年輕情人們柔軟鮮嫩如uā瓣的身體,才能讓皇帝稍稍放下煩憂。

    「去薔薇宮……」

    隨即在更衣間裡,白皮膚的宦官,將開封的藥膏塗抹在君士坦丁五世的身上,這是一種讓人在cuang地上保持精神奕奕的藥膏,讓皇帝似乎重新找回了自信和青春。

    隨著塞裡斯人的後援抵達的,還有一批全新的貨物種類,比如治療急病和創傷的東方特效藥,又比如一些能讓人迅速忘卻傷痛和煩惱的藥膏,隨著獻給皇帝的禮物及其大臣們,進而一些貴族有幸得以賞賜和試用後,迅速在君士坦丁堡流行開來……

    東非,埃塞俄比亞高原,阿克蘇姆城

    這是一座無數旅行家和商人口中傳唱的用石頭雕刻、碑文和寺院裝飾起來的宏偉城市,

    無處不在高高聳立的的攜刻著歷史風物人物傳記文治武功的方尖碑和巨大無比的石柱,各種時代風格的神廟寺院教堂,構成了這座石頭之城的基本風貌,其中的歷史比大部分歐洲城市還要久遠的多。

    而在後世伴隨著這個名字,是讓人驚歎的考古發現和歷史記載。

    作為非洲第一個鑄造金屬貨幣的國家,這個國家擁有著與同時代歐洲相提並論的輝煌文明,連歷代羅馬皇帝也要讚歎不已的偉大古國,。

    努比亞出身的僱傭軍,以驍勇善戰知名,傳誦在三大陸之間,無論是迦太基人統帥漢尼拔的羅馬遠征軍,還是三巨頭之戰的安東尼奧東方軍團,都有他們存在的身影。

    從公元一世紀開始,阿克蘇姆人民就擁有比較發達的農業、畜牧業和手工業。他們修建梯田和灌溉工程,廣泛利用牛耕,種植小麥、大麥、黑麥、芝麻、葡萄、或放牧成群的牛、綿羊、山羊、驢和騾子,馴獵野象。擁有成規模的釀酒、陶瓷、造船、冶煉金屬、兵器製造等行業。

    技術高超的匠人在山巔開鑿(不是砌造)教堂和碉堡,堪稱一絕。

    作為公元4世紀至6世紀,非洲的政治、經濟和文化中心之一。位於東非海岸上的阿杜利斯港,是阿克蘇姆最重要的貿易中心:它地近曼德海峽,控制紅海的航運;西距阿特巴拉河不遠,沿河北上可至尼羅河中游,所以又是內陸貿易的集散地。

    黃金、寶石等主要來自非洲內地,從邊遠地區販運來的奴隸也被大量販賣出口。進口來自bō斯的衣料和服裝,意大利和敘利亞的酒類和橄欖油,埃及的穀物、染料和布匹、絲綢,阿拉伯半島的白銀和牲畜皮張,印度的小麥、大米、芝麻油和甘蔗,希臘的食用油、酒類,等等。集中在阿克蘇姆王國的紅海沿岸地區,然後再轉運出口。

    過境貿易的繁榮,吸引著許多國家和地區的商船和商人來到紅海港口。每年進港的船隻數量相當驚人,它們來自巴勒斯坦海岸、埃及,遠至印度等地。港口貿易繁忙,每年貨物總吞吐量巨大。

    貿易活動的活躍推動了阿克蘇姆的農業、手工業和國內商業的發展和繁榮。國家實行貿易壟斷制度,對外貿易掌握在國王和王室手裡,他們通過承包人對過境的商品收取高額稅收,獲得大量財富,既滿足消費的需要,也用以維持龐大的軍隊。然後又利用這支軍隊,對內強化集權統治,對外不斷發動戰爭,擴張領土,拓展商路,取得更多的稅收收入。甚至發行自己的金、銀和青銅幣,

    國王全盛的時期,征服西方沙漠中的遊牧民族,與北方富饒的埃及爭霸,阿克蘇姆的海軍橫行於紅海和南阿拉伯海之間,甚至在南阿拉伯建立起統治控制扼守紅海通道曼德海峽,將紅海變成內陸海。並與羅馬皇帝君士坦丁締結同盟條約,共同對抗bō斯帝國。

    作為先信奉猶太教,三世紀改皈依了基督教的非洲國家,埃塞俄比亞教會一直作為羅馬教廷之外「科普特教派」的特殊存在,頑強的延續至現代,在耶路撒冷擁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可惜一切都時過境遷,

    傳說中席巴女王和所羅門王的後代建立的偉大國度,曾經的萬王之王,今昔已經風光不再。對南方紹阿、咖法和東部的哈拉爾等異教徒地區的戰爭耗盡了國家的氣力;北方(蘇丹)沙漠中的遊牧民族貝賈人部落的大舉侵襲,讓這個國家的邊防疲於應付;信奉猶太教的黑人大氏族——法拉沙人因為信仰問題的叛亂,王室的不斷衰微和權威的流散,讓曾經萬眾來貢的諸多諸侯封臣附庸勢力紛紛叛離;

    作為王國重要財源和流通手段的海外貿易,也在七世紀受到bō斯人的排擠和侵襲而逐漸萎縮,阿拉比亞人崛起後,乾脆以強大的海上又是,壟斷了東西方貿易,將傳統的途徑紅海的轉口貿易遷移到bō斯灣,而北非——紅海的非洲大陸貿易,也沒能倖免,蜂擁而至的阿拉比亞人在東非海岸建立起眾多貿易傳教殖民功能的據點,而將阿克蘇姆人的統治排除出去。

    伊斯蘭教的擴張以及瘟疫、海盜和戰爭摧毀了阿克蘇姆帝國的眾多富庶港口,並大大降低了紅海的商業地位。而作為王國的海岸明珠——阿杜利斯港,甚至被阿拉比亞人襲擊並燒燬,再加上黃沙的淤積,至今沒能恢復舊觀。

    按照歷史上的發展,失去海外貿易的阿克蘇姆,將變成一個徹底的內陸國家,然後再四分五裂中泯然消失於歷史長河中。

    直到前年一批來自遙遠東方國度的塞裡斯人,在阿杜利斯港大規模登陸,才給了這座百業凋零,瀕臨衰亡的古老港口一劑強心針,也讓當地阿克蘇姆人看到復興的希望。

    他們用珍貴的絲織品等舶來物,換走大批擠壓的貨物和數千名精壯奴隸,並渴求著的更多。

    於是來自高原王都的傳召,終於在時隔年逾後,輾轉送到了唐人船團的手中。

    這一行人衣袍冠帶全齊,瓔珞飄飄,高持旗節,與一路上遇到的赤身裸足,或是僅有一塊圍布,皮膚黝黑的當地人形成鮮明的對比。

    領隊叫王元禮,乃是桂州海商世族的旁支子弟,所謂的海商世族,名頭聽起來很是嚇人,但除了比尋常的富商更有錢之外,在社會階層上,還是屬於最末等的一流,再多的身價財帛只能在地方上逞一逞做派,到了別處還是的夾起尾巴做人,不然有點官身的人,都可以找有頭催逼勒索你。因此除了捐官做護符外,就極其熱衷於將子弟送去應舉,謀一個正途出身,而不惜家財求一份州里的薦書。

    作為分家的子弟,王元禮就是其中之一,和眾多族兄弟一起從小接受重金延聘而來的名師宿學教導,學習詩賦經義術數文學諸類,雖然不敢奢望在進士秀才科上與天下俊傑一較長短,但至少在算學、書學等別科上,也能謀個基本出身。

    王元禮就是其中的佼佼者,雖然他出身旁系,但理想是好的,現實是殘酷的。到了京中,這些地方上的海商世族,不過是鄉下來的土財主,或者說土財主都比他們好,畢竟是五民三等,還在末商之前,屬於良家子的出身。作為一個缺少足夠出身和顯赫背景,又沒有聞達公卿名聲的南人特別是嶺南人,要想在成千上萬爭奪那麼幾十個舉士名額的士子中脫穎而出,是在太過希望渺茫。

    就算是拿大把錢出去撒,也要有可以撒的地方和門路,除了存心吃冤大頭的一些閒散官人,誰又看的上一個來自廣南偏僻地方的土鱉,於是兩次進京的結果,讓他最終死了這個心思,黯然回鄉轉而去家族經營中幫忙,看看能不能謀一個流外品的吏。

    直到雍國公主在海南開府建邑,招募屯守經營,這才讓那些海商人家看到了一線新的希望,既然正途官無望,那謀求一個幕官或是邑司官,也是不錯的選擇,畢竟這可是朝廷承認的流內官,雖然上進的空間不太大,但對下一代來說,卻是一個官家子弟的好出身基礎。

    不過隨著邑司不斷擴大和南海都督府的置立,早期通過捐獻和出力求官的途徑也變得越來越不容易,畢竟隨著運作日臻成熟,南海都督府、司、使,都已經形成自有一套考拔陞遷的標準,要想在其中獲得官身,就得按照其要求在海外開拓經營中,多做任務積累貢獻。

    於是那些熱衷洗白出身的海商們又發現了一條新的仕官路子,有膽大妄為的海商組織武裝船團,或是合夥重金僱請武裝義從,前往那些小國寡民的沿海土番去發展,大者占一國,小者攻據一城,然後向朝廷獻戶土冊,自請內附而獲得品秩不等的羈縻官。

    實力再次一點就招徠人口在外島開荒屯墾,或將族人分一部分到海外去經營田莊,然後依照編內戶口向南海府申報,獲得相應規模的縣鄉官,這也是一條路子,由於朝廷對附藩之屬都是加級優授,因此勉強夠得上的「官士農工商」五民之中「官」的門檻。

    不過海外之地是在太大了,幾十萬人撒下去連個水uā都沒有,而沿海適宜攻取佔據的地方卻是越來越少,慢慢的種田積聚戶口的週期對王元禮這樣的人來說是在太久了,於是他走上更遠也更具有風險的出遠洋之路。

    從嚴格的意義上說,他們大多數人距離朝廷正派的使節身份還有一段距離,王元禮只有一個捐來的從八品下的散授通直頭銜,因為臨時需要而被船團臨時推舉出來的交涉,擁有的只有一份似是而非的官誥和南海都督府、廣州市蕃使出具的通商交涉文書,屬於南海會社通番任務之一。

    雖然名正言順上有些不足。

    但是只要他們能夠與所在國家成功的建立聯繫,並帶來相應的結果,那麼這份交涉協議和相應規格的官身就會得到時候追認,並得到豐厚的報酬,事實上這也是這些身份卑下的船商海客,獲得正途出身的一個捷徑。

    王元禮目前的任務,就是取得官方貿易的專門許可,然後再嘗試取得沿海的租借地,建立貿易據點。特別是取得紅海最狹窄處要衝,曼德海峽中的丕林島。該島聳立與海中,將海峽分成小峽和大峽,靠近非洲一側大峽,水深浪急多暗礁,為行船之畏途;靠亞洲一側的小峽水淺浪靜,乃是曼德海峽中主要航道,距離大陸只有數里,天晴時甚至可以看見對岸,大片的沙海荒漠。

    只要能據島而泊戰船數只,便可設卡而向過往商船課稅,並封鎖住大食人進入紅海的通道。

    要是還有可能,則長嘗試促成阿克蘇姆人與北方埃及宮廷的貿易締約,以聯手對付大食人,驅逐他們在沿海一帶的勢力。

    想到這裡,王元禮瞟了眼身後的一名年輕人,對方屬於另一個系統,也是一副滿懷心思的mō樣。

    他叫鄭年,是一名典型的海生戶子弟,他的父親是早期被募往南海的淮南人士之一,由於當時北方糜爛,剝皮御史鄭書明在東南橫徵暴斂,又爆發天平之亂,許多困頓於饑荒和重賦的沿海人家,聽信了那些海商募人的期許而讓父兄子弟背井離鄉前往海外開拓,只是為了給家人留下足以熬過荒年口糧。鄭年的父親就是其中之一。

    說是三、五年之期,這一去就是遙遙無期,雖然熬過了最艱苦的歲月,但是單獨撫養兒女的艱辛和生活的困頓,讓他的兩個姐姐先後被賣掉,毫無音信的日子也讓母親徹底失去指望,於是他有了新的繼父和家庭。隨著同母異父的弟妹們不斷出身,日子慢慢的好轉起來。然後突然有一天,他據說已經失蹤的父親,突然穿著嶄新的衣裳,帶著大包小包的特產回到了家鄉。

    然後他平靜的生活一下崩潰了,面對以淚洗面的母親和默聲歎氣的繼父。生父最終選擇了接受事實,給女人留下了一筆財物,然後帶走作為唯一骨血的兒子。登船出海,經過漫長的航行,他終於在一個大島上找到了他的新家,大片新開田土的一處莊園,沃野中種滿了稻米、甘蔗和芭蕉等果樹,皮膚黝黑的雇奴和佃客足足有數十口人,和他們的家眷一起,構成一個小小的村落。父親在這裡已經和土人女子,組成了新的家庭,生養了好幾個妹妹。

    然後他很快接受了自己成為曾經想都不敢想的田主家少爺的事實,以總角之年參加了互助聯社的少年鄉兵訓練,再大一些則每隔半年帶著十石米,前往縣內開辦包食宿的拓殖學堂,學習文字、術數、武技,以及墾拓和經營管理的基本知識,培養集體觀念和榮譽感,輸灌以勇於探索、開拓、尚武強健之類軍國主義理念,直到冠禮後前往大島上的州里,和無數皮膚各異的同伴一起,進行南海團練的集訓。

    待到南海都督府的第五次徵兆令,這時他已經有了兩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於是他和無數懷揣野心和渴望的年輕人一起,毅然踏上未知的遙遠征途。先是在安南歸化郡縣,在婆羅洲捕奴,在佛逝國清剿舊族殘餘,又參加過幾次對南天竺的攻略,最終輾轉來了這萬里絕域之地。

    據說他在來到外崑崙洋之前,加入過一個由南海社資助的,主張相當jī進的青年結社,號稱要將所行經之地,盡變成唐人的立足之地,滿腦子都是投筆從戎的班超等古人先賢的事跡。他也是這只使團少量武裝人員的領頭,就不知道是否還附有其他什麼的秘密使命。

    緊護使團左右。

    是兩隊同樣皮膚黝黑的騎手,他們身材高大而廊骨高凸,穿著鐵片和牛皮套綴成的背甲,雖然裸lu著大tuǐ和手臂,只在裸骨上帶著重疊銀環,卻戴著鳥羽兜帽,用小條的皮革在腦後綁成一條條油光發亮的小辮,他們是阿克蘇姆王國精銳的高原騎兵,來自王家分支的部族,滿臉肅然的握著著繫著黑色布條的雪亮長矛和柳條盾,時刻警惕著道路四周。

    一路上行來,可以看見阿克蘇姆人在高原和山地中,開闢的層層疊疊的梯田,以及引灌山泉溪水的溝渠和繼續雨水的堤壩,從事生產的主要是這個國家基量龐大的奴隸,他們身上只有很少遮蔽物甚至不著絲縷,在烈日炎炎之下勞作,被曬的精瘦發黑。

    氣候溫和,降雨豐沛,讓這個埃塞俄比亞高原擁有了非洲水塔的美稱。繁茂的田野和滿山的牛群,是最常見的景致。用黃土和碎石粘合鋪成的商路,岔路口鑿山而出的堡壘,無不詔示著這個國家強大而四通八達的過往。

    轉過一個高原最常見的矮叢丘陵,起伏的道路再次變得和周圍的荒原一樣平坦起來,突然一隻人馬出現在地平線上,黑壓壓的高大身形充斥著視線,在揚塵的昏黃日光中,格外顯眼,還沒等使團做出反應,他們就動了。

    伴隨著巨大身軀的行進,面目塗滿斑紋的士兵,具刀舞盾蹦蹦跳跳的,剎那間,巨大的嘶吼聲和戰鼓的鼓點聲,響徹了原野

    「像軍……」

    王元禮的瞳孔瞬間收縮了一下,那是一隻隻身披柳編大排的戰象,背有大筐負有弓槍數人,牙縛尖刃,搖鼻頓足間,聲勢驚人。

    「崑崙奴國也有象軍麼……」

    一個同行的,皮膚看起來沒那麼黑的un血官員,趕忙湊過來高聲解釋一番

    「稍安勿躁……」

    王元禮這才對同伴擺手道

    「這是安素國派出來迎接我等使臣的儀仗……」

    「正在唱跳迎賓的歌舞……」

    「且注意形象,不要失了了大唐的威儀」

    看見隊伍中走出一片袒xiōnglu乳的女子,他趕忙加上一句。

    如今阿克蘇姆宮廷中掌權的是執政王后和年幼的海西爾(萬王之王),這只象軍也是王室左後的權威和尊嚴所在,也代表著隊這些遠道而來唐人使團的重視程度。

    進入阿克蘇姆城之後,使團一行直接被引入王宮。

    王宮的基座是在錫安山附近的一處巨大的石丘上開鑿出來,儲紅色的巨大石材構建成線條圓潤,如同城堡一般的宮殿——恩達西門g宮,與附近更早期建立的恩達邁克爾宮、塔卡馬裡亞姆宮,圍繞錫安山上的聖瑪利大教堂組成一個的宮殿群。

    巨石碑組成的台階過道上,攜刻滿了希臘文和埃塞俄比亞古文字的,諸如「門g上帝恩惠」、「願榮光常在」、「黑色大地之主」「阿克蘇姆萬王之王」的銘文,讓使團一行驚歎之餘,不得不放慢腳步。

    與使團的會見是在灰色雪uā石鋪陳的殿堂裡進行的,據說模仿了當年所羅門第一聖殿的風格,到處是帶邊槽的方柱和閃米特風格的uā紋。

    石孔十字窗透出的斜斜天光下,

    黑曜石座上的攝政王后,看起來沒那麼黑,相反從膚色上看起來更接近黃種人,只是眉眼輪廓更接近帶有希臘血統埃及人,顯然是un血的後裔,披著絲綢的袍子看起來很是高大tǐng拔。

    年幼的國主還是缺乏威嚴和城府的年紀,只是靜靜的坐在稍小位置上,敬畏和期盼的望著自己的母親,並沒有說話。

    在這裡他們看到了一個讓他們大吃一驚的人。

    那是一個地道的唐人,在埃及宮廷終端的線索似乎一下子接上了。

    「難道是襄城杜家子,環兄麼……」

    王元禮一種難以置信又有些試探的聲音道,這可是南海會社懸賞已久的一個重大任務……

    亞美尼亞,凡湖,小黑石教堂中,身懷使命的馬克己和見人通譯的康納羅布,終於見到了結束禱告時間的當地主人。這是一個年逾五十頭髮灰白的教士,樸素的亞麻灰袍,除了一串鍍銀的十字鏈,和那些道路上時常可以見到的鄉間教士,並沒有兩樣。

    「請允許我介紹這位年輕的貴人,他和您來自塞裡斯國度的同一個姓氏,……」

    「他們是世代的湧現將軍和統帥的偉大氏族,在大唐帝國政權中,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在當代至少擁有一位帝國元帥(節度使),一位宰相(樞密副使)……」

    「作為這個光輝家族的一員,……」

    在康納羅布一陣口若懸河的誇誇其談相互恭維之後,對方似乎被嚇住還是什麼,不由陷入一片靜默。

    「請直言無諱……」

    沉默了許久,老教士才開口道,

    「遠方而來的年輕貴客,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說實話,馬米科尼揚家族的後人,每每自稱祖先來自中國的時候,是抱著一種古老歷史和文化淵源的優越感,但是真的有這麼一個據說來自古老國家,同姓族人的存在站在眼前,真實的感受是不知所措和茫然。

    作為已故家長的兄弟,老教士曾經分管家族外交和貿易方面的主管,多年複雜而精彩的人生,讓他的第一反應是這是那些愛慕哈人設下的陷阱,馬氏家族雖然號稱來自塞裡斯,但是與東方斷絕往來已經長達數百年,突然冒出這一個尋親的塞裡斯人,難道是巴格達方面,為剪除亞美尼亞地方勢力所設的局。

    或者說是拜占庭方面將家族拖下水的外交設計?,面對這一場大動亂中,馬氏家族的不作為,讓那位君士坦丁皇帝很有些想法。一時間各種紛亂複雜的念頭紛紛閃過他的心底。

    雖然他曾經是家族中舉足輕重的人,但因為年輕時作為亞美尼亞僱傭軍,在小亞細亞軍區與阿拉比亞人作戰的過往,讓他在被穆斯林王朝佔領的家鄉,很快被政治對手告發,而不得不付出巨大的代價和妥協後,躲進修道院,做一個與世隔絕的隱士。

    拋棄妻兒,空寂單調的生活沒有使他消沉,反而覺得自己心靈更加接近主了,思想也前所未有的清晰。

    等待來人初步轉達了請求後,他不禁皺起眉頭道

    「僅僅是貿易和經商謀取一些便利麼……」

    「如果可能的話,在地方上還有一些僱傭軍業務……也希望能得到您和你背後家族的幫助……」

    康納羅布看了眼馬克己,又追加了一句。

    「僱傭軍……」

    老教士再次陷入沉默,雖然身為修道士,但不代表他對外界就真的一無所知,所謂僱傭軍,是和現在亞美尼亞的動亂密不可分的存在,

    大批武裝精良的僱傭軍和武裝組織,越過高加索山脈進入亞美尼亞支持當地基督徒的反抗事業,這事本身就有北方那個遊牧王國和西方拜占庭人的影子,難道現在還要加上遙遠的東方國度麼。

    「請恕我直言……」

    眼見再次陷入僵局,馬克己用有些結巴的拉丁文道」我們是從北方的山脈過來的……「

    「您或許不知道,如今可薩人的王后,就是大唐的公主」

    「可薩人不但從大唐取得了尊貴的血脈,也獲得了大唐的友誼和專屬貿易……」

    「而阿巴斯王朝在呼羅珊的軍隊,剛剛在遙遠的拔那汗遭到了慘敗,那些東方的藩屬們都在驚恐不安,因為大唐的軍隊在烏滸河邊整裝待發……」

    「在此之前,我的一些同胞眼見在阿拉斯罕草原上,協助可薩人對抗阿巴斯王朝的軍隊……「

    「而羅馬人也在聯繫我們的皇帝,他們無比迫切的尋求一條打破阿拉比亞人壟斷的商業路線……」

    「我只是在告訴你一個正在發生的事實……」

    馬克己真真假假的總結道

    「而我出現在這裡,只是秉承上位者的意志,同時希望一個和我一樣擁有這個偉大姓氏的家族,能夠在適當的實際,發揮他的巨大價值……」

    「那些喜歡虛言恐嚇的傢伙,我已經見過了……」

    老教士再次開口道

    「或許我會見你們是個錯誤,將你們送給城裡那些穆斯林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我為什麼要擔心,既然擔負了這個使命,就自然有所獻身的覺悟……」

    馬克己看了眼迴廊裡出現拿著木棍的僕役,他們在布袍下的手粗壯而佈滿老繭,而又看了眼已經滿臉發白的康納羅布,神情自若的說道

    「倒是您,就算是僅僅萬分之一的可能,難道能指望一個亞美尼亞的地方貴族,能夠永遠在異教徒的庇護下,而不用承受三個強大國家的怒火麼……」

    「或者說你做了您認為正確的事情後,那些穆斯林的統治者,就能給您和您的家族,毫無猜疑的信任麼……」

    老教士再次沉默了。

    阿巴斯人雖然號稱征服了亞美尼亞,但是能夠控制的主要是平原和城市,對那些散居於山中和高地上的彪悍山民,就有些無可奈何了。所以在某些方面還不得不大量依仗這些在地方上歷史悠久的大貴族,也因此對他們在信仰和宗教方面的堅持,抱著有限放任的態度,甚至允許他們保留一定數量的sī人武裝,相應徵召作戰。

    因此對待亞美尼亞民間自發的抵抗運動,繼續保持不作為和觀望現狀的聲音,還是壓倒乘勢有所作為的聲音。

    但作為一個有所遠見的老人,隨著阿巴斯王朝的日益強盛和統治的鞏固,新的清真寺和穆斯林移民村,不斷在亞美尼亞的土地上冒出來,這種局面還能維持多久,誰也沒有底,特別是在阿巴斯人有了新的選擇和扶持對像之後。

    也許馬米科尼揚家族,需要更多的選擇,而不是坐以待斃,被逐漸削弱到無法忍受後才,想起反抗,想到這裡,他終於鬆口。

    「好吧,也許你打動了我……」

    「也許我可以提供一個重新會見的途徑,重重敘一敘這個偉大姓氏的共同淵源……」

    「但在此之前,請你們留在這裡,和我一起呆上一段時間如何……」

    他需要足夠的時間來確認和消化這個消息,同時將來人和整件事情首尾清理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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