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九章情懷
「浮雲散明月照人來
團圓美滿今朝最
清淺池塘鴛鴦戲水
紅裳翠蓋並蒂蓮開
雙雙對對恩恩愛愛
這園風兒向著好花吹
柔情蜜意滿人間」
在《花好圓月》的曲調中,一群盛裝彩的女子翩翩做舞,如團花綻放的隨著聲聲繞樑而上,舞姬們裙裳輕薄,身材窈窕有致,眉目動人,華鬢如雲,婀娜多姿,長袖如花輕舞翻飛,輕盈優美,流雲水袖開散飛轉,印襯出飄忽若仙的舞姿。(牛文小說~網看小說)
她們都是宮中最出色的女伎,自從天寶年間,由上皇親手調教的梨園、宜春兩班子弟,在兵火戰亂中離散殆盡,就算是有幸隨駕的那些,也傚法先例紛紛下嫁北軍將士。再加上戰時從簡,不重聲色之藝,這些因此乾元天子還都的時候,居然連樂班歌舞都湊不齊。
好容易等天下逐漸安定下來,重選宮人女史以供大內,到了泰興年間,這些宮里長成的小女們,也終於開始嶄露頭角了。
但作為指導她們的教習供奉,卻有些神不守舍的若有所思,
她有著女人最豐熟盈滿的年紀,嬌軀窈窕修長秀美動人,勾勒出優美無限的峰巒起伏,手中卻捏著一貼新詞,是一個穿紫衣的內侍,滿臉恭切的送到手上的。
「楊花那女子
歎罷那第一聲
思想起奴終身
靠呀靠何人
爹娘生下了奴
就沒有照管
為只為家貧寒
才賣那小奴身……」
一曲《十聲歎》,再次歎來了她隱有淚痕的臉頰,卻又如花如霧一般,掩在綃羅帷幕的淡影中。
一曲已經散盡本該當即做評的她,似乎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卻沒有人敢說什麼,也沒人敢驚擾,只是隨領班的女史示意,靜靜的退到一邊,低語接耳中,卻是帶著無比羨慕和嚮往的心情。
因為她將創造一個傳奇,或者說這位教習供奉的經歷,本身就是一個傳奇,作為一個新豐女伎的出身,以歌舞出類而選入宮中,被開元天子最寵愛的太真娘娘看重,不但長留身畔收為養女,還名聲顯達宮中,與公孫大娘等人並稱一時之著。
孰料禍起河北,山河破碎,天子南幸,卻有幸輾轉流離中遇上了名聲不顯的梁開府,讓對方一見傾心夢寐以求,歌以詠志一直從關內唱到了劍南。
哪怕這位大人後來如何位高權重,身邊又聚集多少女人,作為伴隨出入,堂上廳下的大婦身份,始終榮寵不衰,就算是納新,還是做了《鴛鴦蝴蝶夢》的新樂府以求體諒,作為一個女子終身的幸甚,莫過於此。
現在終於得到她應有的名分,卻是意料中卻又讓人感歎無比的事情,感歎她身為亂世女子的幸運,感歎一段漫長的佳話,終始迎來了它的結局。以至於,已經有人將之與本朝開國時,紅拂女夜奔的故事相較並論了。
作為平嫁的身份與天子幼妹的長公主一起,成為當朝最年輕的樞密使鄴侯左右夫人之一,將來的子嗣也是爵位和家產首選,由於這位殿下年紀下的多,沒準嫡長子就出自她的膝下。
既然是左右夫人之一,作為雍國府六尚首席女官的身份,就不再適合了,直接晉為從三品,改贈以榮國或是賢國夫人的尊號,擁有自己的陪嫁女官,由前朝那位大名鼎鼎的楊太妃親手送出閣。
這也讓那些宮中正當妙齡的女子們,不免生出另外一些想念,作為深宮大內長成的宮人,除非接近人老珠黃的年紀,遇到外放出去的機會實在是少之又少,被指到一個好府邸的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
雖然不敢奢望主人家的正位,但是作為臨時權急的候補,也有機會為自己某一個尊榮無憂的終身,那位開府大人可是正當壯年,無論權勢地位才情名望,都符合這世上大多數女子擇配最挑剔的標準。
而且那位大人上無老下無小,左近沒有需要幫襯和關照的親族,卻是善於享受而充滿情趣著稱。哪怕出征在外,鴻雁寄書,不斷的送回寄情的歌子詞曲,而且幾乎人人都有份,從大到小一個都沒落下。
就算是真的沒有這個指望,在梁開府家在擇良而嫁,接觸那些年輕清俊的軍將的選擇餘地也是比別處大的多不是麼。
洛陽梁府,
「蝴蝶兒飛去
心亦不在
淒清長夜誰來
拭淚滿腮
是貪點兒依賴
貪一點兒愛
舊緣該了難了……
千不該萬不該
芳華怕孤單
林花兒謝了
連心也埋
他日春燕歸來
身何在」
膚贏若霜、柔嫩如玉,自有一種柔雅幽嫻的風韻,
卻是阿蠻的半個弟子兼接替人張雲容,自從張皇后一黨倒台後,作為這位張皇后親自指婚並熱心關注的族侄女,她倒是如釋重負一般解脫了不少,不用再在殷切的期許和苛責中煎迫,也不用在孜孜以求或是事無鉅細的背叛和失落感中反轉,
我只是一個女人,為什麼要背負這麼多東西,多少次她在夢裡淚滿頰的醒過來,然後蜷著被攆咬著銀牙無聲嗚咽自己的軟弱和猶豫,「芙蓉泣露香蘭笑」,待到天明後,又是那個「雲想衣裳花想容」仙姿脫俗的張雲容。
她的生活中總是充斥著那個男人的痕跡,他的歌子、他的詞曲,他的奇思妙想和那些繁多的愛好,乃至閨房內外,總是讓人羞於啟齒的花樣和念頭。他甚至開創了許多詞曲、文章、書畫的新流派。
這畢竟是是奴同床共枕的男人,就算是一塊冰石,捂在懷裡也該捂熱了,更何況她也是一個有血有人有感覺的女子,為什麼而來到他身邊,已經變得不重要了。當初的違心和不甘,也隨著時間的流逝被磨平。
總是彷彿什麼事情都不放在心上,成天嘻嘻哈哈喜歡玩的瘋瘋癲癲的小殿下;對手都是一般溫柔親切如母如姐的阿蠻師範,還是據說半路被撿回來的,總是笑瞇瞇的,城府很深的女總管初晴;據說是被強搶回來,笨手笨腳的可愛的阿雯;靦腆羞澀特別親近小動物的小小姐雨兒;無論身心都未免過於成熟的大小姐玉坊……
因為這個男人,而被捏合在一起組成這個奇特的家……沒有侯門深深的勾心鬥角,也沒有豪門高第的森嚴冷酷,這幾乎顛覆了她對任何一個家庭的認知。她們甚至可以有條件的追逐自己的夢想,並充分在生活中享受自己的愛好和樂趣。
籠絡重臣之心,並時刻瞭解他的動向,她無比痛恨起這個一度讓她充滿犧牲和使命感的責任來。什麼專權,什麼亂政,什麼患國之賊,那些信誓旦旦的,都變成了一場徹頭徹尾的笑話,她到底能做什麼……
她從來沒有那麼迫切的心情,想要擁有一個自己的孩子。
謝阿蠻貴為左右夫人之後,她自然抬升為雍國府六尚女官首席,就算出入宮中,也可以被恭敬的喚上一聲「張尚宮」。
「愛就愛就心甘情願總會難忘現在和以前
誰是誰非都不要虧欠全心全意天天年年
愛就好像曇花一現稍縱就會消失不見
幸福在一線之間有苦澀才有甘甜
你甘願就不能自顧尊嚴
委屈在所難免千萬不要躊躇不前……」
《生生世世》。
「這個混蛋……又弄了這東西回來應付我們麼……」
小東西踢著草長鶯飛的花木,將墊在腳下的小白狼踩的嗚嗚亂叫,平日家裡玩在一起的另外幾隻大蘿莉,有些敬畏和期盼的看著她,卻是有著各自想法。
另一個地方。
「父親」
大小姐梁玉坊低低唸了一聲,這卻是內總管初晴送過來的一張東西,彩箋上是一首詞子曲……
「聽說你從一個天竺蕃僧哪裡學了不少花樣,就顧著折騰我們了……」
小慕容從埋頭苦啜的尉遲瑤身下抬起滑膩膩的臉蛋,二人蜜色的肌膚和奶白的肢體糾纏在一起,被一條貫穿身體的東西聯繫在一起,把人纏的魂兒都要飛出來了一般。
「喂喂,請不要無視我好不好吧……」
只是看她對女人的興趣,比我還強烈,不由有些身為男人的挫敗感。
「恩恩,你不用這個樣子吧……這大白天的,時間還長」
然後之後我就不得不改口了。
「您不也很享受麼……」
「回去你就不在是我一個人的了……所以要加倍補償回來啊……」
「替你跑腿在外,好久一段日子不在身邊,總得餵飽才行啊……」
「我要貨真價實的,不是這啥勞子的玩意兒……」
就見她站起來,身體裡一條東西噗的滑落下來,用溫暖的體腔將我再次裹住,尉遲瑤也不甘示弱的從側後緊緊纏住我的胸背,將顫顫豐碩堆擠在我面上,讓我無暇他顧。
自從那位前於滇公主尉遲瑤也回到了我的身邊後,這個兩個女人難得摩擦出火藥味,然後演變成床底上坦誠相見的戰鬥,我也得以見到她們的另一面。
作為六尚之一,尉遲瑤面對小丫頭這樣古靈精怪的妖孽,固然表現出恭順良和的服帖,但面對小慕容這樣肆無忌憚有口味獨特的對手,似乎不免也生出爭強鬥勝的心思來,畢竟她負責的西域經營項目和小慕容的西北諸道,方位上大有重合之處,
於是我決定解決紛爭的手段,就用閨房中的實際表現來決定,小慕容難得被聯手壓制,充分品嚐了她身體還沒有被開發的奧妙。然後在我助紂為虐下,相互開發對方身體每一個細節。
然後棋逢對手,戰意高昂,盤纏八百回合,意猶未盡什麼的,反而是我被晾在了一邊,
她對我的大婚很有些怨念,可以預見我很長一段時間都呆在長安或是洛陽的某一地,雖然她也可以作為陪嫁的一份子,參與到其中去,但她似乎不想這麼做,高門大宅裡優裕而安逸的生活,對她似乎是一種牢籠。用她的話說,
「就算是給你,留一個與眾不同的想念吧……」
「其實男人這種東西,也不是非有不可的……」
雖然她是這麼宣稱的,但是返程的這一路,還是抓緊別離前每一個和我相聚的時光。
不過她將會把柳芳菲留給了我,這個女人自從再次重逢後,就陷入一種難以形容的情緒和低潮中去,一隻沒有走出來。我也沒有興趣去開解,或許等回到長安過上正常人的生活,會有所好轉吧。
這一路上,關於我回去舉行大婚的消息,也通過皇帝的旨意和官方的渠道,在我的隊伍中擴散開來,也給這些經歷了殘酷的戰場和難以形容的緊張壓力歸鄉將士們,一個難得放鬆下來的新話題和熱點,回家探親什麼的自然什麼都別想了。
我再次腰酸背疼的起來,已經是過了響午,一疊新近的遞報也被送了進來,主要歸成三類,首先是小慕容的手下送來西北路一些動態,無非是地方上對戰後重新利益劃分的反彈,派往各州恢復生產建設的將士們的表現……
「又有人試圖前往西域,打探我的來路?」
「這次又是誰……洛陽還是長安,或是河北河東的人?」
我搖搖頭自言自語道,這種注定毫無結果的事情,他們還真是樂此不疲啊。我自稱來自的那個地方,可是河中各種勢力佔領拉鋸過,戰亂頻繁族類複雜的邊境地區,要是真能查出什麼來,才真是見鬼了。
而長安城薛景仙送來的消息,主要是朝中對青唐新征服地區各級官職的任命,據說在朝中各方爭奪的厲害,有南平府的例子在前,又有商路和礦殖之利,很多人都像參一手進去,無論是顏真卿,還是崔圓、或是梁宰所代表的派系,都表現出足夠的興趣,就算青唐是如何的苦寒貧瘠,又是兵戰凶危的不寧之地,但是相應職位的品級和待遇擺在那裡,未必要真的上任也要把這個拿到手,這樣陞遷和轉任上才有更大的空間和餘地,當然了無論如何都沒法繞過身為實際主持青唐事務副都護——我的態度,這就需要我權衡利害有所擇取,不至於讓前期的經略前功盡棄或是變的事半功倍,必要的時候寧可容許一些來鍍金或是無所作為白佔利益的存在,也不要那種事事想強出頭表現自己,卻盡扯後腿的傢伙,說實話我討厭妥協,但是這東西卻又伴隨在體制的遊戲規則內不得不接受的代價,除非你有把握無視所有的人。
再就是比較值得注意的就是關於京學和武學之中,各種結社近期突然多起來的報告,這些結社是伴隨著戰勝吐蕃的消息,而突然如雨後春筍一般冒出來的,其中一些結社的背景,直接追溯到一批因為戰功蔭保,新近入學的學員中,為他們財力和物力支持,也有來自軍中的痕跡。
自古以來,最精銳的軍隊勁旅,往往都是出自知名將帥帶來的親信部曲,國家軍隊的戰鬥力總是伴隨著兵為將有的大小山頭主義,但是某個人一手締造的武學體系,似乎打破了這個慣例,將出私門,變成了將出武學,但將門之地畢竟是傳統沿襲底蘊深厚,不是一時數載可以輕易改變的,只要能把握好兩者之間的權衡,隨之而來的是朝廷權威和皇權的空前凝聚。
既然已經無法改變這個趨勢,那適時做出一些轉變也是情理之中的,拿著父兄掙來的軍功和蔭補,進入武學去修業,學習火器、工造、緇給、參謀這些全新的玩意兒,比起那些寒門或是軍卒出身的進修將士,這些家世熏陶的軍門子弟的和基礎都要好得多不是。
從另一個方面說武學的經歷,成為他們競爭的另一個舞台。寒門子弟和世家子弟較勁的新戰場。
此外,就是關於在實驗性的電報線路取得突破的好消息。
由於在鎮壓昔日從龍五大臣裴冕等人為首的西北派勾結內常侍寧致遠,發動的那場試圖挾持肅宗的奪宮之變中,那幾條通到長安城外的驪山,龍首山、北苑,太白山、樓觀山的實驗性線路,發揮了很大效用。
因此,在我的批准下,開始對更遠的長安至洛陽的線路,進行勘測準備,主要是沿著新建立不久的直道進行分佈,用最簡陋的粗加工熟鐵線路和木桿,80步至100步的距離進行架設,線是略高於兩丈的架空裸線,纏繞絕緣的是粗燒的陶柱,沿著京師漕運的河流進行分佈,作為信號接力節點就設立在沿線的軍屯莊裡,為此寧可不惜多繞遠路,以方便保密,也方便沿途維護和控制。
對外就作為路標和軍用測桿的名義,由樞密院下令進行強制保護,規定損毀者,以窺察軍機,破壞軍輸資糧論處……反正是交通要道,日常就派人騎馬沿途巡查,雖然繁瑣了一點,但是還算有效,抓到的就是殺一儆百的重罰,處死後用到十字架,倒插在路旁以儆傚尤。
作為一種新事物,出現的初期總是少不了好奇和驚異的圍觀者,由此也產生一些偷偷將鐵線弄斷,截回去做成自己的農具,或是用來扎籬笆的例子。但是經過幾輪有獎舉告和清算後,也逐漸絕跡了許多。
現在,已經基本可以保證比較穩定的例行通報,而普通往來兩都之間,遞送塘報公文的驛馬,至少要走上兩天一夜。我現下也可以拿到長安和洛陽幾乎同步的奏報,但這個東西使用的多了,將不可避免的引起朝中有心的人的關注。
我也沒指望能把持這個東西多久,畢竟瞬息而至的消息傳遞手段,雖然還存在容易受外界干擾破壞的不確定因素,但如果推廣開來,對這個龐大國家統治的延伸和拓展,有莫大的好處。
我所需要做的是,選擇一個恰當的時機,向皇帝小白攤牌,獻給朝廷的同時換取最大的利益,這才是比較穩妥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