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之盛唐 第五百零六章
    「藍藍的天上白雲飄

    白雲下面馬兒跑

    揮動鞭兒響四方

    百鳥齊飛翔……」

    難得是一個晴明的日子。已經枯黃白的草叢中,傳來有些變調的歌聲,一群騎馬批鎧衛士,正站的遠遠的圍繞某個半徑進行警戒。任何接近的這個範圍的,都會被刀和弓箭驅趕出去。

    「大人心情很好啊……」

    一場幕天席地的歡愉之後,被滾平壓倒的草窠裡,肉光光的小慕容像一隻八爪魚一般,依舊纏膩的人全身軟。

    不知道為什麼小慕容從頭到尾就不肯象阿蠻他們那樣用裡字什麼的親密稱呼我,而是下屬稱呼上司一樣的「大人」,哪怕在床第上也一樣,再加上她經常匯報工作時找我親熱,倒有幾分辦公室禁忌的情調。

    「那是當然……現世報啊,現在回紇人要看我的臉色……」

    我如是說道,心中卻有一種大吼洩過後的長歎。

    終於能夠做主角了,自從來回紇後,處於客場的不利局勢,一直被人當成配角,只能隨波逐流跑龍套,跟班無故死了一票,現在終於有心情高歌嚎上幾聲。

    隨著對決合胡祿的內戰正酣,不但是回紇可汗的使者莫賀達干。還有來自拔悉蜜和拔古野部的密使,事實上砸牟羽可汗重新現身後,還繼續有人來富貴城的報道,甚至還有人請求內附,雖然主要是那些小部領……

    作為慶祝,本來出來想玩馬戰,可惜我的騎術太差,沒法一心兩用,沒騎幾下就激動過度,被顛了下來滾做一團,變成實地的野戰肉搏。

    「聽說大人給自己看重的女人,都會創作一曲子,沅夫人那幾已經膾炙人口的傳唱一方了……」

    小慕容,卻是哧哧笑著,輕輕幫我把頭把長上的草屑抖下來,動作間波瀾蕩漾,又讓我有些心猿意馬起來。

    「能不能再給我唱一曲……」

    「好說」

    我不暇思索的即性唱了起來。

    「在那遙遠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們走過他的帳前,都要留戀的回頭張望……」

    她負載我胸口靜靜的聽我唱完這曲《在那遙遠的地方》,眼簾閉合卻沒有聲音,我乾脆又唱起了《康定情歌》,算是比較接近她故鄉的風格吧。

    「跑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雲兒……」

    「謝謝……至少可以安慰自己,我在大人心中,也有了那麼一席之地了……」

    象乖巧的貓兒一樣在我胸口假寐的小慕容,突然睜開眼口氣幽幽的說。

    「還在青唐老家的時候,我倒是真的夢想過。一個騎著駿馬的少年豪傑,親自上門來歌詠衷情……說不定就丟下一切和他走了」

    「我倒忘了,慕容家也是馬上健兒的本色……應該會有人……」

    說道這裡,我卻被她在胸口不輕不重的咬了一口,留下一個牙印,頓時住口,心想,這是時代的女人個個有有貓科動物的潛質麼,小丫頭如此,阿蠻如此,蕭雪姿、李昔悅也如此。

    「……不要他長得多麼好看,也不要他多麼的強壯勇猛,只要他真心對我好了……我跟他放羊牧馬到處走,生一大堆的孩子……」

    她突然語氣變得有些自嘲。

    「慕容家,一個世代用復國夢想逼迫自己的大族,對一個庶出,又有姿色的女子,意味著什麼,你知道麼……」

    「難道這是你的自污手段?……實在有夠駭世驚俗的」

    我忽然靈光一閃好像抓住什麼。

    「自污不自污,有些東西時間長了,也就真假不分了……」

    她似乎沒有辯解的意思。卻有些疲倦的軟弱的抱住我。

    我心中嘿然,難怪只有察事廳那群太監肯要你。現在這個世界上,也只有我敢要你了。

    「容若,再抱我一次好麼……」……

    回來的時候,小慕容已經恢復那種邈然大多數雄性生物的自信和幹練,彷彿最後那片刻若軟和溫存,只是個幻覺。

    看著牆頭被搭起箭樓和望台,街道被清理成線條分明的縱橫,整然有序的,煥然一新的富貴城,和那些一切都輕車熟路的截圖巡查的唐軍士兵,彷彿他們才是這座草原城市真正的主人,

    其實這大多數是參軍團日常假想敵演練的成果,我的參軍團中既有現役,也有在學,甚至還有外聘的,其中不乏兩學裡最不安分,最異想天開的傢伙,再加上我時不時的散性突奇想的影響,他們也有走火入魔的跡象。

    平日裡最喜歡的,就是利用內部資源,反覆推演一些旁人看起來很不著調的東西,如果不是實在犯忌諱被我嚴令限制,他們連長安和洛陽大內的攻防戰略,也搞出好幾份來。

    關於草原上重要據點——富貴城攻略設想,其實是他們眾多實現幾率很小的閒餘作業草案之一,只是因為我來草原後,才作為備選加入諸多應急預案中備選的一環。沒想到還真有派上用場的機會。

    我並沒有回到可汗的行宮,那裡有大堆人正吵的熱鬧。而是來到軍營中。

    「有什麼新的消息麼……」

    我才坐下,敵刺隊送來這一連串事態的後續通告來,

    根據混在回紇軍隊裡的眼線報告,回紇可汗的平亂,似乎並不算怎麼順利,雖然連連擊敗合胡祿的軍隊,但是卻未能殲滅其主力,外姓十一支大姓中,渾部和契必部已經旗幟鮮明的站在可汗的對立面上,而構成回紇的內九族裡,至少也有三族態度曖昧,以路途遙遠準備不足為由,拒絕可汗的征招,連象徵性的附離子,都不願意派出。

    至於最積極響應的可汗的拔古野和拔悉蜜兩部,似乎也未出全力,打的固然不亦樂乎的熱鬧,但是造成的傷亡和斬獲卻相當有限,在戰場上真正打生打死殺紅眼的,主要還是可汗所屬的王姓和王姓的追隨者。

    畢竟這是回紇的內亂,合胡祿手腕巧妙將其變成回紇內部的權力之爭,與整體對外的國族之戰,還是有所區別的。追根究底這種狀況,卻是與回紇這個國家部落聯盟展而來的國家體制大有關係。

    回紇內亂,從明面上來說,很是突兀,但是時候冷靜下來分析,似乎又有那麼幾分大勢所趨的味道,回紇立國不過數十載,對一個大部落聯盟展起來的政權,想要建立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國家或者相對穩定的政權,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比如吸收周邊政權和文化的優點。形成自己的文明特點,形成統一風俗和,擁有可以記載流傳歷史的語言和文字,又比如建立一個相對合理的政權組織形式,減少王位更替時不可避免的內鬥的損耗,

    比如回紇自建國,就重視與唐等交流,甚至傚法唐人模式,進行部分的官制改革。所謂回紇字面上的意思,就是大聯盟,因此回紇改回鶻,也是這種進程的一部分。

    又比如建立相對穩定的社會經濟體系,在對抗自然災害和外部威脅下,能夠最大效率的調動統合資源,以達到,而不是傳統依靠無目的遷徙遊牧,受到災害,在強盜和受害者的角色中轉化,畢竟靠搶劫和吞併來壯大自己,只是一種有限的初級家手段。靠對外侵略轉嫁內部矛盾,也有限度的。靠個人威望和手段,整合起來鬆散聯盟軍隊,並不像表面上那麼可靠並且穩定,一旦受到重大的挫折,很容易就演變成分裂和內訌。

    他們這一點,卻是任何草原民族先天的缺陷之一,所以哪怕合胡祿成功剪除了異己的聲音,控制了王庭來號施令,也是以可汗之死作為仇恨的引子,用唐人使團的財富和工匠作為代價,誘使那些部落去攻佔。

    歷史上作為草原民族的回紇政權,存在在歷史很短,也是回紇汗國滅亡後,殘餘的幾隻族人,進入河西等地,完成遊牧民族向定居的轉變,才真正誕生自己的民族雛形。

    但是這種自上而下的改變始終的先天不足的。最大的阻力都來自那些部落領轉變過來的大臣和官員們,他們是國家的基石,又是進行任何改變最大的抵制和反對力量。如果作為領的可汗足夠強勢,或許可以強行推行這個過程,無論是前王子葉護,還是現在這位牟羽可汗,都遭到了他們的反撲。

    從某些方面說,葉護王子的嘗試,未嘗沒有機會,他相對眼界開闊,威望崇高,與唐人上層關係密切,有良好的人脈和基礎,又願意接受新事物,未嘗不能帶領回紇走向一個全新的時代,可惜大多數掌握權力的人多是目光短淺,他們更在乎眼前的利益得失,或者說更喜歡維持靠征戰和搶劫家致富的傳統捷徑。

    於是常年遠離權力中樞的葉護,也不可避免的成為陰謀的犧牲品。

    回紇能夠在草原上崛起獨霸一方,固然與唐的藩屬有密切的關係,但這種關係隨著回紇成為一個國家的獨立意識,終究達到一個臨界點,如果不是有來自安史之亂中獲得大量財富和人口的戰爭紅利,再加上依靠差價懸殊近乎勒索的絹馬市,數十年不斷給回紇輸血,讓回紇汗國繼續支撐幾十年,這種矛盾重重的草原政權,早就徹底崩潰了。

    但在這個時空,顯然因為我的存在,讓回紇人的現實和預期收益,都大打了折扣,於是分贓不均的現世版提前上演了。王庭沒有足夠的資源,收買分化那些實力派,於是靠強力手段解決內部問題的全武行就上演了。

    從這一方面說,我這個無妄之災,也受的不是沒有緣由,顯然唐人使團的到來,倒成為回紇人內部爭議激化的導火索了。

    現在又有傳聞,唐人打算另立門戶,重新扶持一個可汗,如同當年回紇於薛延陀的故事一般,雖然這個謠傳的源頭未免是處於惡意挑撥的目的,但也不是空穴來風。前些日子我在富貴城,打著保存回紇王氏血脈,支持正統的旗號,找了不少小部落來玩效忠的遊戲。

    現在回紇可汗有些著急了,我卻不著急了,讓杜佑他們慢慢與回紇人交涉,合胡祿那裡是沒的談了,流血只能用更多的流血來清洗,但是牟羽可汗這裡,卻是大有可為的,反正漫天要價,落地還錢,

    無論是血債血償還是作為唐人使團的物質和精神損害賠償,都是師出有名的,這麼多唐人的軍隊呆在草原的腹地,別說是名義上同仇敵愾的回紇可汗無法徹底放手一搏,就算是那些內九外十一的回紇大氏族,也不能放心過冬吧。

    再說我搶劫富貴城,那些戰利品都已經輸送回去,但是那些附屬的人口,那些工房的匠奴,雖然大多數人掌握的工藝技術層次很低,我根本看不上,但是對王姓藥葛羅氏來說,卻非可有可無的存在;此外我手上還有白登、僕固達干名下一萬左右的部落義從,也是一個重要的籌碼。至於他們本人的意願,在這個國家層面上的交涉中,已經是無足輕重了。

    當然也不能真的過於貪得無厭,前後匯合的四萬大軍,不可能真的都留在草原上過冬的,這麼多人的吃喝就是個大問題,足夠引草原上的生存危機,還有吐蕃入侵河西的局勢,耽擱的時間長了,不知道會糜爛掉多少哦。最短的時間裡,利用形勢製造最大的優勢,獲得足夠的好處。

    「為什麼不應回紇可汗之邀,合力攻打合胡祿……只讓騎軍找他們外圍的部眾來搶……」

    「幫助回紇可汗攻打合胡祿,對我們好處夠大麼……」

    面對某些內部的疑問,我如是說……

    千里之外的阿的爾(伊迪爾),可薩海(裡海)邊上明珠,阿拉斯罕草原和高加索地區的貿易樞紐,一座在伏爾加河出海口衝擊平原上建立的城市,

    這座插滿大衛六芒星旗幟,充斥著清真寺圓頂,天主教堂方尖頂,猶太祠堂平頂的城市中,這段時間充滿了歡心鼓舞的味道和商業繁榮的活力,繼阿的爾最嬌美的花朵,馬扎爾人的公主艾琳,嫁給了現任拜占庭的皇帝,君士坦丁五世,並為他生下了共治皇帝利奧四世,使拜占庭和可薩帝國結成了穩固的政治和軍事聯盟,他們又迎來了一位塞利斯人的公主——獨孤雯。

    雖然這位彪悍的塞利斯人公主,在歡迎的宴會上,被勸酒勸的過多,而暴起用酒杯和腰帶痛打了大小伯克和他們的將軍們抱頭鼠竄,但是這個流傳出來的插曲,絲毫沒有影響大多數馬扎爾人對,與一個古老而神秘的東方大國結成親密關係的無限期許。

    雖然伊拉尼可汗有二十五位妻子六十個妾,還有為數眾多的閹人侍從和奴隸。但這位塞裡斯公主用她強勢的出場表現,昭示了她無論是是名義還是實質上,都將是可汗後宮唯一的女主人。甚至有人信誓旦旦的稱,她將會為阿史那氏王族,生下一個強壯的繼承人。

    另一個熱門話題是,這位塞裡斯公主沒有過多的侍女和僕從,卻帶了大量的家將和各族武士組成的追隨者。

    可汗與伯克住在阿的裡島宮殿前,作為陪嫁的珍寶和貨物的車馬,幾乎排滿了廣場,各種唐人出產的事物,隨著公主送親一同前的商團,迅充斥在大街小巷,乃至成為馬扎爾人的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話題。無論是白種可薩還是黑種可薩,無論是希伯來人還是基督徒,甚至是斯拉夫奴隸和匈人……

    作為陪嫁的還帶來數千件塞利斯人製造的,品質優良的刀劍和鎧甲,由希伯來人的大長老會提供金錢,用這些武器把那些從沿途何種諸國招募來的勇士武裝起來,他們將組成一支塞利斯公主名下的衛隊,為馬扎爾汗國和塞利斯公主的榮譽作戰。

    很多年紀大的馬扎爾人甚至對著祖先名字涕淚縱橫,他們似乎看到一個美好的未來,從最西的可薩利亞(克里米亞)到最東的泰伯裡斯坦,從黑海到亞海,一個對來自南方咄咄逼人的阿拉比亞民族,進行大陸包圍的巨大戰略聯盟,正在逐漸形成。

    自從三十年前第二次可薩—阿拉伯戰爭中,可薩帝國攻入倭馬亞王朝都大馬士革以北地區,在北阿拉比亞的腹地,擊潰了艾穆哈人的大軍之後。已經很久沒有一次足夠讓人鼓舞的輝煌勝利了,來自南方可薩軍隊的一連串失利的消息,讓負責敲鐘的報喪人,也變得麻木無力。

    因此這些日子,無論高貴還是卑賤,商人還是官吏,他們成群結隊穿過城市,聚集在王宮前的棧橋周圍,準備好金錢和小珠寶,等待的每一個來自王宮那位女主人,事無鉅細的消息,然後回家作為炫耀的談資和話題。

    雖然他們大多數時間,只能看到一個叫做馬前卒的塞利斯人太監,作為那位新王后的代言人,趾高氣昂的坐著華麗的敞篷馬車,前呼後擁的出入而過。

    (關於歷史上可薩人真實典故之一,764年君士坦丁五世大舉進攻阿拉伯阿拔斯王朝,可薩人就在外高加索地區積極配合拜軍行動,迫使阿拉伯帝國陷入兩線作戰的境地,最終打敗了阿拉伯人。挫敗了那位大名鼎鼎的曼蘇爾,對小亞細亞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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