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之盛唐 第四百四十九章 祥瑞與遣回
    第四百四十九章祥瑞與遣回

    「什麼皇帝,明明是蝗蟲,……」

    小白來我家一趟,死賴到天黑才肯走,連吃喝帶拿的,捲走了一大堆,最讓我心痛的是我收藏的那些兵器、炮車、船舶模型。

    「簡直是黃鼠狼上門啊」

    我看著空蕩蕩的書房,從歷朝歷代文典上復原的各種甲士和仕女手辦,還有花間派和品花社聯合出品,最新彩色版西域風情系列的胡女寫真集稿樣,都被一掃而光。

    「以後現了就堵門,掛個牌子,此地有皇帝出沒,小心慢行……」

    我對著小東西,咬牙切齒的說。

    「我就不信他敢天天來……」

    當然,

    小白不免和我訴苦了一大堆,比如實在羨慕我的逍遙自在,坐上這個位子比作太子監國更辛苦,之前上面還有人罩著,現在全得自己擔待,不管做什麼都有一大群人時刻前後左右緊盯著,就等著皇帝露出點缺失,然後有點風吹草動就爭著進諫博那個忠臣的名聲。既然想做個廣開言路兼聽兼信的皇帝,還不能名面上打擊他們的熱情。

    做昏君當然容易了,他只要在臣子意見中挑揀自己喜歡的做決定,或者乾脆把國事交給看得順眼的人,自己隨心所欲去了。如果想做個稍微有點自知之明的主君,則需要從臣子眾多的意見中,辛苦的甄別挑選出最有價值和最為合適的……

    所謂長安城中,並沒有秘密.這種東西,特別是生皇帝身邊的事情,很快就有人知道天子秘訪梁府的事情。

    當夜值守在政事堂內,號稱白衣.宰相的李泌,和資格最老數次拜相,如今領班諸宰的韋見素,就難得坐在一起,閒話起來。

    「天子訪邸探病似乎不合體制,.但是老相公是怎麼看……」

    「他啊,是個祥瑞啊……」

    韋見素輕描淡寫的說。

    「祥瑞……」

    李泌輕輕的咀嚼了這兩個字。

    「對,就是祥瑞,否極泰來的大祥瑞啊」

    「對親近他的人來說,此君就是一個大福星,想想河.北顏氏,當朝第一忠烈世家,河中梁氏、北海賀蘭氏,……哪個不是名利雙收,加官進爵,纍纍攜進……」

    「對於不喜歡他的人來說,他走到哪裡都是個禍害,.看看襄陽杜半城,是被大軍堵著門口,逼著奪產分家的,從織造無雙的薛府,到雄踞一方的永王,對了,還有大名鼎鼎的士族望太原王門,……那個沾上他後不倒霉的……回到京師才多久,就鬧出中外軍圍攻龍武軍、金吾衛的朝變」

    「以本部兵馬之力,獨戰兩道節度使加畿內外的.中樞全朝之軍,並能後制人反壓倒而勝取之……已經是轟動天下的奇聞了……」

    「朝廷中樞實力.大損的局面下,你真以為天下那些藩帥鎮將們,都一點想法都沒有麼……大家都想知道作為一手創立龍武軍的這位,究竟有什麼神奇之能,能把兵馬練成如此的強悍,」

    「不然你以為那些軍制改新,在那些宿老將帥中,就真的沒有多少反彈和抵制麼……只是大家都暫且在觀望試水,看以他之能究竟能走到哪一步而已……」

    說到這裡,這位老臣突然笑的滿臉皺紋都折疊起來。

    「還是天子大能啊,龍武軍究竟水多深,多少人想方設法探求不得,給經營的水潑不進,用一個籌辦內樞密使,就讓他藏著掖著多年的東西,乖乖的全交底出來,……」……

    第二天我還是磨嘰到日上三竿,才遲遲的起來,因為在官方記錄上,還是我繼續告病假的日子,我坐在園子裡的疏影裡,一邊在蕭雪姿她們服侍下吃早飯,一邊由她們空閒下的人,輪流給我念即將刊的奏事和公文。

    新天子喜歡辭章簡明易語概要,不喜繁文縟節,重章華藻,因此連帶那些原本習慣併六四承啟繁複的學士,宰輔們,也不得不在在文辭簡練上講究起來,連帶的被稱為記體的簡字,也一些標記符號,作為非正式的公文,在省部台院下的文辦機構中流行起來,

    還有一個變化,就是除了一些重要的大禮要事之外,各種例常的文告,也變的白直起來,以便於各家文抄的。所以我也不用費力的親自看,為了節省時間,乾脆讓女人們給我讀。

    「宮內省進楊貴人為順儀,冊給寶書……」

    恩,我不自覺的點了點頭,順儀為九嬪之,僅排在皇后以及貴妃、淑妃、惠妃之下,這也算是轉移視線的手段把,看來冊後的時機還不夠成熟。

    「冊奉節王為嗣江王……」

    恩。第一個封嗣王的皇子,這樣就在暗示什麼了。

    「宗正寺卿奏進,曰,上當壯年,擅議儲位,實有失臣本,史早立皇嗣者,多骨肉猜膩,兄弟相嫌,天家無寧於內,不安於外,實取禍端爾,然國事多艱,天子聖心裁斷,特賜以密詔,封還於朱雀門上,以頤不患……以宰相齊聚,方可啟封……儲事既定,群臣毋議……」

    我眼前浮現出那位宗室老伯漢中王的模樣,負責操作居然是他。小白因為未免太著急了些,我還以為他要考慮上幾天才決定。

    我甚至可以想像此議一出,朝會上那些慌了神,亂了陣腳的宰相大臣們的表情,要多精彩有多精彩,還某些人鬱悶到內傷的心情。

    至於封還與朱雀門上的東西,那可是個大大的香餌,吸引那些對皇權懷有異心,或是對儲君位動機不良的牛鬼蛇神,自動現身出來,畢竟,只要皇帝鍵康安在,這東西就是一卷廢紙。

    我輕把手從雨棠兒臀縫兒裡抽出來,淋漓抹在蘇夙怒放在胸襟之外的那團飽滿之上,示意她把品咂吸吮有些嗆聲和嘴角流溢的林素昔,替換下來,又用另一隻手示意,被摸的裙裳半解的蕭雪姿,繼續念下去。

    「秦國大長公主府上送來帖子,說是駙馬獨孤明生辰的小慶,邀請駙馬同好會列位,大人過府飲宴……」

    縐老頭輕手輕腳的遞上一份精美拜帖,目不斜視的道,獨孤明,我想了下,獨孤家的手腳也不慢啊啊。

    磨蹭完這段香艷的早餐,輪值的杜佑才敢上前來匯報工作。

    「郭臬已經到了哪裡……」

    「郭都護的行帳已經過了天水,軍民,前鋒已經到瓜州……」

    我點了點頭,作為歷史上孤懸西域,獨自抗擊大食吐蕃數十載的最後一任安西大都護,我對他寄予了相當大的厚望。

    郭臬帶著安西特遣行營,號稱軍民數萬,其中光是各種名目的罪犯、流囚、犯軍、投機商人、無地流民、破產工匠等,約佔了一大半,這些人浩浩蕩蕩的遠戍安西之行,朝廷給的出口糧根本不敷所用,恐怕沒走到一半路程就逃亡或者餓死大半了。

    如果不是我掏自己的腰包以樞密院的名義進行贊助車馬衣糧,還派出隨軍商隊協助,這只被遺忘的「大軍」,還不知道要扯皮到猴年馬月才能啟程。

    而且這一路上的補給和協調,也全是我也只有我才能組織的起來,作為後續支持代價,郭臬到任後,將整頓軍備修繕城防,不遺餘力的支持我家在安西的利益,比如以安西大都護的名義,查禁清理一切伊斯蘭化的滲透,暗中為那個基地組織保駕護航等等。

    「回紇軍已經走了幾天了……」

    說到這些自願或者不自願踏上漫漫千里行程的人們,我又想起另一件。

    「是第九天了……」

    事實上,宮變平定後的第二天,回紇大王子葉護派來的使者一行就已經秘密進城,看著曲江邊上回紇兵的屍體飄滿了水面,來人不由臉色苦澀的頓跺足起來。

    「王子讓我謝謝總府大人……」

    回頭到了帳子裡,這位使者卻如釋重負的變了個顏色。

    「帝德仗著他是八箭部的頭領,又是汗主帳前左護軍的領軍,對王子的擎制由來已久,這次竟然私下帶兵進城,實在死有餘辜,好容易藉著這個由頭,可把他落了……只可惜了兩千的大好健兒,全是八箭部落的帳子兵啊」

    隨後,

    回紇兵連夜拔營退走,只留下空蕩蕩的營地裡,一百多個捆的嚴嚴實實的回紇將領,他們也是對大唐朝廷的交代,鑒於回紇的特殊身份和樞密院的立場,以及大唐天子的顏面,能夠避免和大唐第一強藩交惡,又能體面的獲得想要的結果,回紇兵遣返回國是必須的。

    按照約定的默契,回紇兵可以帶走所有的賞賜和戰利品,帶不走的也可以折價存入錢莊以便將來直接在同行草原的商隊中以實物提存,高適的金吾軍和衛伯玉的鐵拔軍,將負責輪流附送,尾隨其後,保持一定距離內的接觸,防止回紇兵過境,可能對地方產生的滋擾。

    但是這一路上不斷有回紇兵將,偷偷逃出來,帶著甲馬和扈從投奔唐軍的營地,無他,這些都是已經在大唐置業安家娶妻生子的回紇將士,因此這一路也是許多人內矛盾和鬥爭,作出抉擇的一路。

    過了上受降城後,金吾軍大概收容了兩千多回紇騎士。他們將作為歸化人,成為大唐天子儀衛的一部分。這些馬上健兒將編做若干個團,與僅存下來義從胡一道,分別充入重建的右龍武軍、左右神策軍、左右神武軍,作為中郎將直屬的司階儀仗和奇兵隊。

    「河北、河東、山南各道下的各軍使、兵馬使、討擊使、防禦使的檢點名錄,已經上報,各州下的守捉使、團練報請的編制,也送到了……」

    杜佑又道。

    初步清理完畿內外及隴右關內兩道,樞密院接著的任務,就是繼續檢點中外諸軍,以其數目決定進一步裁汰去留,並編訂相應預算和供應配額,上報皇帝,經政事堂聯席會議討論通過後,就成為事實上的成例和制度。

    「六十七萬人,河東河北雲中安東平盧五道還有這麼多兵馬麼……」

    我搖了搖頭,又看了下去。

    「二十三萬……這還差不多。」

    我微微笑了起來,顯然這個數字更加接近真實一些,畿內外檢點完,也才十一萬多點,要是那些藩鎮還有這麼多實打實的人馬,哪還用忌諱朝廷,不過是漫天要價的手段而已。

    對外軍的檢點,主要以各軍自報和朝廷派員公開點冊、秘密調查相結合。可以說這也是另一種形式裁軍手段,因為事實上,那些外軍這些年沒戰事,虧空缺額的現象很是普遍,檢點就是擠掉其中的水分,把資源原先分配到最需要和合適的地方,順便還能揪出點別的什麼。

    不過這個數字,對朝廷捉襟見肘的財政預算來說,還是多了點,因為不包括地方自支的守捉、團練,還有那只從李泌手中延續下來退役軍人的工程部隊,至少也有十幾萬人。這也是國家財賦中最大項的支出。

    「樞密院的新任命也下來了,」

    不出意外,朝廷以關內節度使李嗣業轉任為第二位樞密副使,卻讓關內節度使的位置空懸,所有編額也不再補充,餘部盡數編入重整五府三衛,第三位出任樞密副使的,卻是豐國公、河東節度副使僕固懷恩,其子僕固煬,授雲中防禦使,所率鐵勒族僕骨部改編為金威軍。

    這樣再加上兵部尚書兼任樞密副使的梁宰,一個朝中大臣,兩個藩帥;一個胡帥,兩名漢臣,又重新構成一個相互制約又相互配合的新格局。

    再說這三位實際都西北出身,卻又體系不同的樞副,可以說與同出西北系的河東、朔方諸軍關係匪淺,又與我這個籌辦內樞密使,頗有交情和往來,對於中外軍來說,無論是行事還是布政令,都是一個良好的潤滑和緩衝,也算是朝廷煞費苦心的安排。

    妥協和權衡還是王道啊,我感歎道。

    「財賦歸中……」

    我又在奏章中,看到一個熟悉的字眼,新朝新制的另一個特點,就是文進武退。

    就是軍隊一途,以逐漸回歸天寶舊制為目標,原本屬於節度使的部分權利,被逐步下放到駐守關防節要的各軍使、兵馬使身上,以提高他們對付突事件的靈活性。節度使、都督們除了作為以道為單位的大軍區預備隊的本鎮牙兵外,就職剩下對轄區內各部駐軍的指揮調防之權,但是日常考績訓做、防戍征等則還是收歸兵部和樞密院。節度使、都督對軍中人事的提拔任免,僅限於都尉以下,都尉以上將領,就只能向朝廷舉薦和建議。

    而政務一途,原本朝廷對各州刺史的直轄,放權一部分到道一級,由新置各道都督、布政、戶賦、按察、轉運諸使行駛,原本河北、河東廣泛實行的留州、輸軍、供朝的稅賦三分制,在分道後,舊河北地區實際上只剩下安東和平盧兩道還在實行,舊河東地區只剩下新劃出來的雲中道還在執行,而作為中原最精華的新河北道,新河東道,則統一交解東都洛陽,再由當地朝廷任命的轉運使,進行管理和分配……

    「這是陰謀……」

    「樞相……他這是在掘我們的根基啊」

    李光弼的別莊上,一群藉著探望李母病,前來的地方軍中大員,七嘴八舌的正在訴苦。

    這位大器晚成,卻號稱中興戰功第一的右樞密今年已經54歲了,仍然像一把藏鞘的寶刀一般精爽碩毅,由於勤於騎馬射獵,和軍旅中延續下來的嚴謹生活作息習慣,因此幾乎看不出多少歲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此刻他只是面無表情的,靜靜聽著舊部的求訴。

    「檢點之後,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削減我們的衣糧,沒有這些東西,再驍勇的健兒也……」

    「什麼餉從公出,還要撥付貼帳,公佈全軍,拿我們當什麼了……大帥帳下何曾受過這鳥氣啊」

    「偌大河東道才給我們三個軍的編制啊,還有一個乙等的……這是刻意的打壓啊……」

    「難道叫我們和那些守捉、團練去爭配置……」

    「我們那個不是屍山血海裡博出來的功勳之軍,才安逸幾年……朝廷實在太讓人寒心了……」

    「夠了……」

    李光弼突然起身,拍倒一片杯盞。

    顯然優裕的生活並不能磨滅這位前元帥常年軍旅生涯,令行禁止養成的不怒自威,眾人雖然已經是手掌一方的大將或是藩鎮,但還幾乎是本能條件反射的齊刷刷低頭挺身,作出一份聆聽訓示的模樣。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的勾當麼……虧空吃餉、虛報員額,一會操就到處抓丁來湊數,」

    他信手抓起一疊邸文,摔在他們面前。

    「河東軍的名下,才安定幾年,就被你們搞成什麼模樣……這些年,在你們的親族和部曲名下,又增加了多少新置的產業」

    「連炮弩、火器都敢賣給那些登州商賈……你們還有什麼不敢做的……」……

    長安城外的某處旅舍,靜邊部拓跋家的使者,也終於等到了接觸的結果。

    「什麼,舉族百帳以上頭領自縛來京請罪……」

    白蒼蒼的使者聽到這個條件,面色痛苦的扭曲起來。

    「還有什麼……」

    「所有族人要分家,彌峨川內,不許再存留百帳以上的聚落……」

    傳話的中間人,用一種悲憫的表情和一種歎息的聲調道

    「拓跋本家的所有成年男子,必須進入河西軍勞役十年……」

    「你……」

    一個個嚴苛的條件下來,這位使者象被抽緊了最後一點力氣一樣,暴怒的幾乎想要揮袖而去,

    但是隨又想起那些被虜賣為奴,至今不知道在哪個偏遠礦山裡生死不知的同羅人的下場。就心口憤懣如溺水一樣的擺擺手,咬著牙根逐字逐句的道。

    「回去說,……這些條件我們都應允了,只求給拓跋家一條活路……」

    兩天之後之後,重新出踏上回程一行人,還有來自細封部落的見證人,卻躺在了血泊裡。使者掙扎著,試圖從釘住身體的箭只上挺起身來,看著這些前來接應,卻突然變臉刀槍相向的族人。

    領頭的正是新族長拓跋殷德的親信,他們拿的全是唐人才有弩機和橫刀,一個個在屍體或者奄奄一息的身體上割戳出各種殘忍的傷口。

    「你這個該死叛徒,出賣了我們的部落啊……」

    「雖然你是我們部落最受尊敬的人之一……」

    對方突然變了臉色,低聲道。

    「少不得借你的人頭一用……為了讓我們族人聚集起來……」……

    河東道陝州,一出秘密的豪宅裡,無數器物被打翻摔碎的聲音,準時的在每天某些時刻響起。

    「還是老樣子麼……」

    房子臨時的主人,站在房舍外面皺著眉頭道。

    「大公這些日子精神很不好……」

    一個俊俏白皙的青衣小廝,尖著嗓門小心回答道。

    「老吆喝著,想喝芙蓉茶……不喝就全身不自在的很」

    「這可是內供的東西,現在宮裡沒有多少我們的人,你叫我們去哪兒弄……」

    來人恨恨跺腳,腹誹著轉身離去後。

    「老東西,若不是為了你肚子裡的東西……」

    小廝才戰戰兢兢的回到內室,對著躺在一對帳子和帷幕上輕輕抽搐的人體,輕聲道。

    「大公,人已經走了……」

    「走了……」

    因為痛苦和錯亂,糾結成一團的蒼老面容,突然在眼中露出一絲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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