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晨露依稀,艷陽高斜,念著這名詞,我身清氣爽的走下船來,腳下還有些飄忽忽的軟。
這四個女子或是儒雅恬淡,或曰風姿神采,或是婉然脈脈,或是明媚可人,都是艷冠京華,無論談吐氣質,還是才識容貌實在沒的說,讓人食髓知味的,這幾天縱情恣意的幾乎忘了時光流逝。
其中甚至還有個是出身名望巨族,曾經是作為太孫選侍的存在,只是因為年齡不夠,被對頭舉才作罷。巨族繁華早成過眼雲煙,無奈也好,不甘也好,認命也好,只能漸接受現在新的身份。
我也一早就與她們說明白了,我並不奢望和她們談感情訴衷心,這種花前月下的東西,也沒有興趣玩什麼,要得到你的人先得到你的心之類的無聊遊戲,但至少能給她們一個安定無憂,並且看起來風光體面,生活質量不錯的將來。
早侯在船台小亭上的當日記室戴叔倫,靜靜的走上前來
「小戴,又有什麼新聞」我隨意開口道
「鄭王府別駕又來求見」
「就說我去巡城了麼」
「河中寶鼎薛氏的族人拜節堂下」
「直接讓他去找趙胖子,他現在也是從六品下」
「宇文別將回來,獻田仁孰以下級十三」
「述功曹記二等勳,依例給絹二百,錢萬五,內金配額二十萬」
所謂內金配額是指對現下長安稱中一些奢侈品和稀缺物品,專供內部供應購銷的福利,也是一些讓軍士變相轉手賺錢的手段。
我輕輕捏了捏太陽**。
從他手中接過一本東西,裡面記錄了一些人的行舉動態。
南北行朝的兩君,遲遲沒有表態,讓一些人的態度也變的微妙起來。而長安現在被我搞的像個大兵營似的,大多數的人和物資都採取軍管和配給制度,但是還是止不住這些秘密還鄉的潮流。
衛王、鄭王、周王,岐王,近嗣宗王的人已經來了四個,岐王乾脆派他小兒子以舊時請教之名義,就賴在我這不走了,還有一些曾經權門王公勳貴,也派出了子弟,表面上都是為了看顧舊時宅地,為回家做準備,但是背後……的水,不免又給他們攪的渾濁起來了。
這些日子已經抓到十幾起龍武軍駐地裡的「誤闖」事件,以及不名身份人士**新兵操練的事件,至於以酬宴為名,對龍武軍上下大小將佐明裡暗中的邀約,那更多了。從高適的金吾左軍,到嚴武的商州團練,乃至尚在扶風籌建中的鐵拔新軍中,似乎都有人暗打主意。
作為龍武軍的二號人物,韋韜還是依舊勤懇勉力如昔,努力的做好自己的角色,相當稱職擔待起大部分事物,但是底下那些人就沒那麼安分了,他在扶風準備迎駕這些時間,身邊也被近水樓台以協辦之名,塞進了不少人,雖然韋韜為人塌實而孚有眾望,但卻沒有我剪除異己時狠下黑手的堅決和手段,因此這些人自持背景,不知道從前的厲害,不免上下串聯跑動,做出一些小動作了。
「以集訓為名,讓韋軍副擬一個名單出來」,想混進龍武軍可沒這麼容易,好歹叫這些不僅僅滿足於鍍金的傢伙,見識下什麼叫斯巴達式的軍隊生活。
他飛快的記述完,按上我的小章,又掏出另一個防水油包的夾帶,不緊不慢的道
「西北有快報」
我接過幾封紫色漆口的密件,拆開蠟封一覽,不由歎了口氣。
我雖然優遊無事,但暗底下的人卻也沒閒著。過去將近兩個月,朝廷已經遲無音訓,但從那條漢中到天水的那條北大道,卻是使者往來絡繹不絕,車馬驛路極是繁忙。各種隻言片語的消息和傳聞,也流水一樣的傳到長安來。
自西北軍大敗,行朝本已擬訂一方面借兵回紇,一方面調回原本留用防備吐蕃的西境邊軍,後來龍武軍光復長安消息傳到,借兵回紇之議暫罷亦,但屬於朔方節度使的單于東都護府,河西節度使的安北都護府,下轄振武、雄武、墨離、大斗幾個一級軍鎮,具已奉命調半數而赴行在,合計至少有近5邊軍,已經到達平涼了……
「自此北邊怕要多事了」
我再次輕輕歎了口氣,歷史上的一些事情,還是不可避免要生了。
戴叔倫雖有些不明所以然,但很知道下屬的本分,只是垂手一旁靜靜等候下文。
「擬書,傳信松州魏長史,問他和松州軍都準備好了沒有」,既然無可避免,那就盡量去彌補好了。山南之地乃是吐蕃的重要黑麥產地之一,現在也該有點動靜了把。
我又拆開另一封,卻是主要由步軍組成的安西、北庭的二路援軍,業以到達陽關,西北胡亂已經平息,
不過密信中的依據,分別來自當今太子小白和那位老狐狸宰相韋見素身邊,對整個事情描述的很清楚。
所謂武威胡亂的起因很簡單,源自於一連竄有板有眼的謠言,主要大意說是,西北行朝大軍雲集,需急籌軍餉,將以清算與安氏有牽連的胡人之名,大肆抄殺胡商家產,以資軍用
處河西走廊的武威、天水諸地向來是胡人商旅的重要所謂以昭武九姓為主體的栗末胡,幾乎佔據了大半的份量。
據說安祿山的崛起過程中,曾經得到大量栗末胡族人的資助,安祿山得勢權頃天下後,投桃報李,亦有大量栗末胡商,藉機攀附阿逢左右,以其族人名,大行其便利,因此留下大量扯不清理還亂的干係,結果安祿山舉起叛旗後,這些人的身份就變的相當尷尬了。
嚴格說這種說法,算不上空**來風,行朝中是出現過類似的意思,行朝一切度支稅賦多仗南輸,因為連連用兵打戰,軍費費甚大,處處吃緊,因此有人提出建議,這些胡商富甲一方,隨便選一些曾經有過牽連的入罪,再讓其族人割肉出血,許以家產自贖,哪怕是極小部分就可以解一時之急。只是行朝還沒到那一步,後來又得平章李泌的提議行了官債,大大緩解了所需,這個殺雞取卵的叟主意也就不了了之。
據說提出這個建議的人,就是那位清流宰相房倌,同時也代表了一部分關隴新貴的意見,而反對者同樣也很強大,是裴冕等擁立五大臣代表的西北地方派和韋見素為代表的顧命老臣,達成的臨時聯盟,因此在政事堂宰相例會中很快被否決。
但是消息卻莫名其妙的洩露出來,並且擬訂的計劃文本,也被有心人落到一些胡人大賈手中,並以此為樣本,假假真真的被無窮擴大化,此時卻有人對留守兵馬使周泌,提出另一個建議,就是那些胡人大戶巨商,都擁有相當的私人護衛隊,可以徵收為官用,結果徵收武力更加劇了那些胡人中,關於朝廷要清算和屠殺的謠言。終於在付諸行動時,由反抗鎮壓的反覆交替,演變成不可抑止的暴亂。
大軍盡在前方,而百營義叢適時因謠言,而生的不穩,又拖住行朝兩隻最重要的保衛力量。
嚴莊雖然在軍略上是個典型的外行指揮內行,但論起謀算佈局,勾陳心計,還真不愧是安祿山最出色的文膽心腹。其中環環相扣,對人心、局勢的把握和計算之周密,讓人歎為觀止。實在很讓人懷疑,雖然經過歷次清洗和偵別,但叛軍仍然有一個相當重要的內奸的在行朝。
只是計謀再怎麼周密,到一切決勝的基礎,還是建立在雙方的實力對比上,叛亂的胡人雖然看起來聲勢浩大,可是群龍無,缺乏統一的指揮,以及明確的綱領和長遠目標,當初起兵反抗,各自的目的和期望也不同,一旦西北大軍餘部回防,義叢營的騷亂立刻平息,並且在大軍的督押下,迅投入征伐叛賊的戰鬥中去,這些叛亂的胡人商隊護衛,那裡是訓練有素久經沙場的職業軍隊的對手,轉眼就盡數覆滅。
但後遺症也很嚴重,西北軍還好說,那些缺乏軍紀約束的義叢胡,在武威郡內燒殺劫掠,才不管你有沒有通敵或者參加過叛亂,連沒生叛亂的兩座城也受到波及,期間殘破凋零,恐怕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武威郡作為商路重鎮的名城大邑,都很難恢復舊觀了。
不過感歎歸感歎,該做的事情還得做。
我沉思了一會,擬了一封信給正在西北的阿羅罕,他現在是公主府八品從事身份,相信知道該怎麼利用這個機會。
(後來的事實證明,這次叛亂餘波影響很遠,由於牽連到眾多在西北的胡商富戶,讓朝廷和官軍所獲大量的軍費,同時也留下了許多空白,許多倖存人即使逃過被最終清算的命運,但也上下打點奔走中,耗盡了財產和積蓄,許多根深蒂固長久經營的商業人脈和貿易網絡,也因此荒廢。
正在這時,另一些關中籍貫的胡人適時以「即使雨」「雪中送炭」之類的面目的出現,以低廉的代價迅接受了他們已經無力維持的東西。不動聲色中,許多西北路的商家老字號已相繼暗中換了主家)。
既然行朝的心腹之亂已去,又得新援,相信很快也該有所動作了把。
處理完這些,我皺了皺眉頭「有沒有什麼好一點的消息麼」
「扶風來信,衛左郎擇請佳期」他自文袋裡又掏出一封東西來
「什麼」我頓時大驚,「他不是還重傷在床麼」
看完這封自述的行帖,我頓時啞然失笑,龍武右郎將衛伯玉這廝也太強悍了,數個月前還在扶風保衛戰中,重傷垂危不能自理,為此專門從成都女營,選派了兩個容貌端秀細心溫柔的護士,前去扶風貼身照看,結果這個骨子裡還是個閒不住的傢伙,在病床上也不例外,居然把那兩號漂亮女護士給搞上手了,其中一個已經小有身孕了,所以他急匆匆的,想把這樁明顯違紀作業的事情,變成喜事。
就不知道他全身受創數十處,被包的粽子一樣,調羹飲食全靠人侍喂,連如廁都要人幫忙,那個東西究竟是怎麼用的,難道要人扶著做.
過要延到三月後,我親自為他主持」
戴叔倫緬而一笑,合起奏記書來,才道
「小楊校尉回來覆命了」頓時停住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