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陣前例行溏報和隨軍觀摩團飛鴿傳來的消息,證明被人打上主意的並非只有我一家,相比我這裡的未遂事件,關中那裡就比較轟動了。
根據北邊第一時間送來的報,不出所料,率先破城的是同州方向,偽北平軍使張守忠雖然執隅頑抗,卻抵擋不過精銳眾多西軍輪番強攻,不得不身先士卒鼓舞士氣,結果在一次親自上城壓陣時,被神機營投擲燒陶彈迸的碎片打傷,血流滿頭一時不能視事,城中的細作乘機而動,流言四起,人心混亂,疲敝不堪的守軍終於放棄了繼續堅持下去的心理底線,集體嘩變脅持了受傷中的張守忠,開城出降。同州自此而下,長安就在眼前了,但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
「事情是怎麼生的」由於仍有殘餘分子潛隱在逃,我動了明裡暗裡的力量,從江湖道和官面上同時大肆搜捕同時,不得不約束家裡暫時禁足城外,卻得到這個消息,頗有些驚訝。
「事起大勝之後的輕驕」埋身文案,負責消息彙編總要的薛景仙,抬回答道「雖然老帥李令公三令五申,但是諸軍還是不免懈怠了」
「哦」
「結果當天入夜,軍中就生了變亂」。
「不對把,就算有輕驕的情形」我忽然道「這西北諸軍都是久戰邊銳,這尋常變亂手段,怎能輕易挑動的起來」
「主上忘了關內軍、攏右討擊軍了」
問題先就出在了關內節度使王思禮、隴右討擊副使郭英義這兩部身上,關內軍和隴右討擊軍都屬於西北行朝成立後才設置的新建制,都是由地方上收攏的州郡兵加上前方敗退的殘軍構成的,編練成軍時日尚短,為了補足建制抱著多多益善的想法,不免有些良莠不齊,所以在邊銳雲集的西路軍中,未被作為主力來使用,除了攻城時按照比例派出一部協叢練兵,平時作為後軍,負責就近監看俘虜營,和保護糧道,平時為大軍側應,並沒有什麼特別出彩的地方,卻也沒出什麼狀況。
顯然一些賊軍撤退時,留下殘餘並沒有被清除乾淨,這兩軍一路收復過來,大舉收編地方武裝補充實力,連游擊軍扶持下的一些民軍義勇,也被人給協戰之名吞併了,為此還在西北行朝那裡打過一場御前官司的,不免一些賊軍的伏子也被掃進了軍中,
結果當晚論功賞罰,朝廷的大使宣慰都尉以上諸將,這王思禮、郭英義兩位主官帶一干親信去中軍赴命後,黑暗中有人鬧事乘亂擾動燒營殺人,結果留下值日的人勸止不力,反被暗殺,無人彈壓局面,兩軍相繼的生炸營,然後是剛投降的俘虜營,也生了變亂,有人在混亂中高喊官軍要殺俘口號,黑暗中不明裡就的俘虜,乘勢衝破營壘,搶奪軍器,四散流竄,一時間各營主官皆去措應不及,逃俘亂軍,將偌西軍大半聯營沖的大亂。
直到中軍聞變迅對策,使虞侯軍齊聲高喊傳令「各軍主官迅歸建」「嚴令各守營壘」「妄近者,殺無赦」諸條,遂不使破壞分子乘混亂流竄擴散,再由中軍直屬營出,驅趕分割亂軍,平息混亂彈壓局面。
事實證明,軍中潛伏的破壞分子數量並不多,借混亂之勢,相對龐大的西北大軍造成的損害實在有限,只是鬧的聲勢大而已,因此一旦中軍命令執行起來,他們活動的空間就越來越小,因此迅平息了事態,連俘虜都盡數驅還,沒能跑掉多少。
「但這一切都是掩人耳目的幌子而已」薛景仙歎了口氣。
在這混亂當中真正的殺著,卻是蓄謀已久的一小隊人,潛裝易服悄悄接近中軍大營,偽做傳令覆命衝進中軍,對西路軍元帥李嗣業動瘋狂的刺殺,顯然相對我這裡重要性已經縮水的目標,那位李元帥的存在,對於整個征大軍的重要性和作用,更讓人感興趣。
不過這位李老爺子也不是省油的燈,面對眾多決死之士,親帥帳前值士,揮起陌刀如飛,斬翻無數。
只是他一犯了喜歡身先士卒的好戰性子,遇上飛蛾撲火死戰不退的刺客,就不免麻煩了,特別是對方俱是不要命的死士,以同歸於盡的心態蜂擁撲殺上來,饒是他老當益壯驍勇難得,也不免身受數創,身邊的親衛剎那就死的剩下十幾人。
作為中軍直屬的觀摩團,好死不死的正在附近,恰逢其會,華麗而精良的兵甲紋飾,精美的帳篷器具,再加上禁軍專屬的青龍旗,嚴重誤導了對方,被當成一個不下於老李元帥的重要目標,分了一股殺了過來。無意稍稍分減了那位李元帥的壓力。
軍前觀摩團雖然成分複雜,未必都擅長拚鬥,但人人都配了小巧的便攜鋼弩,雖然只來得及七零八落舉手齊一輪,就如割稻草般的將刺客射倒一片,然後就四散而逃,甚至還有人驚惶而泣,軟手軟腿無力被砍死的,但卻拖住了對方的時間,待到對方沒有找到自己期望中的目標,李老頭的熱血衝陣的勁頭也消退,謀刺最好的時機已經過去了。
其中全承泰為代表的一干武學出身見習
,尤得西軍中讚歎,據說他聞驚不亂,只是單手挽扣箭連珠,射翻數個身形極快,試圖接近的不名分子,然後從容拔刀與左右同伴相互掩護,且戰且退,直到大隊趕來,迅鎮壓了這次處心積慮差點得手的刺殺,用那位李元帥的話說,頗有大將古風。
當然留下的後遺症也不少,對表現失常的兩軍重新整編和清洗,是不用**心了,但是隨軍觀摩團那一陣衝擊下來,死掉的人要撫恤,受傷的人要安置,這些人能被拉出來鍍金,多少有點背景,對他們的親族家人,以我的身份雖然不用介意,但也要編一些合理有度的說辭,請奏朝廷給以一定的嘉獎。好搪塞過去。就算送死也要讓人覺得死得其所,然後新的成員要補充,唯一的好處,那位老李元帥,把大軍後路一些剩餘的清理工作交給了游擊軍,雖然還是一些瑣碎事,但可於地方自募代守,這樣我組織那些還鄉團的活動,也算更名正言順了……
「那最近又有什麼好消息」
韋老二在扶風剛站穩腳跟,收剿盜匪,清理地方,丈量土地,安排流民還鄉,正是忙的不可開交,聽說這一戰完,西北行朝就要移駕了,因此還要準備修繕城池,營建宮室以備行在。高達夫在藍田守衛糧道兼小規模練兵,羅先的游擊軍和吐突率領的虞侯軍,重點已經轉道河北,謝思的騎軍在韓城監視潼關的崔佑乾,軍糧院使嚴武鎮守的武關,面前廣大之地已經沒有敵人供他鏖戰,屢屢上書請戰移部河北,這樣的日子實在乏善可陳。
「我們在南邊扶助的那位張太守,又打了勝戰」
在河南,大舉穿插南下的賊軍令狐潮、尹子奇部,再次碰上老對頭。
史上的第二次|和名分後,顯然更加從容和充裕,經過多日佯攻的疲老賊兵之計後,那位與將軍南霽雲、郎將雷萬春等十多名將領各率五十名騎兵打開城門突然殺出,直衝叛軍營地,來到主將尹子奇的戰旗下,敵營頓時大亂,殺敵將五十餘人,殺十卒五千餘人,連尹子奇都被射穿一目而倉皇奔逃。不過他本身的實力有限,卻也無法再擴大什麼戰果。
隨著他的逐漸知名,許多不在歷史中道明的內情,也一一浮出水面。
在河南一路的官軍守將中,這位身份卑微而功勞太大,已經引起不少人的嫉恨,當初果而執行兵法,殺了許多怯戰畏逃的軍將,不乏高品於他的存在,卻也得罪了不少大世族,被官場和同僚們孤立,乃至他為部下將士請功,曾派遣使者就近向河北抗戰的中堅力量之一的王李巨請求,給予空名的委任狀以及賞賜物品,而王李巨只給了折衝都尉與果毅都尉的委任狀三十通,沒有給予賞賜的物品,也不給任何糧餉和軍械。而史上肅宗曾下敕書任命他為河南節度副使,但沒有人希望看到他晉陞,赦書事實上被各種借口和理由拖沓,直到他死後也沒有到達。
而他自寧陵引兵入|兩隻純粹是為他精神所感的小部隊赴援外,周圍眾多藩鎮大員,防禦使、太守們都是擁兵觀望,就沒有人給過他哪怕一隻箭一個人的支援,甚至看他部下效用善戰,還想方設法挖他的牆角。
這倒不是因為叛軍與他這號有什麼特別的深仇大恨,也不是因為叛軍對他一個小小縣官特別關照,放著眾多有實力的官軍不打,專門喜歡圍攻他這塊硬骨頭,問題是他見義勇為檢了別人眼中的燙手山芋——陽所處的位置太重要了,正是好死不死的擋在叛軍大舉南下的路線上。
而隨著戰事的推延,天下忠義之士奮起抗爭,叛軍的生存空間被逐漸壓縮,雖然屢有戰勝,但是不可避免的兵源和士氣,被大量的消耗,而河北的長期拉鋸,已經讓帶有大量胡人習氣,不懂經營地方,慣於以戰養戰的叛軍,沒有多少可以抓丁拉差,洗城掠財的餘地,因為迫切需要更多的戰利品和勝利來鼓舞和維持軍隊,相對完好的河南之,和富庶聞名的廣大江南,俱是他們的重要目標。
而河南又不比河北,本無多少軍鎮,諸軍都是地方牧守自募成軍,可以說派系林立,世家大族的背景複雜,有些結團積弊之深,連中流名臣顏真卿都有些無可奈何。這些武裝多數保鄉護土作戰意志有餘,卻不願意用自己的子弟,為別人的安危拚命,對於||.有點,希望通過別人之手消耗叛軍的實力,再來檢便宜的複雜心態。
然而正是因為這位守成專家以死作戰,在沒有外援的情況下,阻擋屢屢數萬乃至十數萬大軍兩年多時間,才確保了朝廷的財賦重地淮南、江南諸道沒有受戰火波及。
所以我派在那裡的人,對於他的評價很高,什麼「多智勇,軍紀嚴賞罰明.與眾共甘苦」「兵識將意.將識士情.上下相習.人自為戰而不亂」,顯然治軍用兵很有一套,手下三十六將,自死不去,自有其人格魅力,根據一點八卦,這號
朝名將陳慶之,和那支白衣渡江破胡無數,戰無不克。但在政治上顯然還很幼稚,以為只要為國盡忠,將士拚命就可以了,因此不免把人開罪的狠了。相比之下他的同僚:.到的多,甚至願意拜在我門下。不過,這才是我最看重的,這種無論是做救急的炮灰,或是大軍在外,把後方叫給他一個人,都是很讓人放心的。
當初他起兵時自稱吳王兵馬先鋒使,實際那位權領江南道兵馬事的吳王,正在蜀中避難,連他是誰都不知道,因此打完雍丘保衛戰時,還是個小縣令,好在蜀中朝廷有人說項,已經下了誥書,赦暫代戰死的賈賁權太守事,有了一些名分和權力,也不似歷史中那般狼狽了。
後來又陸續接受了秘密的援助招兵買馬稍壯其行,許遠又得到指示投書於河北採訪使顏真卿,景況才大為好轉。
顏真卿雖然是個文臣出身臨危受命總攬大局,卻是一個知人善用喜歡提拔才竣的老大人,像同為河北中流四大名臣的北海節度使賀蘭進明、穎川太守監河南遊弈逐要招討使來,都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河南河北路都極有威望和號召力,於公心執論,他並不介意朝廷又多一個守戰能臣。
而將來因為派系的黨爭緣故,與房倌派的黨人許叔冀擁兵對峙,對陽見死不救的導致戰死的賀蘭進明,現在還在在河北當他的北海節度使,還不用我怎麼操心。
河北路依舊是敵中有我,我中有敵,犬牙交錯,亦是戰事連綿,朝廷的大部分資源,都以收復長安為目標的投入關中戰場。所以河北路生的許多事情,被分去了許多注目。
隨著反正的賊軍大將劉正臣,逆襲范陽兵敗,朔方節度使郭子儀,以部將李國臣、高昇、魏楚玉、陳回光、朱元琮留鎮地方外,所部大軍主力業已經退望井徑關,似乎是打算在雲中過年了。根據戰況評估,也不算意外。
畢竟千里大迂迴作戰的戰果固然大,但風險也很大,失去了最初突然性後,僅憑收復來的那些殘敗的城池,難以供養十幾萬朔方軍,官軍又不比靠搶掠可以維持的叛軍,反成了沉重的包袱。
(歷史上到了戰爭後期,朝廷財政困難,沒有足夠能力的賞賜軍隊,開放官兵私掠之禁以鼓舞士氣,拋棄了榮譽與傳統的官軍,作風已於叛軍無異,甚至比叛軍還凶狠,但此時的朔方軍,還到沒丟掉榮譽與傳統的地步)。
再加上根據西北朝廷赦命,被新任節度副使李光弼分走的兵力,背後還有叛立搖擺不定,暗中與安祿山有千絲萬縷關係的北塞諸胡,在過冬糧草輸送整備齊全之前,顯然難以繼續維持強力的攻勢。
倒是沒想到,朔方在臨冬前,以李懷光、常謙光、渾鹼三路輕騎齊出,對依附過安祿山柳城胡和阿思布突厥諸部落,突然動了一次攻勢,奪的數以千萬的牛羊牲畜……
相比之下,中都太原留守李光弼,兵力少一些,景況要好很多,動作也大的很,乘河北空虛,以地道反襲大破久圍太原,已經將士疲敝的安忠吉部,追斬百里後,卻突然消失出現在西向的馮郡,梢事補給後,以前三十六番將之一的降將安思義為前驅,以一支朔方鐵騎為奇兵,奔走轉戰河北河內十數州郡,各地的義軍,有紛紛響應的,甚至一度襲擾至洛陽城下,其中支輕騎沿洛水合兵裡應外合,襲取興洛倉、龍門倉等,連焚燒叛軍三大糧儲之地。導致河間、鹿澤、唐興等多路叛軍過冬糧草不繼,不得不停止對圍攻,轉向當地就食,
其中叛軍大將田乾真率兵圍攻安邑。正逢留守陝郡的叛軍將領楊務欽暗中圖謀歸順朝廷,密使到達陳玄禮的北路河西軍,遂委馬遂的族弟,新任河東太守馬承光領兵接應,與楊務欽裡應外合殺了城中不同意歸順的諸將,附近的田乾真聞訊,自解安邑之圍而退走。
郭子儀陳兵東徑口,遙脅幽北,乃至叛軍河北主力方平了劉正臣之亂,卻不敢輕離范陽、常山,而安祿山另一大的主力集團證西行營,卻困在關中受西北大軍圍攻中,就算是潼關留守的所部,卻要保證關中後援不得輕動,南下的人馬卻受挫,就算要強令回師,也反應不及,使叛軍得通關中,北要守范陽,西要救長安,安祿山的骨幹部隊分散各地,不得不拉開一條很長的戰線,以史思明等為救火隊,奔命千里,其賴為骨幹的精卒勁騎,再怎麼強悍勇猛,也經不起這般折騰,不逾年而已經開始出現疲弊的情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