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信不信我告訴太上,你誹謗他老人家識人不明,讓明珠暗投,讓鮮花插牛糞」之類理由勒索了一通後,只留下那幾個望著手書欠條,直是欲哭無淚,還要強做笑容的傢伙。生動的說明了,亂八卦要付出代價的道理。
「老大你這算不算逼良為貪啊」李祁偷聲問道:
「那個不算把,應該餓不死人的,品官都有口份的職田,職事官還有公獬田,夠他喝上一年粥的了,」我輕描淡寫道。「至於他們回頭去,喜歡怎麼搜刮,那是御使大爺們的事情」
象唐代官員的俸祿較他朝相對豐厚一些,但也就是餓不死的程度,養活一家老小綽綽有餘,但是迎送往來,家丁僕役、車馬轎夫、師爺幕僚的費用,就捉見襟了,還不包括大量編制外的胥吏差辦支派公用。不往地方支攤伸手,很難對付過去,只是多一點少一點的問題。
以縣官為例,雖然位卑至下九品,但是要管的事情多相當的煩瑣,相當於現在地方政府九套班子的職能,都要一把抓。因此協辦的幕僚師爺就少不了,像負責案牘公文的刀筆師爺,稅賦名籍的錢糧師爺,治安民政的刑名師爺等等。
官員也是人,也有*和需要,聖人的精神境界也不能消滅作為人類,最基本的生存和生活需求,因此按照唐代三百年以儒為主,兼取百家,主張三教合流的道理,像朱熹之流老夫子,應該綁起來丟到荒島上去學野人魯濱遜滅他的人欲,考驗他的天理。
因此,綜觀有唐一朝,倡賢不倡廉,並沒有什麼特別突出的廉吏清官,也並不提倡的兩袖清風這種東西。卻湧現出一大批能臣幹吏,由於官員也並不禁止經商牟利,因此也並不怎麼將本職之外的收入,視做見不得人的所在。
象房杜姚宋那些史上名臣,那個不是身家巨萬婢僕如雲,哪怕是魏征之流的忠直清流,號稱一生節儉,家無正寢,那也是有車有房,生活富足衣食優裕的。因為國家的強盛,這些灰色收入的代價,被算在國家正常運做成本中,被灘薄了。
相比這些風華雪月的閒情逸事,游宴上談論最多的,還是近來的戰事。
「老大,據說西北那位聖上,已經下了詔書」李祁倒是一臉的期待「不知道那路人馬有這好運」
我卻輕輕搖了搖頭,哪有這麼容易。
雖然他們,談起朝廷大軍的大舉收復關內道的情形,顯然相當的樂觀。今天又是克復了幾縣幾城,明天兵鋒已至哪裡,恍若飲馬長安,移宮還都,已經是指日可待了,只是按照我對這段歷史大致的印象,越是這時候,官軍陣營越容易掉鏈子。
而史上的賊軍諸將個個基本都是小強,他們雖然戰略和大局觀上可以說是一塌糊塗,而且自私自立的很,但多是久戰邊軍出身的,打苦戰和保全實力頗有一套的,對手上安身立命的那點本錢,尤看的極重,絕不肯輕易讓你吃掉的。許多次官軍就是在高歌猛進,得意忘形中,被逼上絕境的叛軍背水一戰翻了盤子,一夜打回解放前。
而且,這次西北朝廷出兵的事情,對我來說,並不是什麼特別值得高興的事情,通過我的大致佈局,游擊軍、右虞侯軍等部努力,好不容易被分散引出來的安軍大部,倒都被這些西北軍猛追猛打的,都退縮回去了,被消滅的不過是諸如河北附軍、降軍之類二三流的軍隊,那些精銳干將見機跑的快,倒損失有限。
再則,還有軍政號令的問題,先前北有陳玄禮、西有馬遂、南有崔圓諸軍三面圍擊,我的人馬再在中間開花,雖然各自部下時有為了軍功和戰利品,有所摩擦和衝突,但是總道是雙方都能克制溝通,但是現在這二十幾萬大軍湊到一起,分為幾大勢力,又各不統屬,又分為南北兩個朝庭,到底說話誰說的算,還是各行其是,這個矛盾就不免突出出來了。
這裡面至少三個節度使,一路禁衛直轄,至少還有兩、三個節度使的人馬準備加入進來,再加上若干獨立作戰的兵馬使、都知,以及大量土團雜兵,雖然兵強馬壯,對收縮抱守一團的安軍來說,卻不免情勢倒轉過來,一旦有什麼變故,可說隱患重重。畢竟搶功大家一窩蜂上,打敗戰比誰跑的快,可不全是叛軍的專利,
而在官軍高歌猛進的優勢下,那些克復州縣的大量人事空白,就成為另一個問題。本來是誰收復誰代管,然後再奏請皇帝委派出任,但是關中反覆拉鋸纏戰,這東西已經變成一筆糊塗帳。雖然目前還不明顯,但只怕是不管成都方面還涼城方面,恐怕都有自己的打算的,誰不想多抓一些權利在手中的,這其中的杯葛干戈,不是一句話可以說的明白的。
至少我是不想湊這個熱鬧了,這種越近全功的時刻,想跳出來摘桃子搶功勞的人,也不會少的,然後若是皇帝再頭腦熱想來個御駕親征,那真的是不給人
擊真沒天理了,想想復都之功,多大的榮耀啊。
特別是西北朝廷那位肅宗皇帝,已經下了赦書「先入長安者國侯」,大唐王爵三等,基本異姓也就到郡王,再下來就是常爵五等,公侯伯子男,這就是為臣子的最大期待了,我雖然未必在乎這個名爵,但是不代表我那些部下也不在乎,不代表那些那些將士不在乎。
畢竟由於歷史軌跡的變化,天下情勢的大體有利,因此大唐還不用象同樣時空中,那樣那樣屢敗再戰,為了鼓勵官軍捲土重來,而到處頒的那麼官爵,這第一個爵位的含金量,卻是份量十足的誘惑。而且還是個國侯,常爵每等又以封邑級別大小,有國鄉之分,雖說不管是虛封還是實封,都不可能真封一國給你,但相應的采邑收入,足夠讓子孫三世無憂了。
但我明知道這些,卻也無可奈何,在沒有明確理由或者可信度高的借口下,限制阻礙自己孤懸在外的部下們,追求功勳名爵的道路,這也是部下離心,乃至部隊脫離控制的前奏。也不可能沒事學烏鴉嘴去觸人家霉頭,上書說可能會打敗戰紜紜。
只能隱晦的旁敲側擊一些困獸猶斗的道理,讓他們越近全功越要多加小心,盡量多佔地盤,注意保全實力,別讓人做了炮灰而已。畢竟我那幾隻人馬都是以機動性著稱的,最擅長的奔襲和伏擊戰,叫他們去攻打堅城,還不夠人綽牙花子的。功勞沒了還可以再立,但是命沒了,什麼都別指望了。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扶風戰役中,所獲叛軍尚未運走的約二十多萬石的糧草和大量兵甲武備,起碼讓羅先的游擊軍和解思、吐突的虞侯軍多一個穩固的後方不說,又可以支撐上很長一段時間了。
長安那場大火,起碼燒掉了叛軍大部分的倉儲,連那偽相嚴莊也不得不下令,關西各地的叛軍酌情就地搜糧就食。大批賊軍放棄了長期駐守的打算,以蝗蟲過境的態度,四下挖地三尺式的搜刮民間私藏的最後一顆糧食和棉布,好不容易湊出一點儲備,再失去這個中轉的囤積點,叛軍這個冬天顯然不好過了,因為長安方圓數百里內,經過往復拉鋸,早已人煙絕跡,流水的過兵打戰,對地方破壞搜刮的徹底,人煙凋敝的,連號稱生命力最頑強的老鼠都呆不下去了。這也是用兵嚴謹的安神威,不惜勞師疲敝死傷纍纍,也要取下扶風的原由。
加上附近的人口,能跑的都跑光了,除了上山落草和參加官家組織的民軍外,不能跑的也病死,餓死,遭兵火死的差不多了。在這種情形下,一點糧食往往比什麼武器還要有用。
再過段時間,那件歷史上的大事,沒什麼以外也該生了,那幾是我的底牌翻出來的時候了。
說著說著就有人憧憬到了戰後的重建,大有一番,憂國體民的悲憫心腸,又是如何治民安邦的手段,如何重現盛世繁華的大道理,真是燦如繁星,天花亂墜。當然也順便連帶著,對關中數十州上千官屬的缺額,充滿了夢囈般的期許。哪裡地方比較富庶,哪個位置又比較肥厚,自有一番講究。
聽得他們的言論多了,我不由口角一別。
盛世何來?無非來自休養生息,清靜養民。其實封建社會的老百姓們自我展能力並不差,小農經濟下的社會管理職能,其實要求也不高。你就算不對他進行思想教育,他也知道自己要吃飯,要掙錢,要過好日子,只要官府不要天天加收田賦,徵收徭役,給這些不堪重負的人們一點喘息之機,他們是會努力工作的。
再加上每次改朝換代的戰亂之後,人口大減,作為聚集的財富地主們階層,在戰亂中或死或逃,大量土地兼併帶來的社會壓力和矛盾,也被緩解,於是從新分配土地鼓勵開荒紜紜,天下就自然大治了。
因此,所謂的盛世,可以說都是大規模內耗自後的自然恢復,當然一般都被歌頌為皇帝官員們的英明上了。到了滿族統治者,吸取了蒙古人把田地當牧場,搞四等人的階級鬥爭,結果少數民族鬥爭多數民族,被重新鬥爭回草原上放羊的教訓,又標新立異明瞭新的花樣,大屠殺造盛世法,通過諸如揚州十日,嘉定三屠,乃至把整個勇於抵抗的四川全境,殺的就剩十幾萬人口,殺的多了,田地空出來的多了怎麼辦,不可能讓八旗去種田養活自己把,然後就再來個湖廣填四川之累的,農村填補城市大移民運動,於是倖存下來的人,突然現,大家都有田種,都有飯吃,康乾盛世來到了,韃子皇帝萬歲。
當然了,對此持不同意見的極少數,破壞大清和諧的反動分子,自然以誅九族式的文字獄,堅決鎮壓之。於是遺澤至今,滿眼依舊是阿瑪滿街走,奴才多如狗的稱頌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