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了一身黑底緞彩織繡裙,白疊圍兜,縷花頭帶的初晴,溫順的跟隨在身後,款聲軟語和我細說中午的菜色的安排。
主食是新出的奶香魚堡,用新鮮的精剁魚肉裹蛋青炸成金黃色,再包上牛乳攪出的奶黃浮皮,用烤的膨膨的鬆餅夾起來,配上幾片切如薄紙酸甜生脆的醬瓜,很能如口。因為我家那幾位有不喜歡腥膻的,配湯追加了落花生棗肉搗成的膏泥,加牛乳石密慢火煨成濃湯,還有在這秋風透冷的時令,用來喝做暖胃的甜釀蛋花粥,也很能下飯。還有其他的麻辣子雞、酒扒兔絲、豆苗燒魚膏、栗子羊羹等大斗盆盞等,再加上些許鹵切、醬醃的開胃小碟配盤。最後是一大盤淋上山楂蔗水熬成的糖汁的各色時節鮮果肉雜燴。以及鮮搾的蜜柑水,葡羅湯的,洋洋灑灑的派開也是一大桌的。
底下的莊戶又送來一隻新獵獲的山豬,做了一大盆的天麻豬腦湯。所謂上所好下所效,我喜歡美食烹飪,底下的莊戶人家,就因此時不時的送來一些時節的野味山貨,作為回報,府上作價饋給一些莊戶人家日常所需糧油鹽布,都按最低的市價減三成折給,也算是我家的福利之一,剝削也有剝削的藝術,要想使人賣力,適當一點小小的利頭是最起碼的。所以衝著這一點是時節不斷的,我家都有新鮮的花樣和食材。
兩個圍上圍兜的小丫頭歡快的眉眼笑成了彎彎的新月。一邊給坐上一個恭順乖巧或者古靈精怪的招呼著,這樣子就是一種叫幸福與滿足的東西充溢了我的胸懷。
「阿雨,最近學了什麼」
「和百針坊大嬸裡學了織繡,還和彩容齋的師範們學丹青」雨兒搖著小腦袋「就手有點而痛」
我抓過來呵了兩口,「晚上讓初晴給塗些蜜臘揉揉把」
我家的孩子,可沒有傳統家長那種恨不得用填鴨的法子,把後代都填成愛因斯坦的惡習,反正我家有的是各種行業的人手,還有常建、皇甫這些學問大家,文壇名士,喜歡學些什麼就由得去,就算什麼都學不成,也是個難得的經歷,興趣愛好不過娛情而已,不是為了滿足大人們無謂的野望和失落。
「阿月呢」
小丫頭嘿嘿一笑而不語,
「月月啊,把授學的劉學士他們氣倒了」
「為什麼啊」這小東西聰穎好學的很,只是有時候不太去用心。不是沒有整倒師範的前科。
「因為那些傢伙老沒趣的喜歡說古,今天又說古時大賢孔融讓梨的故事」小丫頭舞起小拳頭哼哼兩聲,「月月就說,小小年紀就懂得用個梨子,來收買人心,營造自己的名聲,這孩子很虛偽的」
汗,這小東西果然是被我教的很有蔑視權威的潛力啊。
「阿蠻呢,又進宮去了嗎」
侍監的人剛來傳了口信,娘娘賜留用飯,夫人午間不回來了」忙著杯盞調羹的初晴輕輕的道。
「哦」
自從聖上移駕成都,身邊只剩下百多號內侍宦官,放在若大的景安宮,不免有些不敷所用,而重新培養一個合格的寺人,從淨身到投入使用起碼要幾年時間,因此張承主持的庭掖居又從民間逐步收買了一大批身家清白、品貌端秀的貧家女子,入宮充做內役,原先的梨園、宜春坊的女弟子,都升做女史,負責帶這些新人,而作為宮內的老人,謝也不免時常被楊太真召喚去,擔負起一些教授宮規禮儀的事務。要是楊太真一有興趣,留內不歸就成平常事了。
說話間,總外院管事鄒成和席帳房袁衍進了飯廳。
因為為家裡沒幾口人,他們也讓我招呼上桌的,部下中一些蝗蟲諸如漢中王家老二,土突等也常常打著可憐單身漢的旗號,藉機上我家混些美食吃喝。
不過這兩位根深蒂固的等級觀念不是那麼容易扭變的,似乎把偶爾的同桌共食,當成了一種可以口傳子孫的榮耀,既受寵若驚又拘謹的很,在杯盤筷箸中,還不忘向我呈報一些近來的大動作。
那些聯合行會,在江南搞的展銷會大獲成功,無數新奇的貨品再加上強硬的官方背景,讓我起的圈錢大計又進了一步,順勢在岳陽等大埠搞起了好幾家類似百貨連鎖的營生,只是永王那裡有點麻煩,這廝以就藩為名出鎮地方,大肆招兵買馬,收納俊傑,對沿江水陸嚴加盤查。而掌握了長江中下游水路樞紐的江陵商家大戶行會們,也一直態度不明。好在扶風、武關、金州相繼收復後,朝廷開通了新的輸送線路,往來江南諸道,可以轉道襄陽、樊城的水路,雖然繞遠了些,但沒有受制於人的風險。
一頓大飽垛筷下來,兩個小東西帶去困困覺了,沒有無聊的強制功課,充足的睡眠對身體育有好處。
「這些日子辛勞你了」我一把從滑膩的大腿一直摸上那圓潤的隆起,充分享受一下地主家女僕的福利。作為午後時光的消遣,這些日子
滋潤的,初晴有些消瘦的身段似乎變得圓潤起來。I身定做的女撲制服的,凹凸誘致的看起來很是可口。
「我和漢中家老二說了,過兩天讓人到教坊司裡挑兩個得力人,回來幫你的忙把」
她依舊那副讓我弄的驚若脫兔的模樣,俏面紅了紅,低頭咬著嘴唇,輕輕應聲「是」
正待使出我拿手的貓撲、大熊抱,進一步深入開展些有益身心健康的運動,一個很不合時宜的聲音,「拜呈軍上,陣前塘報」。
坐在偏廳裡,午後的陽光,透過雕花的窗格,班駁細碎的晃動在案幾上松紋醬色的器具上,看著對方慢條斯理的糟蹋我的茶葉,我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鬱悶。
唐人居然已經開始流行喝,把茶葉磨成粉的茶團,茶餅,還形成相應的斗茶茶道文化,讓人無語的很。這種原有的「庵茶法」(直接用開水沖入容器,泡開裡面的茶葉)基礎上揮真納起來的煮茶法,還是當代的茶聖陸羽明不久的。
此法分五步,一把茶炙干,捻碎至粉末水,先要選好水,將水煮至中沸(開水的沸騰是四周邊沿向內翻騰)三取這時的水一勺備用,攪拌水使之沸度均勻,同時將少量的茶末放入。四將水攪拌至出現泡沫(湯花),此時將先前的一勺水加入,繼續攪拌。五將茶水拿下,倒茶結束。不過這方法極浪費的,只能泡一道,剩下就渣了。
茶在此時普及到了北方中國,對茶的出產地講究的十分詳細,並根據地區分為上又下四等。以峽洲,光州,湖州,彭州,越州五地茶為上等。此時的名茶眾多,有蒙頂石花,紫筍(因產地不同有分支),神泉,小團,昌明,獸目,碧澗,明月,芳芯,露牙,香山,南木,衡山(這是茶名),東白,白露,黃牙,團黃,天柱,陽羨,紫英,祁門。我家也有相應的生意,什麼金州雪芽、利州紫團、梁州花餅等等,不過做的最多的還是品質最低的粗茶餅、茶磚,因為這東西產量大而且也最便宜,主要是作為邊境茶馬市的需要,是相當硬挺的代通貨。
如果不是陸羽這廝為了編寫未完成的《茶經》,到處遊歷,行蹤不定,根據我的收攬名錄,倒想綁架過來,以國家民族的大義為招牌,專門給我搞茶葉產品深加工,這絕對是一門巨利的行業。
澄黃的液體傾倒出來,剎那間的水氣氳澧,一種煮碎的新鮮茶香,頓時充斥了空氣中。心中早就腹誹已久,半路剎車被薛景仙喚出來,就來看這號小資炫耀茶道麼。不過依他的性子不會無的放失的,待我抓了一口牛飲而盡,對方才露出淡淡的笑容。
「清河李萼,見過北軍大人」卻是個劍眉飛拔,白衣勝雪,標準的春陽熙日一般,很容易就聯想到那些菊花盛開的地方的美少年。不由我歎到「好一個小白臉,如果他他的事跡做成沈美狼題材的連載小冊子,是不是會在那些深閨大院那些虎狼之年夫人婦人裡賣的火呢」
「李十郎現拜河北採訪使顏公門下參軍事,應千秋節前來公事」薛景仙旁釋道
我心中一動,這小白臉居然河北顏真卿的人。
武關易手後,通過襄樊的水陸,打通了迂迴河北的道路,我也知道了斷絕許久的河北戰場一些情形。
由於李唐開國不過百多年,國家疆域和總體實力一直處於上升時期,雖然有些庸平之主,但在文武賢良的輔襯下,沒有什麼特別橫暴的殘民於以懲己欲的,因此叛軍雖然戰據了上風,也把持了大部分北方地區,但是對大多數人來說,無論是民族大義還是國家正統,天下民意和人心,還是在李唐王朝一邊的,因此哪怕安氏經營數十年的河北地區,始終有義軍此起彼伏的堅持不斷抗爭。
而這顏真卿,便是其中極有代表的一代人物。